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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一路南下，伴随着富有节律的“咣当咣当”声响慢吞吞地行驶。
小小一节车厢努力承受着本不应属于它的压力，身处其中的向晚对此颇为感同身受，不间断的嘈杂动静和人类混合食物的不明气味同样折磨得他失眠。
索性，这趟四天三夜的行程终于还剩一个多钟头就要结束了。
看厌了窗外一成不变的枯草地，向晚的视线游移到了车厢另一侧，一层叠着一层的狭窄卧铺，逼仄到人躺下后甚至无法坐直。
盯得时间久了，没来由地，他灵光一现联想到了殡仪馆的停尸房。
都是为了最大化地利用空间而将人折叠存放……他仔细回忆下停尸房的冷柜，觉察出还真是有点像。
两者甚至不约而同地采用了上中下三层的储物设计，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蕴含了什么共同的原理。
这样莫名其妙又无聊至极的发现逗得向晚弯了弯嘴角。
他只身从何叔家里离开的这么些天，难得有了点笑模样。更准确点说，是自向晚他妈把他从s市骗走交给何叔叔以来，久违的、发自内心地笑。
奈何心情刚有好转，随即就又被隔壁铺上男童不依不饶讨要零食地尖叫声打回了现实。
——当然，如果说不同，那显然停尸房是要安静得多的。
“你好……我的手机没有电了，请问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向晚抬起头，一张怯生生的年轻面孔出现在眼前。
面前的女孩操着一口带着明显乡音的普通话，梳着两根长长的麻花辫，看上去年龄约莫和向晚年纪相仿，还有些许稚气的样子，正神情忐忑地看着他。
两人一对视，女孩明显更紧张了，她的两颊肉眼可见地漫上了薄红，磕磕巴巴地接着说：“我是想打个电话给s市的亲戚，很快就能打完，最多……最多一分钟就行。会给你电话费的，可以吗？”
“可以。”向晚坐起来，把口袋里的手机递过去。
女孩连声道谢，把手心攥着的纸条展开，动作小心地打开手机翻盖，对着记在上面的号码按键，拨打了过去贴在耳边细声细语道：
“姨，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吃过了，我带了馍馍上车的……好的好的……那火车站门口等你。”
车厢就这么大点地方，尽管女孩压低了说话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向晚的耳朵。
这通电话打得很快，确实不到一分钟。
女孩递还手机，“真的谢谢你。电话费……我没在火车上打过电话，不知道该算多少钱，可以查到刚才花了多少电话费吗？”
“一通电话没多少的，不用给了。”
“啊？噢……好的好的。”
可是火车上打到s市算不算长途电话啊，那电话费应该不便宜吧……一阵感激混杂歉疚的情绪涌上心头，女孩原地纠结了一下，难得主动地开口和一个陌生人搭话。
“那个，你也是去s市的吧，我是亲戚介绍过去打工的，你呢？”
“也是打工。”
听到向晚居然也是异乡打工人，女孩的吐字一下顺畅了不少。
很快，向晚便在谈话中大概了解了她的基本情况。
许楠楠、偏远地区农村人口、从小由奶奶抚养长大、父亲身体不好、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因此在远方亲戚的介绍下选择了辍学来s市打工贴补家用。
“……我亲戚在s市介绍的地方，据说是很大的店，还包吃住的。你是要去做什么工的呀？”
“还没找，打算下了火车再看看。”
“你好厉害啊，我如果不是亲戚介绍好工作的话，根本不敢自己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大城市。”
向晚笑了笑，没有解释他人生的前十四年都在s市生活，其实对这里并不算陌生。
火车停在了终点站s城。
到站开门，人群犹如牧马放羊般涌出又汇聚，最后散落到城市的大街小巷。
两个拎着及腰蛇皮袋的少年人钻出了人潮，到了火车站的出站口，已是夜幕降临。
向晚把手里提着的蛇皮袋放到许楠楠脚边。
这么一大袋行李他拎着都觉得分量不轻，真不知道许楠楠当初是怎么搬上火车的。
“太谢谢你了向晚，还帮忙搬行李，来的路上我自己废老大劲了，两个袋子只能拖着走。”许楠楠不好意思地说，她累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不客气，你一个女孩子都拎得动，对我也就是顺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