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见山推开铁门,正中央的是会客厅,地板上了蜡,各式各样、各朝各代的茶器盘踞着大大小小的茶几,余下的柚木家具也一并的油汪汪,颜色又都太深,于是屋里开了好几盏灯。暖黄的灯光透过纱质的灯罩,吸满厅堂的油,融不进屋外的雨雾。
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变闷了,原来是会客厅左边的走廊给铺了厚厚的地毯,深棕的色调,一路走,一路的木兰青凤蝶都伏在平面里追逐着玉兰花。
地毯是怕程见山跌倒要疼,他们的父亲特意差人铺上的。右边没有,往右走是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和程望江的几间房间,程见山从未去过。
左边的走廊更长也更近僻静,一面是掩映着花园的玻璃花窗,另一面依次是存放茶叶与其他杂物的储物室、浴室以及程见山办公用的书房。最里,延伸向葱郁花园的地方,则是程见山的卧房——现在是他和云郊两人的了。
这房间是个大而空旷的四边形,其中两面墙各凿了两扇望向花园的窗户,墨绿色的窗帘又叫其中一半阖了眼。卧室里余下的家具只有几样。最中央的是一张并无喜色的双人床,两边各摆有条几,零星放了几本书和一盏绿色玻璃罩台灯。门的两边是顶大的衣柜,门边则站着程见山和云郊。
地毯继续铺陈,凤蝶飞满了整间卧房,踩上去静悄悄,叫云郊的心情有些怪异。他尽管是个喜欢安静的性子,但太过于安静,也实在受不了。
来的路上,程见山一直没说话,走进房后,他用拐杖推着关上了门,才对云郊说:“你坐到床上去,好吗?”他仍立着,语气央求般。
云郊很听话地走到床边坐下,婚纱的拖尾像潮汐一样舔着地毯,碎裂了,圆环状的金色月光要从里面流出来。
坐下后,云郊又将头戚戚地低下去。先前下车时,他因为不认识程见山,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才敢同他对视。现在走了这一路,脸因为体内戒指的缘故,不去摸也知道红得发烫,又害怕被多看几眼会被发现,就更不敢抬头了。哪怕事到如今,多几眼与少几眼,并无多少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