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晚降临,酒馆里就会变得热闹起来。那些贪图美酒佳肴和爽朗开怀的人们总是成群地步入酒馆,在这里,他们可以畅饮整个法尔维大陆最醇厚的麦酒,也可以尽情享用美味诱人的烤肉。还有一样绝对不能错过的,那就是酒馆老板娘玛利安亲手烤制的面包和糕点。总会有一些仰慕英雄之名结伴来到这里的年轻旅行者,想要在这座以英雄为名的城市中痛醉一场。每当这时,我总喜欢安静地坐在柜台边上,听那些勇敢的孩子们讲述自己对弗莱德的崇敬和爱戴。我喜欢看着他们热忱的脸在争辩和讲述中逐渐变红,眸子从明亮变得暗淡,终于沉沉睡去的可爱样子。或许是人老了,眼花了,想的事情也多了,在他们身上,我似乎总能找到些我们年轻时的影子。
达克拉和罗迪克正坐在门边对饮,他们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王国军总帅和王国上将、第九兵团总指挥。即便是成了高级军官,达克拉争强好胜的脾气也没有丝毫改观。每当酒馆中有人夸耀自己的臂力,他总会按耐不住第一上前挑战,之后他就变成了被挑战者,接受好事酒徒的轮番挑战,直到把最后一个人的手死死按倒在桌面上。他曾经在这里创下过比赛握力连胜两千场的纪录,直到他五十五岁的时候这个纪录才被一次失败中断,而这次失败也是最让他骄傲的一件事情。
击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年轻的王国军官达卡特。这个孩子和他父亲年轻时一样的强壮——甚至比他还要强壮,但那执拗暴躁的脾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年少的时候,他强健的身体和冒失的脾气让他很是闯了不少祸,二十岁那年,他因为一次冲突在大街上被一个叫做卡罗琳的姑娘打得鼻青脸肿,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又屡次不走运地被那个姑娘打得鼻青脸肿,又过了一阵子那姑娘成了他的妻子,从此他天天被打得鼻青脸肿。
罗迪克与以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很早以前就开始谢顶并且发福,早已不复年轻时那勇武不凡的模样。不过他那一丝不苟有条不紊的脾气倒是一直没有多大变化。在战争结束后不久,他就与一个退役军官的女儿结了婚。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延续家族世代参军的光荣传统,可偏偏只生了一个女儿。显然这一对出生于军人世家的夫妻并不知道如何培养一个贤德的淑女,他们是按照培养职业军人的方式把女儿养育成人的,直到女儿长大之后才开始后悔,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精通各种武器军械和战争谋略、但对贵族礼仪、女红、文学和音乐却一窍不通的暴力女郎嫁出家门。不过他们的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非常登对的如意郎君,对方的家世身份和社会地位都非常让人满意,而且两家的孩子感情也深厚到了“打成一片”的程度。
他的女婿就是达卡特,他的亲密战友达克拉的儿子。而他的女儿卡罗琳就是那个因为驯服了一头怪力猛兽而在弗雷斯希特城享有盛誉的明星新娘。后来有一个剧作家还把这段啼笑皆非的姻缘写成了一部剧本,名字就叫做《我的野蛮女友》。后来这出戏剧变成了德兰麦亚长盛不衰的经典剧目。
如果你现在往东边窗户的那张桌子看,会看见一个银白色头发的老头。他总是抱着一大杯麦酒坐在那里,一双贼光闪闪的小眼睛始终盯着在酒馆中出入的风骚女人们,当年轻的酒馆女招待从他身边走过时,还会趁着人家不注意偷偷捏一下屁股,惹得那些女孩子大声尖叫起来,然后红着脸跑来向我诉苦。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就是那个最先将魔法大规模运用于战争、使得大陆各国家开始重视魔法研究、一手开创了现在这个魔法兴盛的时代、被人们尊称为“魔法的拯救者”、“死亡女神的世间之眼”、“亡者的道标”的天生的魔法使者、大魔法术士普瓦洛·乔纳斯的话,恐怕有不少热衷魔法、崇拜英雄的少年们会因为偶像破灭而痛不欲生吧。
自从如愿成为在整个大陆享有盛誉的魔法术士之后,普瓦洛的日子并不像他希望的那么好过。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守在他那间豪华的宅邸门前,他们中有的人纯粹是来拜见传说中的魔法英雄的、有的则是来求学拜师的年轻法师,还有不少人则是些徒慕虚名的挑战者,想要挑战他这个“大陆最强的亡灵术士”的。一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去打发这些不速之客,到了后来就实在不胜其烦,于是带着埃里奥特一起从家里逃到我这里,让我在酒馆二楼的旅舍中分给他两间房间作起居室和实验室,对外宣称自己“外出修行”去了,每隔一两个月才能偷偷摸摸地回一趟家。
有时候埃里奥特也会陪着他一起在酒馆里坐着,黑暗的精灵还是那么美艳动人,甚至比以前还显得丰满成熟。每当这个时候,普瓦洛表现的可比现在要老实许多,总是目不斜视地望着好像自己孙女一样的妻子,就像是一个真正德高望重的正人君子一样。
在酒馆对面,新开了一家小杂货铺,里面专门卖一些针头线脑之类小的不能再小的小玩意,杂货铺的老板每天乐呵呵地站在门口招呼客人,每当有人进门他都格外热情,熟练又亲切地推荐着自己的商品。他的买卖很小,一天最多也就只有二、三十个铜子的进帐,可这个老板却干得很带劲。看他和客人讨价还价时的专注劲,仿佛正在做的不是几个铜子的小买卖,而是价值上万金币的大生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