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意地点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稍许安定了些。
经过这些天来的秘密安排,里德城在姆拉克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这些天来,几条通往总督府的道路特别的拥挤,一些“远来的商人”和“外地来探亲的游客”纷纷在这些地方觅到了住处,还有的店铺则在一夜之间改换了门庭,而出城探亲的女人和孩子也逐渐多了起来。如果足够细心的话,里德城的巡逻兵不难发现这一阵子不少里德城的市民忽然爱上了晒太阳,他们天天把家中的书橱、被箱抬到路边,让原本就不太宽敞的道路变得更加拥塞不堪。
在整个准备过程中,桑塔夫人显露出了她让人叹服的组织和调度能力。在她的安排下,足足有三千五百名以上能够战斗的成年男子牢牢把守住了几条通往总督府的咽喉要道,而且这个数字每天还在不断增加。最让人佩服的是,数量如此巨大的人口聚集,居然没有让城防军发现丝毫的异常之处。在那几条事实上已经在我们控制之下的街道中,对即将到来的战乱并不知情的寻常百姓们依旧像往常那样过着他们清寒而平静的生活,仿佛任何事都不曾发生。
每天傍晚时分,宾克先生和其他忠于德兰麦亚的商人们借着给各家店铺送货的机会把成捆的武器送到抵抗组织的战士们手中。最妙的是,在总督府西侧的洛斯特街角正好有一家老字号的武器商店,每天,我们都当着城市巡逻队的面把明晃晃的制式武器交给我们的战士们,而巡逻的士兵们对此不闻不问,全不知道不久之后这些致命的武器将要贯穿的正是自己咽喉和胸腹。
这样一来,再加上直接听命于殿下、由一千名绝对忠于殿下的精英战士组成的近卫军,我们就有大约五千名战士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尽管与在有利的地形和充分的准备下,这样的力量也算勉强有了与姆拉克将军周旋一番的本钱,但与超过两万名训练有素的温斯顿城防军相比,这支主要由临时拼凑起来的民兵武装组成的军队实在算不上什么强大的对手。
现在,路易斯殿下正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这关系到两个国家和无数人命运的巨大变数就等于完全由我一个人来掌控,任何一点偏差都有可能产生无可挽回的损失。巨大的重压让我难以自持的恐惧,我紧抱住自己的双肩,一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发抖。这一刻,我甚至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忍不住希望战斗立刻就开始,是死是活都给我一个痛快。我宁愿在最近的距离与残暴的敌人抵死相拼,也不想独自一人为那不可预见的将来担惊受怕。
我所缺乏的,正是如路易斯殿下和弗莱德那样真正伟大的人物所具备的。那是一种真正的勇气,衡量它们的标准已经不再是看你敢于与什么样的敌人正面战斗,而是看你有多大的勇气去承当多么重大的责任和义务。
我强行压下几近崩溃的纷烦心情,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着可能出现的战局,任何细节都不敢放过。即便是许多已经确定的问题,我也近乎偏执地将它们一一列在纸上,生怕有什么遗漏。我就像一台算账用的计数器一样疯狂地思考着,狠不能用一根木棒搅动自己的脑浆。不仅仅是因为责任,我不敢停止思考。如果这疯狂的思考一旦停止,我害怕自己会被心头沉重的负担彻底摧垮。
但是无论怎样,敌我力量的差距是无法通过计算消弭的。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能够战斗的士兵对于我来说都是莫大的财富。尽管我已经想尽办法尽可能节省地分配可以动用的战力,可能够用来迎敌的战士仍然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