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畏惧死亡,但他无法不畏惧那已经超越了死亡恐怖的、嗜血的杀手。
就在每个人都以为一切结束了的时候,罗尔的右手亮起一道慑人心魄的寒光,犹如一道闪电般瞬间隐没在那男子的头颅旁边。随后,罗尔拍拍手站起身来,重新站到米莉娅身边。他表情缄默,就好象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清楚,那把匕首,那把在战场上以吮吸鲜血而著称的匕首,已经擦着那汉子的耳朵,全部没入了泥土之中。
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安静,那么在这一刻你就会知道了;如果你不明白什么叫震慑,那么在这时候你也应该明白。数万土著居民在顷刻间鸦雀无声,他们甚至无法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来表达目睹刚才一幕的强烈震撼。并非是打斗本身让他们震撼,尽管这场打斗已经足够惊心动魄。真正让他们敬畏的,是罗尔居然可以在生死之间毫不迟疑、毫不畏缩。他的战斗方式似乎是在正告每一个人,他非但不珍惜敌手的生命,对自己的生命也毫不在意。他似乎随时都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而且十分确定的是:你可以和他交换生命,但你一定会死得比他早,而且你一定会死得比他痛苦千百倍。罗尔的眼中没有战斗,只有杀戮。即便杀戮的是自己的生命他也不在乎。
这些豪壮的男人们是勇敢的,但他们毕竟没有从尸体堆中爬过的经历。恰恰是因为他们的勇敢,让他们无法想象一个战士居然可以无情到这种程度。
米莉娅也同样始终保持着她神职人员的高贵仪态,就连那异族男子的手与她的身体只有毫厘之遥的时候她的面色也不曾稍有改变。直到罗尔重新站到她身后,那个受伤的大汉才痛苦地呻吟起来。他用左手捂住右手脱臼的食指,面色发白,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米莉娅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小心地拿起他的右手,轻柔地揉搓着食指根部。从那大汉的表情上我们可以看得出,她用的力量并不大,并且足以刺激手臂上的神经产生麻痒的感觉。那汉子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甚至半闭起双眼,享受着这温柔的按摩。
忽然,米莉娅双手猛然用力,恶毒地相互一错,又一声脆响轻敲过我们的耳膜,继而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声从那大汉的口中发出。我猜他一定还打算发出第二声惨叫的,但他忽然发现刚才那种骨骼相互咬噬的疼痛消失了,于是把第二声惨叫的后半段吞回了独自里。他翻身站起,呆呆地望着米莉娅和罗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最终,他弯身从泥土中抽出罗尔的匕首,双手捧起,送到罗尔面前,而后在米莉娅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紧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山坡,向身后的丛林不住脚地跑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隐没在丛林之中。
罗尔继续陪同着米莉娅向前走着,这时迎接他们的已经不再是嘈杂琐碎的聒噪声了。尽管这整个山坡上已经十分的安静,但他们经过的地方总要比别出更安静一点。这或许是我的错觉,但我总觉得在罗尔踏过的土地上,连风都会凝固起来,透不出一丝声响。每当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人们时,那些土著居民全都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他们畏惧罗尔无神的双眼如同畏惧刀剑、畏惧他们心底最软弱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