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怕自己没有这个荣幸……”弗莱德的面部肌肉似乎是在抽搐,我不知道他还能把这个不怎么样的微笑表情坚持多久。就在我试图用某种方法解除他的痛苦时,宫廷礼仪官的声音救了他:“国王驾到……”
宫廷的喧哗停止了,官员们纷纷用合适的礼节迎接国王的到来。当他坐到他的座位上,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了句“平身”之后,我又一次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君主。
还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老了很多:原本一片乌黑中搀杂着几丝银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变成了灰白的一片,眼眶和鼻子渐渐塌陷,双手犹如脱水的植物,枯萎得不像样子。他的呼吸粗重,眼神涣散,如果不是眉眼间还保留着几分庄严的王者之相,我甚至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对于这个柔弱的老人而言,将一个国家压在他的肩膀上似乎的确过于沉重了,尤其是当他不得不面对两大强国的欺凌战祸的时候。他的身体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虽然我没有米莉娅那样精湛的医术,但起码我还知道,精神上的压力也是可以杀死人的,而且这方面的问题很难解决。
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再看一看儿媳享有皇位继承权的军务大臣,然后再看看同样享有继承权公爵阁下,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想得不是很透彻。
“我的将军,你回来了,很好。”陛下看着弗莱德和我们,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友善。他就是一个友善的老人,这品质对于一个人来说是难得的优点,但对于一个君主,则未必是他的福气。
“我接到了你的战报,你做得很好,显扬了我德兰麦亚的国威,挽救了这个国家。在这个时候把你们召回来实在是很可惜啊,不过我想,温斯顿侵略军暂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了。为了表示对你的表彰,我特赐予你三等侯爵爵位,而你的部下们,也会得到与他们的忠诚相对的报偿。”
他做了个手势,一个内侍将早已准备好的委任证书、和礼服徽章端上来。我们齐齐跪在地上,向国王陛下表达了谢意,而后便退到了一边。在人群中,我发现了一双年轻明亮的眼睛正吸附在弗莱德身上,迸射着激动的神采。那道眼神很奇怪,并非是单纯的嫉妒或是羡慕,而似乎是饱含着一种让不正常的狂热,即便说那是崇拜似乎也并不过分。我着意打量了一下这道眼神的主人,那是个年轻的下阶贵族,他身材颀长消瘦,挺拔俊秀,身上的礼服并不像他身边的人那么鲜亮,但整齐得体。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安静的像块石头,但我仿佛觉得这个人就是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甚至连国王陛下也没有注意,而只是把精神集中在弗莱德身上。
有趣的年轻人,我想,而后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年轻人?我难道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吗?我只有二十二岁而已啊,是什么让我那么快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呢?
当我把分散的精神收回的时候,国王陛下的一篇长篇大论只剩下了最后一段:“……德兰麦亚危在旦夕,我不知道这个祖先英烈留下的伟大的名字还可以保存多久,但我相信,它绝对不会在我手中消失。现在,都城城墙下有的是优秀的战士,我只需要一个人出来统帅他们,带领他们,让他们面对强敌,获取胜利!站在这里的各位都是德兰麦亚最杰出的人,我希望你们中有我想要的人,他将成为这一次都城防御战的统帅。”
长久的沉默,没有一个人答话。以一个并不强大的国家的实力独自支撑两大强国的侵略,稍有闪失就会身败名裂。即便是温和的君主,在绝望时也会找到一个迁怒的对象,这时候战败者最好的下场也是身首异处,而最坏的……没有人能够想象。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