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里安静地听着,手中的小刀硌得掌心有些发疼。
明明是善良、审慎,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了迟钝和懦弱。
所以政府,才如此不可救药。因为在他们眼中,人与人天生不一样。
即便他在学校里门门满绩,成为梦想中的精英战士,也不过是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他所生所长的帝国,从根就已经烂透了。
温里站起身,波澜不惊地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怒意,他可以接受帝国存在陆回那种势权而贵的贵族,但像白净光这样,身为上位者、执法者,却心有偏倚、理所当然地将弱者永远压垮在最底层的行为,永远无法被原谅。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温里,但只需要一个白净光,就能让无数个温里努力了近二十年的人生,变成一吹即散的泡沫。
“作为白枫的哥哥,你应该很庆幸”,温里细眯着眼看他,气得有些微颤,他咬着牙缓缓开口:“即使你再怎么恶劣、不堪,他依然变成了一个温暖的人。”
“因为懦弱愚蠢的从来不是白枫,而是狂妄自大的你”,温里炽灼的眼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狠扎在白净光身上,顺着皮肤的肌理向下划开,然后一层层去皮断筋、抽皮割肉,将他的最深处剖析出来。
月光和灯光混合,一起照耀在白净光有些僵硬的表情上。
他依旧冷着张脸,丝毫不避讳与温里的对视,即使对方的眼神中饱含对自己的厌恶。
成功把温里惹怒之后,白净光反而平静下来。
“所以说”,白净光不再咄咄逼人,语气平淡:“白枫不适合跟你在一起。”
他转变地很快,像是舞台戏中情绪收放自如的表演老师。
他站起身,眼眸下垂看着方昕:“明天我会买菜回来。”
白净光将生活和剧情区别的泾渭分明,映照的温里就如同迷失在理想与现实主义中的疯子。
温里看着白净光上楼的背影,手掌才慢慢放松,他将手摊开,上面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压痕。
就像是白净光刚才的一番话,将温里的心脏,撕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温里的房间在长廊最深处,激烈情事下失控释放的玫瑰香,一点点从门缝中逃逸,直至灌满了整条长廊。
白净光踏上最后一层阶梯,鼻尖萦绕着甜腻的气味。
他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眼在沙发上重新缩成一团的温里。
他的信息素简直浓的不正常,像是被人提取后浓缩再重新往外释放。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白净光屏住呼吸,加快脚步上了三楼。
温里在客厅找到了一个毛毯,上面是一只吐着舌头大笑的金毛,裹在身上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蜜糖味道。
通过控制器注射了一支生长激素之后,收到了关于温里的消息。
赵寻章有些得意,满脸愉悦地看着电脑上逐渐成型的胚胎,他低声赞叹:“不愧是小里,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手中照片里的身影依旧有些瘦削,赵寻章的手指摩挲着温里的脸庞,目光却锁定在他的小腹上。
在这里,孕育着一个足够改变整个国家的生命体。
温里每天出去的时间并不多,他肚子里的东西需要白净光的信息素来安抚。
他们的关系很奇妙,但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恋爱,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两个人各自坐在沙发的一端。
不同于正常的胎儿,它生长得很快,像是被投放了各种激素饲料的肉鱼,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成长起来。
温里猜想这是赵寻章的手笔,温里低眸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腹部,有些厌恶地转过了头。
温里的食量开始变得很大,肚子里的东西像是菟丝子一样不断吸食他的营养。
“它很贪吃”,白净光看着面前的饭菜被温里一扫而空,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温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回答:“寄生虫都这样。”
听到这个称谓,白净光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他悠黑的眸色往下沉落,突然莫名地反问:“那你呢?”
“我也是”,温里直视着白净光深不见底的眼睛:“你不也一样吗?”
白净光放下手中的筷子,白色的玉瓷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山中新泉撞路石般又带着点压抑的闷气。
“当然”,白净光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淡:“我会如你所说的,不遗余力地利用你。”
“为什么生气?”温里见他这副样子,轻笑起来:“我说得不都是事实吗?”
这个东西,寄生在温里的身体里,依赖着白净光的信息素生存。
情绪是相互的,而信息素是影响情绪的因素之一,作为被寄生者的温里,并没有因此而发生变化,反而是提供安抚信息素的白净光,变得喜怒无常起来。
好像他传递给温里的信息素,被加工包装成一种陌生的情绪,被他的心脏自动接收。
情绪通过机体表达,就变成了各种控制不住的躯体化反应。
比如厌食,焦虑和敏感。
白净光知道这是温里故意的挑衅,可他的怒火像是东升的初阳,缓慢而又持久地不断升温。
所有一切的症状,都不合理地出现在了白净光身上。
温里没想跟白净光争吵,只不过谈及他肚子里的东西,他不能让步。
温里看着白净光面无表情地模样,以及他面前没有动过的米饭,问道:“怎么不吃?”
白净光毫不掩饰地把瓷碗推到一边,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想吐。”
听到这话,温里停顿了两秒,才又开口:“是因为我?”
“不知道”,白净光的语气有些烦躁,话罢才又想到什么一样添了句:“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