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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走就走吧。可她不会认输的,我也会去帮忙。总有一天,会证明给你看的,不义者必遭天谴。”

话语落地,没有任何回响,澡堂里的喧闹声虚无缥缈。

刘北安闭目良久。感觉上既像过了几分钟,又像过了几小时。再睁开时,他的脸上现出了某种新的神情,仿佛闭目时去了远方,把什么丢弃在那里后又赶了回来。

“陪我去火车站退票吧。”他说。

昼夜边际消失的时间

回想刘北安退学后的大学生活,我总是想起资源枯竭的矿井——多年来发掘殆尽,不得不宣布废坑。结伴来此获取财富的掘金者离去已久。唯独我们别无选择,困在大地几百米深处的矿井,无头苍蝇般挥动铁锹,企图发掘出仅存在于纸面可能性上的残余矿脉。

四处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用头顶的矿灯一照,才知道纵横交错的巷道密如蛛网,不见尽头。

“或许该放弃了。”这样的念头时而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但从未说出口,更不要说付之行动。刘北安也一样。

自离开大学后,他就一直寄住在我的单室间里。我们试过种种方法,在合法合规的范围内,向行政机关申诉,向学校申诉……同时自学法律教材,民法典、诉讼案例,研究格式文案,有时一搞一整晚。第二天闹钟响了,有时是我,有时是刘北安,将其直接按掉,以弥补昨夜睡眠短缺。对于各种竞赛,奖学金,我已丝毫不热衷了。课也常缺,反正按我的实力,临考抱佛脚就能拿及格分。

现在的我更需要的,是实事求是的现实,是脚下可依赖的、坚硬的地面。

我们希望挖掘到的,不再是正义、荣誉那样光彩熠熠的宝石,而是简单的公平对待。但连那样的东西都宣告售罄,就像在废坑中连煤渣子也挖不到一样。

放眼四周,身边的人早已经遥遥领先。孙林去了知名券商实习,其他人也不遑多让,有的在争取保研名额,有的在考雅思或托福。整个世界运转不休,唯独我们滞留原地。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陆续开始又结束了,史蒂夫·乔布斯死了,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超越了日本,正式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一切欣欣向荣,人们在呼喊着未来已来,互联网革新席卷整个社会,电子支付渗透进各个角落……

然而,这些都发生在别人的世界里,任何变革都与我们无关。

像被灰暗低落的情绪渐渐侵蚀了一般,刘北安一天天肉眼可见的颓废起来。除了研究案情相关的事,其他什么也不干。除了我与寥寥几人外,谁都不想见。天一黑下来,就拉上房间的窗帘喝啤酒。

他的饮食也变得极其不规律。若是我做饭了,就起床大吃大嚼一番,一顿就能吃完一升米。

虽说能理解和体谅他的心情,但时间长了,毕竟会不耐烦。何况刘北安带来的,是洪水过后又遭蝗虫扑袭般的房间:吃剩的骨头、空啤酒瓶和残汤剩水的方便面纸杯随意躺在矮桌上,被褥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