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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主意已定:“没关系,你们尽管安心休息。那个朋友与我关系铁得很,不会介意的。”

离开房间,我重返深夜的街头。

一路再未见第二个人。凌晨四时,都市最为冷清的时刻。路上散乱地扔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空易拉罐、被踩过的报纸、塑料瓶、香烟头、单只劳保手套,还有呕吐物。霓虹灯完全熄灭,路面不间断地回荡着货运卡车驶过的沉重声响。

24小时快餐店仍在营业。店员靠在柜台一角昏昏欲睡,我出声点了杯热可可,他面带杀父之仇般的愠怒,狠狠瞪了我一眼,但还是照做了。我道一声抱歉,端着饮料回到窗边座位,眺望窗外打发时间。

去附近朋友家寄宿什么的,自然是谎言。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合理的托词。

身体冻得发硬,距离天明尚有不短的时光要捱。

我手握着纸杯,珍惜地啜着仅余的温暖。明明盛夏将至——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节。夜晚却依然漫长无垠,星星全然不见踪影。

暖饮转瞬即空。无奈之下,我向同处一室的流浪汉学习,竖起衣领,在又硬又冰的长椅上缩成一团。虽然身穿夹克外套,但感觉与赤身裸体相差无异,每一寸骨骼都冻得咯吱作响。那些无家可归者究竟是如何度过冬季并顺利存活的呢?我诧异万分。

柜台的灯还亮着,唯一的光源。无光处到处是人,却都默不作声,仿佛沉没海底的幽灵船。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是早班工作人员叫醒了我。

“营业时间到了,请您不要再躺着了。”一个戴鸭舌工作帽的女孩提醒道。

我下意识的道歉,翻身爬起。身边充斥着嘈杂声,昨夜的流浪者们通通踪影不见,一切宛若梦境。点现磨咖啡的白领,买优惠早餐的学生,熙熙攘攘,世界迎来星期一的曙光。

由于睡眠不足,太阳穴有节奏地鼓动着。四肢麻木,从脖子一直僵硬到脚踝。我揉捏鼻翼两侧的四白穴,好半天才缓过神。昨夜的流浪汉全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做了一场梦。

有东西从我胸前滑落,落在脚边。我俯身拾起,从花纹和厚度来看,是我卧室刚拆封的薄毛毯没错。

尽管大脑尚不能正常运作,我仍明确记得自己没带这东西。记得昨晚是留给了苏喻,而与我在快餐店见过面的也只有她。

我快步赶回住处,那里已空无一人。所有东西物归原位,被单叠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心烦意乱,一头栽倒在床上。忽然闻到一股淡淡花香。仔细一闻,雏菊味的,残留在床单上。伸手触碰布料,仿佛还能感受到些许暖意。我下意识地沿床单的纹理方格抚摸着。指尖仿佛有透明的细线一丝丝抽出,编织出新的时间。

身体深处掠过一阵甘甜的微痛。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喜欢上了谁。

不要被外表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