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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看得挺细。”

“除此之外,自杀的方式也说不通。雨夜的能见度低,搜救难度大。等隔天天亮方便出动搜救船时,人恐怕早被湍急的江水带到下游了。连个像样的葬礼也办不了,事实也是如此。”

就算被发现,恐怕也早腐烂到无法举行葬礼的程度了吧。我欲言又止。

“有道理。”刘北安笑了笑,“前提是,一个打算自杀的人,真的会在意自己的葬礼是否风光。”

我毫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我研究过不少探寻自杀者心理的资料。多方利弊权衡之下,从大桥上一跃而下绝不算是个好选择。几十米高度,摔在水面与地面并无区别。落水瞬间的冲击力大得惊人,脏器会碎,骨头会从皮肤内侧穿刺出来,临死前的疼痛超乎想象。”

“据我所知,采用这种自杀方式的人并不少。”

“因为这样的死法具备强冲击性。自杀者中,相当比例是怀有愤恨或反抗之意的,怀着证明什么的心情,以死明志。可很难认为连遗书也没留的她会这么想。而且,”我着意留下停顿,“对她而言,不是有明显更轻松的方法可选吗?”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五年前,公司经营不顺,你一度困扰于焦虑症吧?”

“唔,是有那么一段时间。”

“你私下找关系开了不少安眠药,办公室的抽屉里就有几十版。存放的位置我知道,苏喻也知道。偷偷拿走并不难。至少,比下定决心摔得血肉模糊简单多了。”

刘北安盯着我的眼睛,我也盯着他的。片刻之后,他吐出带有牙印的烟蒂,插入烟灰缸里碾熄。那是一种蕴含隐蔽暴力性的碾法。全无用力的痕迹,只是用烟的残余部分来回画圈。近乎执拗地旋转了五六圈后,烟终于咽气。

“这周的第十三根,超量了。”他叹息道。

“在意的话,戒掉不是更好?”来回

“没办法啊,总有应酬的场合,资金短缺的关口和心情烦闷的时候。”刘北安将烟灰缸推离自己的视线范围,重新抬头,“我想你当然知道,对于苏喻的死,始终耿耿于怀的不只你一个人。”

我没接话,断定的口吻让我有些不舒服。

“当然,这不怪你。每个人都觉得她的死内有蹊跷,太过突然了。可我明白原因,毕竟了解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她过去的人生很复杂,家庭背景复杂,经历也复杂。知道吗?高中时她曾因为心理问题休学一年。”

“心理问题,休学?”我颇为惊讶。

“从小就有的问题——她家算是有钱的,可并非一直如此。父亲的生意起起落落,还替不靠谱的朋友做过担保。中途破产过,只得举家躲债。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一年时间,却形成了她心中始终无法释然的症结。”

我默然无语。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此事,除我之外。可我却迟钝异常,始终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做些什么挽回时,已经太晚了。”

刘北安双手托住脸,五指缓缓合拢,直至完全遮住面容。双肩带动整个身体,微微颤动,有如遭受暴风雪袭击的登山者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