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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以沉已经去世了两个月,除了在电视机上看到死讯报道时为他哭过一次后,计江淮就再也没有为乌以沉流过泪,乌以沉的逝去就像是一段荒诞人生的落幕,与乌以沉相处的八年仿佛是一部宏伟又漫长的电影,而现在终于到达结局了。两个月以来计江淮没有收到过任何有关乌以沉的通知,即使相处再久,他们之间也没有必须要通知对方的法定关系,可能在知情人的眼里计江淮早就跟乌以沉分手了吧。

分手?计江淮才缓缓地意识到自己是跟乌以沉分手了,交往了八年的情侣最终还是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计江淮一直以为即使分开了,乌以沉也还是会无处不在地骚扰纠缠他,可现在乌以沉变成了一座墓碑,冰冷又笨重,计江淮不去走近他,他就永远无法靠近他。

计江淮在想或许现在乌以沉的鬼魂也还在某处注视着他,可能现在计江淮的病重就是乌以沉诅咒的结果,乌以沉死了,计江淮依旧无法获得美好幸福的人生。可不知为何,计江淮安心地接受了“诅咒”这个猜想,他的过往破烂不堪,未来难以期待,只能通过死亡的洗礼才能重塑他的人生。

三月。

计江淮能从药贩子那里买来的药时有时无,他的病情也时好时坏,计江淮又回到了整日呕吐、食不下咽的状态,他的脑袋烧得一塌糊涂,浑身抽搐着,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又被噩梦折磨得痛苦不堪,他肉眼可见地瘦弱了很多,到最后连楼梯都下不去了。

最后就连药贩子也没有药了,药贩子收了计江淮的钱,然后把计江淮删除拉黑了。没有药物,计江淮只有死路一条,他逐渐面黄肌瘦,容貌和身体被病痛摧残得惨不忍睹,他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食道干瘪得只能吃流食,胃口扁缩得一碗肉粥都吃不下。

计江淮躺在床上意识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已回天乏术,就像乌以沉当年一样。

计江淮开始处理着自己的后事,他的储蓄并没有多少,买药又花掉了他很多钱,他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要说能留下来作纪念的东西就是那具放在他床边的义肢,但他许久不能下床,义肢的接受腔里都落灰了。

四月。

阴冷的冬季过去,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但计江淮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人在临死前的意识会变得特别清楚,计江淮是在鸟儿的清脆婉转鸣叫声中缓缓醒来的,他看见窗外阳光普照,蓝天百云,春风撩走鸟雀,双眼的视线从未如此清晰,今天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日子。

计江淮醒来后不久,李匙就突然进了他的房间,李匙的手上没有端着任何东西,李匙也没有任何要紧事要找计江淮,只是刚好路过计江淮的房间时就神差鬼使地进来了。

李匙坐在计江淮的床边,计江淮伸手抓住了李匙的手,计江淮的眼眸变得透彻明亮,脸色也红润了一些,一圈神圣的光芒环绕在他身上,圣洁得让人不想出声打扰。

计江淮紧紧地握着李匙的手,那力气很大,李匙从未被他如此用力地握着,李匙屏住呼吸,用双眼和灵魂去记住眼前的一切,计江淮的手是暖和的,手指是有力气的,眼眸是湿润的,房间内安静得连鸟叫声也没有了。

计江淮没有说出任何遗言,他用带有歉意和不舍的眼神望着李匙,他的手指逐渐虚脱,李匙赶紧扣紧了他的手指,在感受到李匙的温度后,计江淮缓缓把视线望向了天花板,被阳光照得遥远的天花板让他流下了眼泪,他的瞳孔逐渐扩散,手指也逐渐松弛。

李匙呆滞地叫了他几声:“江淮……江淮……”

计江淮的眼眸归于平静,胸腹也没有了起伏,李匙恍惚着明白了,他垂下头,将脸贴在计江淮的胸口上,他没有听到任何心跳,计江淮身体的温度在缓慢地消逝,李匙也感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在缓慢消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