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1/2)

“陛下——”

慕容冲看到他倒下去,心徒然悬了起来,难以思考,下意识抬手去接他。

苻坚紧皱着眉头按住慕容冲的肩膀勉强站住,反而去安慰慕容冲:“别怕、你别害怕。”

男人扶上马,两只手青筋崩起,显然已有些不支,翻身上了慕容冲马:“凤皇,你来御马,咱们先走。”

慕容冲不多说话,也艰难地上了马落在他前头。他晓得苻坚撑不住了,勒马便挑着路飞驰起来。男人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从后抱住他的腰:“凤皇儿,我的命就托给你了。你想往哪儿走都成,倘若咱们当真出不去……我有你相伴也足矣……只是可怜了咱们的孩子……”

谁他娘要和你一起死!

苻坚这番话忒难听,说完就没有音儿了,似是晕了过去。慕容冲气的双目冒火,若不是奔马在途,他定要回头揪着男人的领子给他几个耳光。

——要死你自己去死,真他娘的晦气!

虽是这么想,可慕容冲心里头也乱糟糟的——他也觉得走出深林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他漫无目的策马想要去找一个出口,可能找到的几率是在太小了。

他想着,腹中突然翻江倒海起来,竟又是想吐,不得不又减缓速度。他听见似乎有流水的声音,便策马往那处走,穿林拨叶便见一条长溪。

慕容冲忍不住侧脸去问:“你渴不渴?”方才他的水在遇袭时情急全洒了。见男人闭着眼不理他,慕容冲便叹了口气,下马把他改了改姿势趴在马上。扒男人浸血的衣裳,直接撕了开,拿去溪边清洗一番,而后去给男人擦拭清洁伤口,再用自己外袍撕开一绺衣条,简单潦草地裹住伤口。

他身子不是很方便,作完这些已累了满头汗。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进来救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驮着他到处寻路。

慕容冲觉得这是上辈子造的孽老天给他的罚。

他转头打算再去捧口水歇歇。蹲到溪边后反而怎么都都捧不出干净的水,他仔细捧起来看,水有些混浊的模样不是腐烂的碎叶污染,更像是皂荚被人搓开用水冲拭浸泡出来的模样。

山林里的兽怎么可能会用皂荚?他立马扭头牵着马往上游走去,不一会儿便可远远望到有炊烟袅袅。

慕容冲大喜,牵马往那村落小跑去。他看到一个穿着绒袍的少年盯着这边,似乎也是看到了他,便斟酌一下开口用鲜卑语问:“我丈夫被弟弟背叛,重伤在身,可以放我去你们的部落,先让我们歇歇脚吗?我们在深林里迷路了。”

少年谨慎地看了他几眼,张了张嘴,用生涩的鲜卑话答:“你是鲜卑人,哪一部的?”

慕容冲如实答:“慕容部。”

他听到后便直接道:“跟我来。”

少年把他带到了一间木屋,这整个部落都是圆木的房屋,有些低矮,但看起来极具保暖能力。少年帮他把苻坚扶进了屋子里的榻上,慕容冲道了个谢,却看到少年摇了摇头:“大巫说几十年前她下山曾经遇到灾荒,被慕容部救济过。她会欢迎你们慕容部人的。”

慕容冲闻言没有多语,还是道谢。少年却看了看苻坚的模样,担忧道:“你的丈夫或许需要大巫的救助。”

慕容冲知道大多数的胡族部落都没有医术,遭逢病难便由部落里的大巫与巫医做傩,向山神祈求病愈。慕容鲜卑汉化许久,王室不信神佛,只信事在人为,汉人的医术。

因而他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可以为他包扎。”

少年却坚持:“相信大巫,她来医治,山神一定会保佑你的丈夫。”随即便踏了出去。

慕容冲也未阻止,只盯着苻坚发呆。他在思考着一些可能。

寻到人迹便意味着生存成为可能,听少年的话,这个部落的大巫似乎曾经出过深山,那就说明他们知道出山的路。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趁机杀了苻坚,带他的尸体回去,趁机复国。可苻秦现在一团乱,他手里的兵也还未壮大,这不是个好机会。二就是安安全全带苻坚回去,人能不能活下来不说,但至少可以稳住局面。等自己的孩子诞生后,就有更光明正大的理由谋位。

所以苻坚最好要活着回到长安。

慕容冲坐去榻侧,看苻坚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古铜的肤色有些苍白了。他想起来苻坚说苻双的酒里可能给他下了毒,这下内毒外伤,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慕容冲拿衣袖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没有照顾过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方才的少年这时又走回来,扶来了一位老人。

老人不高,是一位女子,穿着叉玛衣袍,应当就是此部的大巫。慕容鲜卑虽然早些年已进行汉化,但先前族中大多人也崇信着叉玛女神。是以慕容鲜卑的步摇冠只挂叶无花,他们认为树叶是女神的信物。慕容冲恭恭敬敬向她行礼,老人细细看了看他,笑道:“你确实是慕容部人……我记得,他们的发色同你一样——客人,请不要介怀,我们肃慎人太少,和其他的部落几乎没有对抗的能力,所以对于外人一向有些警惕。”

她的鲜卑话说得很好,慕容冲垂目点点头:“理解。”

“让我来看看你的丈夫吧。”

慕容冲让过身子给她去看苻坚。叉玛年纪已经近百,眼睛不是多好了,凑近去看苻坚的伤口,端详一番,又上手轻轻按了按,按出些血液,顿了顿,对慕容冲道:“箭支没有射中要害,但是他的血颜色不对,应当是中毒了。不像是箭支上带的新毒,但也没有渗透太深。有的救。”

慕容冲听她说的都对,便没有吱声,点了点头。本以为叉玛会做傩给苻坚祈福,却没想叉玛对少年道:“古得图,去,拿些西拉布和宝鲁保提毛捣烂,再准备些敖力高陶……”

这名叫古得图的少年似是极其尊敬这位大巫,听到嘱咐转身便去做事。叉玛扭头对慕容冲解释:“这些木草药可以医治外伤,解一些毒性,但是我并不完全精通医理,能力有限。”她扭头对着苻坚双手交叉低头:“希望山神能庇护这孩子。”

慕容冲没想到肃慎人这么避世的一支居然已经不再坚持巫医,也有些惊讶,向叉玛道谢:“您的部落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更加繁荣。”接着取下自己的一对镶珠的金耳珰交给她:“草药难求,请不要拒绝酬礼。”

叉玛接过他的金耳珰,拿在手机里摩挲,看了看,突然问道:“你是慕容部王室的人吧?几十年前我认为肃慎不该一直与世隔绝,曾下山到幽州中求学,后来遇到战乱,那时候你们的首领还是若洛瑰王,他收纳了幽州的难民,我亦在其中——你长得很像若洛瑰王。”

慕容冲听她说到这份儿上超如实答去:“若洛瑰王是我的太祖父。”

叉玛愣了一瞬,转而又笑起来,“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慕容部的金饰还是那么精美。我记忆里你们部落的男男女女都俊的很,喜欢这些金闪闪的东西,做的也好看。”

这副金耳珰不是他从燕带到秦的,他很少能戴一副耳珰那么久。这个是年初时候苻坚命人为他编制的,把仅有两颗贡来的异色东珠给编了上去。

他向叉玛解释:“慕容部的金饰多用彩色松石,很少用珠,这是氐人编的。”

叉玛似乎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有氐人的物品,露出了个疑惑的神情,“氐人?”

慕容冲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的丈夫是氐人。”

“那他一定很爱你。”

叉玛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胡人的爱恨是很激烈的,在她的意识中,他们爱谁就一定会把认为最美丽的东西献给她。

慕容冲怔住,他与苻坚之间的仇怨把自己裹挟了太久太久,久到心脏都有些麻木了。即便苻坚可以不厌其烦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说喜欢他,爱他——他都很难相信。

人们惯爱以己度人,他装作爱苻坚装了十七年,装得已经很难相信对方是真心的。乍一听有这么一个人对他说,苻坚一定很爱他,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

他看着叉玛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苻坚是在开始也说了,这篇本原本就是和朋友口嗨她保存的记录发给我,让我无聊的话可以写个狗血生子皇文虽然后来跑偏了,我看了一下居然才五六章肉。于是我就在想该让这个皇文有个什么样的情感主体。我个人是认为坚冲二人衔接、人物塑造写着写着就会有问题或者跑偏,并且一些设定bug也很多,语言细看还是幼稚并且拖沓,但是修改的时候却无从下手,只能说短篇可能才是我的舒适区?不过我大体对这个处女作长篇是比较满意的。

这篇就交代完了柏舟世界观第二世我cp结局,至于为什么说是第二世,因为我让他俩最终结发成功,还有一个现代au普大皆欢的第三世番外,是真的三生三世十里桐花了。

涣散的意识逐渐聚拢,这种感觉让苻坚非常熟悉。他挣扎着睁开眼,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果然死后又重生了。

苻坚仰着头,想抬手看一看自己的手是否回到年轻模样,却发觉右手被一条透明的绳子绑住,而自己所在并不是宫室,是在四周通白,一个古怪的屋子里。他侧头一看,身侧竟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盒,诡异的叫他茫然:“来人!”

闻声第一个开门而入的女人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穿戴异常,比慕容冲还要不像汉人,叽里呱啦对他说了一通。而后拔了他右手上插着的透明绳子,苻坚才发现竟然有根针刺在他的经脉中。

苻坚听不懂她说话,与她四目相对。没一会儿又有一个体型肥硕的光头白袍男人进屋,细细看了看他床侧的铁盒子,而后挂起来一个笑容,对他点点头,比了个大拇指又说了句让他听不懂的话,便带着女人出了屋子。

“所以你在上一世终于死了?”

慕容冲抱着胳膊站在他床边,面色冷淡地看着他。被通知病人醒来,慕容冲便跑进来查看情况,听见苻坚之乎者也问了几句话,果断给出自己的判断。

在苻坚看来慕容冲穿的很奇怪,未着襦衣便罢了,整个脖颈露到胸线,里头穿了件似是裲裆的衬衣,外头穿的是一件开怀的玄色却会发光的外衣。他的腰露出来一块儿,下身穿的也让苻坚看不懂。苻坚看着他还是长头发,戴了漂亮的耳饰,又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声音有些干涩:“你还是这么爱美,我很想你。”

慕容冲本来有些生气他上辈子怎么活了那么久,听到这句话却忍了下去,坐到病床上:“你吓死我了。明明只是伤了胯骨,莫名其妙晕厥过去躺了半个多月,带你飞德国看,结果医院都检查不出来。”而后慕容冲便拿出一个黑色的,薄薄的盒子,点了一下便开始发光,“给你弟弟打个视频,说你醒了。”

苻坚全程皱着眉,似有难处,慕容冲看见问他:“你不会又是跟上回一样,这辈子记忆直接想不起来了吧?”

苻坚点点头:“似乎是的。”

慕容冲也皱了下眉,又松开:“没事,反正会慢慢想起来的,你上回不就这样。”然后扭头一看手机,见苻融接了视频:“喂?你哥醒了。”他倚到苻坚旁边,举起手机对苻坚说话:“老公,给你弟打个招呼。”

苻坚一看,苻融明显是三十出头的模样,纵然剪了一头短发,却也叫他亲切非常:“博休,安好。”

苻融看到亲哥醒了,本是喜上眉梢,听见这话又露出了个迷惑的表情:“博休是谁?”

慕容冲解释:“是你,你哥一分钟前给你取的小名,天知地知他知我知,现在你也知了。”

苻融怀疑自己又成了这对夫妻py中的一环,于是不再多问,对苻坚道:“哥你在德国修养好了再回吧,万事还有我和咱爸。”

苻坚这会儿云里雾里呢,道谢后又像见了鬼,在黑盒子里看到了他近百年没见的亲爹。

“这太荒诞了……”苻坚捂住额头,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慕容冲收了手机:“我在这一世刚醒的时候也觉得荒诞,我爸居然只能娶我妈一个,这一回家里只有我们三个男孩儿,我姐变成了我妈生的。慕容晔也没事,我爸我四叔也活到现在好好的。”

苻坚揉着脑袋的手在听到他父亲四叔大哥还活着时候打了个激灵:“所以这辈子燕国把秦国灭了?什么情况?”

慕容冲翻了个白眼:“现在早没秦燕晋了!只有一个中国,你不是皇帝啦——慢慢消化吧!我去给慕容宝发消息来接咱们。”

“为什么是慕容宝?”

“我又不打算在德国留资产,正巧慕容宝这两年在德国定居,我这几天一直在他家住。他家那别墅比酒店舒服多了。咱们孩子也在他家呢现在。”

苻坚已经消化了慕容冲这辈子还能生的事实,毕竟已经开过先例,但还是忍不住问:“咱这辈子,几个?”

慕容冲手指打着字,没抬头:“还是那四个。”

苻坚松了口气,又问他:“那你身子还好么?”

慕容冲见他像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忍不住挑起一边眉,看笑话似的:“你知道你为什么躺在这个医院吗?”

苻坚摇头,听他这么问,便以为自己是被他打的,可明显疼得地方是胯,他沉默了。

“你把我怎么了?”

“没怎么。去你办公室送资料顺便打了一炮,把你胯骨坐裂了。没想到你直接瘫那儿起不来,干到一半提了裤子把杨定摇过来给你送医院的——他来时候你那玩意儿还支着。”

慕容冲勾起嘴角,想看看这社死场面苻坚知道了是什么表情,却没想苻坚只是叹气:“你身体好好的便是最好的。”

慕容冲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现在怎么这么煽情?你那么想我啊?”

苻坚点点头。

慕容冲皱了皱眉头,低头便按住男人的脖子亲上他的嘴唇,主动伸去舌头与他热吻:“好老公,奖励你。等你好了我去买十条黑丝给你撕。”

苻坚又闻见熟悉的桐花香,感知到对方的心情十分美妙,便生涩地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回应。

慕容宝打开病房门就看到这对夫妻在接吻,哇哦了一声发出评价:“你家还需要添老五吗?”

慕容冲枕着苻坚的肩跟他一起坐在慕容宝的车后座:“你是不打算回国了?”

慕容宝开着车还跟着音乐哼着歌:“我回国干嘛?等着被讨债吗?”

慕容宝前几年毕业后接手了慕容垂白手起家的后燕集团,三年就玩崩盘了。他大哥带着24个亿来接手结果发现完全补不上他60多个亿的大篓子,和亲爹果断回了前燕,慕容垂还一怒之下和慕容宝断绝了父子关系。

后燕早到了慕容宝名下,因为债主方主在英美,慕容宝跑到了德国。虽然后燕主控人跑了,但追责不到打工人身上,公司目前还有500多个员工正常上班拿工资。债主方也不能停止后燕运行,如果后燕继续运行一年还能拿5个亿的流水补偿,一旦停止了,找不到慕容宝,连每年的5亿都没了。

“你这是以身入局,强诈那群欧美资本家70e。”慕容冲觉得有些好笑。

慕容宝却看起来完全没有负债的烦恼,等绿灯伸出一根指头摇摇:“nonono,70个是去年的数了,今年翻了,200个。”

然后扭头把墨镜拨到头顶对堂弟粲然一笑:“欠他70个我是他孙子,那现在欠他200个,我就是他大爷!”

苻坚目前还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沉默不语。

慕容冲被慕容宝逗笑了,枕苻坚肩上发抖,慕容宝无辜道:“有那么好笑吗?我的员工现在工资不是照拿?吃亏最多的只有那几个外国佬,他们资本主义国家,那么能赚,吃点亏怎么了——唉弟夫,你说是不?”

苻坚听不懂,但他知道,从慕容宝嘴里说出来的,大半是歪理。

于是心里摇头地点了点头。

把他夫妻俩送到家里,慕容宝连停都没停,又开车出去玩儿了。慕容冲刚开门,两个儿子便探头出来,慕容瑶问:“我爸好了?”

慕容冲遗憾地耸肩:“嗯,很遗憾,没死成。”

瓜瓜三岁,以为妈妈是真的很遗憾,于是狠狠替慕容冲叹了口气。苻坚刚坐轮椅上,不在意老婆儿子的挖苦,默默尝试着操控这个新奇玩意儿。

慕容冲抱起大儿子坐去沙发上点外卖,苻坚一个人在大厅走轮椅,似乎是在这个大轱辘椅子上找到了乐趣,来回加速地坐着跑,瓜瓜也跟在爹的轱轮后头疯跑。

“我在烤肉店点了几份肉排,你看着俩儿子,我帮私助煮点粥。”

慕容宝在德国被慕容垂偷偷资助有一个酒吧,还请了个私助,相当于保姆,是个三十多岁的本地姑娘,并不会做中餐,慕容冲这两天只能看着手机跟她一起捯饬给两个儿子煮粥。

苻坚进了他和慕容冲的房间乱看,试图找到有用的物件刺激他今世的记忆恢复,在床上又看到了个和慕容冲那个可以看到人像,一模一样的黑盒子,他直觉这是自己的手机。于是拿过手机看,拇指按在中间下方的圆形按键上时它亮了起来,苻坚来回试,发觉这个便是开启的机关。

手机上的字他大多能看懂,看到“图库”一词便点进去,里头竟然全都是栩栩如生的图画。有许多慕容冲与四个孩子的人像,其他的都是一些林木花草,如亲眼所见。苻坚微微一笑,一边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一边不停翻阅相册。

于是翻到另一个名字叫做“视频”的相册。

苻坚大致可以猜到这是哪两个字,毕竟与繁体字相去不远。但他并不理解这两个字合并起来是何意思,于是点了进去。却发现这个相册与众不同,似乎皆是模模糊糊的色块。

苻坚好奇点开,惊觉画面是动态,不由惊叹瞩目,然后他看到画面里慕容冲几乎光着从脚到大腿腰肢,开始觉得不对劲,紧接着他便看到慕容冲与他相交到一块,哼叫起来。苻坚连忙往下滑,没想下一个视频慕容冲的叫声更大,尴尬得他丢了手机到床上,可断断续续令人脸红心跳的巨大动静从手机里传出来,苻坚手忙脚乱只好拿着被子罩上去掩耳盗铃。瓜瓜听见跑进屋问:“爸爸你在看什么动画片?我也想看。”慕容冲似乎也是听到动静,拎着汤勺赶进屋把儿子丢出去关门:“你干嘛啊!”

慕容冲暂停“活春宫”后瞪了苻坚好几眼,厨房在一楼,他听见了,私助自然也听见了,纵然慕容冲脸皮再厚也不免觉得尴尬,只心里祈祷对方听不出他的声音:“别翻了,等着吃饭。”

慕容冲扭头往外走,苻坚便扶着轮椅跟在他身后,桌上摆了粥与肉排,慕容瑶也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苻坚并不挑食,只在听到慕容冲叫大儿子全名慕容瑶时候皱了皱眉:“怎么姓慕容?”

慕容冲不是很想理面前这个思想还活在一千多年前的封建老头,又想着自己alpha还是蛮正常的,过段时间恢复记忆就好,强忍着没翻白眼解释:“去年双胞胎出生之后我爸松口给改的姓,小瑶小琼姓慕容,继承我在前燕10%的股份,瓜瓜桃子吃亏点姓苻,拿你家股份。”

苻坚经过今天慕容冲慕容宝的交谈,大致能猜到股份是什么意思,纳闷道:“怎么随我姓是吃亏点了……”

慕容冲给大儿子叉过去一根肉排后便又开始给小儿子面前的肉离骨,看起来颇有些贤妻良母的作态,可下一刻就没了耐心,将没离完骨的肉推到小儿子面前:“你自己抱着啃吧。”才理苻坚的话:“自然不一样,你家又没我家有钱。如果不是你家行向跟我家不一样,我爸八成要雇一百个人把我抓回家。”

苻坚心中一哽,察觉到自己同岳父似乎关系并不好,又问去:“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冲割了肉排往自己嘴里塞,他吃食一贯细致优雅漂亮,咀嚼东西时候从不说话,咽下后答男人:“现代科技发达,这辈子我一出生就测出来是个oga了,就是坤泽。我家只有我一个oga,我爸挑挑拣拣好几年在奶奶家选了个靠谱的alpha跟我定了亲,跟我从小到大感情也算不错。我这辈子醒过来时候已经高中,毕业就可以和他订婚了——我想了好久跟他结婚还是去找你,最后跟你私奔了,把我爸气住院两个月,整整五年没理我,去年怀了老三老四后他才忍不住叫我回家的。”

苻坚听的心口一跳一跳的,他两辈子都想不到会从慕容冲嘴里听到跟他私奔这些个字眼,人生诸事林林总总来来往往,上一世慕容冲说要与他来世不见却还是留下一线生机,这辈子他也还是选了与自己再续前缘,还没等苻坚心情熨帖的发表被爱感言,慕容冲那边便又咽下去一口饭:“所以在我爸眼里你就是个大我12岁无所事事油嘴滑舌骗走了他乖乖小儿子还让他小儿子五年生四个的地痞黄毛。等回国后去我家,不管你恢复记忆没有,好好在我爸面前表现一下,别跟今年一样过年了也只能我一个人带俩孩子回家。”然后小别胜新婚,叫他一屁股把苻坚坐进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朕……我尽量……你辛苦了。”

这辈子苻坚只比慕容冲大十二岁,纵然错的有些距离,但他还是挺开心的。如果年龄差再小一些就更好了,毕竟老了一个人先走还是很难过的,他想。

隔了一世,苻坚连最基本的驳他都不会了,一看他就盯着目不转睛,像是看不够似的,慕容冲挑挑眉,觉得新奇。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了,原本的困难是你莫名其妙的晕厥不醒,既然醒过来了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你的骨裂。大概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好完全,我联系了你秘书赵整,二十天后派私机来接,正好回国能赶上小琼桃子一周岁生日。”

上辈子因着一些原因慕容冲每日黏着苻坚作的软软乎乎,这辈子局势不同,慕容冲果真又回归了当时燕威帝那副说一不二的强势模样。

他都安排好了,苻坚便点头。

可瓜瓜听到两个妹妹生日却有了想法:“妈妈,为什么我和妹妹不一起过生日?”

“因为她俩四月生,你十二月生。”

“为什么我十二月生?”

“因为二月你爸和我做爱了。”

“……”苻坚沉默着,却听妻子二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对话:“那为什么哥哥一月生?”

“因为上一年三月你爸和我做爱了。”

“哦。”显然三岁的瓜瓜还不能理解。

夜里慕容冲又带着他去两个儿子的房间抱着书讲故事哄睡,等两个儿子都睡着才双双回房一起洗澡。慕容冲坐在浴池里吻他,纵然才来这一世第一天,可苻坚总觉得非常满足,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夜里躺在床上,苻坚才梦游一样问了慕容冲一句话,他很在意:“你说这辈子十六岁在醒来之前,一直在和段家那小子谈恋爱。那……你们上过床么?”

慕容冲快要睡着被他声音惊醒,觉得男人烦,扭过身背对他:“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会对未成年发情的,睡觉。”

“哦,老婆,明天见。是这个词么?”苻坚扭头对慕容冲,温热的气息打在慕容冲的后颈。

慕容冲扭过头看他,又转过身,抱住他的头一口亲上去,“嗯。明天见老公。”

回国时候将近四月,苻坚虽然只想起了一点点现世记忆,但生活起居没什么压力,毕竟不懂什么手机一搜就可以。刚落地慕容冲便把两个儿子交到接机的保姆手里,拉着苻坚上了另一辆车:“我爸让小琼桃子生日时候带回慕容家过,前几天我让助理去theby总部拍了个55克拉无烧的莫桑比克红宝石,我妈肯定喜欢,你记得给我妈,现在在我朋友那儿加工,先去拿一下。至于我爸……物质打动不了他,你最近磨磨嘴皮子吧。”

兴许是血脉压制,一想起来老丈人,苻坚是真的有点虚。回去时候慕容冲顺手拿了两个玻璃种翡翠手镯给两个女儿做周岁礼,苻坚只管给老婆掏钱,不吱一声,这倒让慕容冲心情好不少。慕容冲一贯花钱大手大脚,光是衣帽间收藏的珠宝首饰就够快填慕容宝的烂摊子了,虽然没挡着他买,但苻坚没醒过来前也没少嘴上说他,叫他少买一些。

不过慕容冲不听,他有自己的珠宝品牌,是读大一时候创立的,虽然一直在托管状态,但以他在时尚圈的地位,卖弄潮流,给自己的品牌引流赚钱还是必要的。那时候苻坚被伯父调到前秦北京的分公司,他在北京读大学,骗父母住校实则和他男人住一起,想着做出了决定就该鱼死网破,早就背着爹妈偷偷和苻坚终身标记了,又一直筹备着随时和男人私奔。

当然,苻坚不是没去提过亲,半路就被慕容恪刁难住,慕容儁的面都没见上。

后来慕容冲意外怀孕,正好遇上疫情,跟苻坚跑到西安和父母断了联系,上网课的几年里生了俩儿子。

慕容儁知道小儿子被娇惯坏了,但没想到叛逆成那样,一怒之下停了他的卡五年,本想着他跟了苻坚过过苦日子就知道家里好了,没成想老苻家对这个儿媳妇还挺能忍,硬是予需予求抗五年,苻坚手底下的公司竞标也开了挂似的一路顺风,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爹的眼看着事实与设想背道而驰越来越远,又接到消息刚大学毕业的小儿子再次怀了双胞胎,勃然大怒,连夜派人跑去西安,要接慕容冲回家。

苻坚软磨硬泡到老婆临产才从老丈人那儿拿了户口本和慕容冲领的证,终于结束偷偷摸摸的无证婚姻,但前提是慕容儁逼他签了份离婚净身出户的婚前协议。

苻坚回忆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慕容冲听他问是不是真的,面无表情敷着面膜:“当然。怕什么?你又不是没净身出户过。”

临近两个女儿生日的几天苻坚险些没能睡着觉,毕竟他跟慕容冲耗了两辈子,这一世是真的想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的。

这些日子看下来,这辈子两人也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没有国仇家恨,一切都算好说。

司机开车送两人到慕容家京郊的仿古庄园时候,苻坚才惊觉自己的不安就像黄花姑娘上花轿——头一遭,面对慕容儁他不能说怵得慌,但也绝不好受。毕竟前两辈子在慕容儁还活着时候强燕几乎无人敢犯,处处压秦一头,如果让苻坚说当时北方有什么不可一世的雄主让人闻风敬畏,那一定是慕容儁。

车开进庄园被管家指挥直达正厅才停下。他和慕容冲一人抱着一个女儿下车,身后跟着两个儿子,慕容儁和可足浑站在厅口。慕容家无论男女都有一副好相貌,女人穿着旗袍,纵然六十出头了依然身形绰约美丽,挽住丈夫带着笑意。慕容儁则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严肃,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用发油梳理齐整,穿着套灰色西装,戴着副白金框眼镜,右手摁在鹰头的绅士仗上,声音没有什么老态,清朗落音稳重:“进去吧。”

苻坚招呼后跟在岳父身后,做足稳重姿态。身边的慕容冲却将女儿交给母亲,两步冲上去从后抱住慕容儁撒娇:“daddy啊,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这么冷淡呀?”

慕容儁被他压在背上走进正厅用仗敲了敲地毯:“都几个孩子了,还这样?站好!两个月前不刚见过?”

慕容恪在正厅坐着看钓鱼群群友发的空军图,听说小侄带着女儿回家庆生便也来凑凑热闹,抬头笑眯眯的:“凤皇回来啦?小苻也来了。”

……小苻…………

苻坚强忍不抽眉尖,伸出手:“您好,幸会。”

慕容恪以示礼貌走过来与苻坚握手招呼,便被慕容儁支过去看侄孙。

慕容冲凑到苻坚耳边道:“忘了你没记忆了,刚是我四叔。”

苻坚骤然睁大眼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他那儿能想到前世曾带给他巨大压力与震慑的慕容恪会有一天这么和善地与他握手,还亲切叫他“小苻”。

慕容冲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乐不可支开玩笑:“提醒你一句,我四叔也不同意我跟你结婚的。看到我爸跟他走一起就绕开,小心我爸让他揍你。”

苻坚看了一个月慕容冲打游戏学会了新词:“就没办法攻略一下吗?”

慕容冲想了想:“私底下遇到我四叔一个人是可以过去的,我四叔是个体面人,骂你也是会笑着拐着弯骂。我爸不行,他骂你你就听着,跟论文答辩一样,任他骂任他提要求做改正不能打断不能反驳不能顶嘴。”

“如果反驳了呢……”

“那你就会和我五叔一样,至今过年不能上桌吃饭。”

……难怪今天慕容恪在却不见慕容垂。

调茶师将茶水端过来挨个给人斟上,便坐在茶几低炉边上继续煮茶。苻坚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面对慕容儁,慕容冲则是和慕容儁坐在一起抱着自己父亲的胳膊,笑的娇里娇气的,慕容儁也不好发作,问话不多,并没有为难苻坚。

几人吃了甜茶后慕容盈才从楼上下来,头发有些蓬乱,还穿着睡衣。慕容儁的眉毛当即便揪在一起了,可足浑看到连忙站起身拉去女儿:“盈盈,快去洗漱。你弟弟带孩子回来了,一会儿一块儿吃午饭。”

慕容盈是清河公主的名字,她也是家里唯一一个没结婚的小辈儿,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可苻坚对她还有慕容泓都有了些ptsd,一看到她就觉得慕容冲要发病,便没有打招呼。

显然慕容盈也不想招呼他,饭桌上只和慕容冲低头讲话,鸟也不鸟坐在慕容冲左手边的他。

慕容家的人话不多,也不做面子工程,可足浑话多,但丈夫不说话,她也不敢咋咋呼呼的,好在午饭之前慕容冲的大哥慕容晔回来了,整个餐桌只有母子俩暖场,苻坚也不觉尴尬,毕竟慕容冲坐他身边与姐姐有说有笑。他总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年没有听到过慕容冲的笑声了,细数两世也有二十四年。

苻坚忍不住搁下筷子,右手一把揽住慕容冲的腰,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正与姐姐讲话的慕容冲身子一提便到了苻坚那侧,姐弟俩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慕容冲感觉到男人的信息素好笑问了个:“你干嘛啊?”慕容盈则是翻了个白眼,不与这夫妻俩讲话了。

直到阿姨来收了盘子宣布午饭差不多结束时候诸人的话才多起来。慕容冲前几天问了才知道上辈子苻坚在他死后一个人守着儿子女儿守了二十多年,追着他问了好多儿女的事,不免也会遗憾意下上一世。这几日对他挺百依百顺的,早上睡醒还难得仿着前世,亲自给他挑选西服香水打领结,他刚忍不住跟姐姐秀了两下恩爱,慕容盈却说:“幸好苻坚不考公。”

慕容冲问她什么意思,慕容盈说:“你诚然已经活成某地瓜豪门娇妻的模板。”

慕容冲不刷小红书当然也不关注这些东西,愣愣问了个:“那是什么?”

慕容盈当然不会给他解释:“夸你们恩爱,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三胎名额让给你。”

慕容冲这下听懂姐姐的话了,也不在意。毕竟她姐自从在皇家艺术学院读研拿了帝国理工双学位后,就又被望女成凤的慕容儁送去读博,脾气大涨,把全家都怼了个遍。

那头慕容恪刚带着慕容晔走出餐厅,慕容儁便开口叫苻坚单独上楼聊。慕容冲才反应过来他爹是想单独对他男人开大呢,于是眉毛一皱,不满地叫了声daddy。

本章节未完,点击这里继续阅读下一页(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