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怀抱(2/2)

再平常不过的对话,再平常不过的回答。可正是因为过于平常,在当下显得极为刻意,但宋含谨忙于掩饰自己的状态,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的普通是不自然的。

“哦……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对男人的回复失望,却不能直接表现出来,只有用失望的语气,小心试探,渴望男人能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他的不满,主动来安抚他的情绪。

“嗯。”

回应他的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和冷漠,除去肉体绞缠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交流总之这样,徐孟意面对他好似在应付什么任务,没有情绪,体面疏离地让人厌恶。

宋含谨茫然的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无声的落泪,面对一道无解的谜题,茫然和无助将他包围。

在原地坐着发呆了很久,宋含谨才缓缓起身,打开浴缸出水口,放了一缸热水,把整个身体缩进去,想要用水温驱散身体的阴冷。温热的水如同一剂麻醉药,暂时安抚了宋含谨脆弱的神经,他闭上眼睛缓缓沉入水底,感受水渐渐没过面部,在几近窒息的时候探出水面,如此往复,生与死亡边界好像轻易就可以跨越,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前所未有的自由的权力。

最后沉没下去的瞬间,他听到到自己身体里两种声音,求生的本能和逃脱这具身体的意识纠缠碰撞,只是一念之间,温水涌入鼻腔,大量的水顺着寻着入口钻进他的身体里,大脑痛地几乎从中间裂开,宋含谨拼命挣扎,四肢却绵软无力,找不到能着力的点,周围的水化作凶猛的野兽从四周袭来,身体重得像灌了铅,向底部坠落。

下一秒,手臂被抓住,被带离了那缸几乎将他吞噬的液体,没等宋含谨搞清楚当下的状况,就被一巴掌扇倒,头重重地磕在浴缸边缘处,发出咚地一声空响。

头晕目眩,不明的温热液体从鼻腔涌出,宋含谨恍惚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张五官几乎错位的狰狞的脸。

某种动物对危险本能的感知力,让宋含谨立马蜷缩身体护住头部,呈抵御的姿态。

半长的头发被扯住,强迫仰起头,那张阴沉的脸几乎贴在眼前,宋含谨颤抖着双手握住男人的手腕,浑身湿淋淋的,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说:

“老……老公……”

结实地一巴掌落下,宋含谨脸被打歪到一旁,头发被扯住,在空中摇晃,如同一个摇摇欲坠的布娃娃。脑袋嗡嗡地响,没有思考,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行动,宋含谨将湿淋淋地身体贴在男人的小腿上,挺起微凸的双乳,上下磨蹭,一副卑微讨好的模样。

这样一副娇态去示弱,是他以前浸淫声色场所耳濡目染学来的,在男人身上很受用,他们会给他很多的钱。所以在面对冷漠看不到一丁点人情味的丈夫时,笨拙的他,就使用了他最擅长的方法,去讨要一点爱。

可是,在面对爱这件东西时,之前在钱这件东西上,百试百灵的方法却失效了。

脖子被一只手从后面抓住,宋含谨双目含泪惊恐地看向面前阴沉着脸的男人,身体因为害怕微微颤抖。

男人一言不发地将他的头按进浴缸的水里,宋含谨连忙屏住呼吸阻止水倒灌进来,渐渐的,身体因为缺氧产生了反应,他拼命挣扎,但男人的手如同坚硬的石棍,无情地将他压在水中。意识越来越薄弱,鼻腔和口腔的屏障被冲破,大量的水像蠕动的巨蛇一般涌入,意识飘忽之际,宋含谨被粗暴地拉出水面,他猛地吸气,鼻腔里残留的水被吸入肺里,呛地他猛烈咳嗽起来,呼吸道疼得难受,没等他缓过来,头又被男人按进水里。

一次又一次,被按进水里,在几近窒息的时候被拉出,男人没有感情似的,高高在上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机械地重复着暴行。宋含谨放弃无用的抵抗,一动不动默默承受着暴行,期待施暴者能良心发现,放过他。

最后一次被拉出时,宋含谨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奄奄一息,胸腔猛地起伏,四肢微微筋挛,鼻腔和口腔涌出一股一股的水流,顺着皮肤滴落在地面,没等他缓过来,就被男人扯着头发拖行到了卧室里。

卧室窗帘拉着没开灯,宋含谨被徐孟意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毯上,白花花的身体赤裸着,瘫软成一坨,像一块会呼吸的肉。

宋含谨大口喘着气,却仍是用手肘撑住身体努力抬起头,探出手,想要抓住面前人的裤脚,一副楚楚可怜讨要怜爱的模样。

手被一脚甩开,男人无情地转身锁上门离开房间,宋含谨顿时泄了气,四肢无力,闭上眼,软软地趴在地毯上,回想起男人离开前那张阴沉的脸,一阵后怕。

不一会,男人推开门,一手拿着工具箱,一手拿着电钻,走到宋含谨身边,默默注视着躺在身边的人形,对着白花花的大腿根踹了两脚,见人形有了反应,蹲下打开工具箱,一阵捣鼓。

迷迷糊糊的被踹醒,宋含谨一睁眼就看到手拿电钻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吓得一激灵,连忙瑟缩起身体。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他都太累了,男人走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中,直到被男人两脚踹醒。

男人站起身,插上电钻的电源,将电钻启动,轰鸣般的巨响,让本就紧张到极点的宋含谨神经抽搐着疼,以为男人要将电锯用在自己身上,身体蜷成一坨抱着脑袋发出尖叫,脑海中闪过以前在恐怖电影中看到过的血腥画面,一时间泪流满面。

可男人只是转过身,在贴着床头的墙壁侧,打了两个孔,便将电钻随意地扔在一旁,从工具箱里拿出两个带着铁链的挂钩,固定在墙上。

铁链的另一端是两个环状金属,徐孟意手里拿着金属环,走到宋含谨身边蹲下,手指顺着他小腿的内侧滑到脚腕处,将金属环锁在了脚腕上。

金属环冰冷的触感刺激的宋含谨身体微微颤抖,他咬住嘴唇,眼神带着怨念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见人没有后续动作,只是盯着自己的脚踝,便狠下心,身体瘫软扑到男人怀里,抱着男人,呜呜地哭起来。

明明这个人刚刚还狠狠地将他压在水中几乎将他杀死,现在他却在这人的怀里展示出自己毫无防备,最脆弱的一面。

他太爱他,所以从未计较过他对自己的伤害。

下巴被人捏住抬起,宋含谨脸上还挂着泪,对上男人的脸。

“你想死吗?”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

宋含谨抓住男人的衣袖,摇着头,带着哭腔,急切地说。

“你这样的人,死了之后恐怕野狗都嫌弃吧?”

“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脱光扔到外面,让野狗强奸,你不是喜欢被强奸吗?臭婊子。”

宋含谨身体贴着男人,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最为亲密的人用最恶毒的语言在羞辱他,因为爱,他选择去承受。

长期压抑的情绪在宋含谨被骚扰困扰,精神薄弱的时候,找到了突破口,在一瞬间爆发,毁灭性的力量将理智蚕食,让他做出近乎自毁的举动。

因为那些举动,他被丈夫毒打了一顿,然后囚禁在卧室里,男人像豢养宠物一般豢养着他,变态地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那个人还在不厌其烦地骚扰他,给他发他曾经的照片,但对于作为笼中之物失去所有自由的宋含谨来说,那些骚扰对他造成的困扰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徐孟意一早起来给他熬了白粥,端到床边,就照例出门上班。

锁门声一响起,宋含谨睁开了眼。白日里独自在家睡得太久,此刻他没一点睡意,徐孟意刚有动作他就醒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宋含谨支身坐起来,用瓷勺将白粥送进嘴里,白粥软烂粘稠,米香中带着丝丝甜味——粥里面放了糖。

在这些方面,徐孟意可以做到细致入微,无可挑剔,但宋含谨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体面的丈夫。

一碗粥下肚,有些微饱腹感,宋含谨起身下床,想活动消食,范围只有床榻周围的两米,排泄有徐孟意专门给他准备的便桶。被人像畜生一样对待,限制活动范围,控制一日三餐,连排泄都只能和宠物一样定点解决,这些对于人来说折辱行为,宋含谨并不太在意。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宋含谨光着脚在地毯上来回走动,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他双手托住已经有了一些重量的腹部,轻轻抚摸。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作妈妈,这样的身体,能有宝宝,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脊柱和脚踝处有些酸痛,宋含谨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望着门口,手边又传来振动的声音。

那个人像有什么执念一般,即便宋含谨没有回复他,仍然在不知疲倦,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着骚扰他的行为,时隔多日,宋含谨再点进对话框。

入目是他的裸照,图里,他被一个肥胖的老男人压在身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尖尖的牙齿咬住下唇,双目紧闭,眉头微蹙。

这是他被陈燃卖给别人时拍下的视频,陈燃威胁他无果之后,将视频传播出去。视频甚至被写上露骨的标题传上了色情网站,很多人都看过这个视频,宋含谨自己也被迫看过无数次。

对话框还在跳动,对面的人将那个视频的每一帧都截图下来发给他,一边发还一边质问。

【宝宝舒服吗】

【被这种肥猪肏了你是不是很爽】

言语中像是在窥探,又像是在愤怒,近乎癫狂地质问着他。

宋含谨仰躺在床上,脚悬在床边晃动,看着屏幕里露骨的图片,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你想肏我?】

直白的质问,危险的试探,宋含谨在以肉身引蛇出洞。在这场猎人与猎物的博弈与较量中,如果猎物不甘心永远只作猎物,那么它就会静静蛰伏,等待时机反捕躲藏在暗处老练的猎人,到那时候,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也就完成了置换,猎物成为了猎人,猎人成为了猎物。

消息送过去后,对面的明显停滞了,对话框没有新的消息送过来。

宋含谨锁上屏幕,侧身躺在床上,手指在光滑冰凉的被套上敲击,像数着玻璃弹珠的小孩,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一下又一下。

过了很久,确定对面没有消息送过来,宋含谨打开屏幕,又发了消息过去。

【我有老公了,他很爱我,我们还有宝宝了】

【我们天天做爱,我被他肏很舒服】

最后,宋含谨还发了个笑眯眯的猫咪表情过去。他不知道对面到底是谁,但是人就有欲望,而对面暴露出来的,就是对他,有过分的执念,一种自尊心和迷恋,催生的扭曲的虐恋。发现了这一点,宋含谨一下子通透了许多,当初这个人如何愚弄他,他也顺势报复了回去。

【谁会爱上一个婊子他根本不可能爱你】

【无非就是看你又骚又下贱当个免费的飞机杯】

【没人会爱一个不自爱的贱货】

对面果然对这些话有了反应,宋含谨看到发过来的消息,轻笑出声,不知是在笑对面如此容易上钩,还是在笑当时被这种人拿捏的自己。

中午徐孟意告诉他会回来带他出去吃饭,宋含谨早早换了一身衣服抱着腿坐在床上,开门声响起,抬眼正好和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男人鬓角的须发杂乱,西装外套有一些褶皱,看得出出行前很匆忙。

徐孟意拿出钥匙,走到他面前蹲下把他脚腕的链条解开,铁环覆盖的地方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这个戴上很不舒服。”

手指有一塔没一塔的卷着垂到耳边的碎发,宋含谨看着男人从怀里掏出一瓶黄褐色的药,涂抹在他的脚腕处。

“不戴了好不好?”

宋含谨歪斜着脑袋,一脸疑惑地俯身看着身下的人,长发正好垂在男人弓起来的背脊处,像是找到了乐趣,他微微前后摇晃起身体,用发丝在上面虚虚地撩拨着。

男人猛地站起身,宋含谨下巴被撞上,不小心磕到了牙,一阵钝痛后,脑袋嗡嗡地响,他眼神直愣愣地,懵在原地。

下巴处的软肉被捏住轻轻揉了揉,这时,宋含谨眼泪就出来了,顺着长长的睫毛,一颗一颗地,无声地滑落到脸颊上,他嘴巴一瘪,委屈极了,说:

“疼死了……”

“对不起。”

宋含谨噗呲一下笑出声。这人这时候一脸正经的地向他道歉,怎么平时打他的时候不见这样,打他的时候又凶又狠,可恶得很,真能装。

这样想着,宋含谨身体还是乖乖地缩进男人怀里,贪婪地闻着人身上淡淡地布料的味道,然后闷闷地说:“我不和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