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宝珠自从参加宴会过后,更加排斥陈良蓁了。本来是她大放异彩的时候,居然被陈良蓁狠狠打脸了,她气得去找郑智慧。
“爹,我们去退亲吧?”
郑智慧眉头皱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立马把陈良蓁娶过来,今天就拜堂。郑宝珠又跑来扫他的兴。
“不可胡闹,这事已经不可更改了,咱们已经退过一次亲,再退一次亲,爹的威信何在?说出去都要被乡亲笑话,昨天参加筵席的时候,很多乡贤都去参加了,彩礼也送出去了。”
郑宝珠却道:“就凭她能射箭,爹就要把她娶进门?”
郑智慧想起陈良蓁的身姿笑容满面,那天她即便没有穿骑射服,也能轻松中靶的样子现在都忘不了,“爹现在觉得她不光能射箭,爹还觉得她漂亮。你要是爹,你就懂了。你年纪小,懂不了。”
郑宝珠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爹,完了,被迷了心窍了。人家都说狐狸精漂亮得很,这不漂亮的狐狸精也有狐媚术。
没多一会儿,金科多来了,这是他的上司,他是知县,人家是知州。郑智慧连忙出去迎接,金科多来了也没和他喝酒。
“今天上午关顾着喝酒了,竟然把别的事情都忘记了。忘记给你说了,”金大人声音压低了,“听说你和陈家的陈良蓁定了亲?”
郑智慧皱起了眉头,难道有什么不妥吗?“陈大小姐与下官情投意合,所以准备赶在年前把婚事办了。”
金科多抚了抚胡须,“据我得到的消息,下个月宫中会对陈家进行封赏,对陈良柏进行追封。咱们这位老皇帝一向重文轻武,即使陈良柏立了大功,都没有封赏。如今人都过世三年多了,却要封赏?”
郑智慧眉眼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消息可靠吗?”陈国公虽然是国公,却是虚职,空有其名。陈家三房没落了,他才敢去提亲。要是陈家三房被大封的话,他就是高攀了,那点彩礼钱肯定是不够的。
金科多瞪他一眼,“世子爷给的消息还能不可靠?”这个时候陈家被封赏的消息还没放出来,赵辰玄也是从前世知道这个时候陈家差不多要被封赏了。
郑智慧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哥哥被追封,我娶她没什么问题吧?”
金科多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没明白?你还在想着娶她,宫里这个时候对陈良柏封赏,这是皇上的意思,这多半是宫里有人看上陈家的女儿了,你想想看,陈家就三个女儿,其他两个是庶女,陈良蓁是嫡女。你把嫡女娶了,这不是跟皇上抢人吗?”
“……啊?”郑智慧惊觉后背一身冷汗,脖子凉凉的。“是……是这样吗?”
金科多道:“你等着吧,封赏完就要赐婚,你把原本该赐婚的人给娶了,我看你怎么给皇上交代?到时官职不保都是小事。”
郑智慧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幸好金科多特地跑来一趟,给他说了此事,要不然他命都保不住。“谢谢金大人特地来告知此事,谢谢世子爷了。此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只要我去退了亲,就不算娶了陈良蓁。”
说完他一脸可惜,“唉,说来我也是与陈家大小姐无缘了。我这辈子都念着她的,唉……唉……”
金大人走后,郑智慧默默无言在屋里坐了一晚上,不眠不寝,一直坐到天亮才让人进来收拾屋里,他叹了一口气,带着几人去了陈家。
本来陈老太太把陈良蓁的婚事全部交给仲氏来办,所以郑智慧和郑家长辈亲自上门的时候,她没有通知老太太前来。
她坐在首位,好茶招待,“不知亲家前来所谓何事呢?”
郑智慧看仲氏的脸色,估计陈家都不知道他们三房要被封赏了,要不然她也不敢把陈良蓁嫁给他。
郑家长辈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仲氏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暗道这事又要黄。“亲家说笑了,蓁姐儿都和郑大人定亲了,这铁板钉钉的事情,哪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
仲氏也不待郑家长辈和郑智慧搭话,她继续道:“我们蓁姐儿虽然外形差一点,但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平时也疼爱妹妹,不是那么爱冒尖的人。若是在筵席闹得不愉快,这都是小事,我给她赔罪,请几位喝茶。”
她率先站起来喝了一杯茶,郑家长辈连忙跟着站起来,“夫人误会了,大小姐和我们没有冲突,你也不用道歉,是我们的问题。”
仲氏还是想让陈良蓁嫁出去,她在家里吃闲饭,又不帮忙做事,好不容易有人来定亲,她自然不肯错过了。
“既然是误会,那误会解开就行。说开了就没事了,没必要退亲吧?”仲氏又慢慢坐下,她不敢把老太太请过来了,万一老夫人当着外人的面骂她一顿,她脸上都无光。
郑家长辈和郑智慧也坐了下来,郑智慧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平时公务繁忙,顾不上宝珠。娶大小姐过门的意思,主要也是为了照顾宝珠。但是宝珠排斥这件事,不吃不喝,还上吊威胁。这几天闹得我头疼,所以没有办法才如此,还请夫人见谅。”
郑宝珠虽然排斥这件事,但是还没闹到上吊的地步。这都是郑智慧的说辞。
仲氏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然你们都做了决定了,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有一点我得说明了,自古以来,女方去退亲的话,这彩礼和东西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去的。”
“但是男方来退亲,这彩礼和东西我们就不会退了。毕竟被退亲的女孩子再找人家,那名声可就差了,一年半载都有可能嫁不出去。”
彩礼被用光了,东西也被各房拿走了,她趁乱也拿了,根本没法退彩礼和东西了。
那位郑家长辈一下子急了眼,“你……”陈良蓁本来就嫁不出去,还是他家郑智慧行好心才来娶她,她还托大拿乔,贪他家的彩礼。
郑智慧连忙一把拉住他,他笑道:“此事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这彩礼就当是我给大小姐的赔礼了。愿大小姐以后笑口常开,寻得如意郎君。”
他现在不敢得罪陈家,还不如做一个顺手人情,说不定以后有求陈家办事的时候,陈家不能不办吧?
郑家长辈不停地给他使眼色,郑智慧假装没看见。
郑家长辈和郑智慧一同出了陈家的门,那个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呀你,这下好了,人没见着,还银子也没了,几千两彩礼,几千的东西,这都加起来上万了吧?他陈家这么不要脸的吗?多卖几次女儿也能发家致富了。”
“三叔公慎言,这事本来过错方在我们,连退两次亲,要是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很生气。”郑智慧止住三叔公,一路上,他又叹了几次气。
……
赵五六回去给赵辰玄复命,“世子爷,郑大人去陈家退了亲,听说两家还争执了一番,原本陈家不想退亲的。”
“最后还是退了?”赵辰玄问赵五六。
赵五六点头,“郑大人就算再仰慕陈大小姐,也得考虑自己的官职。”
赵辰玄心想,陈良蓁今生没有嫁给郑智慧,那么按照赐婚的顺序,她是嫡女,那么她就会嫁给自己。过了年她就会和自己成婚。
赵五六又道:“那个洪庭久又来拜访您了,我说你不在,他就在那儿等。今天等了一天,我出门找金大人把他领走了,估计明天又会来。”
赵辰玄握紧拳头,想起前世里洪庭久逼皇上写罪已招,逼他父亲写《东宫太子懿德状》的时候也是等了三天三夜。
顺安王府灯火通明,每一个角落里都被点燃了火把,所有人不能睡觉,他父亲和母亲硬是三天没有闭眼。
洪庭久这个人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想顺着自己往上爬,然后让他辅助懦弱无能的太子上位。
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不想见他,让金科多把这件事处理了。他要是处理不好就不用回沐川府了,留在清水镇和洪庭久共事。”
……
两岸张灯结彩,这几天有一些回暖,几树玉兰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因为天气突然回暖,竟开了几朵紫白色的花儿来。
杜明月瞧着新奇,跟着人群上了石桥,她不知道当地有“女子踩桥”的习俗,等上了石桥就发现人太多了,她下不来了。
周身都是嬉笑的少女,她们嬉闹着。她只觉得浑身喘不过气,和自己的丫鬟也走散了,急得她扶住石桥上的石墩喘息,身后还有涌动人群。
她身子摇摇欲坠,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看就要跌落进河里。
洪庭久这几日都没有见到赵佑安,他心里很郁闷。今天街上人很多,他只觉得更烦躁。
抬头看见前面石桥上一女子在桥边要掉下来了,他低着头准备继续走,她掉下去又不关自己的事。
等到他已经走到石头桥跟前的时候,眼角处那抹浅绿色的身影从桥上跌落下去,还是有一些不忍。
他停住脚步,转身一跃而起,脚尖在石桥的墩子上面蹬了一脚,旋身接住那女子,搂住女子跳到河面上的木舟上。
杜明月惊魂未定,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惊慌的她以为自己必定会落入河中,眼前一黑,被一男子抱住,全身都是浓烈的酒味。
好像是……桂花酿?
她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落在了木舟上,那男子下颌线紧绷着,腰间挂着一柄长刀。
他脸色刚毅,皱着眉头,硬朗的侧脸显得他格外帅气。他救完自己,把她放在小舟上,脚尖一点,跳上岸挤进人群里走了。
话也没有和她说一句,杜明月捂着胸口回头,船夫被吓了一跳,他见船里突然多了一个女子,“小娘子,坐我的船可是要付钱的。”
她摸了碎银子递给船夫,“麻烦船家送我上岸。”
那个船夫看她给的钱比他平时收的价钱要多一些,脸上立马堆上了笑容,站起来用船桨推着小船靠了岸。
杜明月一上岸就踮起脚尖寻找洪庭久的身影,人群里早就不见他的身影了。她记得他腰间挂了一柄刀,她心里有了底,普通人不能带刀的,他应该是清水镇当差的。
没多一会儿,她的丫鬟找来了,两个丫鬟也是吓坏了,也不敢游街了,拉着杜明月就回去了。
洪庭久压根就没看杜明月的长相,他只是顺手救了她,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他到了一处僻静处,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河出神。
他伸手解了自己腰间的刀,抽出刀看了一会儿,他是文官,根本就用不上刀,他却一直把刀带身上。
简直是可笑之极。
他自嘲地笑了一会儿,把刀和刀鞘一并丢进河里了。
余扶也上街看热闹,今天街上的女子很多,他吃了一碗豆腐脑,刚到街角处,一只手从他身后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拖进巷子里。
余扶吓了一大跳,他拼命挣扎,身后那人松开手放开他,他吓得转身一看,竟然是张宝顺。
余扶连忙跪地上,“……张真人……”他脸都吓白了,自从张宝顺逃走以后,他就投靠了赵辰玄。
他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肯定会被张宝顺一掌打死。
张宝顺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好哇,余扶,你长本事了。竟然和外人一起来对付我?你忘记你当年差点被饿死,是谁收留你、给你饭吃的?”
“白眼狼!”张宝顺一脚踹余扶的腰上,余扶只觉得自己的腰好像要断了一般,疼得厉害,他身子一歪,被踹翻在地上。
他爬起来,连忙跪好。头伏在地上,“张真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我……打不过赵世子身边的人,我都是被威胁的……”他全身瑟瑟发抖,担心张宝顺并不会放过他。
张宝顺哼了一声,“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他蹲了下来,伸手揪住余扶胸前的衣襟,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余扶的脸更白了,连嘴唇都抖了起来,“张真人别杀我……饶命!”
“不杀你也可以,你今天下午把赵辰玄那奸贼带出来,西河那边有一竹林,我在那里等他,他的命可以抵你一条命。记住,不能告诉告诉金科多那个老家伙,”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
“你也知道,那个老家伙根本就不中用,叫来了七八个高手也是白搭,通通被我一掌毙命。”
余夫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宝顺怕他两眼一翻晕过去,听不清自己的话,完不成自己交代的任务,他松开余扶的衣襟,放他呼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若是告诉其他人,我要你的命。今天下午,赵佑安没死的话,你就去当他的替死鬼。”
余扶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把赵辰玄诓骗出来,让他杀了赵辰玄,“他……要是不听我的,我怎么办?”
张宝顺站了起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要是做不到你自己想想后果吧。”
张宝顺看见巷子里有人来了,他转身快步离开了,余扶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
余扶战战兢兢出了小巷子,外面一片热闹,他却如坠冰窖,手脚冰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路,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解决之法。
他要是告诉赵辰玄,赵辰玄身边的人根本打不过张宝顺,到时赵世子有守卫相护,他烂命一条。张宝顺肯定会报复他,找他下手。
他要是把赵辰玄骗到西河竹林去,万一赵辰玄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他办或者不办都死定了。
余扶心乱如麻,完全找不到破解之法。他看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他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大喜过望。
他疾步匆匆跑过去拦住陈良蓁,陈良蓁带着盼儿在街上买东西,盼儿年纪小,喜欢热闹,今天非要闹着上街玩。
陈良蓁看见余扶额头都是汗,神色慌张,“余扶,你做什么呢?满头大汗,有人追你?”
余扶慌张地盯了盯四周,确认张宝顺没有跟踪他。“我就是被人追了,他他……他还要杀我。”
陈良蓁眼睛微微一瞪,有点难以置信,今天这么多人,还有人当众杀人吗?
“何事?你不要急,慢慢说。”陈良蓁看他慌里慌张的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余扶小声道:“我遇到张宝顺了,”他心有余悸瞟了一下四周,“那老贼人要我把赵世子带出来,不然他就杀了我。”
怪不得他这么慌张,“我看这事你告诉金大人算了,让他加强守卫。”
余扶连忙摆手,“不行的,他让我不能告诉金大人,他要单独解决掉世子爷,若是我告诉了金大人,他也会要我的命的。”
“他就是一个疯子,金大人身边好几个人都被他杀了,听说还是武林高手。要是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他轻轻松松就可以取我的性命。”
余扶急了,他要是告诉了金大人,导致张宝顺没有刺杀成功,到时惹恼了他,那老道士拿他撒气,他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陈良蓁沉吟了一会儿,“就算你把赵世子引出来,张宝顺成功杀了他。赵世子死了,你恐怕也难辞其咎。”
余扶满头冒冷汗,“还是大小姐懂我的意思,我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陈良蓁想了想,“现在张宝顺的目标是赵辰玄,你劝他回京算了,他在此地并不安全。京城的护卫比这边陲小镇好很多,既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余扶愁眉不展,语气更加无奈,“世子爷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听我的?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非要留在清水镇。”
陈良蓁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赵辰玄是准备拿自己当诱饵,诱张宝顺出来吗?
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余扶就差跪下来给陈良蓁磕头了,“求求陈大小姐救我一命!”
陈良蓁单手撑着下巴,在路上来来回回踱来踱去,“嗯,下午你带我去西河竹林吧,我去会会那老道。这事先不要告诉世子。”
余扶松了一口气,陈良蓁带着盼儿回去了,她回去换了一身灰色棉衣出来,披风也没有戴,带了一把剑。袖口束了起来,下身是宽松的裂缺棉裤,外面穿了长袍。
余扶已经等了好一会了,看见陈良蓁来了,他连忙迎了上去。
“大小姐,你行不行啊?”余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真是急傻了才找陈良蓁去帮忙。
陈良蓁武功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他只见过她杀蛇,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鲁莽了。
万一陈良蓁只会一些花架子怎么办?“大小姐,我跟你说,张宝顺会真功夫,他会用剑,会跳,会翻墙、会打拳……”
陈良蓁被他念叨得不耐烦了,她停下脚步,“那你说我还去不去?”
余扶伸手擦了一下额头,“那个……我们打不赢就跑,留得青三在不怕没柴烧。”
陈良蓁和余扶到了竹林,竹林里很安静,并没有张宝顺的身影。
余扶惴惴不安,他环视四周,若惊弓之鸟一般,一点声音都让他十分害怕。
担心张宝顺突然跃出来,给他后背来一掌。
陈良蓁走在他的前面,她一只手拿剑,另外一只手放嘴边大声喊道:“张麻子,出来吧!”
余扶吓了一大跳,他急得差点蹦起来去捂陈良蓁的嘴,果然女人靠不住,只会喊叫。
“你你你……干什么?你是嫌弃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话音未落,张宝顺从一株翠竹后面走了出来,他脸色阴晴不定,冷声道:“余扶,我不是让你把姓赵的带来吗?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陈良蓁,余扶吓得脖子缩了起来,不敢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