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号,看什么看,快走!”
几声粗暴的呵斥声中,牵着他的人用力拽了拽手中的锁链。
顾鸣川双手被铁链捆在身后,两个看守按住他的肩膀,押着他回到休息区。
说是休息区,其实也不过是一见狭小的单人房,里面只有一张床,全天二十四小时被牢牢锁住,只在门的中间位置开了个小窗口透气,平时饭也从那里送进来,监狱里的禁闭室也不过如此。
但哪怕是这样的待遇,也是顾鸣川一场场殊死搏斗赢来的,其他成绩一般的拳手,只能牲畜一样挤在负二层的储物舱,日复一日,麻木地战斗,等哪天失去价值,便被人丢下去葬身鱼腹。
顾鸣川和他们不一样,他是竞技场的头号热门选手,老板的摇钱树,这才能享受单间的特殊待遇。
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好,那个疯狗一样的对手险些将他的眼球抠出来,头也被打破了,血一直流,弄得整张脸血肉模糊。
医生给他草草上了药,绷带把他缠得像个木乃伊。
透过染血的绷带往外看,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淡红的血色。
他们现在所经过的是一条极尽昂贵美丽的走廊,高高的水晶吊灯照亮金色的地板,每隔一段路都装饰着精美的雕塑。
两侧墙壁上挂着着各种搔首弄姿的人体写真,不乏外界耳熟能详的大明星。
从上面的竞技场下来,每次都要穿过这片淫靡地带。
这一层专门提供色情服务,隔壁的大厅常年提供色情表演,顾鸣川没有进去过,但每次从旁经过,都要听一路的淫词浪语和惨叫,男人女人都有,有时甚至能听出小孩子的声音。
顾鸣川的神色一次也没有动容过,极度冷漠地目睹这一切,好像遭受虐待的并不是自己的同类。
客人如果有看上的,就可以带到这些房间里,里面提供各种情趣用品和调教道具,保证让客人玩得尽兴。
走廊当然也不会被他们放过,到处都是衣装革履的客人和浑身赤裸的男女,当众性交只是其中最平常的事。
甚至有一次,一位客人看他长得出色,以为看押他的看守是在玩什么捆绑py,一脸淫邪地蹭过来,大言不惭地说随便什么价格,他要玩一玩顾鸣川。
看守人谄媚地凑过去,附在那位客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把人吓得大惊失色,见鬼一样后退两步。
顾鸣川当时自嘲地想,在这艘船上,恐怕没有比他身价更高的婊子。
都是卖身,有什么区别。
见顾鸣川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看守又用力扯了扯链子,也好奇这个像机器人一样冷血的十六号看到了什么,他顺着十六号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道被重重关上的门,遮挡住门内的一切。
看守嘿嘿笑了两声,不看他也知道,这层都是那档子事,看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原来是思春了。
没有人知道,数秒之前顾鸣川从那扇半掩的门的缝隙,看到一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女。
她刚好扭过头,长发垂在颈侧,弯曲的短发轻吻她的脸颊,肤色雪白,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在被带进去的一群侍应里,美得格外突出,生生把其他人压得丑陋又平庸。
只是她太小了,身量完全没有长开,看上去顶多十一二岁。
这么小的孩子一般不会直接从事性服务,但在里边也免不了被人猥亵。
毕竟在这艘游轮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顾鸣川沉默着往回走,脑子里却忍不住想,她刚刚在乱看什么,这么不懂事,怎么活下来的?
脖子那么细,他一只手就能拧断。
晚上顾鸣川躺在冷硬的床板上,他今天受的伤有点重,思考明天要怎么过。
他们这种人没有受伤的资格,一旦受伤体力就会下降,在下一场比赛中就会被对手打倒,落下更严重的伤,如此循环下去,每一个拳手都是这样消耗掉。
他这么值钱,老板应该不舍得毁了他;可也正因为他人气高,万一老板更不舍得他能赚到的巨额收入呢。
顾鸣川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的动静叫他忽然警觉,肌肉紧绷。
笃,笃……
有人正在敲他的门。
这个时候,会是谁?
这个房间外面还有一道铁栅栏,上着锁,没有钥匙谁都进不来。
总不能是老板。
那人还在继续敲他的门,不见到他誓不罢休的样子。
顾鸣川小心地翻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侧着身观察。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轻,没想到还是被那人所发觉。
借着如银的月光,他从门上的小洞看到一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他白天才见过的。
“哥哥,我叫莉莉。”
少女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
“你怎么进来的。”顾鸣川不为所动,冷漠地质问道。
“我从栏杆的缝隙钻过来的。”自称“莉莉”的女孩用细白手指比划道,“有这么宽,我挤一挤就过来啦。”
顾鸣川想起白天见到的情形,回想她细瘦的腰和平坦的胸部,未发育的少女体型确实有可能从栏杆里穿过。
这不是重点。
顾鸣川眉头皱着,不知道这小女孩打的什么注意,沉声逼问:“你来做什么。”
同为游轮上的玩物,他自然清楚这种美丽少女的身份,她是怎么跑出来的?没有人看管她吗?
他语气很凶,莉莉孩子气地撅了撅嘴,很是委屈地说:“你受伤了,我害怕你死掉。”
“你来看我死了没?”
顾鸣川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他累得很,现在只想躺下好好休息,没心情理会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偏偏外边的人一点也不识趣,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十六号。”
她从门外踮着脚向里边看,好奇地问“我听见他们叫你十六号,你是拳击手?”
顾鸣川不太想说话,半倚着墙懒洋洋的回了一声“嗯”。
下一秒却看见女孩十分自然地解开了上衣,他的眼皮猛跳了一下。
接着就见到她胸口处掉下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顾鸣川嘴角抽了抽。
莉莉轻声说:“给你吃。”
东西从窗口递进来,顾鸣川走过去,大多是包装精美的甜食和巧克力,甚至有消炎药和止痛药。
顾鸣川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很复杂。
一个美丽的小蠢货。
顾鸣川现在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大量营养长身体的时候。
虽然每天都有送饭,但每天都好像吃不饱,不管吃多少晚上都觉得饿。
这个家伙带来的东西都是他需要的。
顾鸣川不客气地收下这些了,语气放软了些,哄孩子似的催促道:“谢谢你莉莉,快回去,听话,不要再来了。”
莉莉点了点头。
她非常听顾鸣川的话,有点盲目地崇拜他,除了他叫她“不要再来了”,别的通通言听计从。
莉莉往这里跑得越来越频繁。
有时顾鸣川带着一身伤回来,疼得半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这个时候就会格外思念她。
她安抚的方式很特别,从那个小小的窗口,她用自己细细的手指,紧紧抓住顾鸣川的,然后用力攥紧,施加一股带着轻微疼痛的力量,让他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以此确定自己还活着。
顾鸣川发现自己对莉莉产生了某种依赖,他决定戒掉它。
也许她的讨好都有目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暴露。
怎么可能有人能闲到这份上,或者蠢到这份上。
仅仅三个月后,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莉莉像往常一样来到他的门外,和往常有点不一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多了些陌生的东西。
顾鸣川轻蔑地想,狐狸终于要露出她的尾巴了。
他知道莉莉一定别有用心,但没想到一张口竟让他措手不及。
她站在门外,显得瘦小又可怜,对顾鸣川轻轻地说:
“哥哥,带我一起走吧。”
顾鸣川猛地怔住,瞳孔骤然张大,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想法,第一次对这个漂亮的小东西正眼以待。
他的计划应当天衣无缝,哪一步出了问题?
莉莉安安静静的,没再多说别的话,可是眼神里分明闪烁着“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我全都看穿了”,她的脸平静地如同木雕的玩偶,美得很诡异。
杀了她,这是顾鸣川的第一想法,死人才能永远保密。
可是不行,尸体留在这里很难解释。
顾鸣川的眼神像狼,杀意毫不掩饰地向外流露。
他手上沾着无数人的血,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空气都凝滞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如同刀子割在人身上。
莉莉怕得发抖,小脸煞白一片,还是强撑着与他对视,孤注一掷道:“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杀掉那个人的。”
死在他手上的人多了,哪里算得过来。
仿佛被戳穿心事,顾鸣川烦躁地皱起眉:“不要多想。”
“我就是知道,”她用手指指着顾鸣川心脏的位置,很笃定地说,“哥哥,我知道你在乎我。”
顾鸣川不再否认,反而讥诮地勾了勾嘴角:
“是,我在乎你,可是你有什么用?”
他已经想过了,按照他的计划,多带一个人走也未尝不可,风险在可控范围内。
不过,凭什么是她。
他为什么要带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同伴。
顾鸣川的眼神变得很挑剔,用打量一样物品的目光审视面前的少女。
莉莉被他看得有点讪讪,很难为情地低下头,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只有海水静静涌动的声音。
她聪明又通透,时而天真时而老练得惊人,很快看懂了顾鸣川眼神里的轻蔑。
她的神情渐渐转为难堪,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一点也不近人情,看她的眼神和居然生人没有区别。
莉莉吸了吸鼻子,抬头定定望进他眼里:“哥哥,我可以当你一个人的老婆。”
一无所有的弱者只能将自己当作筹码。
顾鸣川像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掌握她的生死大权,恶劣地说:“不够。”
莉莉听懂他的意思,她很清楚自己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温顺地在后退一步跪了下来,将自己的身体展示在顾鸣川的视线内,将手指塞进嘴里一一舔湿,极尽色情,笨拙又明目张胆地勾引:
“那么哥哥,我请求您成为我身体的主人。”
——
“莉莉,我想问你很久了,如果那天我把你丢在船上,你会怎么做。”
时奕终于肯让他抱,顾鸣川搂着时奕柔软的身体,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享受温香软玉的快感,问出了这个相隔十三年的问题。
“唔……”时奕面上浮现遥想的神色,仿佛也被他的话带回了那天晚上。
冷到彻骨的海风,亮如银盘的月亮,夜晚沉睡的大海依然发出咆哮,每个人都显得无比渺小。
“那天我在逃生通道等了你十二分钟,风很冷,前十一分钟我都在想,”
时奕突然翻身跨坐在他腰上上,笑得清纯又冷艳,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他心口处。
刀尖锋利,反射雪一样的亮光。
“我想如果你不来了,哥哥,我就去揭发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变成碎肉在鲨鱼肚子里永远在一起吗?
顾鸣川看着时奕的眼睛,毫不怀疑他是认真的。
他这辈子唯一看走眼的人就是时奕。
什么漂亮蠢货莬丝花,通通只是他的人设。
这个人的危险性仅次于他自己,而且是个没有理性的疯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胸口刺痛感越来越明显,顾鸣川不再纵容,抬手稍微用力掐了一把时奕的胸。
因为早年服用药物的影响,他的胸发育地像少女,不大但很适合把玩,手感软得像棉花。
“啊、不要……”
时奕身体敏感,果然一捏就软了身子,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把匕首丢掉,趴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不安分地去舔那块被刺红的皮肤。
——
时奕安静下来以后,顾鸣川点开通讯录,给裴越发消息:帮我查个人[照片][照片]。
对面回复得很快:是,主人。
裴越做事效率很高,两天后就带着东西回主宅汇报。
“这是主人让我查的资料。”裴越毕恭毕敬的把文件摆在顾鸣川的左手边,位置是精心挑选过最适合翻阅的,然后退到一侧安静地跪着。
裴越腰细腿长,身材匀称,五官俊美,修长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纯黑的皮质项圈,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出异样的色情。
他的神情也是极恭敬的,跪姿很标准,微微低着头展示自己的臣服,仿佛一件赏心悦目的器具。
在这间屋子里,通常他没有说话的资格,因此他只能努力让自己成为一把更加趁手的刀,好对主人有用。
裴越做事很有条理,准备的资料也已经整理好,所有的疑点全都特殊标注了出来。
他是一个手段高明的黑客,有能力查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顾鸣川越是翻看,心中的疑虑更深,眉心拧得死紧,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似乎昭示了他内心复杂的思绪。
顾鸣川呼出一口气,吩咐裴越:“你去叫下时奕。”
“是。”裴越躬身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时奕跟裴越一起进来。
裴越去自觉角落里跪下,跪在主人的脚下让他感到宁静。
顾鸣川把文件拿给时奕,指着其中一页道:“他的资料里有大段空白,时间和我们调查的基本吻合。”
时奕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神色几度变化,最后眉目阴郁地点头道:“应该错不了。”
“怪不得这几天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顾鸣川身体向后一仰,感叹似的说道。
“他是那条船上的客人之一,或许还不仅如此。”
时奕翻着那摞资料冷笑,“他在船上和某位大人物达成交易——说不定是某位内阁成员,一般人可没有这么大能力。”
这个人前几天还出现在他的庆功宴上,向人打听时奕的来历,甚至当着顾鸣川的面,都丝毫不加掩饰地展露自己的恶意。
顾鸣川怀疑他可能知道点什么。
那艘豪华游轮不仅仅是达官贵人们享乐的地方,更是他们交换权力和财富的交易场,那里掌握着整个国家的全部命脉。
位于最顶端的几个人大权在握,像玩弄妓女一样玩弄这个国家。
游轮的主人他们有了几个人选,但目前还不确定。
他们分析了一下资料上这个人可能存在的背景,得出的结论是不足为惧,顾鸣川说:“照以前那样,你和裴越看着安排,必要的时候可以叫顾翡回来。”
时奕点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