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徐令内心不禁冷笑,从弼马温一路摸进朝廷,人情世故?说得好听。溜须拍马,趋炎附势!这个狗官此刻虚弱无比,闲得可怜,但能一路晋升如此之快,没点心狠手辣是全然不能的。
高甫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小人做派,不过这并不重要。接下来的坦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一背的毛汗!
“我本以为是自己幸运与努力,在事发前五年进朝廷做了个小官,但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意识到,他们早有谋划,我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上面儿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你?任谁都明白灭口的重要性。”李旻神色冰冷,手里拧着白玉扳指旋转,伏案的姿势仿佛猛虎嗅着猎物。他对高甫每句话的真伪都保持着绝对的怀疑态度,这家伙,太油了。
“在朝中我既无朋友,也无敌人,孤零零一个死了没人在意,也不会有人替我翻案,我猜这也就是他们选我去做脏活的理由。”高甫说着,口舌干燥咽了咽,李旻示意徐令给他点儿水喝,让他说的挺快些。
“那天果然来了。宫里的人将一切细细交代给了我,并说事成之后必有提携,不得泄密,否则株连九族。说有提点,当夜我却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他们这是逼我杀人啊!”
李旻听着,唇边流露出一丝冷笑。
“于是为了自保,在那几年里,我小心结交着不同党羽,并于事发数月前将这个秘密的计划,部分随机地告诉了其中不同身份的人我知道这样做就n是拉他们下了泥潭,但”
这计谋毒地令人彻骨发寒。一旦知道了真相就是已死之人,如果不能密密藏好,第二天就会有掉脑袋的风险。于是这些人为了保命,便越藏越深。
果不其然。顾侯归城前几日,高甫遣人散播了议和谣言,而在此之后不过数小时,他就被秘密禁锢了起来。
高甫叹了口气,“我告诉那些人,这件事我早已私下传给了数个亲信,如果我三日之内不出现在朝中,他们就会将真相公之于众。假若不信,就去问问工部钱心存,看他知不知道“议和书”上的日期。”
果然,当晚这个倒霉鬼就遭到了暗杀,还大喊着抓高大人!高大人!高大人害我!而朝廷并不知道高甫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亲信”,便将他远远送出京城到了江南,但是城中掐着他年迈的母亲,就这样两方互相牵制,长达八年之久。
就这样,人人都知道高大人手里有了不起的秘密,沾手之人极有可能丧命,那柄本应该捅进高甫心脏里的刀,现在成了他手持的危险兵器。
荒唐啊!
堂中人人面色铁青,不成想这张老皮下还有如此低劣的智慧。
高甫敏感的感觉到了朝局的变换,把当年秘闻一五一十坦白给了李旻提前站队,哪怕要定罪也求了个可能不至株连的结局,否则夹在两股势力间定是不得好死。
一时无人再提问,每个人肚里像吞了金一般沉地要坠地,曾被侯府宽恩以待的长庚更是头皮发麻,空气凝固着,整个室内的风都停滞了。
高甫双手撑着地,多年隐忍一日泄出,他全身的力气好像也随此一并流出,现在竟全身发软,跪久了的双腿颤颤。
铜灯烛火的烟袅袅升起,颤巍巍地凝聚了一会儿,就在空中消散了。
半晌后,李旻听他叹了口气,低头喃喃道,我瞧着小侯爷可怜见儿的小小年纪要承担这种灾祸便在抄家前一刻找人换了他,寻了个机会领养到身边就是石榴啊
李旻听到这里全然明白了,和自己的猜测如出一辙,只是没想到背后的原因如此惊人。
高甫已无心猜测雁王是否早就发现了十六的真实身份,他苦笑两声,接着小声说这么多年了,一直用嫖妓作幌子瞒着朝廷的眼线其实我压根儿,就没碰过他。
基本上他们今天把高大人抖了个干净,兜里能撂的全撂了出来,已经可以收场,只不过李旻回去要仔细消化今天的所有的内容,并想想要不要告诉十六,告诉他多少。
雁王从堂上慢慢走下,面色沉重,一语不发。他打开关闭了一个上午的大门,将白日炽烈的阳光放进昏暗室内,迈步向外离开。
“王爷若是心里有石榴还是多少为他考虑些别告诉他这个”
在转身离开的那几步里,他神色复杂地听懂了一丝托孤的意味,在此之下还有高甫瞒着十六的本意——这真相,太残忍了。
听着长庚说出了一切秘密,十六的眼神开始放空,耳鼻如泡在水里一般嗡嗡响着,他抬手想说停下,我不是什么侯爷,也不知道什么侯府我只是他只是想再去京城再看看,然后就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他无力地摆手示意长庚停下,手臂抬动的时候衣袖拂过了狮子头上的酱汁,十六一向爱干净,平日里出门衣服都不打褶,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味,仿佛不染尘埃一般。他愣愣地看着坠着流苏的袖上粘了黏黏糊糊的酱,呆滞不动,静坐一小会。
周围的人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长庚看到了他的呆愣,心说不好。与此同时十六突然伸出手,来把盘中肉丸细细捏烂捏进掌心,提起桌上的汤盅猛地掼在地上!酱料油脂顺着袖口灌了进来流了一手,他站起身来掀了垫菜的绒布,哗啦啦一片砸碎在地上,而十六的人也像食器溅起落下,跪坐在满是汤汁的地面上,用力攥住拳颤抖。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吵吵嚷嚷的食客错愕地望向这间包房,快步在桌间递送餐碟的小二也停下了脚步,只有台上人还在一句不停地唱着。
竟是这点脏乱压倒了他最后的体面。
长庚不敢动作,只看他双肩颤抖,突然听到沉闷的声音从十六低垂的嘴角传出来,好像在念叨着什么。那声音越来越大,压抑已久的委屈在此刻瞬间爆发。他抬起洁净的有些苍白的脸,红着眼盯着长庚的脸,然后咬着牙根狠狠问道———“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门外护卫听见响动和喊声迅速冲了进来,将两人一团围住!
十六想站起来,肢体的抖动使却他察觉到双腿无力支撑,本欲逃开众目睽睽,但无能为力,围观着的人在包房外越凑越多,透着纱帘向里看。无法自控的自尊捣碎了他最后的理智,羞恼渐渐漫上脸来,汇聚成了说不清来由的愤怒!
此刻他已经听不见外面人群叽叽喳喳说了什么话,眼扫一圈,视线落在了长庚身上,他的脑子已然绷成了一根筋,狠狠地盯住面露诧异的雁王,在混乱中抖着双腿颤颤上前,拽住对方的领子,眼前的景象上蒙了一层混乱抖动的黑线,他激动地涨红了脸,大声地质问,“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想当初侯门惨案轰动全城,自己还只未过垂髫之年。皇室亲兵抄家顾府后,所有财产都被清点呈入内库,男人们该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内眷们被闭门锁在府内活活饿死!
顾家兵是皇家的,财也是皇家的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这场噩梦无数次冲进十六的脑海,他本以为新的身份和时间可以减缓过去的痛苦,但这些压抑已久的回忆伴着力种千钧的残忍真相,轰地砸在他身上!毁灭他最后的自尊。
长庚急忙忙站起身想扶他起来,双脚却被地上的汤油一滑也摔坐在十六身边,为了保持平衡他的手顺势撑在地面,压在了摔碎的瓷器片上,鲜血混着污油冒了出来,又痛又狼狈,身边人赶过来要扶,被他痛斥滚到一边去!只见那血越流越多,王爷捂在衣袍上晕进了乌黑色里,使得场面并不那么触目惊心。
小侯爷慢慢抬起眼打量着狼狈的长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血越流越多,从乌色袍边逐渐融在菜汁中漫了过来,一时间他感到了冲头的恶心,提着的胃一番搅动顶到了嗓子眼,哇的呕了出来!胃液从口鼻灌了出去,眼泪和口水2一并涌下,相当难受,也异常的难堪。他面红发乱,被呛辣得连声咳嗽,胸腔呼哧作响,好像再喘几下双肋就要扎进肺里那般。
此刻痛击着长庚的并非其脏乱的窘态,而是他看到小侯爷竟开始失控地崩溃大哭起来,旁若无人!
“莫莫哭了”
他呆在当场,忽然被这么一激慌了阵脚,不知所措地安慰着,抬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十六脸上的污液和泪水,双手的血还没来得及止住,也顾不上包扎,只是拢着染血的手心,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去蹭那人脸上的泪。他感觉到对方柔软的面颊并未躲开,只是挨着不动,过了一会,手轻轻被人拉住,小十六蹙着眉头神色复杂,捧着自己流着鲜血的手,泪珠儿一串一串地滚落下来。
这样的崩溃是长庚从未想过的,他搂着怀中不住饮泣之人,来回轻抚那清瘦的脊背。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身旁也没有人敢上前进言,刚才一瞬间声嘶力竭的爆发迅速榨干了十六的精神。而对于长庚来说他的注意力全数投射给了十六的反应,那肩胛耸起塌下幅度快速抖动,长庚慌乱地连声叫大夫!找大夫来!!
早已想到告诉十六真相会有不可接受的后果,但他的反应太大几近惊惧发疯,长庚能做到的只是一阵平抚,十六快速的颤抖哽咽,再等了一会往后,终于变成了近似无声的绵长吸气,仿佛是为了把刚才发泄出的精力慢慢捞回。
现在,怀里的人只剩下了如擂鼓的心跳,呼吸逐渐频率降低,变得微弱起来。长庚一开始感到十六身上的剧烈情绪慢慢在平稳,有些许欣慰,可是此刻平稳过了头,竟然像是进入了将要枯竭的麻木。他急的心里发毛,却无计可施,小侯爷好像被他的坦白猛地推进了无人之地,他正抱着他,紧紧攥住怀中人的衣物往怀里扣住,却好像感觉到手里的肉体慢慢在消逝,快要变成一缕魂消散了。
那天十六当着所有人的面昏了过去。
长庚每日亲身照顾,用手帕浸润他的嘴唇,喂汤药和流食,搂在怀里垫高了头面的他呛着。大夫号脉说是急火攻心,身体能否调养过来,还是要看小侯爷能否从这个困境里解脱出来。
此刻看着面如白纸沉睡着的十六,长庚心痛至极。这几日他每每想到,都会觉得悔恨难耐,小侯爷的气性是绝是硬,不告知他全部真相会让他更加痛苦,可是告诉了他之后呢?看着他就这样像活死人一样躺着要是他醒了,又要坠入更加黑暗的地狱里,更没有人能帮助他,他真的能撑得过去吗?
这么想着,雁王的指甲掐入手心,额头上冒出汗来。
十六睁眼已是三日后。
接下来的两个月,小侯爷还在与病痛斗争,屋里的情况是什么样无人得知,只是王爷每日都会去探望,然后命人打开窗透透风和阳光。
也有人传——这十六怕不是不行了吧
除了徐令和姚镇,还没有人知道十六就是小侯爷,长庚也把这个秘密瞒着,打算等侯府翻盘的时候在公之于众,当然,也要看那人愿不愿意再承担这个称号,毕竟现在侯府空空,名不符实了。
就这样熬着,时间,又过了一余月,院里的树慢慢开始发黄了。
都在众人以为小十六病体难愈就要陨在这儿的时候,突然有小厮一阵急跑,传消息来长庚的房间,急促地说:王爷,王爷!十六爷自己吃东西了!!
长庚将手中的笔一摔,也不管身上沾没沾墨,和慌慌忙忙,快步冲出去奔向他大病已久的爱人。
一两日前的十六,如前几月一般一直躺着,甚至都瘫软了,头脑也发起胀痛来。恶心的感觉使他侧身到床边,对着等好的盆子呕吐出来,虚弱和幻觉这段时间在他的脑中日夜交战,让他精神不济,几乎一度想自己去了也罢。
他绝食了很久,如果不是长庚每日来硬逼着他下咽,估计现在人已如青灰,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好个月的昏暗室内让他躁郁难耐,加之之前应景的阴天,没有一点阳光进来。
这天早晨天蒙蒙亮,光线从窗外落进来浮在他的脸上,他无声无息睁开了眼突然开始急促呼吸,好像是要把这些微光全数吸进喉咙流到胸腔。
佣人例行开了窗,那一刻灿烂的阳光映亮了潮湿的地面,也莫名照进了他的心房。
这几个月他无力去想任何事,脑中的精神一直在高速旋转,无数的回忆和未报的仇一遍一遍凌迟着他的肉体,让他手脚麻木,肌肉僵硬疼痛。
好像人的沉沦总会有个底线,痛苦激烈至极时也一并激起了一丝的求生欲望,今日温暖的阳光打醒了他昏沉已久的脑子,忽然,他神志如回光返照般清醒起来!怕不是真的要死了他老人说人之将死前总会有一刻,会恢复到生前正常的状态
于是他抓紧这一刻迅速意识到——不行,李丰还活着自己还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杀死我侯府上下,我也定不能将他轻饶!
这丝憎恨猛的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拔了出来!
缓了一日,他还是在床上平躺着,思维慢慢恢复了过来,才开始理智地分析长庚数月前所说的王府灭门的真相。
恨意愈演愈烈,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活下来,此刻就是要凭借着这些痛恨维生。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呢?十六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眼下他大概梳理出了主要的问题,只是现在必然无法解决,也不是一周半月能想通的,从泥沼里完全爬出来很难,需要极大的意志力,十六还能保持着强烈呼吸的求生欲,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而未来要面对的敌人是不行,现在不能多想了。
脑内像是有正负两形热烈地厮杀着,虽然是平躺着,却越躺越累。他愿意相信一切都会过去,不过此刻身体疲惫发软,现在无论想什么,都是扰乱心智。
于是十六深呼一口气徐徐吐出,随后合上了眼睛。
今日里最后一班送餐的小厮放了食盒,偷偷瞟了十六一眼,发现他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穿着灰布衣裳的孩子被瞧得有些发愣,他看到那双眼睛因为发热而轻眯着,还小幅度眨了眨表示感谢,男孩全然感到了他的疲惫,于是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在门外这孩子还回味着短暂的接触,和江南人传言里的难听话一点也不同,那种感觉很奇怪,里面的人不像是生病反倒像是醉了,眼神温情美丽,让人忍不住亲近,回味起其中带着的礼貌,又让他不自觉感到熟悉的疏离。想了半天没弄明白,小孩便蹙眉嘟着嘴回厨房去了。
小厮出门离开后,十六将侧过的头埋进绵密的毯子里,他调动了全身的力气大口呼吸,身上的每块骨头因为这场大病,像是全都被拆卸下来散在床上,如果不是还有筋肉相连,怕是无法物归原处。
长庚很识相地这几天并没有来探病,他甚至有些害怕十六会因此迁怒的憎恨自己,便只是嘱咐小厨房多做一些有营养的,说完又觉得不妥,一群行兵的大老爷们儿生了病都是自己挺过来,哪里懂得照顾别人?随后他遣了人找到船上的妈妈来,请她帮忙做一些侯爷还在渡春时常吃的食物。妈妈面露难色,说平日里十六吃喝都是随着客人,胃里少不了大酒大肉说来奇怪,也并没有谁知道他特别偏好哪一口啊。
一听这话,长庚纷纷扰扰的心绪突然像被定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傻事。渡春江南的口味,石榴虽是久吃成了习惯,但那毕竟不是十六,现在屋里躺着的,是顾小侯爷,小侯爷爱吃的是什么呢?
关心则乱。
思绪平静下来的十六决定要吃一些东西来维持生命,他多日病热的嗅觉让他迟钝地忽略了——小厮临走时悄悄掀开一角的食盒中,悄然飘出的京城桂花蜜的甜香。但他打开食盒看到一小碗橙橙的蜜,突然双腮发酸。
这是他在京城常吃的蜜,每晚睡前嬷嬷们会弄一些泡水给他喝,白天孩子们又疯又闹,晚上喝一勺蜜,既润好了嗓子,也润了肺腑。
当然是感动。
于是这晚没等到王爷来喂食,十六就吃完了盒里大半的食物,尤其是吃了很多的蜜,嘴里甜甜的躺在床上,对床的窗户外有一处光很亮,他好奇地爬过去,通过窗纸看到,竟是快满的明月。
长时间的卧床使十六的时间概念变得模糊,他只感到近日温度发起凉来,却没想到今天,其实是中秋。
不过因为十六病着,长庚没有在院内张灯结彩,也不许大家在这里过节吵扰到病人,所以这团圆的日子显得凄凄惨惨,后半夜的月光在长夜里越淋越寒。当他快赶到十六卧房时放慢了脚步,怕自己的到来惊到对方,便提起气轻轻顺墙过去,从窗格里看到了十六正在用餐的影子。
他看到十六吃完在桌前坐了许久,秋冬里的天气短,晚餐后日头很快落下,暮色四合。
今夜他觉得很应该有人陪伴着十六,哪怕对方不知道,自己心里也不会太愧疚。长庚靠着墙坐在外面,看着今天的月亮,而此时的十六也隔着窗望月,或许心里,也会想起王府往日的种种,以及那个越过万水千山而来,舍不掉他的长庚吧。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十六已合衣睡下。
丝丝柔柔的桂花味儿浸润着睡熟的小侯爷,裹着他的周身将其送进了梦的最深处,到那个支撑着石榴历经了所有波折的地方。他从天而降,落入王府人来人往的四合院里,记忆中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仿佛无视他的存在,但又让他那么的安心。
这是石榴日不敢思夜不敢想的回忆,却是十六那般思乡才敢做主,去安睡梦里打开的陈旧大门。
他在梦里忽地感到一阵冷风,与此同时,年幼的长庚从侯府中走出来,开心地大叫他顾昀!然后冲上来携住了他的手,两人快乐地抱在一起,没有任何的烦恼。
这时十六听到有个模糊的声音轻轻说道,“顾昀,跟我回京吧。”
他问,“回京做什么?”为什么要回那个伤心之地?
那人的话仿佛带着笑意,缓缓传入他耳———
“我帮你,为京城,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