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当兵当傻了?……那你介不介意我正月里剪个头?&ot;
小平房里光线昏暗,齐淼凹陷下去的面颊长出了一点肉,皮肤倒是还很苍白。满头的姹紫嫣红也不见了,长发染回黑色,温顺地垂在后背,显得没有那么憔悴,黑沉的瞳孔里居然熠熠生光。
从小到大齐淼都是任性妄为的小公主。成天气哄哄的,不是跟他姐吵架,就是和他吵架,不吵架的时候都在欺负齐鑫。
那一刻,白诺在想,原来没有怨气的齐淼是这个模样。
……
“后来,我去雪山执行任务,那趟相当危险,回来直接拿到了第一个‘个人三等功’。”
书房里,白诺的视线越过汪悬光,望着窗棂外晃动的红灯笼,眼底闪烁着清晰的冷意。
“没想到一恢复通讯,班长就告诉我,齐淼死了,一周前。和我姐一样,死的时候,针头还插在胳膊上。”
屋内气氛倏然一凉。
“葬礼上我才知道,‘那个人’是秦销。”
火葬场的追悼厅里,秦销一身黑色西装,面容冷白僵硬,薄唇抿成一条线,在数道各异的目光中,走到遗像前,微微鞠了一躬。
“换成别人,我会谢谢他救过齐淼,吸过毒的人几乎都会‘复吸’,他尽力了,”白诺一字一顿地说,“可、那、是、秦、销。&ot;
窒息的沉默渐尖笼罩了书房,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便只有灯笼撞玻璃的咯咯微响。
白诺的讲述只停了一下,整理好了情绪,接着又说:“齐淼死后四个五月,秦销就开始追求一个跳舞的姑娘。
“我有一群特种兵退下来的兄弟当职业安保,24小时跟踪监视,找不到秦销半点问题。”
“都说他很有耐心,追姑娘追了三、四个月,带人家吃饭、看展、听音乐会,晚上送人回家,送到楼门口,看见窗灯亮了才让车开走。”
彼时的白诺才刚刚二十岁,冲动热血,有一身暗杀技能,还是这一代红色辈里最有前途的一个。
肩扛三星的上将,亲自带这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把这台出色的“国家机器”用手铐扣在椅子上,生生扣了七天。
没给他做思想工作,也知道他冷静不下来,利用拘禁的时间里争分夺秒地给他批文件,以特招第一名的成绩硬把他塞进了军校,用更严密的监管避免他犯错,也是一种功利赤裸的提醒——他的前途一片金光。
红了眼的白诺什么都不在乎,按大毒枭级别待遇的被押送压进了军校。可一到半夜他就往外逃,对他的警告处分不入档案,却架不住流言纷纷。
最后还是白诺在新疆的老战友听说了他的事情,让白诺在军校里踏实待着,他在外面跟兄弟们一起看着秦销。
密切监视了半年后,这位一米九三,两百多公斤的特种兵,愤愤地对白诺说:“那浑蛋太他妈会了,姑娘再不动心,我他妈都要被他搞动心了。”
……
白诺的目光灼亮得吓人,盯着汪悬光,像警告她一样一字字地说:“秦销真的很会做人。”
汪悬光无动于衷。
“那姑娘和秦销交往了八个月,从b角到首席,迅速走向事业巅峰,但很快遭遇了舞台事故。
“警方的调查结果,是舞团的同事心怀嫉妒,我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说不清。”
……
牛毛细雨淅淅沥沥,房间格外安静。白诺翻看监视报告,老战友蹲在地上一口口抽烟。
“齐淼的死能怪在谁的头上,你心里的邪火也有处发,总好过你整天恨自己、怨自己。”
老战友苦口婆心:“只要你发话,兄弟们陪到你熬到天荒地老,可是你总得给自己一个结局。人呐,得放过自己。”
细雨看不见线条,无声无息地染湿了沥青路面。门前有车辆路过,短促地响了一声喇叭。
……
“兄弟们又跟了秦销半年,一无所获,我就让他们撤了。
“三年以后,我有个战友的女朋友当了刑警,她办了一桩入室抢劫意外杀人的案子,疑点很多,像谋杀伪装成意外。查下里发现死者是个经济诈骗犯,她骗过的人都一一排除了,最后发现她生前与某个位高权重的京少交、往、密、切。”
白诺冷冷地一勾嘴唇:“这桩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以秦销的身份,别说证据不足,就算证据确凿,秦家不倒台,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汪悬光若有所思。
“但我意识到,之前的直觉没错,秦销绝对不干净,也许他把谋杀成意外或者自杀。我把看了一千遍的齐淼的事故报告又翻了出来,动用关系去查舞团现场勘探痕迹报告和嫌疑人认罪口供,依然没有一点疑点。
“我常年待在军队里,不怎么上网。外面把‘pua’的延伸意义都传播开来的时候,我还以为精神控制是小说里扯淡的东西。”
白诺沉默了一下,低声说:“直到你姐姐出事……”
他的喉结一滚,抬头望着汪悬光:“秦销不必伪装现场,他可以用语言诱导她们死亡。”
书房的灯光直下,玻璃相框反着一层亮光。两人隔着书桌相对而坐,汪悬光神色毫无触动,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干脆地说道:
“你把秦销描述成了一个连环杀手。连环杀手作案是有共同点的,受害者身份相似、死因相同、还被杀手拿走了同种类型的战利品。”
她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三个姑娘,一个吸毒过量、一个被同事所杀、还有一个是被抢劫的,就白副队给我的信息而言,她们的共同点建立在‘秦销是凶手’这个假定性上。”
“常规谋杀案里,凶手永远是丈夫。我对秦销的了解不深,却知道他是个极端完美主义。他杀人,一定符合某种美学。”
汪悬光面沉如水,冷漠地说:“白副队只给我看这些,也许我会觉得秦销命中带煞,天生克妻。”
“……”
汪悬光的反应完全在白诺的预料之外。他皱起眉头,眯着眼睛,像从未见过她一样,仔细地打量着她。
&ot;当然,我相信白副队的每句话都是真的,&ot;汪悬光从容镇定,任他端详,“可是你也略去了一些信息。”
屋内一片死寂,紧张的气氛一点一点漫开。
“在我阿姐之前,应该有一个建筑师,”她轻轻一抬眼,乌黑的眼睫下精光闪烁,&ot;她不仅没死,活得还很好,是不是?&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