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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呼吸。也许我的身体已经不再需要呼吸。我咽下挤进嗓子里的泥土,然后站了起来。我好像被埋得很深,但那个动作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我发现自己身在河边,芦苇长到了胸口的高度。他们是否懒得将我的尸体搬到深山区?不,他们一定认为没有人会走进茂密的芦苇丛,因此几乎不可能发现这里埋着尸体。而且,就算有人发现了,秋山一定也有逃脱罪责的自信。

我全身都有种奇怪的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绷带也松脱了。全身的衣物吸收了大量鲜血,变成了黑色。

说起来奇怪,当时明明是深夜,我却能看得一清二楚。仔细聆听,甚至能数清周围有多少只虫子在鸣叫。那种感觉就像被困在体内的神经纤维一直延伸到了皮肤之外,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我周围的环境。

我看向自己的身体,寻找化作怪物的部位。我没有能力表达当时的绝望。我只能在映照着月光的河边,声嘶力竭地叫喊。那个瞬间,我也许陷入了疯狂。

我的头骨似乎扭曲了,头颈的位置很奇怪,无法正常竖起,而是向前突出,宛如犬类强行用后足直立的模样。

我这副可恨的新肉体就像锈迹斑斑的废品铁块。这是诋毁神明的禁忌肉体。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形体像我这般招人厌恶、这般扭曲?

我的身体就像人类与怪物融合的产物,既有白色的皮肤,也有宛如地图上的陆地一般,怎么看都不像人类的部分。我用同样成为怪物的手抓住那些部分,硬生生地扯动。那些受了伤被替换的怪物肉体毫发无损,反倒是与之衔接的人类肌肉被撕裂了。我出于恐惧,把全身化作怪物的部分尽数扯下来扔在了一边。我扯掉了变形的手骨,扯掉了指头,试图赶走在我体内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早苗的孩子。

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撕碎自己的肉体,怪物的身体还是接连不断地再生。原本人类的部分被一同撕裂,导致怪物的部分越来越大了。

我仰望天空,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我想起了用车将我撞倒,对我拳打脚踢,最后把我杀死的秋山和井上。我因仇恨而恸哭,因绝望而哀号。那毫无疑问是动物的嚎叫。秋山用金属棍棒殴打了我的头部,定是损坏了我的脑子。我的憎恨化作对秋山的杀意,浑身的血液似乎变成了熔矿炉里的铁水。我感到全身炽热,急切地渴求秋山的心脏。

就在那时,我听见了。那是早苗的笑声。如今回想起来,那好像是幻听。因为我从未听过早苗的声音。奇怪的是,在我被仇恨吞没的那一刻,偏偏坚信那就是早苗的声音,甚至不认为那有什么异常。

我决心找到秋山。但是,我不知他家住何处,又不能返回你家,更不能向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