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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杏子听到了外婆跟夜木的对话。她问夜木家乡在哪里,夜木只是一味搪塞。当外婆提起二十年前的某个事件时,他却异常熟悉,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可是,他怎么看都不超过二十岁。

她询问外婆对夜木的印象。

“我觉得他就像世上的丑恶凝聚成了形体。”外婆说完,又补充道,“可是聊一聊就发现,他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话虽如此,他的行动还是很奇怪。

“我帮你换绷带吧?”杏子问。

夜木果断拒绝了。他可能真的不希望让人看到绷带下的样子。他拒绝时,并没有露出嫌杏子多管闲事的表情,反倒发自心底地感激。不知为何,他的表情让杏子感到很悲伤。

杏子周围的人全都会很自然地接受他人小小的善意,唯独夜木不一样。一些她认为极其自然的关心,在他眼中似乎都显得无比感人。他甚至好像感到自己没有接受善意的资格。莫非他这辈子都没有得到过善意的对待?杏子仿佛窥视到了他不幸的人生。

一天傍晚,杏子放学回家,看见田中正美的儿子小博走进了夜木的房间。小博才五岁,还是个小孩子。正美白天去工厂上班时,外婆会陪他玩耍。杏子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弟弟。

她走到房间门前,听见里面传来二人的声音。小博对夜木发出了一个又一个好奇的提问。你为什么裹着绷带?为什么住在这里?夜木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可是小博脑子里似乎装满了疑问,怎么问都问不够。

她轻轻拉开隔扇,发现夜木被小博盯着,似乎很不自在。他看到杏子,马上露出了得救的表情。

“小博,你怎么能问这么多问题让客人为难呢。”她想这样说,但是忍住了。

“小博,你在跟大哥哥玩呀。”

听到杏子的话,小博似乎受到鼓励,问得更起劲了。夜木被孩子纠缠的样子让杏子不禁失笑,忍不住决定让他再为难一会儿。离开二人后,杏子突然感到很不可思议。因为小博似乎对夜木没有一丝敌意和厌恶。莫非他感觉不到夜木身上的邪恶气息?

后来,她问了小博。孩子的回答很抽象,她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理解。原来小博也觉得夜木有点奇怪。

“那个人好像坟墓。”小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身上有狗的味道。”

“嗯,那怎么会呢。大哥哥洗澡了呀。”杏子反驳道。

小博只是笑着摇头。

那是她收留夜木的第四天傍晚。

放学路上,杏子看见夜木站在河边。穿行在房屋之间的小河最终汇入郊外的大河。站在岸边往下看,能看见一片高高的芦苇。河对岸就是工厂,高耸的烟囱悠悠地冒着白烟,仿佛与天上的云朵连成了一片。有时一起风,工厂的烟就会覆盖小镇,细沙般的粉尘还会随风飘落在晾晒的衣物上。

夜木呆立在河边,定定地看着对岸。杏子叫了他一声,他先是全身一僵,随即认出了她,慢慢放松下来。她不禁想:这人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他生活的地方究竟有多糟糕,才会让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就浑身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