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果(2/2)

“送去了,老奴亲眼见挽弓拿去二门了……”

康嬷嬷心头一紧,泛起寒意,她真心不赞成夫人的决定。

“没露马脚吧?”

“没有,老奴很小心,并未假手他人。”

康氏满脸的阴寒,不无恨意:“小畜生!早死早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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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薄阴天,一层灰云如罩在天空的锅,低低地压了下来,闷而黏湿的天气,动一动整个人仿佛即将被熏蒸一番,全身无力,头晕憋气。

实在不是个利于出行的好日子。

一早栾嬷嬷就拿天气说事儿,劝荣娇过了今日再去:“……这是有雨没下下来,等落了这场雨就舒服了,您要不要歇上一日?”

嬷嬷说得有道理,不过荣娇却不想白耽搁一日。

每年大梁城都会有四五日这种天气,憋闷难熬,这样的天气,是夏秋的分界线,一旦热过了这几日,就意味着要夏天要结束了,马上就立秋,之后,早晚凉快许多。

猫夏的人开始出动,生意就好做,在这之前,更应该抓紧时间,提前做好准备,玄朗的茶楼是何情形,这个提议是否可行,荣娇不想浪费时间。

用完早膳,换了衣服,翻墙头,带着绿殳闻刀坐车前往玄朗名下的晓阳居。

晓阳居在东西城交界的棠树街,若从池府正门走,要绕不近的一段路,但与荣娇翻墙出来的池府后街就近了许多。

荣娇没到过棠树街,从马车上掀个帘子缝向外看,真心觉得玄朗说茶楼位置偏僻,生意不好是句实话——

马车拐到棠树街,仿佛凉快了一些,街的两旁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大树,绿荫匝地。

街上没有行人,两旁几户人家,皆关门闭户,安静幽深,人影儿不见一个,看上去的确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虽说茶楼也可以走高雅隐者路线,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大隐到躲猫猫似的,藏在让人找不到的地方,也有点过了。

晓阳居门口没匾额,闻刀指着院门一户户地数,好不容易在黑漆大门边上的青砖墙上发现一块小小的木牌,刻着晓阳居三字。

敲门进去,不似茶楼,倒象是进了某贵人家的园林,迎面是青砖粉墙的照壁,照壁之后,别有洞天。

青竹翠立,或株或丛丛生;假山玲珑,上有飞瀑溅珠;曲径流觞,锦鲤嬉戏,水面圆碧平铺白莲点点;莲叶高擎粉荷半残,朱廊蜿蜒,有室外茶座错落……

时间与沉闷的天气仿佛将此间遗落,走在其中,只觉得心旷神怡,心静如水。若有若无的香气,似远还近,一切燥闷都换成了云淡风轻……

目光扫过茶楼大厅的摆件,荣娇的心里愈发震惊,这般流淌着贵气与高雅的茶楼,会生意不好?

难不成做生意真有曲高和寡?还是养在深闺无人识?

早在荣娇三人扣开大门时,晓阳居的掌柜岐伯就得了消息,出现在厅堂前。

见礼寒暄之后,初次见面的岐伯与荣娇互相打量着。

岐伯是个瘦高个,看不太出实际年龄,面上皱纹不多,眼底却藏着沧海桑田,往年轻里说不过四十出头,若往老里看,五十几许也是有的。

穿着青色文士袍,看人时视线专注亲切,带着些许的慈爱,荣娇印象中和气生财的掌柜的完全不同,更象是哪家的坐馆师父。

与晓阳居的气质倒是十分的契合。

岐伯自从得到阿金的传信,就在好奇入了自家公子青眼的小楼公子会是何方神圣,从荣娇踏进晓阳居起,就已经进入岐伯的关注中。

乍看上去是没长开的小哥儿,瘦小单薄,平淡无奇。

脸太白了!身子骨太弱!

小哥儿嘛,眉眼长得精致作用不大,又不是做倌儿的!

倒是长了双好眼睛!那双墨玉般的大眼睛,静时如深潭古井,幽暗不可测,顾盼间流光盼间流光溢彩,碎芒点点。

细端详,倒是有几分内涵,星眸流转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神态自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赞,竟如进了自家园子般自然洒脱,岐伯的心里开始加印象分——

他阅人无数,这般年纪能做到这般沉稳的,没见过几个。

任谁初次进了晓阳居,都会惊诧赞叹,就算那顶不识货没见过世面的,辨不出好赖真伪,也知道屏息敛气,不可轻慢!

小楼随意洒脱的闲庭若步,隐约透出的认真思考的表情神态,着实让岐伯有些猜不透——

其实荣娇想得很简单,她一进院子,就明白了三件事情:

第一,玄朗不差钱!贵且富!

第二,玄朗对自己无所图,晓阳居真如他所说,是顺眼顺手下的提议;

第三,机会难得,时不再来!

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一定要接下这个提议,竭尽全力,成为晓阳居的二东家!

于是困扰来了,这么一间高大上的茶楼,怎么会生意不好?她接手后,如何做能让生意蒸蒸日上?

玄朗绝对是老天派来拉她一把的!

这晓阳居里随便一幅字画拿出去,都不止千百两银子!这回真是老天开眼,好运爆棚遇上大金主了!

有晓阳居做,她一定要成功!

岐伯领着荣娇将晓阳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找了间静室,沏了茶,开启了闲聊模式:“……听说小楼公子行商贾之道是因为缺钱,要赚银子?”

“是。”

荣娇点头没有否认,这是实情,她之前与玄朗说过。

岐伯微微笑了笑:“恕岐伯直言,小楼公子的通身上下,不象缺银子。”

“哦?”

荣娇不解。她身上有值钱的东西?随便一柄扇子就价值千金的是你家玄朗公子好不好?

她穷得连顿桃花观的素斋都吃不起!

“上等的杭绸外袍,靴子用的是塞外小野牛皮,束腰的绦带乃广化的金沙棘丝所制……您这一身,银子少了可置办不起。”

小公子不诚实噢,穿得用得起这些个,还口口声声喊没钱?

荣娇怔了怔,她还真不知道小哥哥的旧衣服这么值钱!心中了然,是了,以康氏对三哥的宠爱,他的吃喝用度自然是会好的。

“……这是他人所赠的旧衣物,不知竟如此值钱,倒叫岐伯见笑了。”

荣娇回过神来,坦言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人穷不是过,小楼接受玄朗公子的提议,请岐伯转告贵东主,以后要多倚仗岐伯帮忙了。”

岐伯是此间的主事者,荣娇清楚,他的配合至关重要——虽然玄朗说过,若人员不合用,她有权限调整更换,但一来她手头上并无现成可用的人选,二来时间不过短短三个月,除非岐伯对她十分的排斥与抵触,否则她是不会换人的。

岐伯不置可否地笑笑:“小楼公子年纪虽小,倒是爽快!老朽定会及时知会东主……不过,你与我家东主素昧平生,你就不担心有闪失……”

“岐伯说笑了,我信得过玄朗公子。”

“小楼公子,遇事三思而后行啊……”

荣娇淡淡地笑了,语调轻松地开着玩笑:“岐伯是在提醒我,这是个陷阱?你家东主不怀好意或是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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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

玄朗俊脸泛笑,岐伯这只老狐狸,老奸巨滑,挑拨人心颇有一套,难得见他吃瘪呢!

“公子……”

阿金同情地看了岐伯一眼,公子,您这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身上,真的好吗?

不过,真的难得见公子如此畅快呢,就凭这个,那个小楼还有几分存在的价值。晓阳居的二东家与公子的开心比起来,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果然,如公子所说,是解闷逗趣的小东西。

“小楼那孩子有点特别……岐伯羞恼了吧?”

玄朗敛了笑,他相信自己的识人眼光,小楼那个小孩,还是与别人有几分不同的。

“是,牙尖嘴利的!难怪不长个儿,光长心眼了吧?”

岐伯其实没有真生气,见玄朗情绪不错,他继续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说……”

岐伯的声线一转,竟字正腔圆地吐出小楼的声音:“说起来,我对贵东主才别有所图呢,不知是哪路神仙大发善心,让我偶遇贵人……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小楼对玄朗大哥感念万分,大恩谢当面,我就不请岐伯转告了……”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小心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对属下之前出言的不满呢!不过,倒是个知情知义的!不枉公子给他机会。”

岐伯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他当然明白,小楼这番话有嫌他之前所言暗含挑拨之意,按说玄朗是他的东家,小楼是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当着外人的面,质疑自己主子的决定,显然不对的。小楼的这番话,既有对玄朗的维护,又隐含着对岐伯的指责之意。

“嗯,倒是有心。”

毕竟是自己看顺眼的小东西,他虽不在意他的感谢,但小东西能知道他的好,是好事不是坏事。

知道感恩图报总比看上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要愉快。

“有时间,提点一二。”

岐伯满肚子的商业经,小楼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受益非浅,赚个钵满盆满要不要太轻松。

“公子,既有心,为何要将晓阳居指给他?”

岐伯不解,自家公子既有心要给那小楼一个机会,大正街周边有的是铺子店面,随便选哪家,就学做生意而言,都好过晓阳居。

不是晓阳居不好,而是不适合。

晓阳居一起初的定位就不是要对外营业的茶楼,拿来练手,实在是大材小用,而且太可惜了!糟蹋好东西。

“担心他做不到?”

玄朗清浅的嗓音透着习惯性的冷漠与疏离。

这点小事,他若是做不到,足见非可造之材,不堪大用,有再多的不甘心,也不过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值得他提携。

“那倒不至于,他是个聪慧的,只要有心,这点事情还是能做好的。只是他既有意从商,棠树街却不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自家公子行事向来天马行空,出人意表,岐伯自忖猜不透他的用意。

棠树街挨着国子监的后院墙,与贡院隔了两条街,前者多得是有权有势家境优渥的学生,里面的先生也个个出身不凡,推崇风雅之事,晓阳居若开门纳客,客源是现成的;

而做为后者的贡院周边,平时冷清至极,但明年四月春帏开考,外地考生入京的日益增多,置办在四周闲了两三年的院落陆续迎来了进京赶考的主家,那小楼公子只是不是个拎不清的,这么好的时机,稍微动下脑筋,三个月营利增长是手到擒来。

公子简直是白送他一个二东家!算不上是考验。

&nbssp;“小楼笃定行商是唯一之道,放他与那些士子们亲近亲近,想来有趣。”

小东西前番可是信誓旦旦说自己只想从商,若是把新的选择放到他眼前,不知他是坚持初心还想做个商人,还是会改辙易途,渴望进学。

“公子所言甚是。”

特么太促狭了!

岐伯从来不知自家公子会这么无聊,您得多闲,才会有这等想法!不断地将新的诱惑甩出来,就用了试探人心?

不过,这么好的事,怎么没落到自己头上!

那个小楼,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能成了自家主子的试验品!

不管先了哪条路,有了主子的提携,从此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从商或走仕途,有主子这座大靠山在,他只要别糊涂,怎么看怎么前程似锦。

以岐伯对玄朗的了解,不管小楼选哪条路,自家主子都会给个机会的。

岐伯决定要趁这段时间,好好考察一下这孩子,能得主子看重,必有非凡之处,况且,他也一直想找个人传授自己大半辈子的商界心得,若小楼是个可信成器的,收个小徒弟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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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侍郎府邸内,自昨天开始的兵慌马乱延续至今,低迷沉闷的气氛比憋闷的天气还难熬,下人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小心,成了主子们迁怒的靶子。

“老爷,礼哥儿一直没醒……”

王夫人颜容憔悴,两眼哭得红肿:“我苦命的儿啊……”

“太医怎么说?”

王来山蹙着眉头,安抚地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背,关切地望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三儿子。

“明日再醒不过来,可能……可能会痴傻……”

王夫人捂着嘴,眼泪扑簌簌的成双成串往下落——想到她丰神俊秀的儿子有可能会成为傻子,王夫人心如刀绞。

啊!怎么会!

王来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早晨走的时候,太医还说了醒了就没事了,怎么突然就换了这么严重的说辞?

“是,下午又请了左太医令来诊的脉……”

说起这些,王夫人摇摇欲坠:“左太医令说礼儿摔倒时后脑勺撞到了桌角或其它尖锐物品上……额头的破皮出血是皮外伤,不碍事,脑后撞伤才是要命的……”

左太医令是太医院的副太医令,医术精湛,与王氏一族素有交情,王来山毫不怀疑他会故意夸大伤势,耸人听闻。

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爱子,他满腔怒火却无处可发,参与闹事的十余人,个个来头不小,他倒不是怕事不敢追究,任你国公侯爷的,太原王氏的子弟也不是说打就打的,问题是找不到主犯!

整整一个白天,他将自己这一方的小辈挨个问过了,皆言当时场面混乱,两伙人互相推搡,你一拳我一脚的,彼此都动了手,没人看到是何人行凶打伤了自家儿子!

冤有头债有主,任他心头再恼火,也不能将在场的小辈全咬住不放,法不责众,他本想着擒贼擒王,只盯住安国公世子,结果张津却张口喊冤,反道是林大学士家的林立飞先动的手,是他先扔茶碗砸中了平西侯嫡长孙的额头,然后冲突升级为群殴。

他想拿安国公世子说事,张津怎么可能背这个黑锅,指着自己破了皮的嘴角,哭天呛地,喊着要把在场的人都叫来,给他做见证。

本是小辈间的打闹,若真双方家长对簿公堂,引来圣上不喜朝野不宁,他原本的苦主身份就成了众矢之的,恐难善了。

可是,这个血淋淋的哑巴亏,他怎么咽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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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照,一身轻便武士服的池荣勇坐在灯下,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指拈着手中的信笺,看着纸上那熟悉的笔迹,不由浓眉轻皱,眸中闪过犹豫。

“二哥,这不妥当吧?”

坐在他对面的池荣厚,揉了半天的眉头,突然出声。

凭自己的了解,二哥一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就会无意识地叩指,但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绝对不能答应,不能允许!

好半天,池荣勇抬头看他,低声问道:“那晚……没人看到你出手吧?”

“没有!我回来时不就告诉过你吗,我是先灭了烛火,然后才下的手。”

他当时非常的谨慎,而且原本是没想动武的,只想与王三动之情理,晓以利弊,让他在他家父母面前表表态,不满意与池家结亲,谁知道那小子嘴那么欠,而且听不进去人话!

将自家妹妹贬得一钱不值,还扬言亲事由父母做主,若他父母想,管她病秧子母夜叉他也必定娶的,无非娶回家供着,一个摆设还养得起!到时再多娶几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来红袖添香就是!

所以自己才一怒之下,决定给他些教训。

既然王三口口声声池家满门粗鲁不耻为伍,那就狠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粗鲁人的手段,或许就知难而退了呢!

不过,“……我没想那他那么不禁打还那么倒霉!果然是个衰人!”

池荣厚磨牙,谁知道那家伙真是个纸糊的,他刚卸了他的腕子,揍了一拳,推了一下,还没开打呢,那家伙就倒地昏死!

他原想着王三自诩风流左拥右抱的,弄伤了他的手腕,让他吃点苦头,干不了能干的事,看他还能不能装模作样!

谁知竟惹出那么大的篓子!竟要死了!

这也太容易就死了吧?天地良心,他真没想弄出人命来!

“本想双管齐下图个保险,谁知……”

池荣勇觉得晦气,谁知王三是个倒霉摧的!他原想让三弟找他谈谈,拉个同盟的,结果……“是我失算了,高看了那小子!不怪你!”

事以至此,只希望他命大,别真死了!

“我没想去花|楼,但那小子呆在里面不出来,无奈之下……”

谁知那小子居然连宿笑|春|风!他不出来,自己哪有时间与他干耗着!

“我说是替你送信给张津的,赶巧遇上……”

理由很充分,替二哥送信,请张津帮忙关照下铺子……这解释说得通。

“……若父亲听了,可能要吃些苦头……”

池荣勇神色不变,心底却沉甸甸的……

这回他真是关心则乱,错估了王三!没想到那就是块烂泥,不足为谋!

只要王三不死,这事就是两派小辈间的争斗,吵闹几天就过去了,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若真闹出了人命……

那就不妙了,王家必要追究,会上奏圣上彻查此事……只要做过,就不会天衣无缝,若是荣厚因此出事,他真是难辞其咎,悔不当初!

池荣厚却没想那么深,反正不是他打死的,真死了,查到他头上,他也是不会认的!

与王三的生死比较起来,他更关心妹妹信上说的事:“二哥,妹妹想开铺子我赞成,但这什么帮人管茶楼的事,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闻刀这小子,竟敢带着荣娇去不该去的地方!南城门那么乱,龙蛇混杂,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能去的地方吗?

还跟混混打架!与陌生男人吃饭!气死他了!

“玄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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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荣勇沉吟着,“这是字还是假称?你可曾听说过?”

看荣娇的描述,这不应该是位籍籍无名之辈,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管他是字还是假称!”

池荣厚气急败坏地嚷嚷:“总之是不安好心的外男!外男!二哥你可别忘了,妹妹装扮得再象,她也是妹妹,不是真男子!”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是一百个不同意!

妹妹想做生意想赚钱,做哥哥的想法子帮忙就是,就算一时半会儿开不成铺子,有他们在,还能短了她的花用?

名声要紧!

“我也不是要赞同……”

池荣勇无奈一笑,扬了扬手边的信笺:“妹妹自己早拿定了主意……我是在说服自己。”

荣娇的信里将事情交代的如此清楚详细,不就是她自己早想好了吗,都答应了对方后才给他们写信交代经过,这小丫头,连先斩后奏都学会了!

这是,在隐晦地表明她的态度与决心。

“不行!我不同意!二哥,妹妹年纪小不知世事险恶,我们不能由着她!”

池荣厚的态度甚是坚决:“家里长辈对妹妹素有成见……平时还好,若这种事暴露出去,你我护不住她的!”

难道要看着妹妹去死吗!

池家不会有做妾的女儿!

一时的纵容会埋下要命的隐患,他不敢侥幸!荣娇再心心念,也不能同意。

……

是啊,此事风险太大……

池荣勇焉能不知?

只是他昨晚忽然因一事找父亲,却无意中听到父亲交代他的幕僚,备一份上好的药材补品,给王侍郎府上送去……

池府与王府素无交集,唯一的牵扯就是结亲的谣传……既是谣传,王三受伤,父亲为何要送药材派心腹看望?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却无能为力,没有更好的法子可想……

他想过马上给荣娇找个合适的军中袍泽,先定下亲事……但翻遍大营,竟没找到个合适的能放心托付的……

是他太过挑剔?

可这毕竟是妹妹的一辈子,这个人选既得让父亲同意又得值得托付……

他既担心所托非人,又怕自己关心则乱,想得太消极,妹妹的年纪毕竟还小……毕竟父亲答应过自己……

池荣勇患得患失,真心觉得自己不擅长这种事情,比排兵布阵还难!

最后长叹了一声,下定决心:“这事,听妹妹的吧。先听我说……”

他制止了池荣厚反对的:“你我不可能护妹妹一辈子……别不服气!男女有别,娘家哥哥是无法插手出嫁妹妹内宅之事的!除非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族亲长辈,既没有婆婆小姑妯娌,又没有小妾姨娘庶子女,有人,就有争斗,妹妹得学会自己去应付解决……难得她现在长大了,有主见有自己想做的事,趁着她年纪还小,放她去做吧,成不成都能有所收获。”

“家里也没人教她管家理事,能从外面学得识人知面,也是好的……你担心最坏的结果,别的做不到,大不了远避他乡,过上一两年再找个适合的人家……我们的妹妹,不会愁嫁的!”

只要做哥哥的有能耐,身居要职,位高权重,娘家有底气的女子,不可能愁嫁!

两害相较取其轻,他决定冒险一把!支持荣娇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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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一天,明亮的晨曦唤醒沉睡的大梁城,荣娇一身短打,下楼去后院每日一练。

吹来的风中透着秋的爽意,荣娇的神色与往日异,微红微肿的眼睛,眼底的青晕,却泄露了她昨夜的失眠。

昨天下午,闻刀送进了哥哥们的回信——在写信之前,荣娇已做好了他们反对的准备,以两位哥哥对她的爱护,绝对不会允许她做这件事的。

毕竟她是女子,名节大过天,结交不知底细的外男,偶尔为之,可谓意外,与对方合作生意,另做他论。

池府不是小门寒户,会为生计允许女儿家抛头露面,特别是二哥池荣勇,称得上少年英杰,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妹妹抛头露面,接受外男的建议行商贾之道?

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哥哥们竟同意了!

只要求她:一要小心谨慎,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为外人看出破绽;二要稳妥,不要急于求成,能成自然好,不成还有别的机会。

随信同来的还有一小沓银票与一张房契……

闻刀解释道:“这是二少爷送您的,您改装在外行走,恐有不便之处,这是临时落脚的应急之所。少爷说,院子是两进的,小是小了些,胜在位置便利。”

荣娇看了看房契,院子位于芙蓉街,正处在池府与棠树街晓阳居的中间位置,从那里出发,去两边都方便。

“……宅子空着没人,少爷们吩咐小人买几个合适的奴仆过去……说您若有空,就一起去奴市挑人,最好选一家子,男的跑腿管事,女的打扫张罗……少爷们还吩咐您要配辆专车,买个信得过的车把式,虽不如家生子知底细,但胜在简单,您只要将卖身契攥在手里,他们自然知晓谁是主子……这是八百两银票,少爷们让您拿去买人买车马,若有剩下的就留做不时之需……”

闻刀一板一眼,分毫不差地复述着两位少爷的吩咐,听得池荣娇心里又酸又甜——哥哥们为她考虑得周到至极!

酸甜之余不由地羞愧心虚,亏得自己之前怕走露风声又怕哥哥们将来难做,还打算买些只属于自己的人手来用,结果哥哥们都先替她考虑到了!倒显得她小肚鸡肠!

虽然她也是好意,不想两位哥哥牵扯进来,将来为难……池荣娇的心头涌动着浓浓的愧疚,晚上不出意料的又失眠了,做了一整夜的梦……

她梦到了上一世,母亲视她如仇敌,她胆小如鼠,象只小鹌鹑,只会小心翼翼地躲在哥哥们的羽翼下。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迈出过二门,母亲不带她出门,哥哥们的提议她都回绝了,怕惹母亲不高兴。更多的时候,她连三省居都不敢出。

有一天,忽然正院的康嬷嬷领着人带一包东西过来,说长辈将她许给了王侍郎家的第三子,要她准备准备,三日后就成亲!

她当时就慌了,她再傻,也知道池府是将门,王家是文臣……二哥出任务不在都城,小哥得了信,连夜匆忙来见她,她只会哭,话都说不明白……

小哥哥满脸倦色,温和地看着她,让她别怕,他说:“……别担心,有哥哥们在呢,小哥哥去问母亲,你安心等着……保证不让你嫁王三……”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小哥哥……小哥哥让她安心等着,她就安心地等着,笃定哥哥会再来找她……

在她的眼里心里,没有哥哥们办不到的事情!

直到出嫁她也没有再见到小哥哥,背嫁的是素来不正来不正眼看她的大哥,而她,竟怯懦地不敢开口询问小哥哥的消息!

那股稚心的痛楚,即便是在梦境里,也是如此鲜明地痛彻心扉!

突然!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

一道娇糯沙哑的嗓音带着笑意:“……太医唬我!明明哥哥这里的沙菊茶就是不苦带甜味的!”

“真的吗?走的时候都包给你!你这几天嗓子上火都哑了,又不愿吃药,所以太医才要你多喝沙菊茶的……”

荣娇可以断定自己从未听过这道陌生的男中音,这不是二哥也不是小哥的声音!

奇怪的是,在梦里她竟觉得这道声音非常的熟悉!熟悉地仿佛他是在与自己对话,熟悉到那沙哑的女声是她自己……

她还有一个哥哥?

梦里荣娇迷糊着,她当然还有一个大哥,不过,荣娇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池荣兴!

池荣兴从未正眼看过她,与她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对池荣兴的声线是陌生的……

荣娇做了大半夜的梦,惊醒来后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想到梦里是谁在说话了——那道女声是楼满袖!频繁地与另一个自己出现在梦中的楼满袖!

只是楼满袖的嗓音向来是甜脆清爽,如泉水叮咚珠落玉盘,所以乍然听到沙哑的声音,她一时没有想到……

夜梦做多了,荣娇对于梦厣的出现已经很淡定,虽然没有与任何一个人讲过,她内心却已经相信自己梦到的是自己的上一世,那个荣娇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在的她也是真实的,上辈子活得不好,她念经拜佛,老天又给了一次机会……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重生不迷胎,在佛经里不算什么……

倒是跟着出现的楼满袖是谁?荣娇确信,前世今生,她从未认识过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这个名字!

可她对楼满袖又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地就象自己……对照着梦境,荣娇发现,除却相貌外,她眼下的性格行事半分不象池荣娇,反倒与楼满袖无异!

意识到这一点,荣娇抱着膝头难得惶然,她当然是池荣娇!她一定必须得是池荣娇!

她是荣娇,池荣勇池荣厚的亲妹妹!如果她是楼满袖,岂不是鬼物上身?

二哥小哥第一个不会饶她!

一边是沉甸甸的手足情深,一边是不能告人的忐忑不安,荣娇哪里还睡得着?

直到雄鸡啼唱天色发白,她才缓过劲儿来,真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她活了两辈子,经历了那么多惨痛,性格有些许变化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还要象上一世那般懦弱凄惨?

涅槃重生是为了不重蹈覆辙,若她象前世一样呆蠢,又何必浪费时间再蠢一次?

池荣娇擦拳磨掌:“绿殳,换衣服随我出门!红缨,带人再改几套男装!嬷嬷,交给你了,若有人找,是禁足或去偷逛园子,理由你看着编……”

栾嬷嬷心领神会,意思是别人找就说禁足,不见任何人,若是康氏或老夫人派人,就说去园子了,后花园那么大,假山林立,没有目标找人费时不少未必能找到。

大小姐铁了心,少爷们也支持,她也没别的本事,把院子看好吧,栾嬷嬷最现实不过。

反正她不可能不支持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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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娇动作很快,既要做,就要速度。

用了早膳,翻墙而出——闻刀在墙外看得直咧嘴,难怪三少爷要骂自己把大小姐带坏了!你看大小姐与绿殳两个,翻墙头比走门都顺脚!

得提醒大小姐别总在一个地方翻,久了容易留下痕迹,要不要在墙面开扇门,找个手艺好的,将门建得与墙面无异?

荣娇听他一提,觉得十分有道理,自己以后会经常出门,老翻墙头的确容易留下破绽……“闻刀,门开得矮些,在墙根一半地面一半地下的。矮点更隐蔽,院子里面多栽些灌木与丛竹。噢,最好开在练功的后院尽头,出了墙就是后街,马车直接靠过来。”

闻刀点头称是,这样更能掩人耳目:“……回头就找可靠稳妥的人来弄,白天不方便,得晚上,请栾嬷嬷约束一下院里的下人,找个由头,不许任何人去后院。”

在二门里大小姐的住院开个通往府外的门,若不是二少爷授意,打死他也不提这种主意,不要命了?大将军与夫人知道,准能把他活活打死!

话说,二少爷行事他本来也看不懂,但自己的亲亲好主子三少爷他以前还是很懂的,按他对三少爷的了解,主子根本不可能同意大小姐接手晓阳居啊,虽说那玄朗公子看上去是好人的模样,晓阳居里的掌柜岐伯连带小二等,看上去都不是坏人,可,大小姐毕竟是大小姐,装扮得再像,她也不是四少爷……

噢,楼四,那天岐伯与大小姐闲聊,随口问道她的排行,大小姐顺口就接了个行四,按着年龄论,倒的确是排第四位——是池四,不是楼四。

大小姐真是机灵多智,这人呐,以前他还不信,原来真有开灵窍之说,诚如三少爷说大小姐现在是开了灵窍了,变得跟另外一个人似的,以往是面人,现在是通窍睿智英姿丰骨!

突变的画风,闻刀表示,与之前相比,自己还是更乐于接受大小姐的这种变化。

看样子,绿殳亦然。不然她能即便做个小哑巴也乐颠颠地跟着?还缠着洒扫上的哑婆子学手语?

绿殳被闻刀的眼神看得发毛,抬眼狠瞪了一下,闻刀讪讪地笑了笑,往绿殳身边凑了凑,压低嗓音道:“诶,我好意提醒一个,你可别那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样是不行的!”

诶?

绿殳嫌恶地往旁边闪了闪,你什么意思?

“公子以后少不得要在外行走,贴身跟着的若是哑巴有太多不方便,要么你学会变声,要么就再买个假小子你带着,不然,不是长久之计,少爷们不会放任不管的。”

绿殳眸光黯然,没有搭腔。

闻刀是好意,诚如他所说,他是真男子,肯定是不方便近身跟随小姐,而小姐要做生意,少不得来往交际,自己不能开口讲话,确实有大弊端。

“我会跟小姐提的,谢谢。”

她对着闻刀动动嘴,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闻刀说得很对,自打小姐决定接手晓阳居时,她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只是心里总想着回避,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拖不下去了,听大小姐的吩咐,大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不谢不谢……”

难得听到绿殳的谢字,闻刀耳朵尖都红了,胡乱的摆了摆手,望着她难掩失落的小脸:“你很想跟着?”

绿殳白了他一眼没吭声儿,还用问吗!她当然想跟着大小姐!难道你不想?

闻刀挠挠头,他还行吧,其实说真心话,跟着大小姐不如跟着三少爷舒服,不是大小姐对下人严苛……跟着大小姐出门他的小心肝儿就没放下过,既要处处服侍周到,又要顾忌大小姐的身份,男女有别,得时刻拿捏着远近距离的尺度,不如服侍三少爷自在熟悉。

&nbssp;这话可不敢倒给绿殳听,瞅瞅她低落的情绪,惦量着轻重,还是卖好透露了个信息:“……二少爷手里有会口技的斥侯……听说有天份的话,学起来不难。”

如果你想学,可以请求大小姐,只要大小姐开口,二少爷肯定会让他来教授的……

绿殳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也是个法子……再买个假小子服侍小姐怎能比得上她贴心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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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马车到了奴市,荣娇下了马车,四周闹哄哄的,全是嗡嗡嗡左一言右一语听不真切的讲话声。

马车在外面等着,三个人走了进去。

池府多用家生子,买卖奴仆有固定的人牙子,荣娇绿殳哪见过以人为市的场面?心里知道下人奴仆是买来的,但真见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与自己同样活生生的人,当做是绸缎庄里一匹匹的布料。

就连见多识广的闻刀,早听闻人市的热闹,却是初次涉足此地,一时间六双眼睛齐齐闪过讶色。

偌大的场子里,有插草自卖的,有露天站成排的,货色好一些的在棚子里展示,卖者扬声招徕着客户,与相熟的卖家买者打招呼,除了商品是人外,与其他的市场也无甚区别。

“……那边,”

闻刀指着场边一排溜儿的屋子给荣娇二人讲解:“是办买卖文书,大宗业务的洽谈室,精品或特殊来源的,也在屋里。”

他虽没来过,但收到少爷的来信后,已经找靠谱的中人打听过了,其中的门道了解不少。

“公子,我们先在外面转转,一般普通的不需要进棚子就能挑到合适的……”

闻刀建议着,要买的奴仆是最普通不过的,会赶车连特长都算不上,露天地的这些足够满足要求的了。

“……打扰打扰,是闻刀小哥儿吧?”

突然一道陌生的男声插进来,指名与闻刀打招呼。

是一个胖乎乎笑眯眯的中年男子,满脸的和气生财,见闻刀三人看过来,忙拱手施礼:“见过几位公子贵人,小人黄胖子,是大钟胡同卢牙婆的亲戚……”

卢牙婆?闻刀的神色间多了一丝松动,“哦,你是卢牙婆的亲戚?”

卢牙婆是个口碑不错的牙婆子,若非她手里的奴隶只是仆妇小丫头,没有男丁,闻刀就会建议大小姐从她手里买人。昨天他就是找卢牙婆打听的情况。

“是,卢牙婆是小人的姨家表姐,小人之前曾有幸见过闻刀哥儿一面……小人在人市做中人,干了半辈子,对这里了如指掌,不知可有为贵人效劳的地方?”

黄胖子态度恭敬,开门见山,荣娇三人一进市场就被好几个中人盯上了,看他三人的衣着神情,很象是没经验的肥羊,黄胖子也起了心思,大清早的,谁不想开张?

偷偷盯着三人一看,中间的小公子是不认得,那高个儿随从看上却有两分眼熟,做中人的,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的能耐是一流的,黄胖子一看,诶,认识呀,这不是池府三少爷的随从闻刀小哥儿吗?

他怎么来这儿了?不可能是换主子了,那他现在陪着的小公子要么与池府有关系要么与池三少亲厚,不管怎么说,良机不可失!

“……”

闻刀将请示的目光投向荣娇,买人是需要中人的,至少要代办文书,只是黄胖子与卢牙婆认识,卢牙婆虽不做池府的生意,但多多少少与府里会有一两个认识的,他不确定大小姐是否会忌讳这层不算关系的关系。

荣娇转了转念头,朝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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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朗格子亲的打赏,多谢支持……

得到允可,黄胖子圆胖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多谢公子多谢哥儿……不知能否将需求告知小人,小人视您的需要推荐一二?”

要买的人来的路上已经确定过了,与其在场中花费时间挑人,不如让黄胖子推荐人选,缩小范围,闻刀得到荣娇的示意,向黄胖子说明了自家的要求。

“……要一个老实稳重的男仆,年纪二三十岁,要会赶车,一个内宅粗使仆妇,人利索手脚要勤快,最好会烹饪,要求不高,能做家常菜就成,一个十来岁的跑腿小厮,不需要识字,人要机灵……”

黄胖子仔细听完闻刀的要求,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闻刀小哥,您要的这几个,可是必须是大梁城人?内宅的仆妇要在大户人家服侍过?”

“那倒不必,不过至少得熟悉都城的街道。”

找个车夫却不认识路,找个跑腿的小厮不识东西南北,那怎么成?

黄胖子办事果然挺老道的,他按照闻刀的要求提供的数个人选,各方面都比较合适,最后荣娇选定了原姓包的一家四口。

“小公子好眼光!这人挑得太适合了!”

黄胖子满脸真诚地拍着荣娇的马屁:“包力图这一家子,男人稳妥、女人能干、小子机灵,小闺女年纪虽小也是个利索孩子,拆开了个个都是好行情,只因为他们不想一家子分开,非要选个能一下子买下全家的主家,这不,可不就等到了心善的贵人?”

荣娇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本来也有意买一家人,而且这家人如黄胖子所说,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比计划中多了个小姑娘,反正七八岁的小丫头卖得也不贵,权当添头了。

儿女都在身边,也能更尽心更忠心,看看包力图一家感恩戴德的模样就知道这多出来的银子花得值了。

办好了文书手续,看了看时辰,荣娇决定分头行动,让闻刀带着包力图一家先去芙蓉街的宅子,安置下后再去将马车与马匹买好,她带着绿殳去晓阳居。

闻刀应下不提,荣娇与绿殳上了等到人市旁的马车,车厢里绿殳不解:“公子,恕奴婢多嘴,您不是说要亲自去挑马的吗?”

“今日时辰晚了,我们事前与岐伯约过时间的。”

买人的事是昨天下午才决定的,与岐伯却是前天约好的,荣娇也没想到在人市买人是件费时的事情。

……绿殳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让荣娇发笑,话说小绿殳呀,你实在不适合做出这等复杂的模样!

“有事?”

“公子,岐伯只是掌柜的,而且还是做不好生意的掌柜的,您,您干嘛对他那么客气?”

客气地好象要当成尊者长辈似的!您现在是他的东家,虽说是暂时的,那也应该是他听您的!

“怎么,你在为我抱不平?”

荣娇又好笑又有点小感动,她就说嘛,这几次见岐伯时,绿殳的小眼神都有些幽怨,她还以为她是装哑巴不能说话憋闷地原因,原来是为自己抱屈!

“岐伯可不是普通的掌柜的,你家公子我想跟人家偷师学做生意,态度自然得端正点,鼻孔朝天他怎肯理会?”

“跟他偷师?!他身为掌柜的,连晓阳居一间茶楼的生意都打理不好,您还跟他学?”

绿殳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小丫头没什么见识,可晓阳居气派还是能体会到的,那里面布置得比自家府上还要讲究许多,许多,这么一个聚宝盆摆在眼前,岐伯都不能让它生财,还说他会做生意?

荣娇笑了笑,没多加解释:“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对岐伯要尊敬。”

晓阳居哪里是生意不好?

这几天荣娇也看出些门道来,晓阳居生意不好,是因为根本没打算开门做生意!那里看起来更象是岐伯闲惬或玄朗招待朋友的所在。

她不明白玄朗是何种心思给了自己那个提议,现在看来,人家纯粹是拿出一个自己喜欢的私人场所,帮衬她的!

这人情欠大了!

不过,荣娇不想拒绝。

有时候贵人做事不需要理由,皆因顺眼顺心,即便玄朗真是别有用心,打算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她也无所惧,有利用价值的人才值得被利用,她应该庆幸自己有价值被玄朗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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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阳居。

岐伯在静室烹茶,入茶注水,动作如行云流水。

绿殳在心里撇嘴,话说他仗着年纪大,也太没有掌柜的自觉性了!做掌柜的上工期间不守在柜上反在屋里烹茶喝,难道真以为自己是茶客?

“好茶。岐伯的手法当真老道。”

荣娇赞叹。不请自坐。

“尝尝。”

岐伯微微一笑,并未推却她的赞美之词。抬手将荣娇面前的空杯沏上青碧色的茶汤。

“如何?”

荣娇品了一口:“好茶……水老了。”

“你来晚了。”

岐伯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小子识相……他虽然做生意时无所不用常行诡道之术,品茶时却最忌别人敷衍说假话。尤其是他亲手煮的茶,只听真话。

“抱歉,途中办事,耽误片刻。”

荣娇坦承自己的失过,几次接触下来,她大致了解些岐伯的脾气。

他看似随和,实际性子古怪刁钻,经常是你讲真话他说你死板不懂变通;你说假话他指责你不诚实为人滑头;你沉默他就扣一顶骄傲自大的帽子;你解释他就告诫言多必失话多是非多……

荣娇干脆只尊循自己的想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除了语气与用词上会注意外,不受他听到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的干扰。

“不用解释,你是东家……三个月内。”

绿殳偷瞟了他一眼,最后缀上那四个字真气人!

“你的随从对我有意见。”

用的是叙述肯定的语气。

荣娇微笑,第一次见面岐伯一口一个老朽,装得那个恭敬!自从知道她要接手晓阳居,暂时成为他的上司后,岐伯忽然不装了,你呀我呀的,不能说前恭后倨轻慢于她,至少是随意的,并未将她当成东主看待。

荣娇并不在意,与其去争表面的服从,不如图谋内里的认真,何况她对岐伯有所图?

“……她是在赞同你的话。”

荣娇一幅你看错的表情,否认了岐伯的指控:“三个月转眼即逝我有几个想法,岐伯你看晓阳居可能做到?”

期限不长,银子不好赚,岐伯咱们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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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荣娇的想法,岐伯虽不觉得意外,心里还是点了个赞。

客源不出所料的打上了国子监的主意,棠树街看似冷清,挨着国子监的院墙,从国子监的侧门到晓阳居,很近。

而国子监平时只限制学生的出入,对于授课的先生,则没有任何限制,能在国子监授课的,绝非泛泛之辈。

晓阳居若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客源啊利润呀,从此高枕无忧。

就说公子这个题设得太简单了……只要长脑子都能通得过好咩……而眼前的小楼四,明显是带着脑袋来的……

岐伯暗自腹诽自家东主玄朗,一边冷冷地挑刺:“国子监的先生可不缺茶喝,你能请来?”

“不能。”

荣娇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她认识的池府外的人,屈指可数。哥哥们乃将门子弟,有交情的读书人不多,更别说什么大儒呀泰斗之类的,果断不认识!

她没打算自己请,“你可以。”

“我为什么要请?没门路!”

岐伯没想到荣娇的主意打在自己头上。

“岐伯做了三年晓阳居的掌柜,进进出出的邻居们,居然一个也不认识?我不信!刚才岐伯还提醒,现在我是东家……噢,暂时的,我知道,但这三个月内,我是代理东家,你是掌柜,我有主意,你要负责实施,贯彻执行。”

荣娇笑吟吟象只小狐狸,连消带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语气,不容岐伯拒绝:“况且,你家真正的东主可是向我保证过,自我接手晓阳居之日起,生意经营之事,上下会全力配合,唯我是从,若是他忘记交代了,我会请他再次明确……”

岐伯瞪圆了眼睛,又气又笑,这小子,居然敢威胁他!

这话公子不用提他也知道,既然是公子有意要给小楼公子机会,做下属的,责无旁贷,必须要支持配合,不可能扯后腿。

这小子,太鬼头了!

“不用了!我明天就拎马扎国子监门口蹲着去,看有没有眼熟的邻居给楼东家你揪一个回来!”

“岐伯,你办事我放心!等你好消息……你昨个儿还说和气生财,揪来的毕竟不好,勉强的生意不长久。”

听了荣娇的语重深长,岐伯咬着牙笑得诚意十足:“楼东家说得对!上赶子不是买卖,你放心好了!不过,我就是担心,国子监的先生喝过的好茶比你喝过的水都多,除了茶,还得有些别的东西,不然,一锤子的买卖,也长久不了。”

“岐伯说得是,国子监的先生清贵不凡,眼界过人,不过,但凡茶楼,不外乎茶水环境与服务,这些晓阳居都不欠缺,无非少个请他们来的噱头……”

为了做好这件事,荣娇方方面面考虑周详:“风雅之士,所爱无非琴棋书画、香玉茶器,尽我所有,投其所好。”

“一般的寻常物可入不了他们的青眼。这个不会也要我来准备吧?我是个小掌柜的,只会打打算盘算算账,跟琴棋书画不沾边,至于珍玩字画,我可没有!”

别指望我给你找幅多少年前的大家真迹或书圣琴大师的,你说的这些个,公子那里有得是,不过公子可没说要拿给说要拿给你用。

“作为代东家,岐伯做不了的,我总要想方设法分担一二的,这个噱头我来负责。”

荣娇绝不承认有时候她是故意要逗岐伯的,似乎能让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岐伯破功,是很有成就感的。

……岐伯窒了口气,这小子!故意的吧?

还好他功力深厚,这点小花招是不会在意的!

“多谢楼东家体恤,不知准备的是何噱头?我等必尽心力配合。”

他是有些好奇,能让国子监先生动容的噱头可不容易找,哗众取宠是没用的,这小孩子是真有身家深藏不露,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意识到问题的难度?

“我知道,等闲物入不了先生们的眼,奈何身家不丰,亦无人脉,琴书画香玉器,样样皆无,唯早年曾无意中记下的一局玲珑棋,由来弈棋品茶,是为雅事。岐伯觉得如何?”

不如何!

还早年无意中记下的玲珑棋,你今年才几岁?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还大言不残什么早年间?早年间记下的是吃奶尿床事吧?

任岐伯好涵养,也真心想冲她翻白眼,你当做生意是玩娃娃过家家吗?

“弈棋品茶,的确是雅事。”

岐伯打算先扬后抑,毕竟公子交代过,小楼公子是暂行代东家。

“就知道岐伯会赞同!”

哪知他话音刚落,尚未来得及说出自己后面真正要讲的,荣娇已就势接过他的话:“就这么说定了!岐伯你将消息传出去,邀请到够份量的客人,我会将棋谱准备好……要有个好听的名头,唔,你看晓阳居玲珑雅集怎么样?发些帖子,选个黄道吉日?还有,我们晓阳居非饱学之士不能进,虽是花钱来喝茶,也不能有钱就能进,没的拉低了格调,头一天雅集没帖子的没有引荐的,一概不让进!”

荣娇侃侃而谈,把她想到的全倒了出来:“做一些玉卡,初次来消费的客人,确认身份够标准后,走时赠发,视为贵宾,制订相应的贵宾服务,保证其成为常客。”

这个主意不错!

岐伯眼前一亮,禁不住又开始笑着挑刺:“不是什么人都会被贪图一点小利小惠的,文人重风骨,而且,不是谁都象楼东家一样喜孔方缺银子。”

荣娇不以为意:“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世人皆爱!再视金钱如粪土的雅士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银子?文人雅事,也多是银子堆出来的!用金银铸骨的风雅,在当今世家子弟中,实乃寻常。所以我以为,金银本无罪,商更非贱,乃是贵之根本与倚仗。”

嗬!

岐伯漫不经心的眸中终于闪过一道异色,没想到啊……小楼的这番话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还有这番见解!

不错!有悟性!

岐伯快慰之余,起了考校兴致,就荣娇提出的方案,事无巨细,挨个问过。

荣娇不知,在敲定全部细节之后,自己在岐伯眼里,已从走了狗屎运的小屁孩,进阶为可堪造就的徒弟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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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伯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盯着玄朗:“公子,任何时候都这般超凡脱俗,令我等凡人自惭形秽!公子啊,属下对您的敬仰如……”

那幅深情款款表白的模样,仿佛面前的玄朗不是他的主子,而是他最钟爱的心上人。

“说人话!”

玄朗早对他偶尔发作的抽疯状况习以为常,倒是站在他身后的阿金听到这两句对话,忍不住嘴角抽搐,岐伯又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根据这么多年的观察,岐伯只要高兴大发了,就特别想调戏公子……呃,错了,是向公子表白……不过,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

“公子您太让属下伤心了……”

岐伯幽怨的作怪语气在玄朗淡淡的注视下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态度好歹收敛了一些:“蒙您超赞的识人眼光所赐,属下要正式收徒!”

噫!

玄朗神色不动,之前要他关照小楼时,还是当成命令任务来接的,嘴上不说,心里不情不愿的!这几天功夫,怎么忽然就心甘情愿还拣了宝贝似的?

“小楼是经商的天纵奇才,属下不能错失美玉。”

岐伯的一本正经转得太过突然,阿金听着不禁怀疑这是正经话还是开玩笑的调侃。

“他年纪还小,前路待定。”

玄朗清浅的声线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难得小楼引起他的兴趣,他并不想马上决定他的前途。

从商从政,将来还会再给那孩子机会。

“公子您先听属下说明……”

岐伯腆着脸,玄朗清俊的眉头微皱,岐伯这张长相斯文的脸,实在不易露出这般惨不忍睹的表情。

“……当今大多数文人,号风雅而无风骨,其所谓风雅,无不以金银为骨,故商非贱,乃贵……这真是他说的?”

玄朗狭长的幽深黑眸中闪过讶色,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将岐伯转述小楼的话重复了一遍,心中多少有些惊异,他还只是个孩子,就有这番见识?还是,听他家大人说的?

脑中忽然闪现出桃花观中小楼说的那句“小隐才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或许,是他自己的思考?

“还不止呢,”

岐伯与有荣焉:“世人皆言商人重利,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耳!这世上,哪有不重利的?无非利之不同也,大利小利,利己利人,此利或为金山银海彼利或为权势荣名,百世流芳无非名之利,只要不是故存恶意,杀人放火谋人财命,重利爱利,有何不对?我就是想合理地多赚银子!公子您听,小楼公子的这番话是不是表明他立志于商路?”

“虽是歪理,还是有两分道理。”

玄朗嘴角微微翘起几不可察的弧度,想象着小楼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板有眼地用这番道理忽悠岐伯的情形,心里有点小轻松,有点小遗憾,这孩子总能让他觉得松泛致。

对于这个不甘的小孩,他的期待又被勾起了一点。试目以待。

“……玲珑局属实?”

玄朗没想到小楼会有玲珑局棋谱,即便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也得看机缘,这东西不是想要就有的,小楼的年龄与家世,按说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的。

“他是这样讲的。应该无假。”

岐伯现在将小楼视为潜在的徒弟,归属到他的羽翼之内:“那孩子不会信口开河,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事开玩笑。”

小楼嘴上虽没说,看他的表现,岐伯知道他有多在意这次机会,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这个东家他当定了的气势……

真有那么缺钱?

“公子,要不要查查小楼公子的底细?”

晓阳居的二东家都要给他做了,自己也有意收他为徒弟,是个什么来历总要弄清楚些,可别是什么人派来的,在身边养了只小白眼狼!

“此事无需再提。”

玄朗微蹙眉,同样的话阿金也提过,“你家公子没那么弱!”

这不是谨慎的问题,在你们眼里,你家公子我就那么脆弱没眼光?随便一个小孩子就能给我造成伤害?

再说,他对小楼,难得生出曾经的同病相怜之感,想法纯粹,愿意在自己有心情的时候,顺手拉他一把,他不想也不愿意代入彼此的身份,所以,他才在小楼面前自称玄朗——这个甫一落地时母亲给自己取的,多年未用鲜少人知的道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与身世,一旦知晓了小楼的身份,他或许就没了兴致,不想再期待他的表现了。

“他既然主动请缨,你全力配合就是。”

说好给一次机会,说好让小楼尽力而为的,那他就不会再出手,一切看小楼自己的表现。

“拜师之事以后再议。”

做了岐伯的徒弟,少不得就会慢慢归到他的麾下,若是要成为他的属下,为他办事,必须知根知底,家世清白,忠心不二。最重要的是,他不缺下属,更希望小楼能与自己朋友相交。

“是。属下省得轻重,谨遵公子吩咐。”

岐伯神色认真,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公子的商业帝国归他负责,若收小楼为徒弟,自己做的事就没法全瞒着他,小楼又那么聪明,但是,他不是自己人,在没有确定他的能力以及对公子的绝对忠诚之前,有些事不可能让他知晓。

++++++++

芙蓉街荣娇的新宅子里。

包力图一家已经安置了下来,闻刀向荣娇汇报,马车买好了,宅子也打扫过了,需要置办的物品也弄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细枝末节,包力图的娘子会得空继续收拾。

比较小的二进宅子,这是荣娇名下的第一份房产,未来的日子,她会经常在此落脚。

包力图俩口子带着一儿一女给荣娇磕头见礼,荣娇简单说了几句后,没多留他们:“……我不是那种严苛的主子,你们尽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更不会发卖拆散你们一家,但有一样,我不喜欢多话不忠的下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一会儿绿殳会找包家的,我的规矩和喜好,她会告诉你,包力图,你要做的事,闻刀会安排。你们下去吧,安心当差就是。”

“……闻刀、绿殳,我们就是住在这里,以后如果岐伯要急事找,我会让他派人到这里……绿殳你跟包家的说说小楼公子的规矩,布置好房间……以后包家的与她家的那个闺女归你调教……”

荣娇强调,绿殳不能永远冲哑巴,她的身份没法瞒着包力图一家,左右他们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若无特殊原因,没必要叛主。

“闻刀,你带包力图父子,特别是他的那个儿子,要尽快上手,以后不方便你露面的事,派他去跑腿……”

闻刀是小哥哥的贴身常随,他这张脸,京城勋贵子弟中认识的不少,随着荣娇隐瞒身份,在外行走的日益频繁,闻刀不适合老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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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伯的操作能力非同凡响,不出三日,荣娇就见识到他的手段。

原先门可罗雀的晓阳居,登门的客人忽然多了,也不是很多,既保持了走高雅范儿的清静又不冷清,三分之一的上座率,荣娇对此很满意。

人太多了,就乱,有失幽静,晓阳居可不是大马路开的茶楼,以热闹取胜,人太少,呵呵,开门做生意,没客上门不赚钱啊……

荣娇理想的状态是保持七成的到客率就最好了,客源也要精挑细选,一要有银子,二有银子也不能想进就进,三没有银子有真才华也招待,为这一点,荣娇特意与岐伯商量,制订出特例细则,没钱的可以拿学识技艺来抵。

毕竟也会有真正的没钱的读书人。

让人高兴的是,这些新增的客源多是冲着传说中的玲珑局来的,进来后点了茶,首先问到的是玲珑局,茶博士早得了吩咐,一概点头加摇头:“对,确有此事……东家没说,不知道。”

不善棋不好棋的文人如凤毛麟角般稀缺,精彩的棋谱更是千金难求,晓阳居有从未面世的玲珑局,要举行雅集!

这个消息悄无声息的在大梁城的清贵圈里蔓延开来,如夜雨潜入,一传十十传百,应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自然就没必要知道。

这又不是家长里短的八卦诽闻,平头老百姓知道了会推波助澜,棋乃君子之事,没必要街头巷尾皆知。

一件事,既要广而告之,又能锁定目标,控制在需要告知的范围内,荣娇对岐伯很佩服,这也是岐伯教他的:圈定客源,重点出击,无关的人,果断舍弃。

“楼东家,只需要让你想请来喝茶的人知道就好,传得太广,毫无意义。甚至是劳民伤财!”

在荣娇向岐伯打听事情的进展,请笺发出情况时,一时口快说到在街面上没听到消息,岐伯懒洋洋的表情中透着一丝你真笨的嘲讽。

“楼东家,生意人忌贪欲噢……”

荣娇的脸红了红,对哦,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

“多谢岐伯提醒,”

荣娇正色道:“小楼是关心则乱,太过重视,若有过失不足处,还请岐伯不吝指教。”

“放心,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会误事。”

岐伯漫不经心,这就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老夫亲自出马,无异于杀鸡用牛刀,怎么可能出差池?

“岐伯是怎么操作的?”

荣娇化身好奇宝宝,求解释。

“不是你拿的主意吗?”

身为始作甬者,你居然来问我?是闲得无事要拿老夫开涮?还是要摆代东家谱考校你未来的师傅?

岐伯面色一沉,有些微的不悦。

我的主意?没有啊……

“拎马扎去国子监门口逮人……”

岐伯似笑非笑:“老夫觉得简单粗暴了些,就找了两件国子监生服的衣服,让人穿了,在国子监大门口闲聊,在于子达先生经过时,故意说出晓阳居玲珑局的信息,于先生是有名的棋痴,当即就杀了过来,索走了一摞请笺……有于先生的宣传,国子监的先生,都知道了,于先生的棋友们也得了信儿……”

就这么简单?

荣nbsp;荣娇有些不可置信,在她眼里,将这个信息传递给有份量的人,是最难的关键点,岐伯居然开玩笑似的就搞定了!

“那于先生就信了?”

“当然!”

岐伯面露骄傲,四周环视:“他出身丹阳于氏,眼力介还是有几分的,我们这里,嗯,随便一样,是普通茶楼能有的吗?至于用假消息做幌子行骗?”

只要是带眼睛识货的,就当知道晓阳居处处珍品真迹,凭这份底气,说出的话自然令人信服,当然啦,岐伯没告诉荣娇的是,他还与于先生手谈了一局,仅以两目之差惜败,于子达由此愈发相信晓阳居会有玲珑局现身——掌柜的这么厉害,或许东家更是个中高手!

“楼东家,你那个棋谱是真有的吧?你能做主拿出来吧?生意人不能失了信用。”

除了小楼,没人指望晓阳居赚银子,若不是主子大方,要提携小楼,晓阳居是岐伯最属意的闲惬之地,就连玄朗,也喜这里清幽,偶尔会招了下属在此会面。

“岐伯放心,真有,我也可以做主。”

这幅玲珑局不是属于她的,是梦里楼满袖的记忆,不知何时刻印在她脑子里的,她确信是没问世过的,因为在梦里,这幅玲珑局出现时,允许楼满袖借阅的人说得很清楚,这是前朝西秦五世国主的珍藏,外人无缘得见。国主死后随葬在皇陵,因西秦立国不为其他国家承认,西秦灭亡后,皇陵不受保护,屡遭盗窃。

拥有原西秦大半领土的西柔国,立国之初,为解决国库银紧,秘密组建了一支特殊的军队,掩人耳目,专职摸金。

这幅玲珑棋谱得自西秦皇陵,因楼满袖有一段时间迷上了弈棋,好象现在拥有棋谱的是她的父亲?……梦里没出现此人的面孔,只说是蒙他特许,允楼满袖观摩,但不许外传。

带她去的人还说自棋局现世,得此殊荣的只她一个……

到底外面有没有流传,被岐伯一提,本来信心满满的荣娇忽然不十分确定:“……我明天拓制一份过来。”

荣娇后知后觉,至此方感到先前自己似乎太过自信以至冒失了,梦里的事,怎么全部当真?偏偏感觉上她就是有足够的自信,笃定这份玲珑局不可能有大夏的人见过。

不可能有大夏的人见过?

荣娇的心头浮起浓浓的疑惑,难道楼满袖是西柔人?

为何提到西柔,她的心就怦怦跳得厉害,有发自骨髓的莫名熟稔与酸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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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楼满袖弄得心事重重的荣娇刚回到三省居,嬷嬷就迎了上来,面色有些不自然:“姑娘,正院派人过来了。”

康氏?

荣娇挑挑眉,她好不容易安份消停几天,又要生事端?

“……已经走了……是岳桂家的来传的信,没见着姑娘很不高兴,说是夫人吩咐,从明日起,禁足结束,恢复晨昏定省。”

栾嬷嬷脸色很不好看,这是又要恢复请安了,说是请安,哪回夫人看了姑娘能安安生生的?又要折腾了。

“今天府里有事发生?”

还是有什么人提到了她?不然,康氏怎么会忽然就想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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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将军回来了。”

栾嬷嬷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给荣娇。

“大将军晌午后回府的,听说脸色不好看……直接去了正院,摒了下人与夫人在内室相谈,似乎与夫人起了争执,出来时怒气冲冲的……”

“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就去了拢月居,半个下午都呆在那里……晚膳也摆在杨姨娘屋里……听说正院里夫人发了好大脾气……”

“嬷嬷估摸着,会不会是大将军提到了姑娘?或者说了什么有姑娘有关的事情?夫人是在大将军去了拢月居之后派人来知会的……”

自得了信儿栾嬷嬷就在琢磨,到底是为什么又让夫人惦记上自家姑娘了?大将军月余不回府,一回来就让夫人没脸,夫人心里定埋着火,气不顺着呢,自己姑娘每日晨昏定省,不正是做了她的出气靶子?

荣娇猜想到的原因莫过如此,要么是大将军提到自己了,要么就是康氏心里不顺,拿她来出气……管她哪一种呢,总之康氏不会让她好过!明天去了就知晓了……

“嬷嬷甭猜了,那位的套路左右就那几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荣娇安抚着忐忑不安的栾嬷嬷,“不就是请安吗?明天我准时过去就是。”

康氏的心思不值得揣测,肯定不会有好事就对了!

大好时光放在猜想康氏身上,浪费了!

只是,因这晨昏定省,她的时间就没前些日子这般自由了……不能随意早出晚归。

说好了明天要给岐伯玲珑棋局的……

荣娇惦记着答应的事情,为防康氏出夭蛾子误了时间,提前将棋局默画了一遍,才灭了烛盏上床就寝。

……

次日一早,荣娇梳洗之后按正常时辰赶往正院请安。

康氏果然又抽风了,让荣娇在她屋外站着等了两刻钟,才召了进去。

黑着一张晚娘脸,阴得仿佛要下雨!

池万林昨晚歇在拢月居,康氏的心情怎可能好了?!

秋夜凉如水,辗转反侧,孤枕难入眠,早起青着眼圈,在心里将杨姨娘诅咒了千遍万遍!那个狐狸精老贱人!早早晚晚的,要她好看!

要说康氏真是个看菜下碟的奇葩,明明是池万林自己长着脚去的拢月居,康氏不恨他,偏认定是杨月儿狐狸精使狐媚子的下作手段,缠住大将军不让走,岂不知若那池万林有心想回正院,想来陪着她这个嫡妻,杨月儿一个做姨娘的,还敢硬拉着不放?

就算她笼男人的手段高超,那也是大将军愿意配合。

康氏眼中,自己的夫君千好万好,不好的是杨月儿这个不要脸的!不但自己缠着大将军不放,还把她贴身的丫鬟也送到了大将军的床上!与她一道同时服侍大将军!

以为她不知道?

贱人就是没脸没皮的骚货!两女一男的畜生行为也干得出来!

康氏一大早得到密报,拢月居昨儿晚上两女一男被翻红浪,气得怒火中伤,连摔了好几个杯子,又想到昨天大将军对自己的指责,对厚哥儿的不满,愈发气得心肝痛!

不就是替勇哥儿给安国公世子张津捎信,去了趟笑|春|风吗?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家规祖训是不许入欢|场,可他又不是去找楼子里的姑娘,到青|楼找人都不行?就是犯?就是犯了家规?要家法处置?

康氏不服,更听不得人说池荣厚不好,即便这个人是她最爱重的夫君,说厚哥儿不好,她也忍不住要辩驳,结果惹得池万林大发雷霆,责骂她是慈母多败儿!无知妇人,不知轻重不识好歹!

本来就各种不爽的康氏,见了荣娇,更没好心情——想起最爱的厚哥儿为了这个小丧门星没少跟自己闹别扭,就把昨日池万林对池荣厚的不满都记到了荣娇头上!

康氏这是不知道池荣厚到笑|春|风的真实原因,如果知道,估计会把荣娇撕碎了。

荣娇施礼请安,康氏阴着脸没搭理她,仿佛没看到眼前站着的大活人……荣娇也不管,自顾起身,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充当人物布景。

好半天康氏想到她,没好气地说道:“……木头似的戳那儿干什么?充哑巴?看着就让人心烦!十几岁的人了,一点长进没有!真不知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荣娇看她莫名其妙的乱咬,微微一笑,不做争辩。

嘿,不说话嫌她是哑巴是没规矩,她若是先开口,铁定又是被换个由头骂。

这么多年,康氏的表现始终这么差强人意!

被她厌恶的,怎么做都要被喷。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学点正经事儿了,从今儿开始,跟着学管家理事!”

虽然康氏是拧着眉头语气不善,说出的竟是破天荒地好话,荣娇心底微怔,没按常理出牌啊,这又要演的哪一出?

“跟我去回事厅!快过仲秋节,府里要送中秋礼,你跟着好好听听,学学人情往来的礼节!”

尽管吩咐命令的口气,十分的不友好,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极明显:要教荣娇管理家事!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荣娇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之色,心里却在分析康氏这一反常举动的原因,不可能是康氏自己想开了,突然良心发现!是池万林的要求?还是,因某种原因,康氏需要做脸面?

事实上,荣娇猜的都不对,这不过是康氏的新手段,既能卖好给儿子们,又能搓磨荣娇。康氏恨不得荣娇马上去死,又怎会好心教她管家?

到了回事厅,康氏打发荣娇站到屏风边上,自己在上位落座,传管事嬷嬷挨个进来回事。

她既无意教荣娇,自然也不会解释指点,如常理事,也不管荣娇听不听得懂,看都不看她一眼,好象她就是屏风。

倒是那些来回事的婆子,见她站在那里,难掩惊讶,会抽空偷覷一眼,不明白刚解了禁足令的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荣娇不理会这些各种猜测惊奇的小眼神,她不在意康氏的冷落,纤细的腰背如秀竹玉立笔挺,用心听着康氏与管事的对话,按照节礼的多寡猜测对方与池府的关系亲厚。不管康氏是何用意,能听到这些,对池府多一些了解总归是有益处的。

荣娇的上一世活得懵懂无知,她甚至到和离之后,都不清楚池府与王府结亲的内幕!在自己身上在池府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一概是不知的!更遑论朝堂大事民间八卦,她什么都不知道!五感俱失般的!

先是自闭于池府三省居,接着被幽禁在王府,然后又自困于佛堂……

那一世,是白活了,到死都无知如白纸!

荣娇鄙视曾经的自己,这一世,她再不会糊涂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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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氏这一上午处理的事务不少,偌大一个府邸,主子仆从加起来几百号人,吃喝拉撒鸡毛蒜皮的事情少不了,更重要的是她说给荣娇的原因,中秋节将至,外地的节礼已经采办送出,同在大梁城的,这几天准备送出,时间刚刚好。

送礼是门大学问,康氏做了十数年的当家夫人,可谓熟悉个中门道,却也不敢松懈轻忽,逐一查问,落实清楚,唯恐一个疏忽,送礼反结仇。

她理事过程中,少不得会瞟荣娇一两眼,见她矗在那里不动,愈看愈是碍眼!不由对康嬷嬷的这个提议不甚满意。

昨晚康氏气哼哼睡不着,骂完了杨姨娘骂荣娇,旧怨新仇,又钻到牛角尖里了!总归全是小贱人所致!

若没有当初的怀孕,就不会有杨贱人的进门,没有杨贱人,大将军还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他明明发过誓,白首不相离的!

若说是变心,为何生兴哥儿勇哥儿厚哥儿时,他不变心,不需要狐狸精暖床,那么多年都能忍,怎么到了丧门星这胎,他就要急色了?

都说男胎丑母,她生了三个儿子,怀哪一个时都没令夫君嫌弃,怎么一怀上池荣娇这个贱丫头,夫君就要纳妾?

在康氏的认知里,荣娇就是万恶之源,是一切不幸的源点,因为她的到来,才会导致这后续的一连串事情,她深深悔恨当初没有果断的永绝后患,对荣娇的敌意根深蒂固,随时间而愈成执念,固执地认定,只要池荣娇消失,夫君的心会重归,儿子们也不会再因荣娇与自己生隙。

只要池荣娇死了……

心腹康嬷嬷比她明白,不关大小姐的事,但夫人已偏执成魔的想法她没能耐消除,为自保又必须时不时说服一二,康嬷嬷清楚,自己就是康氏手里的刀,康氏要动大小姐,一定会指派自己执行,别的人,她信不过。

康嬷嬷是忠仆,为夫人死不足惜,可是她还有儿有孙,自然不愿意一家老小都为康氏疯狂的想法去死。

下药让大小姐吃些苦头或陷害这样不伤及性命的事,夫人吩咐她敢做!事情败露,只要她认罪,夫人会护着她的家人;

若她真胆大妄为下手取了大小姐的性命,一旦事情败露,二少爷三少爷绝不会放过自己全家!

夫人想护也护不了!

况且若真到了那份上,夫人说不定都自身难保,三少爷或许会顾念母子情份……二少爷……想到池荣勇那张冷冰冰的脸,看透人家似的眼睛,康嬷嬷表示,她怵得很。

不想被夫人逼到或要铤而走险的地步,她就要拐歪抹角地,拿夫人最看得的迂回劝说,所以康氏夜里睡不着,拉着她大发脾气时,康嬷嬷给出主意:“……夫人,三少爷当然是好的,大将军是一时关心则乱,毕竟前些日子那个地方出过事儿,王家的三公子,不还受重伤了?”

这事康氏清楚,她原先还一度以为王家三公子会归西了,坏了将军的打算。听说昏迷好几天,还是吉人天相,醒过来了。

“您想想,两派打架的事被三少爷赶上了,大将军能不担心吗?刀剑无眼,拳脚无情,虽说三少爷武艺高强,架不住有打黑拳的,您宽宽心,三少爷样样出色,大将军岂能不知?”

“这个不省心的……我不是看他与丧门星走得太近,怕他不小心着了道儿?厚哥儿厚哥儿就是个犟的,说了多少次了,非要跟那个克命星亲近!这回的事,肯定沾了她的晦气……”

康氏稍有释怀,却对池荣厚与池荣娇的亲近恨得咬牙切齿:“我是真担心,厚哥儿跟她走得近,影响运势……要不,把她发送到庄子上,隔得远远的?”

没用的,发到庄子上,少爷们不会去庄子上探望吗?

“您不如试着将她拘在身边……就说她年纪到了,要亲自教导……少爷们肯定会高兴……到时您再借亲兄妹亦男女有别,劝少爷们为了大小姐的名声,尽量不要常跑三省居……假以时日,少爷们外头差事又忙,难得回府见上一面,想不疏远都难的……”

嗯……

康氏仔细琢磨,似乎有些道理,厚哥儿常因为自己不管他的好妹妹而制气,要是听说自己将丧门星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一定会更念自己的好!

或许她原先想岔了,只想着自己厌恶,就想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实际上,放到跟前更容易做手脚……

于是就有了带荣娇理事之说。

康氏忙完了大半上午,虽说热茶不断,也觉口干舌嗓。见荣娇腰背笔直站在屏风前,风姿不改,姿态如常,不由又心浮气燥——她是打心里厌恶!看一眼就觉得眼睛染了晦气,脏了!

与她同处一室,呼口气都不让人痛快!

康氏觉得嬷嬷的建议虽可行,但她低估了自己对池荣娇的憎恶程度,要这么个人天天矗在她眼前,天天在面前晃悠,她觉得自己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绷不住,会大喊大叫风度尽失,严重了或许会亲自拿刀剁了她……

“你能不能上心些?我是教你理事不是让你来当屏风的!”

康氏先爆发了,“你看看你,能有个笑模样吗?谁欠你二百吊不成?行了行了!看你也没走心!十五要拜佛,从今天起你没事就抄经书吧,也能静静心!练练字!”

“以后你就坐屏风后头,别矗前头,在下人面前也没个规矩!别想着回你院子偷懒,以后你就在正院呆着,上午听回事,下午抄经……康嬷嬷你给她找张桌子,备下纸笔经书……”

要紧的是要把人拘在身边,做出手把手教她的样子……这个关键点康氏没忘。

妈淡!

荣娇面色如常,礼仪完美地谢过池夫人的关照,心底却恼火康氏的突然抽风之举,天天在正院呆着怎么能行?她在外面还有正事要办呢!

一时无计可失,只得听从安排。借去官房之际,吩咐跟到正院的红缨捎信给绿殳,让她到书案取那幅大信封,里面是自己昨晚画好的棋谱,让闻刀跑趟晓阳居,给岐伯送去。

难道自己与康氏真的是天生犯冲?

晓阳居的一切刚开始起动,宅子与人都有了,她还有许多别的计划要完成……不可能天天耗在正院抄经啊……

府中的各项杂事管理,一她志不在此,二诸事无甚难度,浅尝辄止即可;三康氏也不会真教,至于那些府邸关系,了解过足矣!

她不可能天天耗着!

荣娇抄经边思索着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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