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通老板撩开门帘风风火火的进来,见白涟舟还在边抠手指甲,边若有所思的出神,厉声喝道:“你小子!外面桌子也不收拾,人家客人都坐下等着了!”
白涟舟被万事通老板紧赶慢赶的推到大厅,只见大堂里已经人满为患。今天与平时完全不同,若是来这么多人,肯定是熙熙攘攘,觥筹交错才对,现在这大厅里却安静的出奇。白涟舟四下看了一圈,这才看见门外的桌上放着上一桌剩下的饭菜没收拾,新客人已经坐下了。
白涟舟走上前去,打量着这位来客,一眼便瞧出来这是个灵术师,身上的灵术师长袍很低调,明眼人不仔细也瞧不出来。白涟舟闭上眼睛,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悄悄发动占卜术,发现这来者灵力基础扎实,但丝毫不及现在的自己。
看样子,该来的总是来的太快。
他抄起抹布就凑上前去,陪着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刚才后厨有点事,怠慢您了……”
话说到一半,在白涟舟俯下身的瞬间,他便瞧见那客人隐在桌下的手里,藏着一把淬着冰凌的尖刀,顿时吓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你是这儿的店小二?”来客冷冰冰的开口道。
“是啊,客官,您想要点什么菜,我们这儿有……”
“我不点菜。”
白涟舟一愣:“那客官是住店?”
“你是灵术师?”
白涟舟吓得一哆嗦,放下抹布搓了搓手,陪着笑问道:“客官您瞎说什么,我就是一打杂的,哪会什么灵术啊?”
“别装了,你是个灵术师。”来客语气坚决,尖刀哒哒哒的敲着他手上的银戒指,“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在占星师面前装疯卖傻。我叫托克,是圣朗德尔占星师。”
白涟舟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十分年轻,算是棋逢对手,上来便自报家门,居然也是占星师,自己能感知对方,那对方一定能窥探到自己的灵力底线。他警惕的向后撤了一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柄短刀。
“你是弗吉利亚帝国的人,来我们维奥莱特做什么?”
白涟舟双手一盘,身子向后微微一仰,道:“客官,在我们小店门口生事,损坏了什么东西,可是要照单赔钱的,您跟我犯不着。”
托克的手臂微微颤动,像是随时要拔出短刀来刺向白涟舟一样,恶狠狠道:“你一个弗吉利亚人,来距离帝都这么近的地方,究竟是何居心!我身为帝国的占星师,说什么也要把你逐出我们维奥莱特帝国!”
白涟舟撇撇嘴,上下扫了几眼,心想看样子这货是个胆小鬼,暂时不担心他会一刀过来取了自己的小命。他的目光在托克的腰间停住,只见腰带上挂着一个银灿灿的牌子,那应该是进帝都圣朗德尔的通行牌,这占星师,倒是一点也不低调啊。
托克并没有发现白涟舟盯上了自己的通行牌,仍旧面色铁青的低喝道:“你最好识相,现在自己收拾东西辞职走人,别让旅店里的人听见什么声响,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白涟舟漫不经心的往旅店里看了一眼,确认老板和熙瑶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响动,挑着眉毛对托克说:“大灵术师,怎么你一发现我是个占星师,就紧张起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维奥莱特的占星师现在都老老实实呆在圣朗德尔,根本就没有人会来萨鲁镇掺和这趟浑水,作为准灵使的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别的国家的占星师吧?”
托克的脸色越来越白,青筋暴起,“噌”一声抽出那柄短刀架在白涟舟面前,暴跳如雷道:“你最好现在就把你的嘴闭上,臭小子!我是占星师,你也是,别人怎么就能确定占星族的灵使是你还是我呢?”
望着那柄淬着银白色冰凌的短刀,白涟舟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幸好旅店门口的桌子有遮阳伞,过路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注意到托克的举动。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轻声对托克道:“不怕死的话,你试试?”<b?”
再无他话,托克手上的短刀已经呼之欲来。白涟舟向后撤步,稳住身形,暗暗左手指尖蓄起一股灵力,手掌一挥便架在短刀之前。像是一面无形的墙,刀尖在白涟舟手指前的几厘米处停了下来,反而是托克,被那无形之力反推了一个趔趄。
“果真是风元素的灵术。”
托克一声冷笑,只见那刀尖上的冰凌突然融化,“咻”地,一颗颗绿豆粒大小的水滴破空而出,犹如离弦之箭,急射向白涟舟的胸膛而来。望着变化多端的水元素灵术,白涟舟急中生智,将手指的灵力顷刻间散成一团,只见他身前的空气突然有形的簸动一下,那几颗水珠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化作水蒸气消失了。还未等白涟舟为自己的急中生智得意,托克便大笑道:“你们风灵师最好对付了,蠢货!”
未曾想,在白涟舟失去单点保护的同时,托克的短刀已经在距离他胸口半米的地方准备就绪,此时已经被其主人用力一插,发出一声血肉模糊的闷响。
白涟舟有点狼狈的侧身躲闪,多亏了风元素的加持,风灵师在战斗中一般不会吃速度的亏。这一记猛攻只是划破了他的肩膀。他不使用灵术已有半年之久,此时在对上不相上下的对手时,熟练度下降了不少。他吐了口气,突然飞身跳离旅店,像后街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去。
托克暗骂一句,连忙跟了上去。白涟舟并未跑远,而是依旧面不改色的死盯着他,血液顺着肩膀滴到地上。
托克信心倍增,脸上已有了掩盖不住的笑意,逐渐狰狞起来,目光狠毒的看着白涟舟,道:“这么低劣的风灵术,也敢拿出来跟我较量?我今天给你个教训,滚回你们弗吉利亚,精学个几年再回来吧。”
白涟舟不怒反问道:“喂,托克,你真的是他们要找的准灵使吗?”
“这还用你问,当然是!整个萨鲁镇都是给老子去圣朗德尔开路的,若不是今天遇见你小子,也不用这么麻烦。”
“哎,趁我现在还活着,我问你个问题,怎么去圣朗德尔啊?”
托克不耐烦道:“你小子,是不是没在维奥莱特帝国混过?这种事还来问大爷我,帝都是随便什么黄毛小子都能进的?你得有通行牌……”
白涟舟耸了耸肩,问道:“你看是不是这个?”
只见白涟舟抬起那根受伤的胳膊,手腕上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银牌,托克一见,连忙点头道:“对,就是这东西,你小子怎么……”
托克一摸腰间,猛地反应过来,原来白涟舟这油头滑脑的,刚才借着他攻击时故意向下闪身,随手就顺走了他别在腰间的通行牌。瞧着白涟舟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托克怒上心头,在维奥莱特帝国高贵的灵术师家族中,从来没见过这样诡计多端的。他将短刀往腰间一插,双手从身后拔出两柄双刃剑,看起来比一般的剑要细长一些,剑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嘿嘿,托克先生,我看您才是欠磨炼,敢光明正大的把通行令牌挂腰上,还真是招摇得很呀!”白涟舟用一根手指甩着令牌上的细线,“现在这通行权可是在我身上了,我才是占星族新找的灵使,你是哪里来的臭小子,对本灵使一点也不尊敬?”
“今天我要让你尝尝后悔的滋味。”
隐隐感受到空气撕裂的声响,托克双手交叉朝着白涟舟的方向袭来。小巷子里突然刮起了大风,卷杂着几户人家晾晒在外的衣料抛向空中,一时间尘土飞扬,蒙蔽了二人的视线。托克手中那柄细长如柳叶般的武器,突然横劈几下,空气里剧烈的震动,无数细小的冰凌随着那几道破空的剑气朝着白涟舟的方向激射而去。
白涟舟身形一动,无形的风盾已经架在了自己面前。论风与水灵术间的博弈,白涟舟十分自信。隐隐在身后蓄力,手掌处的空气像是汩汩的水流般形成一个漩涡,随时准备出手迎接托克的下一次攻击。
“就知道你会这样,小鬼头!”托克冰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胜利的愉悦,显然他已经自信的认为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在白涟舟一手架盾一手蓄力的同时,破空而来的水滴突然在风盾的表面来了个急刹,逐渐汇集成一个大大的水球,因为碰到变形的空气,愣是像用吸管一样,直接被吸到了白涟舟面前。还没等他招架,那水球便在随之而到的剑气作用下一劈为二,直接在他面前炸裂开来。
白涟舟登时被淋得浑身是水。他轻轻嗅了嗅身上的滋味,原来是托克将未晒干的衣物中的水用灵力攫取而出,借力直接向自己发动了攻击。白涟舟缓缓吐出一口气,拳头周围已经蓄积了足够的力量,只见他将手掌张开,猛向前一堆,无数密密麻麻的风刃犹如一条游蛇朝前奔涌而去,所过之处尘沙飞扬。
然而,还未等那些疾如闪电的风刃到达托克面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占星灵使?我看是你该回去练上两年吧!”
托克话音未落,就见白涟舟手掌上的灵力戛然而止,身体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般向着托克的方向猛扯。白涟舟感觉到身上的水,以一股极强的力量拖着他血肉之中的汩汩流出的血液,这股力量强大到让他拽都拽不走,逃也逃不掉!
白涟舟明白大事不好,托克一定是想利用这股拉力一剑刺死自己。他努力靠在建筑物上,尽量让自己被拉过去的时间放缓。他努力的思考着,但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在他心里,仅仅是最开始见面时的较量,托克就已经输给了自己。
托克仿佛察觉到了白涟舟的意图,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几分。白涟舟吃痛,水灵术贯穿在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抽丝剥茧般,像是想将他身体里的器官全部活生生的扯出来。可怕的是,托克的灵力明明与自己差不多水平,却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力量到达了极限,白涟舟被迫脱手。他突然灵机一动,在脱离墙壁的同时双腿用力一蹬,两股力将他以极快的速度推向托克面前。脱离了那股蛮力,他再次在手掌蓄积起灵力,催动最简单的风灵术,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朝着托克的胸膛打去。
托克眉头紧锁,瞬间收回刚才的水灵术,只见白涟舟湿漉漉的衣服,瞬间崩出无数的血色小水珠,在空中停顿下来。但是白涟舟因为惯性没有停下来,他掌中蓄积的风刃已经借着这股冲力打了出去。
托克的身体在白涟舟出拳后的瞬间发出几声闷响,血液从他背后迸射而出,接着是几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他整个人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像是被抽走骨头的狗一样摊在地上。
白涟舟的胸膛重重的砸在地上,他只觉喉咙里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原本他可以施展完风刃之后,在自己身下幻化出一个空气软垫,就不会摔得如此之惨,半年未施展过体内的灵术,在对上实力相当的对手时,太过急于求胜。
只可惜,现在的灵力实在太少,仅短短的几次过招,白涟舟就觉得疲乏无比,浑身使不上劲。他挣扎着走到托克身边,发现对手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他扯下托克的一截衣服,给刚才的伤口做了点简单的包扎,不知是疼痛感还是杀人后紧张的情绪,让他浑身发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么不经打?”白涟舟暗叹一句,“啧,搜人尸体是不是不太好”
小巷子里突兀的寂静了下来,他四下张望一圈,随即翻找着托克身上的遗物。很可惜,除了刚才那把短刀还算衬手外,只有一个装着十个银币的钱袋,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人从哪来、到哪去,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是占星族钦定的灵使,一概无从知晓。
占星师种族,其存在的意义就是探知未来,灵力感应,所以少有像其他种族一样毒辣霸道、能一击致命的灵术,偶尔有个一招两招,也是所有灵术师都会的基础灵术,其强度强弱看使用者本身的灵力如何。像刚才白涟舟所用的“风刃”和“风盾”,不过是风灵术中最简单的基础灵术,但倾尽了使用者所有的灵力,所以才威力巨大。
白涟舟咽了口唾沫,百般后悔,刚才下手属实太重,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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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通老板看着白涟舟慢悠悠的从门口走进来,破口大骂道:“你这臭小子,这么半天跑哪去了?让你收拾门口卫生,客人呢?”
白涟舟装傻充愣:“客人?我怎么没看见什么客人?”
“刚才门口坐着一位灵术师,你没看见?”万事通叉着腰,把白涟舟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你这小子怎么受伤了!还流了这么多血!”
熙瑶听到外面的声响也跑了出来,见白涟舟狼狈不堪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遇到劫匪了吗?”
白涟舟抬头看了眼万事通和熙瑶,用一副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道:“我,我冤枉啊!”
熙瑶和万事通异口同声道:“谁冤枉你了?”
“刚才我出去收拾桌子,门口那位客官与我交谈两句,接着就说我是什么占星族的灵使,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见我不回话,他二话不说就拿着一把小刀想杀我,我为了躲他,滚了一身的土,他后来找不到我,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万事通连忙着急地捂着他的嘴巴:“小子,这话怎么能随便乱讲!”
“可是我真的不是灵使,为什么找到我头上来啊!”
白涟舟故意朗声说着,边说边假装紧张的打量着周围客人的表情。自顾自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几个人对他说的这番话感兴趣,倒是熙瑶脸上眉头紧锁,疑云满布。
只见熙瑶扬起脸来,笑着推了推万事通:“老板,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两天萨鲁镇来来往往的,都说是来找灵使,说不定刚才就是镇上的小混混见白涟舟是生面孔,想讹他钱呢。白涟舟,你可确定他跑远了?”
“我确定,他找不到我就跑远了。你这么说还真有道理,若是什么‘灵法师’的话,应当很有钱才对,我看那家伙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什么值钱物件都没有,想必肯定是个地痞流氓吧。”白涟舟托着下巴,假装回忆着。
熙瑶舒了口气,笑道:“那就是了,刚才这儿来了位执法官,估计那小子听到风声就跑了。我去给你拿纱布,你在这等一会儿。”
“哎,小子,你不是说……”熙瑶刚走,万事通凑过来,声音越来越低,“你不是说你是个灵术师吗?在这跟我装什么大头蒜呢!想在我这炸鱼,你还是省省吧。”
白涟舟摆摆手,笑嘻嘻的说:“您这万事通,见多识广的,怎么还被我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骗了呀!哈哈哈,我还说我是皇亲国戚呢!”
“你……”万事通气的直喘粗气。
“不好了!后巷死人了!”
还没等白涟舟继续耍贫,旅店门口便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一个少年,随即便是女人凄厉的惨叫,屋内屋外开始躁动起来,不少人跑去围观。
万事通跑出去,朝着后巷的尸体观望片刻,转头瞪着白涟舟道:“跟你没关系吧?”
白涟舟脸色“刷”的一白,声音颤抖道:“我怎会知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死人!”
万事通狐疑的看了看白涟舟,道:“没有最好!若是让我查出来是你这个小鬼头干的,有你好看!”
“死的…是谁啊?”白涟舟小心翼翼的问道。
万事通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他身上的衣服,大概也不是特别有钱的灵术师,不过是他们灵术世界里的争斗罢了,跟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没有关系。”
白涟舟故作惊讶:“哦,原来是个灵术师”
“这两天镇上的灵术师越来越多,早有传言说灵使就出在咱们这地方,你这两天老老实实呆在店里,别给我惹事,等消息准了再出门活动,听到没有?”
“是是是,一切全听您的。”白涟舟毕恭毕敬的退回后厨去。
那日的托克之死,并没有给小镇带来波澜,几天里生活平平淡淡,但如万事通所说,镇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傍晚时分,来来往往的客人逐渐减少,但旅店里却是人满为患。白涟舟看他们已经与前几日的客人大不相同了,他们身上的配饰十分名贵,面容带着一份神秘感,与小镇的气氛格格不入。这样名贵的配饰和服装面料,白涟舟在弗吉利亚帝国很少见到,估摸这一件衣服足够他家四口人一年的开销了。
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水帝国人的富裕程度,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白涟舟经历了这么一遭,行事也算谨慎了起来。这些天人多眼杂,除了上菜和收拾卫生,他都老老实实躲在后厨帮厨师打下手,生怕这来往过客之中再有一个半个的灵术高手或是占星师从他身上看出端倪来。
不过他终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按捺不住是正常的,偶尔借收拾餐具的名义,去一楼的用餐区转上一两圈,名义上是去打扫卫生,实际上是为了去偷听点有价值的消息。
毕竟现在只有他最好奇,到底有没有新的灵使候选人出现。
“老兄,你说这萨鲁镇,最终会花落谁家?”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问旁边的同伴,“你看着周围的人,大多都是灵族的灵术师,这地方不会,又变成灵族人的领地吧?”
“反正这样的好事轮不到咱们,操心这个做什么?不过咱俩来的时候也算是凑巧,这一片的灵力波动实在是厉害,震得我心脏都有点疼。”坐在旁边的男子身穿蓝色的斗篷,表情不屑一顾,“我有很强的心理感应,这里肯定有灵兽出没,到时候咱们跟着灵族人的队伍过去,说不定还能逮着几只灵兽玩玩呢。”
黑衣男子反问道:“你倒好,净想着分羹,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被发现了,全都算在我头上。萨鲁镇这么大,外围也没什么大的城市,灵族人把这里拿下,那在维奥莱特帝国,不就是连王室都没法牵制的存在了!你想想,咱俩虽说是外人,但要是真帮他们做些大事情,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奖赏呢!”蓝衣男子越说越激动起来,嗓音也越来越大。
“你小点声,万一这附近有王室的人在怎么办?”
“老弟,你在开什么玩笑?王室后裔怎么可能来住这样的旅店?”蓝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瞧见没有,小镇东边那座高搂,那家旅店不知道比这家好多少倍!”
“大哥说得对啊!”
“再说了,就算是来了一个半个的,又能怎么样?能跟灵族人抗衡吗?他们敢杀人放火吗?敢胡作非为吗?”
白涟舟在一旁听着二人大声密谋,只觉云里雾里,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起来,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不过他对这两个人聊的内容颇有兴趣,凑上前去问道:“两位尊敬的灵术师,我这两天一直听镇上的人们说来说去的,看二位像是明白人,能不能告诉小的,这里要发生什么事情啊?”
两个灵术师彼此交换了眼神,蓝衣男子有所顾虑,他用胳膊肘儿撑着桌子,靠在白涟舟面前:“小伙子,看你这长相,高鼻梁大眼睛的,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我才来这里没几天。”白涟舟连忙解释道。
“你一个弗吉利亚人来凑什么热闹?”黑衣男子一拍桌子,喝道。
“哎哟大人,您误会啦,我不是弗吉利亚人,我是血统纯正的维奥莱特人呀!我刚才看您二位器宇轩昂,相貌不凡,想必一定是咱们帝国最强的灵术师,小的有幸在这儿遇见您,自然是想沾沾贵人的福气!”
蓝衣男子显然是经不住白涟舟油嘴滑舌,夸得天花乱坠,于是勾了勾手指,示意白涟舟靠近一点,“看你跟我有缘,我就偷着告诉你。这里马上要发生好几件大事,你想先听哪一件?”
“这不好吧……”黑衣男子迟疑道。
白涟舟见他要阻拦,连忙跟上话头:“您从最厉害的讲起吧!”
“这最厉害的事情啊,这里马上就会有一个新的灵使出现了,而且,很有可能就这可能就这附近!”蓝衣男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白涟舟激动道:“莫非二位高人,已经有灵使的人选了?”
“有,不过说了你也不认识。”蓝衣男子讪笑道。
“您说给小的听听嘛,小的这些天干活也无聊,回头给您多上点小菜!”
蓝衣男子道:“这平民之中出灵使,算是极其少见,不过大概率呀,也是世家公子,或者是之前咱们维奥莱特帝国军队中的士兵,稍加培养便能成大器的人,总之肯定就在这附近我几乎已经闻到灵使大人的气息了……那样浓郁醇厚的高尚气息……”
白涟舟内心长长舒了口气,真不巧,看来这两个愣头青嘴里的灵使,就是本大爷啦。
哎,不说这个了,被大灵使格温德林接到首都圣朗德尔。直到此时此刻,帝国三年来所有的事情,羽魑仍旧一无所知,四大种族中真正见过她的人也很少,但这六年里关于她接替灵族族长和侯爵之位的传说不胜枚举,神乎其神。
这是她成为灵族族长后第一次回到神秘湖畔,一切都像梦一样。
神秘湖的灵力日积月累,一直是帝国之中灵力最丰沛富饶的地带。战死的战士们都会将自己剩余的灵力留到这里,形成一种特殊的灵力魂魄,供后来发现它们的人补给灵力。她再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一种常年游荡在这片区域之中的,可以快速补充体力的“良药”,对于作战和增强灵力都非常有用。
羽魑单膝跪在地上,用她纤细的五指抚摸着大地,强大而精准的灵力召唤让她周围的土壤呈现出金色的纹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穿着火红长袍的少女,她睁开那双仿佛红宝石般惊心动魄的双眼,柔软而又纤长的睫毛把她装点得像一个年幼的火神。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柄修长的黑色权杖,杖身之上缭绕着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灵力气息,如同湖水般冰冷。
羽魑出神的望着那柄黑色权杖,心下甚是疑惑——
为什么火灵师的魂魄会留在神秘湖?
目光尽头的森林,在并不明媚的日光下显示出一股骇人的寂静。一阵如同鼓点般的脚步声,突如其来,一个灰色的影子从羽魑的身边掠过,停在不远处结冰的湖面上,霸道的擎住那个少女纤细的腰肢。
“你,你是谁,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么?”
“礼貌?你是谁家的小姑娘,竟然不认识我。”前面的人仰脸看着羽魑,桀骜不驯的笑着。他壮实的肱二头肌上赫然印刻着清晰的火灵师烙印。
“格里帝国的灵术师?”羽魑皱皱眉,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着装:“看样子你出身格里帝国的王室,莫非你是王子尼古拉斯?”
“嗯,算你识相。念在你年轻,我不与你计较。”火灵师点了点头,有些惊讶。“本王子不想与你废话,也不想无故多生是非,我只求今日能把这位权杖祭司带走,你最好不要妨碍我。不然若是一会儿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小姑娘家哭哭啼啼的,啼的,很是麻烦。”
羽魑几乎要放声大笑起来:“格里帝国的王子,你还没有资格在我们维奥莱特帝国的土地上,对我呼来喝去的。想拿走我们帝国国土上的东西,你还得先问问我的意见才行。”
“我们格里帝国的权杖祭司,也是你一个小姑娘可以过问的?”
“留在维奥莱特帝国的东西,自然不再属于你们火灵师所有。既然你今天来到这里了,我就不劳烦您自己出境了,让我送你一程吧。”
“你找死!”尼古拉斯猛地瞪起眼睛,压抑着愤怒。
“我当然不想死啊。不过您今天想过我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容易,我的实力在你之上,王子殿下。”羽魑却貌似一点儿也不在意对方的挑衅,身上不断涌现出水灵师特有的灵力刻纹,“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上古有一柄武器,汇聚了八位创世使者的灵魂,并将他们的毕生灵力全部汇集在了一颗蓝色宝石之中,名字叫”
尼古拉斯冷笑道:“你所说的‘聚魂之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上古排行第二的武器,早就从大众视线之中消失了。”
“之前确实是,不过现在它就在我手里。”
羽魑胸口的蓝宝石项链忽明忽灭,她用手指摆弄着它,表情有些微微的生气了。
“别开玩笑了,那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你这玩意儿,不过是长得像罢了,一个赝品,也想吓唬本王子?”尼古拉斯口是心非,心陡然沉进了神秘湖的寒冷湖底,他的双手逐渐发红炽热,像两块灼热发红的钢铁。
但凡是在战场上遇到的强劲对手,尼古拉斯过目不忘,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的很陌生,但是却不知何处又很熟悉,他绝对见过
“是真是假,你试试便知道了。”羽魑活动了下手腕,娇媚地笑了笑,“这么着急动手啊。我还没问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她将那枚蓝色宝石向前轻轻一抛,宝石的光芒擦着尼古拉斯的鼻尖飞掠而过,她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半空,接住伸展开来的聚魂之剑并悄然落在他面前,羽魑素来以速度自豪,尼古拉斯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她已经完成了释放武器的全过程。失踪多年的上古武器尖锐的剑刃,发出如同呼吸起伏般的光亮来。
尼古拉斯从他的背后取出一架熔浆般的十字镐。羽魑侧身,为她硕大的灵兽“冰雪藤蔓”让出位置。尼古拉斯瞳孔一颤,冰雪藤蔓释放出的无数根冰刺将整个神秘湖营造的如同冰宫雪苑,一簇簇的冰晶迅速蔓延开,方圆几十米之内,没有一丝生机——
这也是皇魑最擅长的招式——“凛冬领域”。
尼古拉斯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女子又熟悉了几分,不太美好的记忆逐渐被唤醒
他双手持着十字镐,火舌将冰一点点灼烧退去,出手便向羽魑打去,羽魑向后退了两步,寒霜般的长剑朝着前方用力一刺,伴随着血肉黏液滑动的声音,尼古拉斯的左臂被划开一寸深的蛇形伤口,暴露在冰雪中,血液汩汩的流了一臂。
他惊讶的看着羽魑,伤口缓慢的愈合着,与他炽热通红的双手难以分辨左右。羽魑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出来,长剑也变化成了许多骨节连绵而成的骨鞭,尼古拉斯眼前倏然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胸前的皮肉像食人花一样撕裂绽放开来。
“尼古拉斯,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抓紧时间赶紧认输。你我之间的差距你自己不清楚么?你跟我单挑,输的会有多惨。”羽魑用手抚摸着骨鞭,抬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尼古拉斯,轻轻笑道。
尼古拉斯听后怒火中烧,他忿忿不平地挥舞着十字镐向羽魑飞去。羽魑闪身到了湖泊上空,冰雪藤蔓顺势咬住了它,疯狂的撕扯着,却被它反噬一口,藤蔓向后猛地一缩,几根冰柱上已经留下了斑斑伤痕。羽魑一皱眉,低喝一声,飓风从冰之结界上空袭来。
尼古拉斯看这突如其来的飓风出神,面色冷寂,发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风帝国的灵术?报上名来。”
“羽。”羽魑缓缓地从他身边踱步过去,她的个头比尼古拉斯矮了不少,在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扬起俏脸,充满挑衅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你再说一次。”尼古拉斯的脸从恐惧里僵硬的转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伤口上已经爆炸开了一团璀璨的冰晶,血液被缝在整颗整颗的冰花之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
“我说我的名字,叫做‘羽’。”
尼古拉斯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疑惑道:“羽?我为什么从没听过你的名字,你们维奥莱特帝国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召唤飓风的能力”
羽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不了解,就不要妄下海口,先前你已经代表格里帝国向我帝国投降过一次,现在再向我求饶一次也不为过。不然我会带你去见维奥莱特二世,费雷尔国王亲自处置你的话,可不是受点伤就能解决的了。”
“投降?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我们格里帝国的男人,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求饶。”尼古拉斯听完,擦擦嘴角的血,用桀骜不驯的目光看着羽魑,“今天你能赢我,是你运气好,若不是本王子先对上了一个棘手的家伙,还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无名小辈在这对我指手画脚。”
“是吗?怕不是王子殿下脸上挂不住,给自己找了个开脱的接口。”羽魑笑了笑,好奇的问道:“您可别找机会就开溜呀,您遇到的那位棘手的家伙在哪?”
“小姑娘,我打败的那位灵术师可比你厉害多了,在维奥莱特帝国可是赫赫有名。”尼古拉斯说着,还不忘翻着白眼嘲讽两句,“怎么会有像你这样没有远见之人,只想着抓个猎物向国王讨赏赐。你这辈子呀,恐怕都难以达到他的万分之一。”
羽魑沉思一下,问道:“难道比你身后那个祭司还要厉害?”
“笑话!祭司大人是格里帝国至高无上的守护神,堂堂的占星精灵,岂是你们一个小小的灵术师就能够比拟的?你还真是无知之徒。”尼古拉斯一脸鄙视。
神秘湖这片领域隐秘难寻,知晓这里的人很少,今日与这火族王子相遇绝对不是因为偶然。如果是有人误打误撞与他碰上,想必很难在短时间内引得其他灵术师的注意。
能与尼古拉斯打个有来有回的,一定是一个灵使级别以上的人物;换言之,若非如此,想必那位倒霉蛋儿早就命丧于此了。羽魑暗自吃惊,这个火帝国的王子,居然有如此实力,在属性被压制的情况下,还能够打败维奥莱特的高等级灵术师。方才几个来回之间,他虽然有些力不存心,不过在对火灵术的把控上可谓是炉火纯青,灵力运用恰到好处。真难想象他若是身处熔火岩浆地带,会爆发出多么强大的战斗力。
“喂,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羽魑笑笑说道:“等你告诉我他是谁呢!”
听了她这话,尼古拉斯内心那种胜利快感激得他心口直痒痒,竟全然忘记了自己败给羽魑的事情,“你们国家占星族的族长,叫溶魅是吧?就是那小子,看着跟你差不多年纪,个子很高,长相也是风流帅气得很,你要是现在去救他,说不定他还能活下来。不然的话,他若是死在了我的‘业火’之下,你可就见不到那么英俊的男人了。就算是把我捉去见你们的狗国王,也难以弥补巨大的损失。”
“行,我知道了。”羽魑摆摆手,这便要往深林里走。
“臭丫头片子,你给我站住!胜负未分,你就想走?”尼古拉斯将那巨大的十字镐往地面上狠狠一戳,镐头掀翻起来的土壤突然变成一团烈火,裹着岩浆,从地表细小的裂痕蔓延到羽魑脚下,将她的前路截断,“正好,瞧你貌美,本王子赏脸与你聊两句。看你这么年轻,我给你讲讲你们国家占星族的故事?”
“哼,我们国家的历史,还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来给我讲?可笑。”
尼古拉斯见她一脸不屑,不气不恼继续道:“哎,要说你们国家这占星族的人啊,个个阴柔妩媚,男不男女不女的。之前你们占星族的族长谍魅,幻都大陆上出了名的大美人,只可惜是个男的,他比你还要漂亮几分,或许是你太稚嫩了,还没长开,等你再长大几岁”
“想不到王子殿下还有这样的癖好。”
“别乱说话,我不对男人动心,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谍魅族长再美,也跟我不是一路人。”
“你知道这些,还不是谍魅族长的‘盗影’,将你们火帝国军队打的满地找牙。”羽魑站在原地玩着头发,故意叹了口气。
这回尼古拉斯的火气又上来了:“胡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如此不会讲话!看在你漂亮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些。只可惜本王子已经有了婚约,不然我说不定就把你拐走了。”
“不瞒王子殿下,小女子身上也有婚约,便是与那位溶魅族长,恐怕不能轻易如王子殿下所愿。”羽魑薄薄的嘴唇一抿,沉声说道。
尼古拉斯心头一惊:“也罢也罢,既然名花有主,也便,也便于本王子无缘。不过跟你讲讲也无妨,反正你不过是个会点小伎俩的幻术师,若不是皇魑那个老家伙在,我们格里人怎么会输”
羽魑倒是没因为这尼古拉斯出言不逊而生气,反倒是内心偷笑起来,直感叹他真是心直口快。她蹲下来,将手慢慢靠近蔓延在她周围的火焰,那火元素的炽热居然没有伤到她分毫,反而跟着她的手指上下浮动起来。
她控制火元素,居然比水元素还要灵活不少!
“你”
“想不到,这火元素,也挺好玩的嘛。”羽魑碾了碾留在手指上的灰烬。
“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你不要用这种幻术唬人。”
尼古拉斯向后退了两步,面前的这个水帝国的女人,在与他交手时便用了风元素的灵术,现在更是驾轻就熟的操纵火焰,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幻术师能够做到的程度了——幻术,表象上看起来是多种元素的结合,但其实大多是迷惑观者的手段,幻术师本身是无法操纵真正的风或火的。
这个叫羽的女子,居然半点灵力都没用,轻而易举的将那团火玩弄于手指间——
那是货真价实,来自火灵师的火焰灵术。
“啊?幻术,我不知道什么是幻术。不过王子殿下,接下来,你可能要后悔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别觉得嬉皮笑脸就能够把事情解决,你伤了我未来的夫君,占星族族长溶魅,必须要付出相同的代价,还回来才是。”
尼古拉斯对羽魑这样的说辞嗤之以鼻:“真是可笑……”
“可笑?尼古拉斯,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当然,你来到这个地方也绝对不是为了寻找祭司这么简单,而是因为你,想要寻找到灵族现任的族长,也就是皇魑的女儿,然后杀掉她,我说的对不对?”
尼古拉斯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喂,你在胡搅蛮缠些什么啊?”
“我是不是胡搅蛮缠,你心里最清楚。”羽魑不置可否。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尼古拉斯忽而认真的盯着面前的羽魑看了两秒,发出一声冷笑:“呵,你倒是说说,我与那位灵族族长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了她?”
“是吗?的确没有仇恨吗?”羽魑向前迈了一步,“皇魑大人可是代表我们维奥莱特帝国,斩下了你们格里帝国无数灵术师的头颅,这其中,也包括凯伦·西塞尔夫妇和你的兄弟同胞吧?你不能亲手杀了他,难道就不想亲手杀了他的后裔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
羽魑不答,反道:“为了公平起见,我用火元素的灵术跟你打,你看如何?”
尼古拉斯的计划被羽魑无情的拆穿,又遭到一顿羞辱,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起来,“在你们国家,能打过我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确实。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羽魑,是皇魑的女儿,也是他的继承者,维奥莱特帝国新任灵族族长,我便代替父亲大人和溶魅族长再次打败你。”
羽魑手心里跃动的火光已经如同一刃利剑笔直地向他胸膛刺来。尼古拉斯只觉前方那是一股疾如闪电般的灵力,速度快的未等他做出一点反应,便已从他的腹部穿刺而过。一股钻心的灼烧感从腰椎处蔓延开来,周围的血肉已经迅速翻卷发黑,散发出一阵阵的焦糊味道。
尼古拉斯骤然发出凄裂的惨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前已然是无数如刚才一般的火焰利刃,红色的火光像是一条条细蛇,他连忙翻滚闪躲到一旁,但仍有一刃从他前方窜出来,那道火光像一片薄薄的刀片,电光火石之间,就轻而易举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尼古拉斯的右胸膛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喉咙之中用上一口腥甜的鲜血,只听自己的骨头发出一声闷响,左半边肩膀已经无法抬起来了。
羽魑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像极了自己身后的火族祭司,冷漠无情。只见她将小臂抬起,向后用力一扯,那火刃便像是长出了倒刺一般,从尼古拉斯背后嵌入肉中,将他扯离了地面,高高抛起又轰然坠落而去。
“我们维奥莱特人,最不喜欢火,更不喜欢轻薄下流的火灵师。”羽魑冷冷的笑起来,手中的聚魂之剑寒光一闪,消失在她手里,“抓紧滚,别脏了这一片净土!”
尼古拉斯听了羽魑一席话,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面前女人的身影逐渐模糊,他拖着自己的半边手臂,剧痛使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火灵师的血液如同一团快要燃烧殆尽的余烬,慢慢的渗透进了地表的土壤,流入湖泊的边缘,被湖水稀释吞没。
羽魑看着倒地不起的尼古拉斯,有些担心的自言自语道:“他该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吧?那我可闯了大祸了”
“他不会死的。”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羽魑惊叫一声,转头才看到,不远处的湖面上停留着一个闪闪发光的星点。
“这是占星师的星灵?莫非,是溶魅族长?”
羽魑生命之中接触过的占星师并不多,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刚才尼古拉斯所提到的,前一任占星族族长谍魅。谍魅与皇魑是极好的朋友,所以羽魑小时候也有幸与谍魅族长有过几面之缘。
谍魅族长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怪,因为他几乎是一个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男子。他很高,比皇魑族长还要高出一截,瘦削的身体被包裹在高贵考究的占星师长袍之中,仿佛天神降临一般站在羽魑面前。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挂着笑,但给人的感觉很古怪,因为那个表情更像是强颜欢笑,他冰雪般冷漠的眸子里总是隐忍着难以言明的惆怅。初见羽魑,他也只是蹲下身子来摸了摸羽魑的头,眼神温柔,却饱含着极其复杂的感情。
占星族作为大陆上唯一能够参透世界万物的种族,被称为最接近神的魂师。为什么叫他们魂师而非灵术师,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具有极强的感知力,可以预知未来并且看破星罗万象,这种能力并不是灵力带来的,而是与其本身灵魂绑定的。极少数人具有更强的能力,掌握着占星族复杂深奥的魔法公式,可以操纵星辰的移动,改变未来运势的走向。
所以世人对占星族一直以来都是褒贬不一的,崇拜者甚,恐惧者更甚。
羽魑踏着水面缓缓走过去,那颗星点突然跳跃起来,引领着羽魑一步步向前走着,她目光所及的远处,已经发现了这枚星点的主人——
那人瘫倒在树下,披风盖在他身上,映着纷扬的雪花好不真实。他柔软的睫毛下是一双冰晶般的瞳仁,澄澈的仿佛一眼便能望到底,挺翘的鼻梁,带着男人特有的英气。只是那眉宇像是个揉皱的纸团一般,痛苦的拧在一起,肩膀处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血洞正汩汩地淌出血液,雪白的袍子上印着一片血污。
羽魑愣了片刻,这便是尼古拉斯所说的溶魅,她的先生。
面前的这个男子与她记忆里的谍魅族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处,无论是看长相还是那清冷如雪的气质,都让羽魑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羽魑半晌才缓过神来,飞快的跑过去蹲下检查着伤口,眸子里颤颤的都是恐惧,她不确定的轻轻问道,“您是占星族的族长溶魅?是您的星灵带我过来的。”
溶魅的眼睛望着自己良久。那个眼神像是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或是见到一个深爱却分隔两地的恋人。
或许是他炽热的目光与那清冷的外表实难搭调,让羽魑有些不知所措。
“见过羽魑族长。”
羽魑略感吃惊:“溶魅前辈居然认识我。”
溶魅冰雪般的容颜上竟然有了几分惊慌失措,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之前之前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您当时还不认识我罢了。”
“原来如此”羽魑紧跟着面上一红,只是初次见面,实在不方便直接撩开陌生男子的衣服查看伤势,只好道:“前辈您现在现在怎么样?是那个格里帝国的王子伤了你吗?”
溶魅吃痛挺起身子,将肩膀上的衣料一把扯下来,羽魑这才凑近,仔细检查着那火灵师灵术造成的创伤。皮肤上有被烫伤烧灼的痕迹,边缘黑乎乎一片,原本的皮肤组织散发出呛鼻的焦味。羽魑将手掌覆了上去,浑身的灵力脉络隐隐浮现,几缕金黄色的流体由指尖进入他的身体,就在那骇人的血洞边缘,皮肉开始极其缓慢的生长,可深处的肌理却没有一点点生长愈合的迹象。
“谢谢。”
“您不必向我道谢,我是我是晚辈,这是我应该做的。”羽魑方觉自己靠得太近,面上一红,向后缩了缩,“前辈,先前我一直都在神秘湖之中生活,帝国中见过我面容的人很少,您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下见到我的?”
“只是婚约在身,小时候与您见过一面。您的父亲可是位十分出名的传奇人物,想不印象深刻都难。”溶魅深邃的眉邃的眉眼在看见面前这个小姑娘时舒展了些许,“今日一见,我甚是欣喜。”
关于这个叫羽魑的小姑娘,不消说是在世人面前,即便是在四大种族之中也极少有人见过本尊。所以坊间传闻多多少少有了些神话色彩,有人说她比人鱼族的美姬更加美丽,是被维奥莱特二世选定的帝姬;更有人说她是神明精细制作的傀儡,灵力盖世超群,但是没有灵魂云云今日一见,倒也真是个标致的美人。
毕竟是看着她慢慢长大的呀,溶魅心想。
“说的也是毕竟婚约在身,迟早都是要见的。倒是晚辈与您生疏了。”羽魑抬头看着溶魅的脸,却恰好四目对视,她马上慌张的收回了视线。
“为了你的安全,皇魑族长不得不做出万全考虑。关于您,作为占星师,了解的不少,作为溶魅,也听过不少。感兴趣吗?我可以说与你听听。”溶魅虽是提问,句尾却没有任何波澜。
“嗯,这么说来的确挺好奇的……”羽魑继续埋头处理着溶魅的伤口,听他这颇有小心思的回答,马上挑眉一笑,“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大家熟知的都是我父亲皇魑大人,抛头颅洒热血是他,为国出征也是他,我只不过是享了福气,坐吃山空,继承了灵族族长之位,甚至连灵使都不用自己挑选,多少人嫉妒都嫉妒不来呢,自然就会有很多闲话了。”
溶魅听了羽魑的这话,一直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有些撑不住,隐隐划过一丝笑意:“确实,别人连嫉妒都嫉妒不来。不过他们可都说你才是历史上最强的灵族族长,只不过太神秘,在这湖畔密林之中一待就是六年。就连我,都想亲自见见您本尊,到底有多出尘脱俗。”
“你不是占星族首领吗?这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若是想见,也并非不可羽魑心道。
溶魅摇摇头:“你有所不知。自你与谍魅族长相见那时起,皇魑族长就再也不允许任何占星师占卜有关你的任何事情,原因也是含糊其辞。不过这也不难解释,杰出的占星师在见到素昧平生的人时,第一直觉往往很准,或许他在你身上有了独到的发现,让皇魑族长有所顾虑,所以这么多年才把你保护的这么好。很可惜,年代太过久远,也许是我现在的灵力水平并不如谍魅,我很难再探索到这位已故人的记忆。”
溶魅在说到“已故人”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微微的颤抖。
“那溶魅族长,您今天第一次见到我,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溶魅显然没想到羽魑会问这个问题,目光有些躲闪,笑着答道:“当然有。只不过我希望……在未来,我们的相处之中,让我慢慢验证这个直觉是否正确。”
羽魑听懂了溶魅话中的意思,竟有些开心的笑起来:“也罢,这大陆上,也该有事情不为人所知才对,不然多没意思,对吧”
“如果想,那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溶魅这句话仿佛是在为自己开脱解释,或者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心里庆幸的是,至少小羽,还不是他的敌人。
羽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你应该听说过‘永生灵师’布里奇特吧?改天我去拜托他找一些特殊的药材,给你送过去。你们占星族的领地,也是在圣朗德尔吗?”
溶魅点点头:“是的,现在唯独人鱼族的领地在图布里克海湾,其余三个种族的领地全部都在圣朗德尔了。”
羽魑听闻,微微一笑道:“这样最好,以后还能够时常相见,我可是四大种族中最没有资质的族长了,还需要你多多提携指点。”
溶魅看着这个年级尚小的一族首领,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这么天真烂漫、热情似火的女孩子,在灵术世界里实在少见。只是溶魅的确没想到,今天与小羽的初见,竟让平日沉默寡言的他成了个话痨。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情感,竟然一口气全部宣泄了出来,激动的他内心直痒。他越是这样想,灼烧所带来后续的刺痛和酸痒感越是不断地扰乱他的思绪。
他稳稳心神,沉声道:“刚才在湖那边火元素的灵术异常迅猛,我从来没见过火灵师用过,看来他是使出浑身解数想杀了你,此战下来,你没有受伤吧?”
“啊你是说那个火元素灵术啊,你没见过是正常的因为那是我现学现卖,随便就用出来的啦,只是速度上比普通火灵师所用的招式快上几分罢了。”羽魑得意的笑笑。
溶魅面色一沉,问道:“你是说,那是你的灵术?”
【4月19日,维奥莱特帝国,萨鲁镇以北】
我好像走进了雪国。水灵师们用迷幻圣洁的冰凌欲盖弥彰,巧饰了这混沌而又肮脏的城市。无数雪粒纷飞在受人瞩目的地方,把小镇的窗户洗得程亮。春日的雪来得快,去的也急,我竟然分不清究竟是灵术师赐给人间的幻境,还是创世神暧昧的情意。
我爱上了这座雪国。维奥莱特的美,是图布里克海湾氤氲的潮湿雾气,是萨鲁小镇的市井气息,是美人的灵动的眼眸,人鱼的尾鳍粼粼。
格温德林和白涟舟再一次回到了萨鲁小镇。雪早就停了,天空中的乌云被风吹开了一个缺口,投射出时明时暗的阳光。与那日不同,今天的萨鲁镇已经洗刷掉了血迹和尸体,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仍旧是一片香辛料包裹的温馨景象。
“白涟舟,别写了,你走前面带路。”格温德林双手插在兜里,脸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不认识她的人,八成以为她是萨鲁镇上的地痞女流氓。
“我也是才来这个城市没几天,一点也不了解,怎么给你带路啊?”白涟舟无奈的回答道,“如果熙瑶在就好了,她对这里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