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债(1/2)

世道艰难,求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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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从后厨出来没看见拂衣人。

“你在看什么呢?”头顶传来了声音。

他一抬头就看见拂衣倒挂在房梁上,“你跑那上面去做什么?亥时到了,该接待客人了。”

“我在想,我们到这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该换地方了。”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来者是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妇,头发花白稀疏,身形佝偻,颤颤巍巍的坐在了酒桌上。

拂衣传音给小二道:“啧,这故事有点臭,不过聊胜于无,小二,你去招待。”

“老人家,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这边的规矩,请吧。”小二轻笑道,语气温柔,令人心生好感。

老妇点了下头,小二拿出了酒壶倒了杯酒给她,声音有些蛊惑:“来,喝吧,喝完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

“哎,别哭了,老实点,还能少挨顿打多给我们点饭吃。”约莫八岁的男童小声朝他旁边的女童说道。

城外的破庙已经很久没人去了,房顶上破着大洞,靠着墙边放了好多个大铁笼,笼内关押的是年纪各异的男童女童。

“这群娃娃们哭的可真是烦人!”庙外把守的人坐在地上,喝了口酒冲着身边的刀疤脸抱怨。

刀疤脸啐了一口起身,“这还不简单,要我说你就是对他们太温柔了,看我的。”说完拿了皮鞭走进庙里。

刀疤脸挥手一皮鞭抽在铁笼上,挨着笼子的躲不及被皮鞭抽中,发出一声尖叫,周围的孩子吓得跟着叫起来,慌乱的抱做一团,刀疤脸反手又抽了铁笼一鞭子道:

“别他娘的吵吵了!谁再发出声音,老子就把谁拖出来抽。”

“虎子,干嘛呢!”声音有点粗的女声在庙内响起,门口站了个婆子。

虎子慌了一下,堆了笑脸讨好的冲着婆子说:“他们不听话,我来管教管教,以免误事。”

婆子姓方,没人知道她的名字,手底下的人不少,皆称呼其为方婆。

方婆冲着虎子摆了摆手,“行了,出来吧,明天东家来验货,别做多余的事。”

“知道知道。”

方婆是扬州一带有名的牙婆子,手底下经手的人上有扬州瘦马、小家碧玉、官家小姐,下有刚出生的孩子,不知事的幼童;这中间有是家贫卖给她的、有被她捡来的、更多的是不花钱从别的地方拐过来的,方婆转了转手腕的佛珠:

“无量天尊。”

方婆念完就进了庙里,这行干久了,怕报应,她就特意去拜了佛求了符。

世道对女子苛刻,女子被拐之后找了回去,要么绞了头发当姑子,要么悬梁自尽保名声,更有甚着,直接就不找了。

“嘿,律例便宜了我老婆子不是!”

每次想到这里方婆就止不住乐,她也不想干害人的营生,但她寡妇一个家中没钱,还得养家糊口不是,女子不易,不拐亏本。

货物对接之后方婆和虎子他们狠狠送了一口气,按照惯例每次干完,她们都会销声匿迹一段日子,分好钱后约好了聚头地就各奔东西了。

方婆回到自家镇子上的时候,不巧遇上了无赖,见她一介妇人穿着破烂又孤身一人,便拦路找麻烦。

“做什么呢!陈麻子你又不学好来抢人钱是不是。”好心的屠户拎着屠刀从铺子走出来赶人。

方婆被救之后感激不尽,“谢谢,谢谢大哥,要不是你出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屠户朗声道:“不必多谢。”

&nbspp;“大姐这是过来省亲吗?”屠户的娘子带着孩子走了过来,看着方婆的行囊,好奇问了句。

“家乡饥荒,我便过来投奔阿姊,不曾想赶到我阿姊家中,才发现她们早已搬了家。”

方婆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见天色已晚,变想着赶紧找个地方将就一晚,明天再做打算,不曾想唉”

屠户夫妻二人对视了两眼,掏出了点银子塞给了方婆,“大姐你先拿着去找个客栈住下,毕竟是女子,孤身一人在外不安全。”

方婆推辞了两下,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情就收了起来,揣在怀里,她抬手摸了下跟在二人身后的孩子的头,然后笑着告辞了。

女童瑟缩了一下,抱着屠户的大腿叫了一声爹爹,屠户弯腰把她抱起来搭在肩头,一家人关了铺门回家了。

“妞妞,不要随便同陌生的人回家,也不要领回家,就像方才爹爹那样,给钱帮她可以,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夕阳拉长了屠户的影子,女童抱着屠户的脖子脆生生的答道:“妞妞知道啦!”

方婆此后每日都会去屠户铺子帮忙,她说自己找了个厨房帮工的活,每日饭点赶过去给主人家做饭就成,为了报答之前屠户的恩情,其余时间就来帮忙,一来二去混的倒也熟了起来。

“妞妞,方姨给你带了糖葫芦,快拿去吃吧。”方婆拿着糖葫芦走进铺子,蹲在妞妞面前。

妞妞看着她怯怯的道:“不用了,谢谢方姨。”

方婆笑的很和蔼,摸了摸妞妞的脑袋自己咬着把糖葫芦吃了。

离方婆和虎子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过方婆倒没赶回家里露面,反正每次回家留下的钱,都够她儿子花了。

屠户夫妻二人对方婆渐渐放下心来,不过妞妞和他们寸步不离,一时倒不好下手。

“谁让你们救老婆子的,妞妞丫头长得这么俊,不拿来卖了简直遭雷劈,无量天尊”这日方婆终于找着了空子,拿了麻药捂住妞妞口鼻抱回了客栈。

屠户夫妇二人发现妞妞不见时着急疯了,不过见方婆照常来帮工,就没往她身上想。

等到他们丘,章丘啐了口,怒骂道:“尔等狗辈,背信弃义违反盟约,天下不耻!”

招降数天未果,被割喉至死。

宋北帝赵北对着秦淮忧心忡忡道:“秦爱卿,你可一定要想出法子救救朕,不然我北宋怎么办,北宋子民怎么办?”

秦淮自殿前跪拜之后一直很沉默,蒋河等人带了赵南逃亡,宋朝不至于被灭,眼下最好的做法宋北帝自尽于此,以保全皇室节气。

秦淮看了眼赵北笑了声,带了些诡异,“皇上放心,蒋将军说不定会想办法来救你的。”

赵北有些气急败坏:“他护了朕那弟弟赵南逃跑,弃朕于不顾,肯定是怨恨朕收了他的兵权,此等贼子,焉能指望?”

秦淮没有理他,秦家最后的血脉因为宋北帝死于宫中,他心中不可能不怨,他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此次北返回金,九死一生,秦淮也已经做好了当死就死的准备。

可惜天意向来弄人。

金太宗要阉了赵北,留着贴身做奴才,赵北推了秦淮出去。

“你这次回来的可够晚的。”

已经是青年的宋江站在桥上,看着突如其来的秦淮,他缓缓走下石阶,看着已经比自己矮了半头的秦淮,依旧是少年面貌。

秦淮已过而立,兴许是回了少年身的缘故,鼻头有些微酸,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宋江认命的拽过他,脱下大氅给他披上。

宋江拎了大氅的帽子给秦淮带上,有些不知所措道:“哎你哭什么。”

秦淮不知道自己何时落了泪,兴许在哭自己的阿弟,兴许是效忠了几十年的江山,并不会保护自己,反而把自己推了出去,也或许他追求了小半辈的忠臣,临了发现不值。

他仰起头,右臂抬起捂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留下,大雪纷飞中,已经三十多岁的外表十八的少年痛哭流涕,脑子里想的却是被囚禁路途中,遇见的被金人杀害的北宋百姓。

“对不起啊,没有保护好你们。”

宋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静静地等着秦淮哭完,然后轻拍了下秦淮的脑袋,温声道:“走吧,回家。”

二人并肩走在回小巷的路上,秦淮扭头问宋江:“伯母的身体还好吗?”

宋江笑了笑:“好多了,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身边离了人我不放心,所以暂时就不从军了。”

秦淮道:“也好。”

战场瞬息万变,当个富甲商人平凡一生,长命百岁,挺好。

秦淮想到此,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宋江在旁边看着这人一会哭一会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抹弧度。

大雪中二人的脚印渐渐的变为了一个,有那大氅掉落在雪地,秦淮的出现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你醒了?”秦淮睁开眼在个马车内,车厢中的是蒋河,已经年老的将军眉目间充满了风霜,鬓角发白,他对盯着他看的秦淮玩笑道:

“我来带你回家。”

北宋灭亡后,蒋河用一年时间整合了旧部,拥护赵南登基,史称宋南帝,南宋元年,赵南命蒋河带兵,接回了被俘的宋北帝等人,宋北帝被金人追杀死于途中,秦淮重伤昏迷。

秦淮的身体休养了半年方才好转,只不过性子却变得天翻地覆,昔日的温和儒生变得有些低沉,偶尔笑两下,笑意却到不了眼睛。

南宋休养生息了一年方才喘过气来,开始考虑定国都的事情。

秦淮出列恭声道:“皇上,臣聊以为洛阳是国都的最佳之选,洛阳地处中原,东临嵩岳,西依秦岭,南望伏牛山,北靠太行山又有黄河之险,届时易守难攻,不必再重蹈汴京城的覆辙。”

秦淮本不欲插手此事,毕竟只是宋南帝选来彰显其地位罢了,但他听着朝臣的争论,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和宋江的约定,便想搬到他所在的洛阳城去,也方便就近寻找他的下落。

皇帝到底倚重秦淮,最后下了旨迁都洛阳,有那意见相悖的大臣忍不住酸言酸语道:“听说秦大人素来喜爱牡丹,这洛阳牡丹甲天下,迁都过后,想必大人又多了赏花的品种。”

文人相轻嘴上功夫,周围的官员忙久了,可不会放过此等八卦,一个个放慢了步伐,竖起耳朵听着秦淮他们的交锋。

只听秦淮轻笑出声道:“承廖大人吉言。”

说完便留下廖侍郎原地惊叹,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朝臣们哪个不是人精,按照正常官场交道,当然也是马屁交道,此时该立刻否了私心,再聊表忠心,毕竟水至清无鱼。秦淮的做法倒是出乎他们意料,私底下相交的彼此飞快的对视了两眼,交换想法。

这秦淮大人向来得皇帝倚重,行为更处事滴水不漏,却也难得会为百姓着想。今儿个殿前小风波一瞅,秦淮处事突然张扬,和其往常不符,这庙堂的风向恐怕要因其,再变一变。

秦淮自从被俘救回之后,性情大变,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他身心扑在朝堂之上,还未成家,便被断了根,其弟又死于靖康之乱,秦家,也算是绝了后了。

殿前的风波仿佛是个分水岭,自此之后秦淮开始极其注重享受,他又素来有才华,恰逢宋南帝重文抑武,三年间秦淮当上了宰相,一时风光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至于此?”

蒋河今日邀了秦淮在府中饮酒赏月,他叹了口气,有些陌生的看着秦淮。

秦淮昨日里通敌叛国之罪,抄了将军杨帆的府宅,“你我皆知道杨帆的为人,通敌叛国绝不可能,此事给我些时间,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你还不懂吗?”秦淮出声打断了蒋河。“当今圣上可不是赵北那个草包,他忌惮你们武将手里的兵权久矣,这次的事情也不过是借口。”

秦淮皱着眉接着说:“你是天下兵马大将军,万民敬仰,要是再不敛藏锋芒,下一个杨帆,可就要是你了。”

蒋河无奈道:“抄家是皇上的命令,那建议南人南归,北人北归,又以河北人归还金国,中原人送给刘豫的,是你不是?”

秦淮道:“是,这不,这不是朝堂内外早知道的事情吗?”

蒋河苦笑:“你这才是通敌啊。”

秦淮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我都是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事的。”

蒋河一时无言,二人对座着在月光下默默饮酒,秦淮本就不胜酒力,很快便醉倒在了石桌上,蒋河静坐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上面写道:

“将军你骑马向前走,身后的江山我来守。”

字迹自成一派风流。

“死赖着不睁眼干嘛?”熟悉的嗓音在秦淮耳边响起。

果不其然,他一睁眼变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宋江。

他笑道:“怎么每次我一睁眼到这里,总能碰见你,住桥上了不成。”

宋江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是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你会不会突然出现。”

“初见时我还没有你高,现在我都三十而立了要。”宋江不由的有些感慨。

在这里的秦淮,相貌还是十八,久别的重逢,总是令人喜悦。

宋江带着秦淮回了家,给他泡了他喜爱的碧螺春,琢磨了半晌,开口问道:“上次发生什么事了,你突然哭着来,又突然消失,担心死我了。”

秦淮顿了顿,问道:“你还想当将军吗?”

宋江道:“心之所向,虽老不能阻,唉原本还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娘亲的身体越来越糟了,恐怕就这两年了,然后前些日子我的生父找到了我,想让我回去,我拒绝了。”

秦淮喝了口茶,摇着杯盖,说道:“我在我那个朝代里,当了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别人都唤我奸臣就是了。”

宋江盯着他问:“那你觉得你是吗?”

秦淮放下茶盏,久违的认真道:“宋江,我没得选了。”

宋江向来了解秦淮,他那个在自己说要当将军打天下时,他说身后的江山交给他守的文弱官员。

他仿佛能听出秦淮说没得选的绝望,他在呼救,他说没得选,只是想人来给他个别的选择。

于是宋江上前抱住了秦淮,温声道:“会之,我们过的是人生,不是话本里的故事,我们可以有很多种选择。”

秦淮没有应声,不过宋江的前襟处有些湿润,他没有再讲话,轻轻的安抚的拍着秦淮的肩头。

与宋江相见的日子并无规律可言,秦淮睁开眼的时候在蒋府的厢房内,有时候他也会混乱,宋江到底是确有其人,还是他自己分不清梦和现实。

他盯着铜镜中不再长的胡须,不明显的喉结,眼神暗了暗,便自行洗漱完出了府。

早朝时分相遇在殿前,秦淮和蒋河目不斜视的相擦而过。

有些人,出门在外,只能相见陌路。

秦淮百无聊赖的想着,他死了之后,倘若真的会有替他难过的人,除了宋江,便是蒋河了吧。

“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魅重新盛了杯酒推给秦淮,“你这和蒋河梦中相识,倒是有趣。”

秦淮已经中年却已经俊俏,面无胡须,略显阴柔,他说道:“我只想救他。”

青衫客自坐下后便一言不发听完了故事,此时却合起折扇出声道:“哎,我的故事还没讲,秦兄这要求提的,还为时尚早。”

魅把玩着腰间的黑色玉带,笑了笑,说道:“凡事自有定数,你们需要知道的是,凡所念所愿,我皆会赠予你们,故事归于我,是我这份应得的,但是命运暗地里早已标好了价格,会收回属于它的那份。”

秦淮道:“佛说万事皆因果循环,今日之果皆往事之因,为何我种下罪孽,却是蒋河有了杀身的灾祸。”

魅叹了口气道:“是啊,是你教他如何做一个将军,愚忠一世,被那莫须有的罪名害死。”

青衫客看了眼魅,挥扇恢复了本来面貌,肤色比女子还要细腻白皙,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薄唇。

他笑道:“我的故事说来话长,而且还在进行,想了想还是不舍得把故事给你,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魅问道:“哦?什么交易?”

青衫客说道:“我对你的来历略知一二,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名字,以及在还愿方面我也略微擅长,秦淮的所求,我一人即可搞定。”

魅有些意外自己还有名字,奈何失了以前记忆,不然此等英俊之人,怎么也该有印象才是,她又问道:“你所求为何?”

青衫客笑道:“别无所求,不过我浪迹天涯无处可归,这偌大酒馆你一人也顾不过来,想自荐了做这酒馆的店小二,无需工钱,教我酿酒即可,你以为如何?”

魅说道:“你先说,我叫什么?”

“拂衣。”

“事了拂衣去。”

不知道为何,青衫客说出名字时神色充满了落寞,魅心下里觉得他可以信任,更何况她孤寂了百年,如今有人作陪,还有了自己名字,自是开心。

“那以后我就叫拂衣了。”拂衣起身开了酒馆门道:“不过你既然夸下了海口,秦淮的心愿就由你来完成了,逆天改命,可不是有点法术就行的。”

青衫客笑道:“这是自然。”

秦淮是被狗舔醒的,已经是中午了,日头高照,他躺在街边,路过的行人看两眼,指画两下,便走了,他踉跄的站了起来,拍下了身上的尘土,沾上的青草叶。

扭头入目便是熟识的石桥,他缓缓的走过去,拾阶而上,擦肩而过的百姓闻见他身上的酒臭味,都躲了远远躲了远远的。

他坐在桥檐上看着洛阳城的人来人往,一看就看到了晚上,摊贩们都开始收摊回家,空中升起来做饭的炊烟,他抬头望着浓烟越飘越远,渐渐散开。

“丞相今日不上朝,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秦淮瞪圆了眼睛,熬了一夜本就干涩的双眼,突然有些湿润,他扭头望向了说话人的方向。

“怎么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天空飘起了小雨,来人走到了秦淮身旁,撑起了油纸伞打在他头顶上方,“唉哭什么。”

秦淮摇了摇头,上前抱住了他,哽咽道:“蒋河是我错了”

蒋河有点莫名其妙,今日秦淮突然无故旷朝,他处理完军中事务才回府,路上就瞧见了他坐在这石桥之上出神,他二人私下并无相交,朝堂上起初倒是惺惺相惜,不过如今意见多为不合,面对秦淮的突然亲昵,着实另他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难为情,蒋河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了下秦淮的背,路上的行人忙着躲雨,倒是没有注意到桥上的油纸伞下,两个男子抱在了一起。

秦淮轻声道:“我来守你的日月悠长,山河无恙”

雨滴落在伞面上啪嗒作响,蒋河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今儿的秦丞相好像个少年郎,伤心难以自抑。

“秦淮最后怎么样了?”

连绵的雨甚是烦人,拂衣突然想起了前日里的客人,便寻了彼时已经暂任小二的青衫客问道。

“最后啊。”

小二道:“一切回了正轨,蒋河年少没有遇见过秦淮,对秦淮的记忆停留在了入朝为官之后,秦淮配合着蒋河收复了南宋的江山,而后拢了大权在手发起谋逆,失败之后被杀身亡。”

他顿了顿,喝了口酒:“蒋河卸甲归田做了个富家翁,终身未娶,秦淮过于奸佞为了以儆效尤,赵南派人修了他的跪像,来往百姓皆可随意唾骂。”

“我倒是意外你居然没吞了秦淮的记忆。”

拂衣调着酒,说道:“他的心愿是你了的,你又还不是我的小二,我就不收报酬了。”

麻黄一钱,紫苏两钱,牛至八钱,酿酒“南柯梦”。

“对了,”拂衣闻着酒香,开口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叫什么呢?”

小二看着她道:“我叫神宗。”

拂衣的动作顿住,脸颊上莫名滑落了滴泪,本就没有束发的及腿青丝,突然长知了脚踝处,眉心处的红点愈发妖冶,她喃喃的重复了下这个熟悉的名字。“神宗”

“我和她约好的……可是我们谁也等不到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有一个读书模样的老儒生轻推店门走了进来,正襟危坐后问道:“店家,可有女儿红?”

神宗端了坛酒和酒杯过去,那老儒生独坐,饮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已然是泪流满面。

在那俗事王朝里面,有一异姓王封地,异姓王是个将军,马上打下的业绩,奈何狡兔死、走狗烹;朝廷时年重文抑武,对此封地更是忌惮打压已久,封地的读书人读书进官犹为不易,朝堂上的消息封地极为闭塞。

读书郎,彼时还是一个寒酸青年,家里父母双亲皆已不在,“阿柒!阿柒!我刚刚在街上摆摊卖画,王爷路过把画买了,这下进京赶考的盘缠总算是凑足了!”他跑到渡口,兴奋地冲着河边浆洗衣服的女子说道。

女子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身上两侧擦了擦,抬手给读书郎整理衣襟,“瞧给你急的。”

“阿柒,我明天就要走了……”读书郎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说着,眼眶便红了。

“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子停下了手中动作,不舍得看着他。

他抬手擦了下女子眼角,原来女子已经落了泪,“你埋下坛女儿红等我,我答应你,不论是否能考取功名,我都会回来娶你,同你把盏共余生。”

女子破涕为笑,轻声作答:“好,我等你……”

读书郎这一去,就去了七年,方才终于出人头地。

“寒士莫不是娶了公主,当了那陈世美?”拂衣起身往火炉中添了两块炭,缓解这夜里寒凉。

他飞黄腾达之后,便娶了贵人之女为妻,只给那在家乡等他的女子,寄了封信,仅有勿等二字,然后一头扎进了那庙堂纷争,报那知遇之恩,却做了那负心人,最负痴心人。

读书郎的信并没有到女子手中,朝堂碟子盯了女子大半年,女子还在等,想他了,就到渡口边望着来往渡船,久久的望着。

渡口边的树叶黄了又黄,不过良人曾经是站在渡口上等,如今成了躺在树底下,并且会永远等下去,虽死不怨。

京中的读书郎,还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晚上睡觉都担心喊出女子的名字,给她招了灾祸……

老儒生早已醉倒了,嘴里念叨着:“勿等……勿念……有愧……有……愧……”身形却丝毫不乱,想来是平时克己惯了。

拂衣重新倒了杯酒给他,老儒生一饮而尽,嘴中喃喃:“你找到好人家了吗?”他虚望着门口,望了好久……好久。

“女儿笑,女儿娇,新酒变陈酿,新娘着红装,不见状元郎……”

马莲三钱,石燕两钱,辛夷一钱,忘忧一克,伤心泪一滴,酒为“不归人”。

———————

那黄泉路上,鬼物颇多,善鬼恶鬼富鬼穷鬼饿死鬼,一个儒生走过去自觉的在最后面排起了长队,前方有那婉约女子倏地转头,回眸一笑百媚生……“我和她约好的……可是我们谁也等不到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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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读书模样的老儒生轻推店门走了进来,正襟危坐后问道:“店家,可有女儿红?”

神宗端了坛酒和酒杯过去,那老儒生独坐,饮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已然是泪流满面。

在那俗事王朝里面,有一异姓王封地,异姓王是个将军,马上打下的业绩,奈何狡兔死、走狗烹;朝廷时年重文抑武,对此封地更是忌惮打压已久,封地的读书人读书进官犹为不易,朝堂上的消息封地极为闭塞。

读书郎,彼时还是一个寒酸青年,家里父母双亲皆已不在,“阿柒!阿柒!我刚刚在街上摆摊卖画,王爷路过把画买了,这下进京赶考的盘缠总算是凑足了!”他跑到渡口,兴奋地冲着河边浆洗衣服的女子说道。

女子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身上两侧擦了擦,抬手给读书郎整理衣襟,“瞧给你急的。”

“阿柒,我明天就要走了……”读书郎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说着,眼眶便红了。

“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子停下了手中动作,不舍得看着他。

他抬手擦了下女子眼角,原来女子已经落了泪,“你埋下坛女儿红等我,我答应你,不论是否能考取功名,我都会回来娶你,同你把盏共余生。”

女子破涕为笑,轻声作答:“好,我等你……”

读书郎这一去,就去了七年,方才终于出人头地。

“寒士莫不是娶了公主,当了那陈世美?”拂衣起身往火炉中添了两块炭,缓解这夜里寒凉。

他飞黄腾达之后,便娶了贵人之女为妻,只给那在家乡等他的女子,寄了封信,仅有勿等二字,然后一头扎进了那庙堂纷争,报那知遇之恩,却做了那负心人,最负痴心人。

读书郎的信并没有到女子手中,朝堂碟子盯了女子大半年,女子还在等,想他了,就到渡口边望着来往渡船,久久的望着。

渡口边的树叶黄了又黄,不过良人曾经是站在渡口上等,如今成了躺在树底下,并且会永远等下去,虽死不怨。

京中的读书郎,还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晚上睡觉都担心喊出女子的名字,给她招了灾祸……

老儒生早已醉倒了,嘴里念叨着:“勿等……勿念……有愧……有……愧……”身形却丝毫不乱,想来是平时克己惯了。

拂衣重新倒了杯酒给他,老儒生一饮而尽,嘴中喃喃:“你找到好人家了吗?”他虚望着门口,望了好久……好久。

“女儿笑,女儿娇,新酒变陈酿,新娘着红装,不见状元郎……”

马莲三钱,石燕两钱,辛夷一钱,忘忧一克,伤心泪一滴,酒为“不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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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泉路上,鬼物颇多,善鬼恶鬼富鬼穷鬼饿死鬼,一个儒生走过去自觉的在最后面排起了长队,前方有那婉约女子倏地转头,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镇的住这山河,却守不住你。”

————

杯中月是天上月。

酒馆的大门敞开着,拂衣跨坐在门槛中央,她望着天上的满月,身体后倾作倚靠状,仿佛背后的不是空气而是椅背,酒壶悬浮在空中一侧,她手中拎着的酒杯饮完酒,酒壶便会自动倾斜把杯子重新盛满。

神宗提着新糊的灯笼,挂在了酒馆门上,活的时间久远了,亲力亲为也不失为乐趣。

他走到枇杷树下摘下了几颗枇杷,递给了拂衣道:“清热解火,尝尝看。”

拂衣坐直接了果子啃着道:“今儿的有缘人来了后,就让他在外边讲故事吧,枇杷树下吃食赏景,也是妙事。”

“啪嗒”,一阵风吹了过来,吹落了个熟透的枇杷。

“滴答滴答”伴随着果落声还有别的声响一同响起。

原来是客人已到。

来客是名男子,身穿着沾染一身鲜血的银白色盔甲,他身材挺拔,面容坚毅,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流淌而下,滴落在小巷的青石板地上,如红梅般绽放。

只听见他沙哑着嗓音问道:“这里是忘川吗?”

他突然出现在此处,还穿着曾经出征时的盔甲,一时感到有些茫然,莫不是死了后来到黄泉了不成?

拂衣听见他的问话有些惊讶,一时没有回答上来,来此地者对酒馆不说是了如指掌,起码是知道这店的江湖传闻,然后有着极大的执念才会寻到此处,眼前这人,倒像是误入了。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忘忧之酒,在于忘痛,异曲同工之妙,这儿是个酒馆,名忘忧。”神宗突然开口道:

“此地可以满足你的任何心愿,但是作为交易,需要把你怀里的通灵宝玉留下。”

拂衣看了眼神宗,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起先也没听他提起过什么通灵宝玉,不过她倒也没拆穿他,静等着下文。

银甲男子反问道:“任何心愿?”

拂衣慵懒道:“比如救一个人,杀一个人,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尽握在手的庙堂大权”

她勾起笑:“你只需做一个决定,到底想要实现哪个心愿,只能选一个哦。”

枇杷树下不知何时多了张酒桌、两把椅子,神宗坐在其中一个上面,他倒了杯酒在对面,好像知道这银甲男子会过来坐下。

男子顿了顿,到底是迈步走了过去。

他问:“条件只是一块玉佩?”

神宗笑道:“老板娘爱听故事,把你的故事说给她听,好听了回头办事儿,自然尽心。”

他接着道:“不过故事讲完,出了这里,你就会忘记相关的一切,包括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拂衣看见那男子饮了面前的酒,大概是准备说故事了,大感兴趣,她左腿弯起,曲臂垫着膝盖支着下巴,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男子没有开口,他对此地还有些存疑,怀疑是否真是那名俊逸男子口中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他也还有些迟疑,要不要付出遗忘前生的代价。

神宗抬手指着酒馆门边点了点,银甲男子顺着望去便看见副对联。

我自有神头神脑,你不必鬼心鬼肠。横批:有求必应。

男子瞧之一笑,开口笑,开口道:“我叫沈嘉青。”

贞化元年春,将军沈威的嫡长子诞生,其出生时正好天光大亮,紫气东来,并且一出生,手中就紧握着一把金麒麟。

麒麟出没,必有祥瑞。

沈威一高兴,便下令摆上三天三夜的酒席。

沈威手下的亲兵闹着要见大公子,他便抱了孩子在一处院落给他们瞧。

贴身的侍从郑毅笑着问道:“将军!大公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沈威抱着孩子朗声笑道:“吾儿是嘉字辈,单字珩,沈嘉珩,意思是稀少而珍贵。”

郑毅起哄道:“诶!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博学多才了?这名字寓意这么好,不像将军能想的出来得,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的副官近兵们跟着道:“对啊将军,怎么取得?”

平日里行军打仗同吃同住的,虽然不是同级,但都是那放心交付后背的交情,最爱相互打趣。

沈威把孩子递给了奶娘后笑骂:“他娘的,敢开老子玩笑,一帮兔崽子皮痒了是吧?”

郑毅连忙告饶道:“别啊!将军,我们这不也是好奇嘛。”

沈威轻轻晃着脑袋,得意洋洋道:“今日本将军心情好,就不同你们这帮兔崽子计较了,这名字可是我求了首铺给取的,能不好吗?”

“嘘”一阵喝彩声在庭院里响起。

“嘿,赶紧的,吃席去了,别搁这杵着烦人。”沈威抬脚踹了下离自己最近的郑毅,说完就手背后往宴会厅处走去。

后面的几个副官指挥军师,你推搡我,我杵下你,跟着去讨酒喝。

将军府刚开席不久,府中上下都在为沈嘉珩的诞生庆祝,庆祝声仿佛要掀飞了屋顶,一个偏僻的院落内响起一声惨叫,却被淹没在了祝福声中。

沈威的妾室徐婉君产下一子,也就比沈嘉珩晚了两个时辰。

徐婉君的贴身丫鬟绿蕊掀帘走了进来。

“姨娘,府里的下人狗眼看人低,根本就不去给将军传话,将军若是知道姨娘生了公子,铁定会过来看望姨娘。”

“他不会来的。”徐婉君生的婉约,气质却清冷出尘,“也没必要来。”

绿蕊道:“那小少爷的名字可怎么办,一直见不到将军,姨娘可要先给小少爷先起个乳名唤着?”

徐婉君闻言侧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的,她扯了扯嘴角,周身的气场倒是柔和了些,但也不似平常的女子生子后那般的欣喜若狂。

“便唤做沈嘉青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阵强风吹掉了香樟树的叶子,沈嘉青出生的同一时辰,京中另一条街上的言官府,御史大夫梁博的小女儿衔玉出生,玉佩晶莹剔透,光彩溢目。

梁博一生为人正直刻板,见此情景倒也忍不住抱住哄了两声,取名“梁子衿”,还命人编了金线绳把玉佩挂在了梁子衿的脖子上,毕竟是得天独厚得来的女儿,较之长女,对梁子衿的教导更为严苛,此为后话。

沈威大摆宴席之后,京中便都得知了其子生下来便手握着金麒麟,梁子衿衔玉而生的事情自也是传了出去,京中百姓朝中大臣一时津津乐道,极爱议论此事来下饭。

一来二去,众人都觉得这两个同日里出生的孩子,是天赐的“金玉良缘”。

镇山河二

“娘亲!”一个小肉团子大喊着跑了过来,他推开了院长的木门,因为用力过猛有些吱呀作响,院子里种了很多药材,肉团子垫着脚尖侧着身子往屋内走,唯恐把药苗给踩坏了。

“阿青,做什么又这么急的。”

肉团子正是沈嘉青,时年八岁,他刚刚从外面跑进来流了一脑门的汗,徐婉君抬手拿着手帕给他轻轻擦拭,沈嘉青一动不动的任着她捯饬,抬着一张肉圆脸在那傻笑道:

“娘亲,父亲说过些日子去庄子上避暑,咱府上于隔壁街的言官梁大人有姻亲,到时也会邀请他们府上的公子小姐们,肯定会很热闹。”

说到这沈嘉青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亲,到时候我能一起去玩吗?”

徐婉君并不受宠,她本来是南蜀边远城池中,一个药房大夫的女儿,学了不少药理,南蜀民风开化,女子可随意抛头露面,她便每日里在医馆给他爹打下手,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当时南蜀和西楚征战数年僵持不下,沈威潜入南蜀想偷袭敌方将领,不料走漏风声遭到围剿,南蜀的将军下令搜查边境上沈威的下落,他重伤无奈之下只好向南蜀城内逃亡。

重伤之下的他被亲从带到了城中的百草药房,也就是徐婉君家中开的药房,病人上门看病,大夫医者仁心,哪曾想招了灭门的祸端,南蜀追查着沈威的下落,以通敌的罪名抄了徐婉君的家,沈威被医治的时候,对徐婉君一见钟情,之后便是老生常谈的戏码,强带着她一路逃亡回到西楚。

沈威有有正室,徐婉君是敌国之人,又只是一介平民,只能纳了妾室,纵然她百般不愿,两国之间出了这座有血海深仇的府邸外,早已没了她的归处。

“院子里的树底下盛不下你乘凉?还是水井中的瓜果不够你解暑?”

徐婉君回过神,沈嘉青脸上的汗珠早已擦了干净,她放下手道。

树上的知了们在知了知了的吵架,太阳在西边落下,明明已经是傍晚时分,暑气却依旧逼人,沈嘉青平日里皮实归皮实,但就怕他娘亲冷脸,一着急又出了一脑门汗,他悄悄抬着眼冲着他娘身后的绿蕊使眼色。

绿蕊瞧见沈嘉青挤眉弄眼的,轻笑出声,她挥着团扇给徐婉君扇着风,开口劝道:“姨娘莫恼,少爷还小,难免玩心重些,何况将军本就不重视少爷,若是再不去他那里多混下眼熟,那些狗奴才们,怕是真要爬到我们这百草阁的头上。”

徐婉君被沈威强迫,中间又隔着血海深仇,自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时间久了,沈威也来了脾气,她不去求他,他就不踏入他的院子,府中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最多不会短了院儿里的吃穿用度,多了却是没有的。

沈嘉青凑近了给徐婉君锤腿,小肉手锤的不轻不重的,他倒是他倒是常做此事,徐婉君瞧着,倒是有些失笑。

徐婉君她性格清冷,沈威倒是个霸道不讲理的人,可做到朝中第一将,就绝不是个没心眼的人,偏生沈嘉青就没心没肺的,除了成天想着玩闹闯祸外,功课武艺都没有半点长进。

想到此处徐婉君就有些怄气,沈嘉青瞧着偷偷伸胳膊抹了下额头的汗,他娘希望他青出于蓝,可他压根就不发蓝啊,徐婉君见他出神,冷着脸开口问道:

“今日的功课完成的怎么样?”

该来的躲不掉,“回,回娘亲话,夫子夸我进步神速。”

徐婉君皱着眉道:“去井边举着西瓜站着去,举过头顶。”

打下一说谎话就结巴,文不成武不就,舌也不能灿莲花,唉,伴随着徐婉君的叹息天彻底黑了下来,明月升起挂在了空中。

次日,夫子讲完课还未下堂,沈威破天荒出现在了学塾,原来是亲自同夫子告假要带着沈家子弟去避暑游玩。

沈嘉青看着一群人围着沈威报名,他搓着小肉手指想着,此次若是去了,倒可以警示下下人,他也是府里的主子,介时可以给母亲那里要点冰块消暑。

沈嘉青其实极为聪慧,他知道若是在在深府里边活下去就得藏拙,毕竟他不巧和大夫人的宝贝儿子出生在同一天,按照夫人说法就是分走了气运,对沈威他更没有多少感情了,唯一在意的母亲也因为他是仇人的孩子,并不如何喜他。

不过沈嘉青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他小跑到沈威旁边,先冲着沈嘉珩甜甜的笑道:“大哥!”

沈嘉珩自小被给予厚望,沈威更是对他的培养不遗余力,府中也都默认了将军府将来是要被他继承,所以沈嘉青每日里都会在沈嘉珩面前刷存在,狗腿有汤喝不是。

沈嘉珩点头了下应声道:“阿青,你也想去山庄吗?”

“嗯嗯!”沈嘉青使劲点了点头道:“我还没出过府呢。”

他抬眼看了眼沈威,有些怯懦道:“父亲,我可以随大哥他们一起去吗?”

周围的沈府子弟看着沈嘉青,有看好戏的,有不屑一顾的,有面露厌恶想着这这种肥猪谁要和他一起玩的。

就连沈威瞧着沈嘉青的身材都有些皱眉,他和徐婉君都是面容俊俏之人,二人生下的孩子,怎么如此德行。

沈嘉珩在一边两手作揖弯腰劝道:“父亲,让阿青一同去吧,阿青毕竟也是沈氏子弟。”

“我倒不知我竟然还算是沈氏子弟?”沈嘉青心中腹诽,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沈威道:“也好,便一起去吧。”

沈嘉青连忙作揖,兴奋状:“多谢父亲大人!”

某天晚上神宗加完班回家,发现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刚走近就听见拂衣在里面中气十足的喊着:

“猴子你他xxx的是演员吧?”

“撤退撤退!”

“孙尚香你行不行?”

“xxxxxxxxxxxxxx”

拂衣最近痴迷于神者荣耀,天天打的废寝忘食的,神宗单手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她肯定又没吃晚饭,就去厨房给她煮了份甜粥。

拂衣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声音现在却气若游丝,“神宗,你回来了”

神宗抬脚踹了下拂衣的小腿说:“赶紧起来把粥喝了。”

拂衣方才游戏输了正沮丧着的而且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再吃东西肯定会长胖,她翻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说:“不吃不吃,我气都气饱了。”

“你今晚不是得给买家发货吗?累一晚上了你确定不饿?”

神宗现在成为了大学生,他趁着暑假时间不算短,找了份编辑的工作实习,拂衣则是开了个淘宝店,卖自己酿的酒。

“咕~”

刚说完拂衣肚子就响了起来。

“快起来,少吃点。”

神宗好笑的说,本来这么晚吃东西也不好,但是拂衣昼夜颠倒,晚饭不吃早饭也不吃,怕她把她的胃给饿坏了。

拂衣盘腿坐着,喝着粥问神宗:“明天情人节,你们公司放假吗?”

“放。”神宗抬胳膊擦掉了拂衣嘴角的米粒。

拂衣笑的跟只狐狸一样说:“哦,放啊。”

神宗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接过了空碗说:“你先睡吧,我去把碗洗了。”

他转身就笑着出去了,留着拂衣在后面脑袋埋枕头里土拨鼠尖叫。

第二天拂衣照常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她收回搂着神宗的手,揉着眼睛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熟,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出去逛街。”

拂衣笑着问:“情人节约会吗?”

神宗说:“情人节约会。”

二人吃完饭出门后神宗带着拂衣去看了电影,玩了游乐场,时间差不多快五点半的时候,他们二人来到了最后一处地方。

“民政局?”拂衣问。

神宗笑着拍了拍拂衣的手背,一起走了进去,虽然今天是情人节,来登记结婚的人多,但是这会民政局马上下班了,所以登记处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登记处的一个胖阿姨笑着对神宗说:“办理结婚证的吗?”

神宗说:“嗯,我之前预约过,现在可以办吗?”

看见好看的人难免想给点特权,哪怕要下班了胖阿姨也是笑眯眯的说:“可以可以,不过你女朋友呢,在外面吗?让她进来吧。”

“她来了,和我站在一起呢。”

“小伙子还挺爱开玩笑。”阿姨笑着摆了摆手。

神宗指了指身旁说:“她就在这呢。”

按照拂衣的脾气,此时早就炸毛搂着他宣示主权了,此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登记处胖阿姨越来越怀疑的眼神,神宗扭过头看着本来应该被人牵着的衣角处,却是空无一人。

“我都忘了,你早就形魂俱灭,不存在了”某天晚上神宗加完班回家,发现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刚走近就听见拂衣在里面中气十足的喊着:

“猴子你他xxx的是演员吧?”

“撤退撤退!”

“孙尚香你行不行?”

“xxxxxxxxxxxxxx”

拂衣最近痴迷于神者荣耀,天天打的废寝忘食的,神宗单手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她肯定又没吃晚饭,就去厨房给她煮了份甜粥。

拂衣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声音现在却气若游丝,“神宗,你回来了”

神宗抬脚踹了下拂衣的小腿说:“赶紧起来把粥喝了。”

拂衣方才游戏输了正沮丧着的而且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再吃东西肯定会长胖,她翻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说:“不吃不吃,我气都气饱了。”

“你今晚不是得给买家发货吗?累一晚上了你确定不饿?”

神宗现在成为了大学生,他趁着暑假时间不算短,找了份编辑的工作实习,拂衣则是开了个淘宝店,卖自己酿的酒。

“咕~”

刚说完拂衣肚子就响了起来。

“快起来,少吃点。”

神宗好笑的说,本来这么晚吃东西也不好,但是拂衣昼夜颠倒,晚饭不吃早饭也不吃,怕她把她的胃给饿坏了。

拂衣盘腿坐着,喝着粥问神宗:“明天情人节,你们公司放假吗?”

“放。”神宗抬胳膊擦掉了拂衣嘴角的米粒。

拂衣笑的跟只狐狸一样说:“哦,放啊。”

神宗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接过了空碗说:“你先睡吧,我去把碗洗了。”

他转身就笑着出去了,留着拂衣在后面脑袋埋枕头里土拨鼠尖叫。

第二天拂衣照常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她收回搂着神宗的手,揉着眼睛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熟,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出去逛街。”

拂衣笑着问:“情人节约会吗?”

神宗说:“情人节约会。”

二人吃完饭出门后神宗带着拂衣去看了电影,玩了游乐场,时间差不多快五点半的时候,他们二人来到了最后一处地方。

“民政局?”拂衣问。

神宗笑着拍了拍拂衣的手背,一起走了进去,虽然今天是情人节,来登记结婚的人多,但是这会民政局马上下班了,所以登记处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登记处的一个胖阿姨笑着对神宗说:“办理结婚证的吗?”

神宗说:“嗯,我之前预约过,现在可以办吗?”

看见好看的人难免想给点特权,哪怕要下班了胖阿姨也是笑眯眯的说:“可以可以,不过你女朋友呢,在外面吗?让她进来吧。”

“她来了,和我站在一起呢。”

“小伙子还挺爱开玩笑。”阿姨笑着摆了摆手。

神宗指了指身旁说:“她就在这呢。”

按照拂衣的脾气,此时早就炸毛搂着他宣示主权了,此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登记处胖阿姨越来越怀疑的眼神,神宗扭过头看着本来应该被人牵着的衣角处,却是空无一人。

“我都忘了,你早就形魂俱灭,不存在了”

山中岁月容易过,庄子里的日子到底还是比在府里时过的自在。

梁子衿喜欢独来独往,沈嘉青也没人乐意和他一起,二人常常结伴上树抓鸟,下水捕鱼,当然,是沈嘉青抓,她倒是想疯玩,但她每日里都穿着的精致罗裙若是扯坏了,回去丫鬟肯定会告诉梁博。

“阿青?”

沈嘉珩迈步走进了沈嘉青的房间,他问道:“这屋里怎么跟蒸笼似的,也不让下人多置点冰。”

沈嘉青刚从外面疯跑回来,原本还瘫在床上喘着粗气,听见声音赶紧爬了起来,说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同梁鸿煊打算明日带着大家上山游玩,来同你说一声,你可要一同前去?”

梁鸿煊是梁家的独子,梁家人丁并不如何兴旺,梁博虽然也有几房妾室,但是底下却只有一子两女,长子长女皆为正室所出,不过小女梁子衿虽然是妾室所出,但是她出生之时天带祥瑞,口中含玉,所以便打小养在了梁夫人底下。

因为天赐的金玉良缘,所以近几年沈威和梁博二人有意让梁嘉珩和梁子衿定亲,特意组织了此处避暑,让二人相处试试。

沈嘉青试探的问了问:“梁家的姐姐们也会去吗?”

沈嘉珩道:“自是一同前去。”

沈嘉青点头道:“那我也去,大哥可别忘了叫我。”

“知道了。”

沈嘉珩走后不久,就有下人送来了一大盆冰,其实大哥对他还不错,虽然起先他没少狗腿的讨好下功夫,沈夫人疑心重,对他母子很是防备苛刻,大哥也没少帮他。

次日清晨,用完了早膳一群人便整装待发,山中多树林,倒是没有那么炎热了,一行人说笑着前进,沈嘉青跟在沈嘉珩的后面笑眯眯的也没有搭话。

几名女子脚程慢,走在后面说着悄悄话,沈家的五女笑着打趣梁子衿道:“诶,沈大公子玉树临风,和我们子衿的样貌倒是般配。”

梁子衿道:“姐姐可莫要开我和沈公子的玩笑。”

“兴许过段日子呀,可就不是玩笑了。”

“就是,谁不知道你二人可是胎中带来的金玉良缘。”

“不过这二公子倒真是不显眼,听说还是和大公子同日里出生,只不过晚了几个时辰。”

“是吗”

“诶,淮城,你走那么大后面干嘛,快点来。”

“”

“”

男女两拨人其实相隔的并不远,后面女子议论的声音支离破碎的,前面倒也能听出个大概,梁鸿煊胳膊肘撞了下沈嘉珩,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梁子衿已经是初窥惊人之姿,不过他们的年纪还小,还没到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年纪。

沈嘉青听着那些对他的议论倒没有反应,他对这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说两句也掉不了二两肉,不过子衿说自己胖着不好看,等回去了要不要减下肥?

众人玩的兴奋,很快便四下散开了,中午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梁子衿不见了。

“你们几个去林子里面寻找,阿大你先带各府的小姐们回庄子,然后再抽调些人手过来。”沈嘉珩不亏是得了沈威悉心教导的,关键时刻没有自乱阵脚。

“梁子衿——!”

“子衿——!”

“梁子衿——”

几个公子哥们自告奋勇留了下来,和下人一起找人,小姐们已经被送了回去,以免再发生意外。

梁府和沈府的小姐、表小姐们在庄子上等着消息,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回来。

不过模样着实狼狈,梁子衿踩到了猎人的陷阱洞掉了进去,扭伤了腿,还好庄子里备着大夫。

梁子衿靠着床帏喝床帏喝完药,笑道:“我没事了,劳烦姐妹们担忧。”

有一个爽朗的女子开口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姐姐人没事就好。”

说话的是淮城,她是沈嘉珩的表妹,她是淮南将军的遗孤,沈威和淮南即是亲人又是战友,便收养了淮城在沈府居住,淮南夫人生下淮城时恰好淮城沦陷,起了淮城这个名字,便让亲兵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淮城逃了出去,然后夫妇二人战死在了城墙上。

那年三月,战火连天,淮夫人一生巾帼不让须眉,性格也像汉子般大大咧咧,却破天荒的带了女子柔情,她抱着刚生下来的女儿,旁边亲兵问孩子叫什么时,有人闯了进来。

浑身鲜血哽咽凄厉的喊道:“夫人!,将军战死,淮城——沦陷了!”

她听完最后抱了抱自己的孩子道:“就叫淮城吧。”

然后把孩子交给了亲兵,起身穿上盔甲头也不回的赶赴了战场。

自那以后,淮城被交付给沈家教养,和沈嘉珩沈嘉青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平日沈嘉珩对她也是颇为照顾。

“对了子衿,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先前打趣梁子衿和沈嘉珩是金玉良缘的女子问道,她是梁子衿的表姐,先前在梁府做客,此次避暑便一同来了。

说到这个,梁子衿一想就有些好笑:“是沈大公子救得我,我不小心掉到洞里面,沈大公子寻到我后直接跳了下来,想托我上去,不曾想我脚崴了动不了,我们二人又等了半天才等到了下人寻来。”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这大公子这么呆。”

“表哥也只是着急救梁姐姐”

“大公子也是一时着急为了救我。”

淮城和梁子衿同时开口出声维护,她二人吃惊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开来,旁人揶揄笑道:

“你二人倒是默契。”

几位小姐们接着道:“行了,你好好休息,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人都走后,梁子衿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了。她打小娇养着,头一次遇见这种意外,倒还真有些害怕,天色又越来越黑,好在沈嘉珩及时寻了过来。

沈嘉珩自小习武,轻松的就跳了进去,他的长相本就算英俊,那一刻倒真像是话本里英雄救美的片段,梁子衿想着就有些傻笑的止不住。

“子衿。”沈嘉青推门走了进来。

他打量了下梁子衿一眼,看她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道:“你别起来了,我就来看一眼,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梁子衿起身起了一半,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和他客气,问道:“刚刚怎么没看见你,你怎么弄得比我这受伤的人还狼狈。”

沈嘉青听见梁子衿不见的时候就跑出去找她了,一直找到现在,本来沈嘉珩找到人的时候就让人互相告知回了庄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把沈嘉青忘了,没人告诉他,他就一直找到了现在。

他背着划伤的手笑道:“我没事,太胖了没跑稳,摔了。”

“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刚刚情急之下闯进了你的屋子,不曾想你已经躺下了,抱歉。”

说完他就跑出去了,梁子衿在后面让他记得抹药都没来得及说。

此事后众人没有待多久,便启程回京了,之后沈梁两府互换了庚帖,给沈嘉珩和梁子衿正式定了亲。

前年种下桃核,今岁长成花树。

转眼梁子衿便已经及笄,她现在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沈嘉珩则一如既往,学业和武艺上鹤立鸡群。

淮城还住在沈府内,因为皇上的特许以及她的出身,所以她可以同沈氏子弟一同上学堂,学骑射,君子六艺等。

沈嘉青瘦了下来,大变模样,竟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郎。

梁子衿的及笄礼之后,两家成亲之事便也提上了日程。

春去暑来,每年避暑都过来沈家山中的庄子,好像已经成了一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子衿,你和沈大公子定好什么日子成婚没,你这及笄也已有一年多了,好事是不是要将近了,和我们姐妹说说。”

梁家表姐梁静走在人群前面对着众人,她性子八卦,她们虽然是表姐妹,但是平时梁子衿被拘在阁楼里面学习女红女戒,但是没有什么旁的机会互相走动。

梁子衿嘴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轻声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成婚自然有父亲和沈伯父做决定。”

她今日里穿了一身杏黄色的衫裙,微风吹过,裙摆飘扬,倒真似画中人一般好看。

梁静心中切了一声,有些不以为意,这梁子衿在外的名声,素来是稳重大方,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的,各家闺阁的女子都被教导着向她学习,因此梁静嘴上要好,但被比较多了,难民心中带了些许芥蒂。

梁子衿复又笑着道:“姐姐快别倒着走路了,我这看着提心吊胆的,若是不小心被拌着摔了可就不美了。”

她快走了两步上前,轻扶着梁静转过了身,“有什么要说的话,我走快点我们并排着便是。”

“对啊对啊,就你整日里猴儿一般蹿那么快。”后面的几位姐妹们也都走了两步向前,一时院子里又是欢声笑语。

梁静虽觉得梁子衿好像不会生气般待人都极好,可能是“内里藏奸”,但瞧她这样,总是待人真心一般,倒也气不起来。

众姑娘们赶到湖心亭的时候,男子们早已到了多时,他们在湖边远处立了靶子,然后泛船在湖中心朝岸上射箭。

沈家姐姐道:“姐妹们,他们男人们射箭,我们也来行酒令玩玩吧。”

“好呀好呀。”

“诶,姐姐们,我可还在亭子里面呢。”沈嘉青没有去船上和那帮人比射箭玩,而是坐在亭中吃果子看戏。

这么大一活人,姑娘们来了当然早就瞧见他了,不过沈家二郎文武不打眼,倒是这两年瘦下来后的样貌极为俊俏。

梁静道:“淮城都在湖中和男人们比射艺,你这男子怎么在此处偷懒。不过淮城和沈大公子的关系倒是好”

沈嘉青偷看了眼梁子衿,她正望着船上说笑的沈嘉珩和淮城,明明眼中落寞,却不动声色。

他转移话题道:“我这不就等各位来了给我捧场嘛,各位也先别行酒令了,待我去拔了这射箭头筹,给诸位作诗题材。”

有人玩笑道:“可莫要说大话闪了凉皮。”

梁子衿突然开口道:“我同你一起过去吧,我想近处瞧瞧泛舟的风景。”

“我看啊,子衿这是想寻了大公子说话吧。”近几年西楚风气逐渐开化,女子可随意上街走动,未婚男女亦可相携游玩,说些贴己话。

到了湖面上才察觉到,今日的风力确实不小,虽然在如此酷热的夏日之下不显什么,可他们拉弓射箭的阻力,绝对不小。

梁子衿坐在船尾突然开口道:“嘉珩和淮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沈嘉珩是天生麒麟子,自小被严格管教,处事为人都极为正派,他母亲每次刁难沈嘉青母子时,他都会出来解围。

沈嘉青划桨的手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下,接话道:“你知道的,淮城打小和我们一起长大,而且她又是那样的身世,大哥他难免多照顾些。”

“这样啊。”

梁子衿的声音很轻,“我倒是羡慕淮城,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无拘无束的。”

品格端庄,方方正正的好像就该是她的一生,不被允许半点差错。

沈嘉青突然说道:“等明天找个由头,我带你去山上射箭去,只要是你想做的,那变做就是了,做不了的我替你做。”

她笑道:“知道了,快划你的船吧。”

湖中心的是个小型画舫,众人站在船头绰绰有余,就是今日风大,难免船身不稳。

“你怎么来了。”沈嘉珩走到梁子衿旁边牵她上船。

她答道:“我想凑近点看你们的比试。”

“诶!小心——”

沈嘉珩松开了梁子衿的手,条件反射的去反射的去拽淮城,沈嘉青赶不及只能挡在了她前面。

原来是刚刚被风刮的船一直晃悠,有个准备射箭的公子没站稳,弓箭脱手而出,朝着沈嘉青他们射了过来。

沈嘉珩拽着淮城躲过一劫,可惨了沈嘉青,本来他以为沈嘉珩会拽一把梁子衿,等他反应过来,只能上前用身体给梁子衿挡一箭,自己被射中了胳膊。

一行人连忙返回湖边喊大夫,梁子衿又是担心又是心凉,担心沈嘉青,心凉沈嘉珩。

她早就察觉到了沈嘉珩和淮城二人不一般,不似是普通的表兄妹,可却不曾想到她心心念念的未来夫君,不顾她的安危,先救别人。

夜间众人在葡萄藤下饮酒作对,梁子衿有些担心沈嘉青,借口不胜酒力回去休息。

“我陪你一起吧。”淮城突然说道。

夜间风凉,二人走在小路上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淮城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何话说?”

梁子衿道:“你有何话说?”

淮城笑了起来:“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很有趣,不过旁人只觉得你大家闺秀,行为端正,是当家主母的做派,恰好大表哥最不喜你这种。”

梁子衿轻声道:“你喝醉了。”

她才是换了庚贴的正室,淮城此举挑衅,也只是惹人发笑,不过她也懒得和酒鬼一般见识。

淮城笑完,又停下来站着不动望着梁子衿哭道:“子衿,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大表哥一个人,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你们只是因为金玉良缘定的亲,大表哥其实很不乐意这门亲事,你也一样不喜欢他吧。”

不是啊,谁不爱英雄救美的英雄。梁子衿心里念道。

不过她年少时的英雄现在已经不在意她的安危了。

她轻轻的开口道:“我还你,我不要他了。”

少女时期的喜欢到底是意难平,她眼中积了泪。说完便转身走了,留着淮城一人蹲在那儿捂脸痛哭,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明明被抢了未婚夫的是她才是。

次日,众人们都在庄子里游玩,沈嘉珩和梁子衿独自上了山。

沈嘉珩开口打破了沉默:“昨日,一时情急,抱歉,差点让你受伤。”

梁子衿道:“无事。”

她停下脚步,走到一颗梧桐树下站着说:“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林中多是杨树,梧桐倒是难见,更何况是百年的梧桐。

梁子衿接着说道:“当年的避暑山庄之行,目的本就是让你我二人相看。”

她抬手抚摸着树干的纹路,没有看沈嘉珩的表情。

“那天晚上你救了我,背着我路过此处,我当时问你对结亲之事感想如何,当时你说,第一次看见一个姑娘,一个人摔近了那么大的洞里还不哭的,你说你觉得金玉良缘,可能真的是天注定。”

沈嘉珩道:“金玉良缘都是世人以讹传讹,听的多了便容易当真,我幼时为了配上麒麟子的名声,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现在更是因为一个四字谶语,要你我二人成婚。”

“而且我喜欢淮城,她只有我一个人对她好,你什么都有,她只有我。”

“够了,你想多了,”梁子衿突然开口打断沈嘉珩的话。

“我约你来此地可不是为了挽回你,而是来做个了断的,我可不想再被你寻了由头,迟迟不完婚,让人说我梁家扒着你沈府不放。”

沈嘉珩道:“终归是我不对在先,我会和父亲母亲商量好,由你们梁府那边退婚,就说是我的问题。”

“那就这么说好了,”她转身正对着他轻声道:“我们自此开始,那么,便由此地而终罢。”

沈嘉珩道:“好。”

“沈大公子。”

她右手压住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行了个女子常礼。

“就此别过。”

说完梁子衿便转身缓步下山,她轻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没让泪流出来弄花妆面。

当个端庄的女子时刻端着,实在是有点累啊

沈嘉青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得知大哥和梁子衿定亲时的心情,那种心情并不能单纯用难过来形容,只是伤心难免。

白子落在了棋盘上,一声“啪”的轻响,拉回了沈嘉青的思绪。

“所以,你是真的要和梁家二小姐退婚吗?”

虽然这是沈嘉青一直所期盼的,但是女子被退婚,总会被人说三道四,沈梁两家估计就第一个不同意。

“到你了。”

沈嘉珩没有立马回答沈嘉青的话,他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茶,提醒沈嘉青落子,不过看他心思实在不在下棋上。

“等回府后,我就会去找父亲商量此事。”

沈嘉青携着黑子在空中徘徊片刻,还是没有落下去,他收起棋子放进了棋罐里,“父亲怕是不会同意你们退婚。”

“沈梁两府联姻,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对你,对梁子衿,都会造成伤害。”

“很少见你这么认真。”沈嘉珩笑了笑,也收起了棋子,停手不下,“阿青,你喜欢子衿吧。”

沈嘉青倒是没有意外沈嘉珩有此一问,就像他知道淮城对沈嘉珩不一般一样。

“对啊,喜欢。”沈嘉青又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怎么办呢,她不喜欢我。”

“你自小聪慧,有些事情应该不用我教你。”说完沈嘉珩站起来走了,留着沈嘉青背靠着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沈嘉青提着包叫花鸡走进了梁子衿的院子里。

“你怎么过来了?”

梁子衿正在院子里栽花,每年过来她都会种一棵花苗。

“你等我去净下手。”

“给你拿了叫花鸡吃,净完手快过来。”沈嘉青把手里的鸡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院子并不大,梁子衿虽然进了屋,但是也能听见他讲话。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出来玩,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到时候你又要被拘在府里,什么也做不了。”

“对啊,而且我和你大哥的事你应该也从他那听说了,到时候我父亲一生气,肯定会关我禁闭。”

梁子衿出来一落座,就扒了只鸡腿吃,平日里端着形象,吃肉也只能吃肉丝,也只有庄子里的数日,才是真正属于她梁子衿的日子。

“你不是,很喜欢我大哥吗?”

沈嘉青到底是问了出来,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想听到她说不喜欢了还是旁的什么话。

“你大哥喜欢的是淮城,我可不喜欢不喜欢我的男人。”

当初同意定亲,一部分是因为沈嘉珩救了她,少女怀春,总是对救了自己的俊俏男子没有抵抗力,另一部分却是妥协。

金玉良缘是天赐的祥瑞,梁博本就迷信,就算她不乐意,他也会把她嫁入沈家。既然无从抵抗,沈嘉珩也尚可,倒也是门好亲事。

只是沈嘉珩喜欢的是淮城,她也有她的傲气,不会强求别人迎娶。

沈嘉青心里有些担心她,但是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什么。

“你来我这就只是给我送鸡吃?”

梁子衿的饭量小,她吃饱就没再吃了,拿了手帕擦着指尖的油。

“我还要来带你去玩,下午他们在庄子里烧烤,我们溜出去一起上山玩吧?”

“好呀,现在走吗?”

“现在,走,我带你去骑马。”

二人偷骑着马溜上了山,玩闹了一下午。“今晚的星星真亮啊。”

梁子衿坐在梧桐树的树枝上晃着腿望着天空,“小时候姨娘和我说过,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不知道姨娘她是哪一颗。”

&nbspp;梁子衿的生母在她八岁时故去,她从小被带在梁夫人底下,想要回她娘亲那里见上一面,就需要表现的好,符合了梁博心目中大家闺秀的样子,每月才能见上一次。

沈嘉青坐在她旁边望着她道:“肯定是离你最近的那颗。”

梁子衿笑着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等他们赶回庄子里的时候,里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下午烧了野味吃,一直玩闹到了晚上,又都喝了点酒,沈嘉珩因为不胜酒力先回屋了,梁鸿煊一群人闹着要拽他出来接着玩,到他房里的时候发现他和淮城在一张床上。

如果只有梁鸿煊看见,这事还可以私底下解决,当时一群公子少爷们进来,该看的也都看见了,外面的小姐们该听的也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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