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北塬之上(四)(2/2)

围上来的秦军将士拿出弓箭“嗖嗖”的射向山涧。

无奈山涧太深,根本看不到谷底,箭簇飞下去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射中没有射中。

“噗通”一声,镕戎王连人带马一头扎进水里。

“咕-咚-,咕咚”几下后,镕戎王再次浮出水面,虽然涧水冷的刺骨,但是为了活命,镕戎王还是拼命的向涧边游去。

“哈哈哈哈,老子还没有死。”

游上岸的镕戎王伸手把背上的箭簇拔出来,虽然镕戎王有幸逃脱,但还是被流箭射在了后背上,只不过这箭簇早就没有了威力。

随后镕戎王脱下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握紧右拳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咚咚”的锤了两下。

仰起头望着山上的秦君赢嘉等秦国将士,“哈哈哈哈,老子还活着,赢嘉你等着,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镕戎王再次上马向西北奔去。

秦君赢嘉失神的望着山涧下的这一幕,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国君,追不追?”

秦君赢嘉抬起头望着问他的将军,“你说,怎么追?难道你也要跳下去?”

将军讪讪的不再说话,这么深的山涧,镕戎王跳下去那是命大,自己跳下去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望着风雪中赤身逃走的镕戎王,秦君赢嘉失神的坐在山顶上默默无语。

风“呼呼”的吹过------

雪“簌簌”的落下------

秦人该回家了。

眼看着镕戎王离去。

秦君赢嘉只好带兵回到河谷,这时太子赢恬、公子赢载已经将队伍集合完毕。见国君带队回来,两位公子都十分高兴,赶紧迎上来,“君父,镕戎王可抓住了?”

秦君一脸阴沉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径直向前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二位公子问后面过来的秦军校尉。

“镕戎王跑了----”校尉无奈的说道。

“跑了?”

二位公子大为吃惊,在他们看来,秦君带这么多的将士捉拿一个单枪匹马的镕戎王,那是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让他跑了?

见二位公子诧异的样子,校尉只好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给二人说了说。

二人听罢,对于这位镕戎王多多少少有些崇拜,这些野蛮人做事真的是不计后果。

既然没有将镕戎王拿住,那么到底还启程回不回国,可就要等国君发话了。

“君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不回国?”公子赢载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清楚现在君父的心情肯定不好。

“启程,回国。”秦君赢嘉肯定的说道。

“那镕戎王还捉不捉?”很显然赢载的这句话问的是多余了。

秦君赢嘉抬起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的草原藏个把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你说说该怎么找?”

赢载知趣的“哦”了一声。

见孩子这样,秦君赢嘉觉着对待他有些冷漠了,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其实现在抓不抓镕戎王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他的手下没兵、没人、没有了土地和草场,与普通百姓无异,对我们没有多少威胁了,我们不必为他担心了。整顿兵马,回国----”

“诺----”

于是乎,秦军压着抢来的镕戎百姓以及大量的物资,开始了回国之路。

越往南走,天气也跟着好了起来,风也小了,雪也小了,穿着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皮衣,秦军身上也温暖了,当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在将军赵骥的带领下,大军又开始唱起了歌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是同一首歌,但不同的时期唱出来,却有着不同的效果。此时,秦人欢快的歌声传遍了关中的秦山渭水,此时他们的心情是激动的,他们的歌声是响亮的,他们的士气也是高涨的,当然了他们回家的心情也是迫切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秦军来到了镕戎过冬的鄜畤fuzhi。

这时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已经放晴,冬日少见的阳光洒满大地。

望着这冬日少有的晴好天气,秦君赢嘉的心情也好多了。

“季子,你说说,整场战斗过程中一直是阴云密布,为何到了这里却就是晴空万里呢?”秦君赢嘉望着湛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高兴的问道。

季子也抬起头望着万里晴空,心情开朗,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只能说明上天一直在眷顾这秦人,我们应该感谢上天才是。”

听完季子的话,秦君赢嘉刚才还是才还是热烈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国君,我说的不对吗?”见国君如此神情,季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问道。

“不,你没有说错,是我做错了。我在想整场战斗,上天真的是在眷顾这秦人,虽然在来的路上,我们受到了一些波折,但总体上来说还算顺利;你想想镕戎人隐藏的那么深,怎么会让我们很随意的就找到了呢,难道不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吗?再想想,为何这么大的一场战斗下来,秦人却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呢,而且损失也很小呢?这些都说明上天在帮助秦人。”秦君赢嘉一脸凝重的说道。

“还有,为何一直阴沉沉的天空为何在这一刻就放晴了呢?这都在警示我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们应该祭天了,应该感谢上天对我秦人的眷顾了。”秦君赢嘉道。

要知道在古代,人们是非常迷信神灵的,一般有个什么高兴的事情,要感谢一下神灵;当然了悲伤的事情更要问一下神灵,看看自己的某些做法是否有违神灵的意愿。

“国君打算祭天?”季子问道。

秦君点点头。

“国君打算在这个地方祭天?”季子吃惊的问道。

“对,就在这里祭天,一方面可向上天告慰我们取得的胜利,二则也可以向周边的国家昭示这个地方已经属于秦国。先生以为如何?”

季子愣住了,秦君身边的将士们也愣住了。

祭天?

国君要祭天。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上,祭祀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有着严格的规定和程序,并不是你有诚意、有想法就可以祭祀的。

《礼记?曲礼》记载:“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偏。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岁偏。大夫祭五祀,岁偏。士祭其先。”这句话就是说:“士”这个阶层的人在一年终了只祭祖先,“大夫”阶层为五祀,“诸侯”阶层不能祭天地只能祭社稷,“天子”职掌祭天地的专有权,在这里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一步。至于普通老百姓吗?连祭祀祖先的权利都没有。

现在秦国的国君要祭祀上天,这可是典型的“非礼”啊!

更何况祭祀上天,哪有那么简单,首先要搭建一个土丘作为郊祀的台子名为“祀天寰丘”;还要请祭师来主持祭典。

这些秦君可都没有啊!

“这个?不好吧。”季子担心的说道。

“有何不好?”秦君赢嘉不解的问道。

“周礼有规定,祭祀天地这可是天子的事情,我们作为周王室的属国,祭祀上天,可是有违祖制的事情,国君还请三思。”

虽然季子感到担心的,但是秦君却不那样认为,他摆摆手道:“季子先生多虑了,我们只是为了感谢上天对秦人的眷顾,并不是要代替天子行使祭祀的权利。这个分寸我还是有把握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越礼的。”

季子虽然担心,但是听到国君如此说了之后,也感到无可奈何,于是继续道:“即便是国君要在这儿祭天,祭师从哪儿请啊?总不能从雍城请我们的祭师过来吧,这一来一往,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祭师?

主持祭奠的关键人物,从哪儿请呢?

这倒是难住了秦君赢嘉。

这个?

这可如何是好?

秦君赢嘉百思不得其解,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许久,公子赢嘉的眼珠一转对秦君道,“君父,虽然当下我们没有祭师,但是不远的镐京有啊。我们何不请镐京的祭师来主持祭天大典。”

“嗯?”秦君愣住了。

“这个合适吗?”秦君担心的说道,随后目光转向季子。

“这样做当然不合适,镐京可是周天子的故都,祭师也是为天子服务,我们一个王室的属国当然不能用了。”

这倒是一个大问题,秦君赢嘉沉默了。

还是赢载脑瓜子聪明,他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季子先生的担忧是多虑了。周天子早就搬到了洛阳,镐京现在早就不是天子的都城了,至于这些祭师吗,多少年都不用了,我们现在能看上用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他们岂能不同意。”

赢载说的也是实情,自从天子迁到洛阳之后,确确实实镐京的祭祀活动已经是很少了,偶尔的祭祀活动也是前往洛阳参加天子的大祭,给哪里的祭师拉拉下手罢了。

赢载的话提醒了秦君赢嘉,他立即反应过来道,“赢载说的不错,反正雍城距离这儿太远,来往一次时日太长,还不如就近请镐京的祭师过来主持一下我们的祭天活动,我想天子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季子先生你说是不?”

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季子还能说什么话呢。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试试吧。”

秦君想了想道:“为了显示我对此事的重视,我决定安排一位使者以我的名义写一封邀请书,代表我前往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来鄜畤主持秦君的祭天大典。大家看看谁出使更合适一些?”

“能够代表国君的人,除了二位公子,还能有何人?”季子说道。

这倒也是实话,这里的都是一些领兵打仗的将军,既然要代表国君出使,除了两位公子,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秦君赢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公子赢恬身上,“既然你提出这个计策,那你就代表寡人前往一趟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前来鄜畤主持寡人的祭天大典。”

“诺---”公子赢载拱手道。

周室故都镐京。

秦人在黄龙山打败镕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

主持镐京事务的大夫虢guo仲听罢,心中暗暗吃惊。

“看来这秦人真的不简单啊,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接连打败翟戎和镕戎,不得不防啊!”

“大人,照这样发展下去,下一步秦人的大军可就要开到镐京了。”留守在镐京的内侍说道。

镐京是周王室的故都,宫殿、内侍、宫女等等王室应有的都有,周天子倒是想着有朝一天他在洛阳呆腻了,要回镐京来住住;可是一晃多少年过去,就是没有回来住过一次,不过下属还是一直都做好天子有朝一天回来居住的准备,于是乎洛阳该有的这里都准备着。

“?”

虢仲不解的望着内侍,“你是什么意思?”

“大夫试想一下,现在秦人在北部已经打到了鄜畤,西部已经占领了岐山,南边是秦岭,他们没办法越过去,那么就只有向东边发展。大人试想一下,东边的第一站将会是哪儿呢?除了镐京还会有什么地方?”

虢仲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除了镐京,秦人还能向哪儿发展?

&nbspp;“镐京乃是周王室的故都,想他秦人再有胆量,也不敢向镐京发动进攻吧!”虢仲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除了发动进攻之外,难道秦人不会想其它办法来对付?”

“什么办法?”虢仲急切的问道。

内侍摇摇头,“这个我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不过我始终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就是秦人会对镐京下手,至于具体如何下手,我一时半会还是弄不明白。”

二人沉默了,谁都知道下一步秦人的方向,都隐隐有一种担心。

“报----,秦国公子赢载求见。”

“啊?”

就在二人担心之际,守城将士的一声禀报惊醒了虢仲和内侍,二人不仅吃惊的望着对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他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

二人又不约而同的说道。

“看来来者不善啊!”内侍叹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见还是不见?”虢仲急道。

“见,当然要见,不见倒是我们胆怯了。”

“请,秦国公子客厅相见。”虢仲道。

镐京有宫殿,但那不是守城大夫所居住的,所以虢仲只能在自己的府衙的客厅见秦国太子。

双方坐定后,虢仲道:“秦国公子前往镐京,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大夫客气了,赢载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请大夫帮忙。”

“哦---”虢仲心中一惊,看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有事情要求自己了,“不知是何要事,还请公子直言。”

“君父这里有一封书信,请我转交大夫。”说罢,赢载递上亲国国君的书信。

看罢秦君的书信,虢仲脸色大变,“这,这,这不太好吧。”

随后他将手中的书信交给内侍,内侍看罢,望着虢仲,等他解决;毕竟他只是一个内侍,在这种场合不好说话。

“这有何不好,我家国君要在鄜畤感谢上天,请他主持一下祭祀活动,有何不可?”秦国公子赢载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这里的祭师毕竟是为天子准备的,你们请他去为一个诸侯国主持祭祀,明显不合礼法。”虢仲说道。

“这有什么,天子早就迁往洛阳,这里的祭师本来就没多少事情可干,现在秦国给他们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敬,有何不可!”赢载不依不饶的说道。

“这个?”虢仲语塞,看了一眼内侍后说道,“是这,公子先下去休息片刻,顺便用下膳,我与祭师商议一下再做答复,你看如何?”

“商议可以,不过不要误了我们的事情,国君已经决定明天就要祭天,可不能因为祭师未到,影响到秦国的大事。”说罢赢载起身下去吃饭了。

赢载走后,虢仲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大骂道:“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跑到镐京来给我下命令了,好像我是他们秦国的臣子一样。”

内侍冷冷的看着他,“我早就知道秦人一定会想办法来对付镐京的,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等着吧,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虢仲不说话了,他知道内侍的话说的不错,这只仅仅是个开始。

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愤怒从来都是需要有实力的。

既然你没有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

虢仲既然没有那个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了,他默默的站起身向宗庙走去。

当虢仲把秦君请他前往鄜畤主持祭祀大典的事情告诉祭师时。

祭师并没有像虢仲等人那样反映强烈,他只是轻轻的说了声,“哦,是这样,知道了。”

在他看来,给谁主持祭祀还不都是那么回事,既然秦国需要自己,总比闲在这里强多了。

“别说什么知道了,明确的说说你的意见。”虢仲见祭师这种不明朗的态度,于是问道。

“只要大人同意,我去哪儿都成。”

“你这是什么态度,说明确点。”虢仲不满的说道。

祭师也有些不高兴了,于是说道:“如果我说不同意,你能挡得住吗?”

这倒也是实情,即便是祭师不同意去,虢仲也挡不住秦国的威胁。

虢仲一声叹息,“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当赢载带着祭师赶到鄜畤时,秦君赢嘉早就安排人搭建好了祭祀的土台,反正抢来的镕戎人多的是,用他们修筑土台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见到祭师到来,秦君赢嘉非常高兴,赶紧迎上前道:“哎呀呀,可把你盼来了,你看看,这些准备怎么样?”

秦君拉着祭师的手,指着前面的祭品说道。

顺着秦君的手指的方向,祭师看见,成群的牛羊猪整齐的摆在祭台前,牛三百头,羊三百只,猪三百口。牛羊现成就有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猪也好找,就近在百姓家里买就是了。

看罢,祭师心中暗惊,这哪里是感谢上天那样简单,这分明是按照天子祭天的形式准备的啊!

“你看还需要什么准备的吗?”秦君高兴的问道。

祭师正在为眼前的场景吃惊,被秦君这样一问稍稍有些吃惊,随即说道:“哦,很好很好。国君当沐浴更衣,明日便是吉时,可进行祭祀。”

“好-好-好--,祭师请随太子他们用膳,我这就沐浴更衣。从今夜起寡人就斋戒了。”秦君甚是虔诚,连饭都没吃便去沐浴更衣了。

当天晚上秦君赢嘉斋戒沐浴,以示对天神的敬意。

太子赢恬、公子赢载等人则陪着祭师用膳。

用完膳,公子赢载悄悄的来到了秦君的帐篷。

秦君赢嘉正闭目静坐在帐篷里等待明天的祭天大典。

“君父---”赢载轻声叫了一下。

秦君睁开眼,“有什么事吗?”

“孩儿想把前往镐京的事情向您禀报一下。”

“说吧。”

“君父,孩儿这次前往镐京虽然还算顺利,但从虢仲的态度来看,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想推脱我们的事情。”

“嗯---,这个我也想到了,他们想推脱也在情理之中。”秦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想想,你一个属国的国君想请天子的祭师来主持你的祭天大典,人家当然要有所反映了。

“我想----”赢载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了。

“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这样吞吞吐吐。”

“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镐京的虢仲等人。”

秦君睁大眼睛,“你是什意思?”

“君父,我在想我们迟早有一天要面对我们的近邻镐京,还不如接着这件事敲打一下镐京,看看他们的反应。”

秦君沉思了一会,孩子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秦国的东部边境已经到了镐京,迟早有一天要正面面对镐京,还不如借机试探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

“说说你的办法。”

“我想是这样,祭祀结束之后,我们的大军就要返回雍城,何不趁此机会护送祭师回镐京,顺便吓唬城里的那些大臣们,让他们也见识一下秦国大军的威势。说不定在我们大军的威胁下,镐京会有所反应的。”赢载口气坚定的说道。

秦君听罢,重重的点点头,既然迟早要面对,还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一下镐京的反应。

第二天清晨,秦国国君赢嘉换上大裘衮服天子祭祀时专用服侍用服侍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祭师缓步登上祭台,在东南边站定后,环视了一下台下的秦君和众臣,顿了顿高声道:“奏--乐---”

鼓乐齐鸣,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乐毕。

祭师高声道:“进献牺牲---”

话音刚落,秦君带头,将士们牵着献给天帝的牛、羊、猪各三百头,来到土丘前,将其宰杀。

这些牺牲祭祀的牲畜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

“请国君点火----”祭师高声喊道!

秦君赢嘉亲自打着火把,庄重的来到柴垛前,点燃积柴,瞬间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这个仪式叫做燔燎,也叫“禋y祀”。

“奏乐----”

又是一阵鼓乐之声。

“请天帝---”

众人抬着由活人办成作为天帝登上圜丘。

在天帝的面前陈放着玉璧、鼎、簋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

“请国君进献牲血。”

秦君赢嘉双手捧上盛着牺牲的鲜血的金樽进献到“天帝”面前,跪倒,双手捧上牲血,送到“天帝”面前。

天帝象征性的尝了一口,送给内侍端下。

“进献五齐---”

紧接着,秦君赢嘉又捧五种不同的酒称作五齐进献给“天帝”,天帝又象征性的一一尝上一口。

“请国君进献全牲---”

随后,秦君赢嘉命人抬着一只全羊,进献给“天帝”,并亲手捧上大羹肉汁、铏羹加盐的菜汁等,谨献给“天帝”。

“请国君进献黍稷----”

秦君赢嘉双手捧上黍稷进献给“天帝”。

四次进献之后,秦君长跪在地上,等待“天帝”赐福。

祭师高声道:“天帝赐酢----”

内侍捧上“五齐”递给“天帝”。

“天帝”从中拿出三种酒,赐给秦君。

秦君再拜,双手捧起酒一一饮而下,此时这时秦君进献就结束了。

“献舞----”

秦国国君起身与将士们扮成的舞队同舞“云门”之舞。传说这时黄帝创作,专门用来歌颂“天帝”功德的歌舞。

此时祭天大典进入到了,在场的大臣、将士等等都跟着一起舞蹈,展示对上天的崇敬之情。

歌舞完毕,祭天的仪式也就算是进行完毕了。众人开始享用祭祀所用的酒醴,叫“饮福”,“饮福”一直持续到夜里。

整场祭天活动进行的圆满而紧凑,不可否认,秦国的这次祭天仪式完全是按照周天子的规模来祭天的,祭师心中虽然稍稍感到有些不妥,但他还能说什么呢?

整场活动结束,饿了一天一夜的秦君赢嘉终于可以同大家一起享用这些祭品了。

“祭师,感谢你把今天的活动主持的如此完美,很浓重,很紧凑;寡人甚是高兴,来--,寡人敬你一樽。”秦君赢嘉端着酒樽来到祭师面前。

“主持祭祀乃是下臣的本分,岂能不尽心。”祭师客气的说道。

“好--,说的好,为了彰显对祭师的敬意,寡人决定亲帅大军护送你回镐京。”秦君豪气的说道。

“啊?这个?”听到秦君的话,祭师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秦君会来这一套。

“主持祭祀乃是下臣的本分,护送回城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祭师连连拒绝道。

现在祭师的心中更多的是担心,秦人会趁着护送他会镐京的过程中,顺道把镐京给灭了。如果真是那样,他岂不是成了周王室的罪臣。

“哈哈哈,祭师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会趁着护送你回城的机会灭了镐京;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护送你回城就是护送,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再说了镐京乃是王室的故都,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秦君高兴的说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虽然秦君的话说的很明确,但是祭师的心还是凉透了,

护送他回城,看似风光,可是背后他将会

冬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渭水岸边的镐京城。

霞光万丈。

整个城池犹如涂上一片金黄的颜色。

镐京大夫虢仲登上城头,眯着眼望着东方。

真是太美了。

渭水安静,秦岭巍巍。水边、山边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虽然这一切是那样的美丽,但是虢仲的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夫,城北出现大批军队。”就在虢仲踌躇满志之时,守卫过来禀报道。虢仲不敢怠慢,赶紧随着守卫来到城北。

天啦---

整个城北一望过去全是大军的身影,锦旗猎猎,迎风招展。但从这身黑色的军服一看,不用问都知道这是秦军来了。

“快---,加强守卫,保护城池。”虢仲连忙喊道,此刻他已经吓坏了,镐京的守军连两千人都不到,可是从北面过来的秦军可不少于上万,更何况还有几千从镕戎那里抢过来的人。

虽然加强了守卫,但是虢仲的心里还是担心的不得了,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不一会儿,秦国的大军就开到了镐京城下。

当秦军开到镐京城下的消息传开后,镐京的百姓纷纷跑上城头,想一睹秦人的风采。在他们看来,这些高个、黑衣、黑面、黑色骏马的秦人简直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够在一年之中接连打败翟戎、镕戎两大劲敌,这可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城下的秦军阵容整齐,步伐坚定,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正从北边向着镐京走来,为首的是一位骑着黑色骏马的中年人,同所有的秦人一样,他也是黑面高个,唯一不同的是当所有秦军以吃惊的眼神望着高大的镐京城时,他却一脸的平静。不用说,大家心里也明白此人就是秦国国君赢嘉了。

在他的身边正是镐京的祭师。

“哼---,这个数典忘祖的东西,竟然把秦国大军带来了!”虢仲见到祭师与秦国国君并马来到城下,愤愤的骂道。

秦国大军已经来到城下。

待大军立定之后,公子赢载纵马来到城下,对城上的虢仲喊道:“城上的虢仲快快开门,我们送祭师回城了。”

“哼---,”虢仲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但还是笑了笑说道:“哦--,原来是二公子。小小一个祭师,何劳秦国大军护送,让他自己进城就行了。”

这又是一场较量,虽然不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但这种不流血的较量也相当费人。

“大夫这是何话,祭师为了秦国的千秋大业,由赢载接到鄜畤去帮助我们;现在大事已成,我们送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还请大夫命人打开城门让我们亲自将人送进城才是。”秦国公子赢载继续说道。

“哈哈哈哈,公子说笑了,秦国带着大军就是为了护送一个小小的祭师回城,这样的玩笑岂不是开的太大了。莫非他一个祭师比天子还高贵吗?我好像记得百年前秦公曾经带兵护送过周天子从镐京迁往洛阳,此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秦国带兵护送过任何一个人,今天秦国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祭师,出动大军护送,真不知道是我们的这位祭师太伟大,还是秦国有什么其他的考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虢仲也就不再掩饰什么,很直接的说道。

“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就是简单的护送祭师回城,同时也表示一下我们秦国国君爱惜人才的初衷。”

“既然秦国国君如此爱惜人才,那我们也就做个人情,把祭师送给你们了。”借着赢载的话,虢仲直接答应把祭师送给秦国,但是想要他打开城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个?”一听到虢仲这样说,赢载倒是没话可说了,你不是要出兵护送祭师回城吗,那好,我现在直接将他送给你们,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二人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打着口舌之争,可作为当事人的祭师却非常难堪,他当然明白秦国的本意,也知道秦国根本不敢出兵吞并镐京,至少现在不会。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君赢嘉。

赢嘉端坐在马上,冷冷的望着对面的二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当然了,对于秦国来说,肯定有吞并镐京的想法,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因为现在的秦国根本还没有强大到无视东方诸国的时候。一旦秦国现在敢出兵吞并镐京,那么大河以东的头号强国晋国,大河以南的大国楚国,还有大海之滨的齐国等等,都会有所行动的,一旦他们联合出兵,秦国岂能有活路。

现在秦国还真没有吞并镐京的胆量和实力。

不过试探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现在他们就在试探着。

见秦国公子赢载一时无话可说,虢仲继续道,“公子,祭师我们也不要了,雍城距离这儿还有好几百里的路,请回吧。”

赢载抬起头,望了一眼城上的虢仲,眼珠一转说道:“这么说大夫是不愿意开城欢迎我们了,要知道我们的国君已经来到城下;按照周王室的礼仪,大夫也应该亲自出城迎接才是。更何况秦国可是对周王室有过大功的人,大夫不欢迎一下吗?”

既然镐京不同意秦军护送祭师回城,那赢载就改变策略,要求镐京大夫出城欢迎秦国国君。

这下难题又踢给了虢仲。

不管怎么说,秦国也是周王室的属国,秦国国君也算是自己人,你一个守城的大夫见到人家的国君,还能不出城迎接?

“这---”虢仲难住了。

但是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随即一笑道:“秦君来了当然应该欢迎,只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不符合我们欢迎的礼仪。”

这下又轮到公子赢载吃惊了,“国君就是国君,还有什么合不合礼仪的?”

“一般情况下,国君要前往某个城池,首先应该派使者前往通禀,并送上文牒;前往的城池接到文牒后,这下就要安排人员做许多的准备,例如安排馆驿、准备膳食、安排接待的人员等等。还有国君即便是要来镐京,也只是带着仪仗队伍和少量的卫队,我不知道今天秦君带领如此多的队伍来到镐京城下,属于那种性质,故而不能出城迎接,还请公子见谅。”

虽然把难题交给了虢仲,却平白无故受到人家一通教育,公子赢载心中很是不平,但他一时间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击虢仲,有些恼羞成怒,“这么说,大夫是故意刁难秦国了?”

“虢仲就事论事,并没有一点刁难公子的意思,不对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虢仲在城上拱手道。

这样不愠不火的话把赢载气的快要跳起来了。

他抬起头,愤怒的指着城上的虢仲,“你----”

若不是碍于双方的面子,他真想拔出弓箭,一箭射死这个老奸巨猾的虢仲。

可现在还真不是时候。

秦君赢嘉看出了赢载的难处,纵马向前对赢载道,“你切退下。”

“诺----”赢载知趣的退下了。

秦国国君抬起头对城上的虢仲拱手道:“秦国国君赢嘉见过镐京大夫。”

城下来人竟然是秦国国君,虢仲也变得客气起来,赶紧拱手道,“镐京大夫虢仲见过秦国国君,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守城乃是你的本分,我岂能见怪。不过我们大军已经将祭师送到城下,还请大夫将他接回。”

“虢仲代表镐京所有臣工感谢秦国国君的厚爱。”虢仲拱手再次感谢道,“来人---,放下吊篮。”

虢仲始终没有打开城门,而是命人从城上放下一只吊篮来。

秦君赢嘉当然知道人家的意思,挥挥手,示意祭师上前。

祭师来到秦君跟前,赢嘉拱手道,“祭师,赢嘉未能将先生亲自送到城内,还请多多见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邀请先生为秦国主持祭祀大典的。我们后会有期!”

祭师还礼道,“下臣能为国君主持祭祀大典,乃是我终生的荣耀,国君已经仁至义尽,某感谢不已。”

“先生请---”

祭师下马来到城下的篮子跟前,缩着身子坐进篮子。

随后,城上的将士一同用力将篮子往上拉。

望着装着祭师的篮子一点一点的上升,秦君赢嘉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一点点的遗憾,一点点的怒气。

秦君赢嘉望着镐京高高的城墙,城头镐京将士长戈在阳光的照耀下,实在是太刺眼了。

“终有一天我定要金戈铁马踏进这周王室的故都。”秦君赢嘉心中暗想道。

吊着祭师的篮子一点点升高,终于上到了城头。

挥一挥手。

再挥挥手。

“大军开拔,回雍城----”秦君赢嘉抬起右手向前一挥命令道。

大军调转方向向着西方走了。

当秦国大军从城下走过的那一刻,镐京城的百姓这才看见,所有的秦军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冻伤的痕迹,有的将士的手指拜冻得又红又肿,伤疤处有脓血流出;有的将士的脸上被冻成了红色的疤痕;就连秦君也难以幸免,他的脸上也有被冻伤的痕迹。

可是,当秦军从城下走过的那一刻,镐京百姓却看到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和豪迈。

他们军纪严整,步伐整齐,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一路向西而去。

此时,红日初升,西风萧瑟,渭水东流,旌旗猎猎。

冬天真的来了---

终南山地处镐京正南方,高耸云端,终年山气氤氲,云雾缭绕,冬日来临,山上白雪皑皑、寒气逼人。

终南山下,一个城邦小国----矢国,此时国君矢伯正处在一片惊慌之中。

矢国其实是一个古老的国家,早在商王朝时期就已经建立的姜姓古老诸侯国,曾因支持周武王伐纣,故而在西周初期仍被封为诸侯国。

秦人没有进入关中之前,矢国曾一度时期相当强大,吞并了周边好几个小国家,范围到达汧渭之会,多次与关中最西端的散国发生冲突。

后来秦人来了,这两个相争的鹬蚌,便被渔人得到了利益,散国被灭,矢国也岌岌可危。

此时国君矢伯的心,犹如这终南山上的积雪一样冰冷。

一连串的事情让矢伯再也睡不着觉了。最初当他听到秦君接连攻打翟戎、镕戎成功,这让他高兴了一阵子,心想从此之后再也不用为戎狄所困而烦劳了。

可是随后的消息,他听后就越来越感到担心了。

先是秦国要在鄜畤祭天的消息传来,矢伯就有一种隐隐的担心,秦国一个公国竟然要祭天,这不是违反祖制的事情吗?担心归担心,但是人家还是要祭天,要向上天表达自己的诚意,这多多少少还有一点说的过去,毕竟现在的周王室不同于以往了,早就没有完全掌控自己手下那些属国的能力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矢伯就坐不住了,秦国竟然把大军开到了镐京城下。

这一招着实把矢伯吓着了,秦国把大军开到镐京城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秦国还真的敢吞并镐京?矢伯狠狠的想到。

可是万一秦国真的要想吞并镐京,又该如何是好?

矢伯再也坐不住了,现在他真的是坐卧不宁,秦国如果真的要向着东方下手,除了镐京可就是自己的矢国了,虽然矢国说起来也是一个伯国,但是实力比起公国的秦国来说,差的可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春秋时期的诸侯国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除天子之外,公、侯、伯、子、男的地位和权力是相等的,相差的仅仅是礼节上的待遇。

虽然地位权力相等,但是实力上可就差远了,比如当下的秦国与矢国。秦国已经占领了关中西部的大部分土地,而是矢国却越来越小,现在也就是一个城邦小国了。

这时矢国的相国进来了,见国君长吁短叹,便问道:“国君有何烦忧,不妨说出来听听。”

相国当然不是外人,矢伯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哎---,还不是为了秦国的事情。”

“秦国的事情?秦国与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我觉着秦国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啊?”相国听罢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这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啊!”矢伯不满道,“秦国打败翟戎、镕戎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秦国在鄜畤祭天的事情,难道你也不知道?秦国大军开到镐京城下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啊!”

“既然秦国连镐京都敢威胁,难道你就不为我们矢国担心吗?”矢伯有些失望的说道,“难道你真的不担心有朝一天,秦国的大军开到矢国城下吗?要知道他们已经拿下了岐山,下一步可真的就是我们矢国了----”

&r/>“国君是不是担心,有朝一天秦国会吞并矢国。”

“那还用说吗!连天子的故都镐京秦国都敢威胁,更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矢国,这几天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相国听罢,淡淡一笑,“镐京担心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不用担心。镐京就像是野狼,老虎来了,他们当然担心;而我们矢国就像是蚂蚁,老虎再威猛,对我们不会造成威胁的。”

这下矢伯真的是有些闹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对付秦国的策略?”

相国含笑点点头。

矢伯立即露出高兴的神色,“快说出来,寡人听听。”

“我的计策好是好,就看国君愿不愿意用了?”

“这有什么,只要能够救矢国,什么我都舍得。快说说---”矢伯心急火燎的问道。

谁知相国却拿的相当稳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主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

原以为他会想出什么好的计策来,却没有料到,相国竟然与自己拉家常,于是矢伯不满道,“叫你说对付秦国的策略,你却尽问这些没用的。”

“我说的就是对付秦国的策略啊!我听说秦国太子赢恬已经十七岁了,尚未许婚,国君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公主嫁给秦国太子,也就是将来的秦君,您也就是未来秦国的岳丈,还担心秦国回来入侵我们吗?”相国建议道。

“这个?”矢伯愣住了,这样的计策也不失为一个妙计。如果实在对付不了,联姻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想我矢国曾经也是这渭水流域的大国,秦人没有来之前大半个渭水南岸的土地都归我矢国所有,谁会想到今天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矢伯叹息道。

“国君,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说这些没用了。”相国劝道,“现在您就想想如何度过秦国眼下这一关,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就考虑派谁前往雍城,跟秦国谈这个事情。”

“哎----”矢伯一声叹息,“秦国?叫人怎么说呢?别看他们现在的势力很大,但毕竟是养马的出身,怎能配上我家高贵的公主。”

矢伯的态度其实是中原许多国家对秦国的态度,别看现在秦国扫灭了关中西部的大部分土地,但在中原那些出身高贵的属国来看,他们还是个养马的,与那些野蛮的戎狄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我的国君,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意这个啊?人家养马的怎么了?还不照样把这关中西部的土地都打下了。周王室倒是出身高贵,可又能怎么样呢,还不照样跑到洛阳去了。”虽然矢伯对秦国不以为然,但是相国可就不那样认为了。

一听到相国竟然对周王室说三道四,矢伯愠怒道:“放肆---,你竟敢对王室不敬。”

“嘿嘿,下臣错了,下臣错了。”相国笑嘻嘻的说道。

春秋时期,君臣之间的三纲五常还没有形成,关系上相对融洽的多了。

说笑归说笑,但是问题还要解决。

随后矢伯说道:“你的计策不错,就是不知道秦国是什么态度?”

“这个好办,国君只需派人过去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矢伯默然。

秦都雍城。

取得讨伐镕戎胜利的消息让秦国人暂时忘却了“三戎”入侵平阳的痛苦。

冬天了,所有的战事也都停下来了,常年在外打仗的将士们也该与家人团聚团聚了。

但是做为国君的赢嘉却一刻也不得闲,此时秦君赢嘉正与大臣们讨论如何继续完善雍城各项设施的事情,毕竟建设一座城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单单需要的是把城墙扎起来,城墙以内的设施也相当重要。

“国君,现在正是农闲时节,也没有战事,不如我们把百姓召集起来,继续把雍城的店铺、客栈等等都建设起来。另外,我们的王宫也需要扩建扩建,虽说现在的宫殿比起平阳的宽敞多了,但还不够气派,毕竟咱们是新建的王宫,有的是地方,为何不建设的更大气一些。”曹叔建议道。

“那以曹叔之见,应该建设成什么样子?”秦君赢嘉来了兴趣问道。

“列国之间,只有郑国都城新郑的王宫建设的最好,现在我们新建王宫,就应该比他们的建设的更好一些,更大一些,更气派一些。”曹叔道。

“嗯----,反正现在百姓和将士们都闲着,我看这个可以实行,一旦建成我看就叫‘大郑宫’,诸位以为如何?”秦君赢嘉饶有兴致的说道。

“大郑宫?嗯---,不错,这个名字叫的好。”季子跟着说道。

“既然季子都认为可以,我看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曹叔,你就去办理。”国君道。

“诺---,微臣谨遵君命。”

此时,殿外传来禀报声,“报国君,矢国使臣求见----”

“矢国使臣求见?”秦君赢嘉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们来干什么?”

“国君,切不要去管他们要干什么?不过微臣想这次矢国派使臣前来,应该不是坏事。”曹叔道。

“哦,曹叔如此肯定。那寡人到应该见见,看看是不是如卿所言。传矢国使臣觐见。”

“矢国使臣觐见-----”

不一会儿,矢国相国快步走进秦国大殿。

见到秦君赢嘉之后,跪倒拜道:“矢国使臣见过秦君。”

“贵使请起,不知贵使前来所为何事?”秦君赢嘉道。

“下使是为提亲而来。”矢国相国起身后说道。

一听到是为了提亲而来,秦君赢嘉望了身边的曹叔一眼,二人会意的笑了,“看来曹叔所言不差,寡人服了。”

秦君赢嘉这样一说,矢国相国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秦君,眼中满是疑惑。

“贵使莫要见怪,不知道贵使为谁提亲来了?”秦君赶紧把话岔开。

“为秦国太子提亲来了。”矢国相国继续说道,“我国公主姜晞出身高贵、貌美如花,年方十五,待字闺中,欲向秦国太子提亲,不知秦国意下如何?”

“哦---,原来是为我国太子提亲来了,看来秦国又有好事了;天下诸侯如此之多,不知道矢国为何偏偏看上我家太子?”平时没哟多少交往的矢国,突然向太子提亲,秦君赢嘉多少有些吃惊。

“秦国太子赢恬相貌英俊,英武有力,我家公主垂暮已久,故而老夫成人之美前来提亲,还望秦君成全。”既然是来提亲的,嘴当然要会说。

“矢国此时能来提亲,当然是好事,不过愿不愿意,还要看太子本人的意愿,不如贵使先回驿馆休息,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做答复如何?”好事是好事,但就是不知道这这等好事的背后有没有其他的缘由,秦君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当然也不好做决断,于是先把矢国相国支走。

“下臣告退。”

等到矢国相国一走,秦君赢嘉望着殿下的臣子,随后不由自主的笑了,“看来秦国今年的运势不错啊!刚刚伐完镕戎,这不就有人来提亲了。你们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理?”

国君的话音刚落,季子上前道:“国君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是刚刚伐完镕戎,就又有好事临门了,不过这二者之间可是有大关系的。”

“哦--,你说这二者之间有关系,说来听听。”

“微臣觉着矢国主动结好秦国,没有那么简单,不单单是因为秦国的太子优秀,他们是有着自身的考量;首先秦国打败镕戎,让关中诸国感到了压力,所有国家都会在想,既然秦国能够打败翟戎和镕戎,那么下一步秦国又会如何呢?”季子说道。

“嗯---,我想他们是会这样想的。”

“再说了,容臣不敬的说一句,国君以天子的礼遇祭拜天帝,又把大军开到镐京城下,这一连串的事情,更是让这些关中的诸侯国感到了十足的压力;在种种考量之下,矢国等这些传统诸侯不得不放下身段,想出办法来,或拉拢或打压秦国,图的只是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季子继续道。

“放下身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听到季子说关中诸侯国竟然放下身段与秦国交往,赢载有些不愿意了,随即问道。

“公子莫要生气,下臣没有说错;对于关中的诸侯国来说,与秦国这样的西戎国家交往,他们本身就是在放下了身段。你想想,在秦国人还养马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诸侯国了,一时半会他们能够转变观念?”

“哼---,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赢载气愤的说道。

“不瞒公子,下臣以前还真是这样想的。”

“你----”赢载指着季子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季子倒是平静,随后说道,“不过现在下臣不这样认为了。毕竟世易时移,现在的秦国已经是关中西部最大的国家,他们应该另眼相看才是,甚至要高看一眼。”

“哼,算你识相。”赢载气呼呼的说道。

秦君赢嘉见二人有挣到了一起,只好调停道:“好了,不要争了。季子先生说的不错,关中诸国看不起秦人,这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寡人倒是觉着今天矢国能够主动结好秦国并非坏事,至少有一点肯以说明,那就是他们在慢慢的转变这观念。这对于秦国来说,我倒是觉着可以把握一下这个机会。”

“哈哈,既然国君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不过一旦两国结亲,得利最大的还是矢国,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在近些年被秦国灭了。”季子说道。

“秦国灭了矢国?”秦君赢嘉想了想说道,“至少现在还没与这样的打算,至于今后,那就要看形势的发展了。”

“好好好,国君说的好啊!形势发展我们暂且不论,不过当下这门亲事倒是好事。”季子转过身对太子赢恬道,“我倒是听说那位姜曦公主长得可真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啊!太子你可有福了!”说罢季子自顾自的笑了其起来。

这一笑,赢恬的脸竟然红到了脖子跟前。

秦君望着面红耳赤的太子,怜惜的说道:“为父只知道征伐,把你的婚事都给耽搁了,过错啊!既然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放在这里,我们就抓住这次机会;娶一位公主也算是门当户对,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随后秦君转过脸对众臣说道:“且不管矢国的这次联姻出于什么目的,寡人以为我们的太子也不小了,该到了婚配的年龄,先把这事定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父亲就是父亲,军国大事虽然重要,但是孩子的婚事同样也重要,更何况对方还是出身高贵的矢国公主呢。

“谁愿代表寡人前往矢国提亲?”秦君赢嘉征询殿下的诸位臣工。

虽然矢国有意将公主嫁给秦国太子,但是作为男方还是应该走一走应有的程序。

即便是双方都有意愿,最后能不能成功还有很大的变数。

春秋时期订婚的程序和今天没有太大的区别,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

纳采就是男方以雁为见面礼,使媒人致意于女父,今称“提亲”;问名是指男方探问女方之姓名及出生年月日,卜吉兆,今称“合八字”;纳吉是指问名若属吉兆,则进媒人致薄礼相告,今称“小定”;纳征:此仪节主要是送定金、囍饼及多种饰物、祭品,作为正式下聘订盟之礼物,今称“大定”;请期:俗称“送日头”,是由男方委请择日师择定吉日良时,请媒人征求女家意见,故又称“乞日”;亲迎:婚期确定,新郎乘墨车,迎亲队伍一路爆竹锣鼓喧天,喜气洋溢赴女家迎取新娘,拜堂完婚。

所以说,即便是南方愿娶女方愿嫁,但是能不能结成功还有好多的程序,比如二人的“八字”是不是合得来。如果这个合不来的话,那这场婚姻还真的未必成功,因为那个时候人们是非常注重这些的。

秦君的话音刚落,季子就出列道:“下臣愿往矢国,给太子提亲。”

“哦--,爱卿愿往?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家之间可是世仇啊!”见季子愿往,秦君吃惊的问道。

“世仇不世仇,最终还不是都得回归秦国。”季子就是这样,对于所有的问题都不回避,很是直接的说出来。

“哈哈哈---”见季子这样说,秦君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借你吉言,但愿有朝一天,秦国真能一统关中。”

秦庭之上,君臣都笑了起来。

众人笑完之后,季子道:“既然国君已经定了,那明天下臣就带着聘礼前往矢国了。在我走之前,国君和诸位大人还有没有要交待下臣的?”

“没有了,但愿你能够一举成功,这也算是完成我们秦国的一件大事。”秦君赢嘉说道,“诸位大臣都说说,你们还有没有要说的。”

既然国君把话都说完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下臣这就下去准备了。”

就在季子准备离开之际,太子赢恬说话了,“季子大人且慢。”

“太子有事情要交待?”随后季子玩笑道:“你放心,下臣一定会把那位如花似玉的矢国公主给太子领回来的。”

太子面向国君,禀奏道:“君父,儿臣想随季子先生一道前往矢国。”

“你要前往矢国?以什么?以什么身份去?”秦君吃惊的问道,“没有结婚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儿臣就以季子大人侍从的身份前往,想去见识一下这个矢国。”太子诚恳的说道。

“你以侍从的身份前往矢国?”秦君吃惊的问道,“季子先生,你以为如何?”

季子望着太子赢恬笑道:“这有何不可,我看行。”

“既然季子先生没有意见,寡人准了,那你就下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随季子先生一同前往矢国。一路上可要听从季子先生的安排。”

“诺---”太子赢满心欢喜的下去准备了。

望着孩子高兴的离开,秦君赢嘉一直目送着他出了大殿。

第二天一早,在矢国相国的陪同下,季子带着提亲该准备的各色礼物,同时带上卜卦的卦师,一同上路,向东而行。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渭水之上,波光粼粼;岸边的芦苇已经枯黄,苇絮在北风的吹拂下,四散飘开,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不时落在行人身上。

芦苇里躲藏的野鸭,见大队人马过来,“嘎嘎”的飞向空中。

望着美丽的景色,秦国太子赢恬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虽然嘴上说是想前往矢国看一看,但内心深处赢恬还是想在结婚之前亲眼看一看哪位传说中的美女矢国公主---姜晞。

同样走出雍城的季子等人心情也相当的好,毕竟替人说亲这事情,总比行军打仗要好的多,望着渭水南岸着美丽的景色,季子的心胸开阔多了。

于是便季子邀请矢国相国同车,边走边聊。

好日子过的总是很快。

当冬日的暖阳把最后的余光洒向终南山顶的时候,季子一行的车队就来到矢国城下。

安排好下榻的馆驿后,季子带人参加矢国相国的欢迎宴会。当然了,所有这一切都没有暴露太子赢恬的身份,他始终只是季子的一名随从。

第二天依然是个好天气,季子早早起来,准备觐见矢伯。

临走前,季子对赢恬打道:“太子殿下,微臣今日将觐见矢国国君,不知太子愿不愿意随下臣一同前往?”

“我就不去了。”

“那太子有没有什么要交待下臣的?”

“没什么,在这里你是使臣,我只是一个随从,君父交代过一切听凭大人安排。”

“那好,我走之后,太子可在这矢国城内转悠转悠,顺便欣赏一下这座古老的城池。其他我也没什么交代的。”

“好了,你放心吧,我是不会有事的。但愿大人能够一举促成这桩婚事。”太子赢恬对季子道。

“太子放心吧,微臣一定会促成此事的,再没什么的话,那我可就上殿了。”说完季子带着礼物和随从出了驿馆。

季子走后,赢恬脱下战甲,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裳,骑上黑色的骏马出了城。

矢国位于渭水南岸,虽然终南山上早就是白雪皑皑,但是山下还不算太冷,而且地势平坦,人口众多;从秦岭山中流出的石头河、黑水河、沣河等等交错纵横。

一来到这块土地,秦国太子赢恬就喜欢上了这里。

石头河、黑水河、还有沣河都是渭水的支流,冬季来临,河水枯萎成又瘦又小的一股清泉。

河流纵横交错,河道里全是密密匝匝的芦苇,在北风的吹拂下,“噗噗”的飘散开来。

渭水南岸,河道里、田野里、天空中,漫天都是白白的苇絮,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随风飞舞。

但比起雪花来,这些苇絮更轻盈、更妩媚、更活泛一些。每当有人或者马匹经过,苇絮好像害羞一般,很自觉的飞开,飘向四方。等到人或者马匹走后,苇絮又飘落下来,集聚在一起。

远处是巍巍的终南山,山顶白雪皑皑,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近处是漫天飞舞的苇絮,轻盈而妩媚。

河道里是枯黄的芦苇,密密匝匝,层层叠嶂,野鸭们躲在里面,兴奋的戏耍,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田野里是劳作的百姓,虽然冬天农活不多,但是勤劳的百姓总闲不下来,于是便在清晨迎着朝阳赶往田地里劳作,即便是没有农活,望一望这遍野的庄稼,心里也是高兴的。

纵马走在这如诗如画的郊外,赢恬的心事激动,更是开阔的。他已经忘却了黄龙山的战斗,忘却了自己的太子身份。

现在他就是一位春风得意的少年公子,纵马扬鞭,快步疾驰,兴奋异常。

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好几十里,来到一处水草更加风貌的地方。这里更加的静谧,更加的悠远,而且还有一点点的神秘,山、水、田野、芦苇、草地、河道等等都显得那样的和谐安详。

赢恬陶醉了----

前面。

就在前面不远处。

有百姓在唱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是悠扬的、空远的。

远远就能听到,歌声太美了,还没有走到跟前,赢恬就被打动了,于是他下来马,拉着马缓缓的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歌声又停下了。

虽然看不见歌唱的人,但是赢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冒昧,打搅了人家,于是他停下脚步。

“这么优美的歌声,一定是唱给心上人的。我可不能打搅了人家的好事。”赢恬心想道,转身准备离去。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歌声又唱了起来。歌词中带有一个“晞”字,赢恬冥冥之中觉着这首歌与姜晞有关,与自己要见的人有关。

“啊---,如此悦耳的歌声,我怎能离去。”赢恬最终还是被自己说服了,决定继续前行,看看到底是谁在唱歌。

再往前走,赢恬终于看到前面的一处缓坡上有几位年轻人正往下面望,年轻人的脸上是欣喜的、兴奋的,更是渴望的。

“他们在干什么呢?”

赢恬心中不由得产生疑惑,顺着年轻人的目光方向,赢恬拉着马向着河道走去。

见有人向着河道走去,坡上的年轻人又唱了起来,“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越往里走,芦苇越来越多,密密匝匝的划过赢恬的脸。

走过一处芦苇丛,前面河道开阔了,河道中露出一处不大的沙洲。

赢恬远远望见一位红衣女子静静的坐在沙洲的石头上出神望着远处巍巍的终南山。

在她的p;在她的身边是两个身穿杂色衣裳的侍女,此时的三人都一起望着南边,低声的说着话。

春秋时期,人们穿衣裳是有讲究的,服饰的色彩能够彰显穿着者的身份、阶层与地位。以“青、赤、黄、白、黑”为正色,象征尊贵,以正色相杂而生的间色为卑。

从服侍的颜色,赢恬就能看出前面这几个人的身份。中间的女子是贵族的夫人或者小姐,而两边的则是那个女子的侍女。

由于距离较远,而且周边还有芦苇遮挡,赢恬看不清三人的长相,凭着感觉,赢恬觉着红衣女子应该很年轻。

好奇。

凭着年轻人的好奇。

赢恬牵着马淌过浅浅的河水,向沙洲走去。

红衣女子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虽然赢恬只能看到她侧着脸的样子,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样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容貌清秀。

风吹过,苇絮纷纷飘过,红衣女子犹如处在风雪中一般,似梦似幻。

不时有苇絮飘到女子的身上,头上、脸上,女子抬起手,轻轻拂走沾到身上的苇絮。

女子的手很白,很白,犹如削葱一般,细细的指尖拂过头发;那一刻那种安静的神情、那个轻轻掠过的动作,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动人的肢体语言。

赢恬看呆了,不自觉的继续朝前走去。

“你是何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女子身边的侍女发现了赢恬,厉声问道。

“我?我、我是-----”

赢恬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来干什么?还不快退出去。”侍女再次质问道,并要求赢恬离开。

赢恬没有走,也不想离开,他呆在那儿不知所措。

紧张、慌乱,渴望、好奇。

赢恬愣在那儿,脸红到了脖子。

红衣女子终于转过身,她平静的望着面红耳赤的赢恬,轻声的说道:“公子一定是迷路了吧!”

这声音简直是太甜美了。

轻轻的,犹如风飘过一样;甜甜的,犹如蜜糖一般。

女子的容貌更是惊若天人一样,白净的皮肤上,鼻子、眼睛、嘴巴镶嵌的那样精巧,脸不大,眼睛却很大,纯净而深邃。

苇絮不断的从女子眼前飘过,使得女子有一点点的梦幻感觉。

赢恬看呆了,望着眼前的女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

他本想说自己是秦国的太子,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来,现在还不是他说出实情的时候。

“你是谁?”

憋了半会,赢恬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嘿嘿---”他的话让女子身边的侍女笑了起来。

在她们看来这个黑不溜秋的,见人就脸红的年轻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想看美女,你就直说不就得了么,憋了半晌竟然会问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红衣女子捂着嘴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笑,赢恬的脸更红了。

一会,红衣女子收起笑容,从赢恬纯黑色的衣裳,她也知道眼前这位面色黑红的年轻人一定是位贵族公子。

于是她平静的说道:“我叫姜晞,公子听过吗?”

姜晞?

眼前的这位美女就是矢国公主姜晞。

秦国太子赢恬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公子,我已将名字告诉你,你也应该把名字告诉我啊!”姜晞平静的望着赢恬,轻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赢恬的脸又烧又热,紧张的更是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秦---”

紧张之下,赢恬差点说出自己就是秦国的太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么说你是秦公子了?”姜晞好奇的再次问了声。

赢恬木讷的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望着赢恬慌张又紧张的神情,姜晞又笑了,于是便为赢恬开脱道,“看把你紧张的,公子一定是迷路了。”

虽然再为赢恬开脱,但是冰雪聪明的她已经猜出眼前这位见到自己紧张到说不出话的年轻公子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因为他穿着纯黑色的衣裳,而且他手里拉着的是一匹战马。

战马?

在那个年代可不是随便谁都敢骑得;更主要的是,虽然他黑衣黑面,但是走起路来腰板挺直,脚下很有力量感,这明显是一位将军才具有的气质。绝不是是一般富家公子所能具备的。

“我、我是迷路了。我、我---”赢恬还是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上了战马。

“我会来找你的----”

留下这句话,赢恬纵马出了沙洲。

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

蒹葭就是芦苇,密密匝匝,苇絮飘满河道,如梦似幻,漫天飞舞。

一簇一簇的从秦国太子赢恬的眼前飞过,粘在了他的身上、头上、脸上。

赢恬一摸,脸上竟然有泪水,与飘过的芦苇粘在一起。

他流泪了,

这是幸福的泪水,

这是初恋的泪水,

这是激动的泪水,

十七年了,

他痛苦过,

他愤怒过,

他拼杀过,

他却从来没有因为那一瞬间的凄美流泪过。

今天,他终于流泪了。

“刷刷刷---”

“刷刷刷---”

芦苇划过赢恬的脸,他一点也不觉痛。

“刷刷刷---”

“刷刷刷---”

赢恬快马冲出芦苇丛,留下一丛一丛的芦苇不断的摇晃,苇絮更加快乐的飞开,在风的作用下,飞的更远,更远----

他的身后,歌声再次响起--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歌声飘荡在终南山下,渭水南岸。

“嘿嘿嘿---,这个人真傻,见到我家公主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说什么,他会回来的。”

侍女望着赢恬的背影嘲笑道。

待她们笑完,再看一眼公主,却发现公主还望着摇晃的芦苇出神,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公主,那个傻瓜早就不见了。”

“他一点也不傻。”姜晞公主轻声的说道,声音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的眼前是轻轻摇晃的蒹葭,密密匝匝;

她的sp;她的身后是巍巍高耸的终南,直逼云端;

她的头顶是随风飘散的苇絮,如梦似幻;

她的脚下是景致小巧的沙洲,沙白水静。

她宛在水中央---

赢恬回到馆驿,季子还没有回来,可是他却再也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满脑子都是姜晞的影子。

直到午后,季子才回到了驿馆,“哎---”,远远的就能听到他的叹息声。

“快说说,矢国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赢恬焦急的问道。

季子望着他,轻轻的摇摇头,“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为什么啊?”

于是,季子就把今天大殿上的事情告诉赢恬,“今天拜见了矢伯之后,我就代表秦国正式向矢国提亲;听到我们的提亲,矢伯很高兴,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赢恬睁大眼睛,仔细的听着季子的每一句话。

“见矢国答应了我们的求婚,我也很高兴啊!双方便拿出你和姜曦的生辰合八字。你知道结果不好啊!”季子望着一脸呆滞的赢恬说道。在春秋时期的婚嫁中,合八字是比较重要的一步,如若二人八字不合,婚配一般不会成功。

“为什么?”赢恬有些失控的问道。

“八字上说,两人命中相克,结合会短命。”季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短命?”赢恬咀嚼着这两个字,“短命?卦师没说我最多能活到多少?”

季子摇摇头,“这个倒没说,既然双方结合都是短命之象,这桩婚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可能---”赢恬怒吼道。

季子吃惊的望着这位平常并不是特别暴怒的太子,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激烈?

赢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于是改变口气,带着哭腔对季子说道:“先生,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你想想办法促成此事,真的替我促成此事。”

季子是过来人,知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候的那种感受。

可是这二人有没有见过面,太子怎会如此?

“太子,天下美女多得是,离开矢国公主,想要嫁给秦国太子的公主还多着呢;太子有何必非要娶她?”季子劝道。

“我今生就要娶矢国公主姜曦。”赢恬执着的说道。

“这是为何?你有没有见过她,她到底长什么样你又不知道。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那样漂亮。为了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子折寿划不来的。”见赢恬对姜曦经如此执着,季子有些不理解。

“先生,这位矢国公主,我见过,真的见过。简直是美若天仙,不,天仙都没有她美。为了她,我折寿都愿意,真的愿意。”赢恬睁大眼睛对季子说道,眼神里满是爱意,满是欢喜。

望着眼前赢恬这种样子,季子还能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年龄正是情窦初开,痴心痴情的时候。

“哎---,可怜的孩子,就算是你见过她,但是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子,你竟然愿意折寿,这要是让你父亲,还有秦国的万千百姓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季子叹道。

从季子的叹息中赢恬听出了希望,急忙对他说道:“这么说季子先生答应了,那你就赶紧前往矢伯那里,告诉他,为了娶到姜曦公主,我愿意折寿,求他一定要将姜曦公主嫁给我。”

虽然赢恬很急切,但是季子还是一步也没有动。

“你快去啊---”赢恬催促道。

“哎---,我的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给这女子给迷住了头脑。你也不想想,就算是你愿意娶人家;人家的君父就一定愿意把姜曦嫁给你?要知道一旦姜曦嫁给你,她也是要折寿的。我听他们的卦师说,一旦姜曦嫁给你最多活不过二十。你想想,为了女儿的一生,矢伯能答应把女儿嫁给你吗?”

季子的话,让赢恬彻底绝望了,犹如抽丝一般坐在地上。

泪水默默的流下。

天渐渐黑了下来。

秦国太子赢恬的泪水终于流干了,任凭季子怎么劝说,赢恬就是不愿意吃饭。

“太子啊,本来咱们过来提亲,就要有成与不成的两手准备,即便是现在没有成功,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你没有必要伤心,就当是咱们来这里游玩了。走,天都已经黑了,出去吃点东西。怎么样?”季子劝道。驿馆本来给他们准备有饭菜,不过这时早就过了饭点,只好出去在外面的酒家吃饭。

赢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根本就不理会季子。

季子见状,只好蹲下身子,拍着赢恬的后背,“太子,你将来是要继承秦国大位的人,等你当了国君,想要那家的公主,咱们就娶那家的公主。”

赢恬还是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

季子彻底是没法了,于是赌气的说道,“你说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恢复正常?”

“除非娶到矢国公主姜晞。”赢恬终于开口说话了,但说的还是那句话。

“好---,那老夫就成全你。”季子也赌气的说道,“不过我可把话说明白了,将来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怪老夫。”

赢恬一听来了希望,赶紧站起身,对季子说道,“先生,你可听好了,只要今天娶到姜晞,哪怕明天让我死了,我都愿意。你去说吧---”

“万一,矢国不答应,我们该怎么办?”季子虽然答应再前往矢国王宫走一趟,但他还是有些不踏实,于是问道。

“哼---,矢国要是不答应,秦国就发兵灭了他,我也要得到姜曦公主。”赢恬坚定的说道,“即便是现在君父不答应,那就等我当上国君再灭了他们。”

一个未来的国君把话说道了这份上,季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好,就以太子所言。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去吃饭,等到明天一早,我再次上朝如何?”

“好---”既然季子已经答应愿意再次上朝向矢国求亲,赢恬也来了希望,于是跟着季子出去吃饭。

第二天,赢恬早早起来,随季子一同前往矢国王宫觐见矢伯。

矢国王宫就在终南山下,说不上高大,但由于是古城,显得古朴而庄重。

与秦国结亲的事情出现变故,这让矢伯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哎---,相国,你说说,这提亲的事情一黄,矢国是不是又危险了?”

本来,与秦国结亲这事情是最好不过的自保方式,可却偏偏出现八字不合这档子事情来,这又给风雨飘摇中的矢国出了一个难题。

“这个吗?”这一招失败,矢国相国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秦国使臣求见----”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殿外传来内侍的喊声。

“什么?秦国使臣求见,他们还来干什么?”矢伯紧张的问道,此时他真的害怕秦国干出点别的什么来。

“国君担心什么?人家已经到了家门口,赶紧接见啊!”相国提醒道。

“请秦国使臣上殿。”矢伯道。

“秦国使臣上殿-----”

在赢恬的陪同下,季子再次来到矢国大殿,“秦国使臣季子拜见矢伯。”

“使臣快快请起。”矢伯说道,“不知使臣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季子再拜道:“为了两国结亲而来结亲而来。”

“结亲?”矢伯和在场的矢国相国都愣住了,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寡人只有一个女儿,昨天不是已经合过八字,两人不合适啊!”

“下臣也知道二人不合适,但是我家太子唯独倾心姜晞公主,此生非她不娶,所以下臣就只好再次前来请求矢伯将公主嫁给我家太子。”季子向来说话直接,今天也不例外。

矢伯和相国惊呆了。

“这?”

矢伯望着相国,相国望着矢伯。

二人真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一出。

随后,矢伯问道:“秦国太子远在几百里之外,你如何知道他的想法?”。

季子也不隐瞒,指着身边的赢恬对矢伯道,“不瞒国君,我身边的这位就是秦国太子赢恬。”

“啊?”矢伯和相国的眼睛都睁大了,直愣愣的望着季子身边这位黑黑壮壮的年轻人,“你真是秦国太子?”

现在赢恬也没有必要装下去了,走上前道:“秦国太子赢恬拜见矢伯。”

“哦--,快快请起。”矢伯连忙说道,“来人,给太子看座。”

待赢恬坐下后,矢伯道,“想必昨天的事情,太子已经知晓,卦师已经说了,你与我家晞儿不合适,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虽然赢恬见到姜晞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但是面对其他人,他可就自如多了,正色说道:“赢恬今生倾心于矢国公主姜晞,唯此一人,绝不更改,还望矢伯成全。”

赢恬的话,虽然矢伯感到意外,但就算不为赢恬考虑,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考虑,矢伯还是想把此事拒绝掉;至于矢国的未来吗?他可以再想想其它的办法,于是矢伯劝阻道,“不是我不成全你们,可你也知道,你们的结合,双方都会短寿的。”

“就算是短寿,赢恬也愿意娶姜晞公主。”赢恬依然不改自己的初衷。

随后起身对矢伯道:“若今生赢恬能够娶姜晞公主为妻,对于矢国、秦国来说都有好处,一则可以使秦国与矢国和同为一家,共进共退;这样的结合,除了对秦国有利外,对于矢国更为有利,至少不用担心其它国家来侵袭;;二则也可以让姜晞公主有一个好的归宿,我答应一旦我继承秦国大位,就册封公主为秦国君夫人。最后,我还可以答应,一旦我娶了姜晞公主,愿出兵协助矢国打下岐山以东,渭水以南、骊山以西的土地。”

这样的话,除了秦君之外,当今的关中诸国是没有人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至此矢伯再也不怀疑眼前这个黑黑壮壮的年轻人就是秦国太子了。

“这?”这样的条件是非常优厚的,虽然前两条都在矢伯的意料之内,可是这第三条可就不一般了,一旦矢国拥有刚才赢恬所说的土地,矢国的面积可就要比现在的城邦小国多出一倍了。

见矢伯还在犹豫,赢恬站起身,对矢伯和相国道:“赢恬言尽于此,还请二位多多考虑,我先告辞了。”

说完赢恬起身向外走去。

“太子请留步。”矢伯叫住了赢恬。

赢恬站住脚步,转身望着矢伯。

“明天一早,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矢伯说道。

“好,我等着你的佳音。”

话已经说道了这份上,其它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赢恬等着命运对他的安排。

秦国开出这样的条件矢国还能拒绝吗?

很显然,这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矢伯有些凌乱,也开始了自己的盘算;支走相国后,独自一人在宫里坐了很久,多少年来矢国为了土地、为了人口,为了在诸侯中的地位,不知道死了多少位君主、太子、公子;今天一位公主就能换得秦国这么大的利益,他能不心动吗?

最后矢伯心一横走向内宫,自己的君夫人和公主都在这里。

“哎---”

一走进内宫,矢伯就开始长须短叹。

“君父为何叹息?”姜曦是非常懂事的孩子,见父亲进来一直愁眉苦脸,便关切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与秦国的事情,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秦国打败镕戎之后,迟早有一天要开进矢国;所以,为父就想出了与秦国联姻的策略,想把你嫁给那位秦国太子,毕竟人家是秦国的太子,娶你一位公主,对于你来说也不算委屈,谁知你却与那位秦国的太子八字不合。”

“这些我都知道,您不是已经回绝人家了吗?怎么父亲还闷闷不乐呢?”

“哎---,谁知道那位秦国的太子还不死心,非要娶你为妻。”矢伯叹道。

“秦国太子不死心?君父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秦国的太子也在矢国?”姜曦被父亲这句话吸引住了,追问道。

“是啊!这位秦国的太子化作侍卫来到了矢国。”

“什么?你说这位秦国的太子化作侍卫来到了矢国?”听到矢伯这话,君夫人和姜曦都非常吃惊,“这么说这位秦国的太子还真的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我看他是有意为之,如果不是为了提亲,就是为了侦查矢国的地形,为今后吞并矢国铺路罢了。”矢伯继续道“不过现在他倒是对我家晞儿很上心,非要娶她为妻,宁肯折寿也在所不惜。”

“这是为何?难道他见过我家晞儿?”对于这样的结果,矢国君夫人自然是吃惊了。

“见没见过,我不知道,但是今天在朝堂上,他对于娶晞儿为妻倒是非常坚决,并答应一旦他继承大位,就册封晞儿为君夫人,这倒是让我有些感动。这不就回来征询你们的意见来了。”

虽说是征询意见,但是在矢伯的言语中透露了他的决定。

“哎--,晞儿若能当上秦国的君夫人当然是件好事,可是要是让我的女儿因此而折寿,我可就不答应了,总不能因为当上一个君夫人而早死吧,既然人都死了当不当君夫人还有什么意思。”君夫人虽然欣赏赢恬的勇气,但还是不愿意女儿因此就早早去世。

“你这是什么话,这事情最终还要女儿自己决定。”矢伯厉声制止了君夫人。

见矢伯生气,君夫人不说话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女人还是不要拿太多的主意。

二人一起望着姜曦,等待她的决定。

听完父亲的话,姜曦就不自觉的联想到了昨天早上的情景。

“难道他会是秦国的太子?”

一想到赢恬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还有那种不自然的表情,姜曦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所有的困难都解决了。

“这孩子莫不是傻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你倒是说句话啊?”君夫人急切的问道,当娘的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短寿,希望姜曦拒绝了秦国的求亲。

“母亲,既然与秦国结亲对矢国有利,对君父有利,孩儿还能有什么要求,愿意前往秦国。”姜晞平静的说道。

“孩子,这么说你愿意嫁给秦国太子了?要知道一旦你嫁给秦国太子,你的命不久矣,卦师都说了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矢国君夫人急了劝道。

“母亲您也别伤心,生死有命,人活多长是个够呢?若能呢?若能为了矢国的命运做出贡献,我一个人的牺牲又算什么呢;更何况矢国若真的有了危险,我还能活的长久吗?”姜晞轻声说道,似乎这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哎--”

矢伯一家人不由得都发出一声叹息。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年轻人那颗渴望爱情的心情早就冲淡了未来所要面临的危险和困难。

于是双方再次请卦师测算迎亲的日子,既然双方的结合并不是合适,于是测算一个好的结婚日子就显得尤为重要,至少这样大家从心理上多少有些慰藉。

双反测算,结婚的日子最终定在了腊月二十三日,这一天正好也是小年。

事情终于定下来了,赢恬也该回雍城了。

走的那一天,赢恬一直回头望着矢国高高的城楼,他多么渴望那个窈窕的身影能够出现在城头之上,哪怕是挥一挥手,哪怕是在他的眼前闪现一下都好,可是直到队伍走远,姜晞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回望一眼矢城高高的城墙,没有见到姜晞的影子;

再往一眼,还是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赢恬有些失望,纵马向西而去。

高大的身影沿着渭水越走越远。

“公主,他已经走了。”

直到快看不见的时候,姜晞这才带着宫女上了城楼。

那个最高,骑着黑色骏马的背影就是秦国的太子赢恬,他已经消失在了秦山渭水之间。

“哎---”

姜晞一声叹息。

白色的苇絮从她的眼前飘过,犹如漫天的雪花一般,使得远处赢恬的身影更加模糊,更加辽远。

当天下午,赢恬一行就回到了秦都雍城。作为使臣的季子把前往矢国的事情向秦君赢嘉做了汇报。赢嘉听罢,直愣愣的望着太子赢恬,“帮助矢国拿下渭水以南的土地,这么大的事情,你怎敢擅自做主?”

赢恬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主,但当时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否则如何打动矢伯的心,迟疑了一会,赢恬倔强的说道,“君父,为了得到矢国公主,再大的责任,我都愿意承担。”

秦君愣住了,平时很有克制力的太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愿意承担这样大的责任,看来这个女子不一般啊!

“孩子,就算是你愿意承担这样大的责任和危险,但是为了一个女子,你甘愿短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你将来要承载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运。”既然孩子对于矢国公主如此痴情,答应过矢国的事情那就答应吧,但是为了一个女子而短命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活多少是个够,只要是跟自己心上人在一起,哪怕是一年我也愿意。”

秦君更加吃惊的望着面前这个黑黑壮壮的儿子,突然间觉着,自己对孩子了解的还是太少了。毕竟他都已经十七岁了,早就该结婚了。

这一年的冬天尤其的冷,寒风裹着雪花纷纷落下,覆盖了秦山渭水,从城上望下去,漫天遍野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往日欢快的渭水,碧绿的秦岭,此刻都变成了一片纯净的洁白。

等待总是漫长的,被爱情滋润下的赢恬是焦急的,也是甜蜜的,更是激动地。

反正冬天没有多少事情,每天一大早赢恬都会登上城楼望着远处的东方,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有他的牵挂和希望。

腊月终于来到了。

赢恬终于娶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当矢国公主姜晞走进雍城的那一刻。

所有的流言、所有的非议、所有的争执、所有对赢恬的不支持不理解都在姜晞甜甜的笑容里消失了。

公元前676年的春节很快就要来到了。

虽然天寒地冻,依然挡不住人们过节的兴奋之情,毕竟这一年秦国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从上到下,大家都很高兴。

讨伐镕戎取得成功,又娶了一位漂亮的儿媳妇,秦君赢嘉甚是高兴,早早命人杀猪宰羊,准备好好过个年。

从镕戎哪里抢来了不少的好东西,过个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再加上有从镕戎哪里抢来了不少的人口充实道雍城,使得都城的人气也看起来旺盛了不少。

人口、牛羊、还有土地等等,这些在中国古代可都是好东西,现在秦国已经具有了这么多的好东西,秦君能不高兴?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秦国还有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那就是秦国的大郑宫建成了。

新建成的大郑宫高大雄伟,气势非凡,莫要说是秦国,就是在所有的诸侯来说,都是独树一帜的。

已经是大年二十六了,再有三天就要过年了,高兴的事情叠加在一起,这让秦君赢嘉决定在新建成的大郑宫宴请群臣,以表示对大家一年来的辛苦的感谢。

当国君要在大郑宫宴请群臣的消息传出之后,秦国的文武大臣以及太子、公子们都很高兴,虽不敢说是奔走相告,也是兴奋异常;个个早早都做好了准备,换上华贵的衣裳,再把胡须头发都整理整理,准备参加国君的宴会。

刚过午后,将军赵骥就提前来到大郑宫。

“将军来的可真早啊!”赵骥刚一赶到,公子赢载就上前拱手道。

“哈哈哈--,那可不是,国君宴请,我能不早点来吗?”赵骥回道。

秦人命苦,一年到头,打仗的时候多,享受的时候少,难得国君宴请一次,群臣的高兴之情难以言表。

“好好好,里面请。”

随着赵骥的到来,曹叔、季子等秦国的文武大臣们,纷纷到来了。

大殿内,羊肉已经煮好,香气四溢。

由于春秋时期对于农耕的重视,牛作为耕种的主要力量,一般是不允许宰杀的,所以羊肉就成了贵族的主要肉类。

众人到期之后,秦君赢嘉最后出现了。

“拜见国君!”众臣见状,起身拜见。虽然平常也是拜见国君,但是今天的拜见却有着不同的用意,大家的言情中多一些难以掩饰的高兴。

“诸位爱卿平身,今天我们秦国的大郑宫终于竣工,特设晚宴招待诸位,诸位今夜尽可以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众人期待已久可以放松的时刻。

秦君到来,晚宴也该正式开场了。

赢嘉端起酒樽,环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的脸上洋溢的满是笑容。

“诸位爱卿,寡人提议,我等满饮此樽,祝贺秦国大郑宫建成。”

随着国君的提议,众人高高兴兴的端起酒樽,开始了一年中难得的好时光。

大殿内是一派热热闹闹的饮酒场面。

辛勤了一年,劳作了一年,战斗了一年,拼杀了一年的秦人,今天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开怀畅饮了,在这里可以说说你一年来的委屈,可以讲讲一年来的快意,也可以倒出一年来的不满和建议,总之,今天你说什么大家都不会去怪罪你,责难你。

因为,你和他们一样都为这个国家做了一年的贡献。

该说道说道了!

大殿外,北风卷着雪花“呼呼”的吹向秦山渭水。秦都雍城被茫茫的大雪所覆盖。

雪继续下着---

“咯吱--”宫殿的大门打开。

矢国公主,秦太子妃姜曦过着厚厚的皮衣,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出房间。

&nbspp;秦地多雪。

这是她早就听说过的,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刚刚结婚,二人当然是如胶似漆的时刻。下午时,赢恬就告诉她,今夜君父要在大郑宫宴请群臣,所以就不能陪她了。

就在临出门前,赢恬依依不舍的望着姜曦,天真的说道,“要不今天晚上,你陪我一起前往大郑宫如何?见识一下秦国的这些大臣们。”

姜曦淡淡一笑道:“我的傻太子,国君宴请群臣,可是一件大事,女人是不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一年中难得有这样的场面,你就放心的去吧。”

“那好,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都结婚了,赢恬见到姜曦还是那样的不自然,憨笑一下,恬依依不舍的出了太子宫。

赢恬走后,姜曦一个人呆在宫里甚是无聊,于是便走出门,登上皇宫城楼。

秦国的大郑宫建设在雍城的中间位置,用挖护城河的土奠基而成,地势当然要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站在这里,完全可以俯视整个城池。

走出房间,天刚黑,屋外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安静而纯洁。

雪花“簌簌”的落下,飘在姜曦的身上、脸上。

姜曦仰起头,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脸上,那种感觉凉凉的、冰冰的。

姜曦很喜欢这种静静的感觉,就好像她喜欢矢国的芦苇一样,也喜欢秦地的风雪,特别是秦地那铺天盖地的大雪。

真个世界是那样的安静纯洁。

姜曦陶醉了,漫天的雪花多好啊!

多美啊!

多么纯洁,

多么无瑕。

姜曦静静的欣赏着这里的风雪,。

她已经陶醉了。

“姐姐,外面这么冷,你为何一直站在风雪里?”身后一个小男孩轻声问道,声音是怯怯的,试探性的,“是想家了吗?”

姜曦转过身,望着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但还难掩他的瘦小,“你是任好?”

小男孩郑重的点点头,继续问道:“姐姐是想家了吗?”

姜曦轻轻的摇摇头,“没有,姐姐只是喜欢这种飘雪的感觉。想出来走走。”

“那好,他们都在喝酒,我也没事,就陪姐姐在这儿看雪花。”赢任好小男子汉一般说道。

姜曦望着任好,郑重的点点头。

“好的。”

就在秦国上下都在大郑宫内喝酒庆祝的时候,这姐弟两却在外面静静的欣赏着漫天的雪花。

雪花是那样的神奇,“扑簌簌”的从辽远的天际轻轻落下,让整个秦地的山山水水、田园庄稼、草木树林还有房前屋后瞬间都变得那样纯洁,那样的宁静。

啊---

一切都变得那样的美好。

姜曦就喜欢这种安静和宁静。

赢任好更喜欢和美丽的姜曦姐姐呆在一起的感觉。

“姐姐你看,远处好像来了几架马车!”赢任好到底是小孩,眼睛就是尖,远远就望见城外的雪地上有车过来了。

“在哪?”

“就在东边。”赢任好指着东边白皑皑的雪地给姜曦说道。

顺着赢任好的方向,姜曦看见真的有马车过来了,而且不是一架马车。

的确,有马车过来了,是两驾马车过来了。

这是谁的车架?

为何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急匆匆的赶往秦国?

姜曦疑惑着;

赢任好思索着---

中国古代的“河”专指黄河,也叫大河。

春秋时期的大河西岸由北到南有两个国家,一个叫梁国,一个叫芮国。

梁国的先祖与秦有源,也是赢氏后裔,都城少梁。由于梁国本身就是一个小国,所以不管是谁打过来,他们也不做太多的抵抗,实在不行的话,就向人家妥协,作为人家的附庸就行了。由于梁国一直采取这样的态度,几百年过去,竟然还没有被那个国家吞并。

于是乎在自己的小范围内,梁国过得优哉游哉!

与梁国为邻的芮国,都城芮邑,可就不一般了,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周王室姬姓子孙,而且长期担任周王室的大臣,地位非同小可。于是周王室一高兴,便把渭水以北大河以西的大片土地封给了芮国。这块地方又平又整,是种植庄稼的好地方,于是芮国地广粮足,时不时还会欺侮一下周边的小国家。

在秦国还在西垂徘徊的时候,芮国还算得上关中地区的强国。

可是后来的事情的发展就不那么顺意了,芮国国君姬万简称芮伯万因为好色,宠爱妃子而不理朝政,招致朝臣的不满,于是乎朝中大臣来到他的母亲芮姜那里告状,请求他的母亲劝阻芮伯万赶紧勤政爱民,励志图强。

既然大臣都说了,芮伯万的母亲就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便亲自出面劝阻芮伯万。

谁知这位芮伯万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人,不管你们怎么劝阻,我该怎么办还是该怎么办,继续与他的宠妃们纵情歌舞,对于前来劝阻的大臣非打即骂,对于母亲的话也是充耳不闻。

这还得了,这位芮伯万的母亲芮姜也不是一般人物,在多次劝阻无效的基础上决定采取强硬措施,发动兵变将芮伯万赶出芮国。

赶出国的芮伯万这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已经晚了,人家将他赶走之后,已经把他的弟弟扶持为国君。万般无奈,芮伯万只好逃到魏国。

本来这件事也就是芮国的国家内政,可是一心向东发展的秦国却认识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机会,于是秦君赢嘉的父亲秦宪公以芮国驱逐国君有违礼法秩序为由,发兵攻打芮国。

别看芮国的地盘不大,但当时秦国也并不强大,当秦国劳师远征攻打芮国时,竟然被人家以逸待劳,把一心向东发展的秦国给打败了。

吃了败仗的秦国岂能够忍气吞声,偌大的秦国竟然被小小的芮国打败,这下面子给伤大了。

于是秦国联合周王室、虢国等国家一同向芮国发难,几次战役下来,最终打败了芮国,重新迎回了芮伯万。

芮伯万虽然在周王室、秦国、虢国等扶持下重新登上国君的位子,但是从心底里却并不怎么看得起秦国,一则秦国本来就是西垂养马的出身,出身低微;二则那就是秦国竟然能被他的弟弟打败,看来也不怎么样强大。

所以回到芮邑之后,芮伯万并没有对秦国有多好,最多也就是不再给秦国找事罢了。

回到平阳的秦宪公当然也知道芮伯万的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身边敌国林立,还有戎狄的兵马又不断的骚扰,秦宪公就算是想再次出兵攻打芮国,也是有心无力啊!

又急又气,没几年后秦宪公就死在了与戎狄的战斗中,死时只有二十一岁。

秦宪公死后,秦君赢嘉的兄长秦武公继位,虽然征讨了关中的诸多地方,但始终没有把实力延伸到芮国边境。

虽然秦国在关中西部一直在不断的征讨,但是对关中东部的芮国来说,芮伯万一直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注视着秦国。“哼哼,我到要看看你们秦国到底有多厉害?有本事,你们来打我啊!”

&nnbsp;虽然芮伯万冷眼看待秦国,秦国还真把人家没办法。没过几年,年纪轻轻的秦武公还是没有活过这位芮伯万,又一次英年早逝。

时间终于推到了秦君赢嘉这里。

当秦国在他的带领下,一路向东开进,接连打败了翟戎、镕戎等两大戎狄国家,终于把地盘推进到了芮国的西边。

此时芮伯万已经老迈,终于坐不住了。

当他听说秦国把军队从镐京城下开过的时候,芮伯万颤巍巍的走出宫殿,望着西边阴沉沉的天空,“秦宪公啊!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儿子,看来我当年还真是小看你了!”

说罢,芮伯万又不自觉的笑了,“哼---,秦君命短,说不定这小子也活不过我!”

笑完之后,芮伯万再次被自己的举动都给惹笑了,自己都已经老迈,还跟人家孩子们比寿命,这岂不是笑话。

而且眼下秦国地盘已经达到了芮国的西部,这下他真的坐不住了,以前那是秦国距离自己的芮国还远,他能够坐下来看热闹,现在就不行了,既然秦国能够打败翟戎和镕戎,拿下他一个芮国还不容易。

“这?这可怎么办?”

芮伯万心中暗暗叫苦。

这时太子姬告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又有什么事?”一连串的不顺意,早就让芮伯万没有了当初看热闹的心态。

“君父,矢国为了巴结秦国把公主姜曦嫁给了秦国太子赢恬。”

“嗯?”芮伯万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矢国的姜曦公主他是知道了,前几年他就有把姜曦给自己的太子娶为太子妃的想法,无奈那个老奸巨猾的矢伯一直不愿意开口,现在倒好,他竟然把姜曦嫁给了赢恬。

“哼---,吃里扒外,见风使舵的小人。”芮伯万轻声的骂道。

骂完,他只觉着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现在关中地区的所有国家都争着与秦国交好,芮国该怎么办?

作为国君他不能不考虑。

现在秦国的东边矢国已经与之结亲,秦国自然不会讨伐;镐京又是王都,秦国不敢讨伐;梁国又在自己的北边,还和秦国是一家子,秦国当然也不会讨伐。

这么一算两算,看来秦国下一步只有讨伐芮国了。

一想到这里,芮伯万一下子坐在宫殿外那冰冷的台阶上。

“君父,您快起来,台阶上太冷。”太子姬告劝道。

“冷?冷又有什么,再过些日子,等秦国打过来后,想坐在这儿都不可能了。”芮伯万有气无力的说道。

“君父,我觉着目前我们还没有那样悲观。”姬告说道。

“嗯?”芮伯万抬起头疑惑的望着太子,“说说你的想法。”

“君父,我们芮国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晋国作为后盾,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秦国不成?”太子姬告正色道。

“晋国?”芮伯万心里盘算着。

“晋国可是这中原地区的第一强国,一旦秦国敢入侵芮国,我们就向晋国求援。我就不信秦国再有胆量,敢于晋国抗衡?”

听完太子的话,芮伯万来了精神,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身,“你说的对,我们背靠晋国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秦国。”

说完芮伯万转身回宫,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

再次望着西方。

芮伯万老年痴呆似的望着西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父亲突然停下来,姬告问道:“君父,您又在想什么?”

芮伯万轻轻的摇摇头,轻飘飘的说道:“也许晋国不会帮我们。”

“为何?”

“因为晋国有他们的想法。”

“有他们的想法?”太子姬告不解的问道:“什么想法?”

“要么无暇自顾,要么趁机吞并我们。”芮伯万肯定的说道。

“?”

望着太子不解的神情,芮伯万翘着雪白的胡须说道:“你这个脑子都不好好想想,现在的晋国正处在内外交困的境地,武公刚死,新君刚刚继位,根本没有精力顾忌道我们芮国。一旦等晋国新君立足稳当了,他们也不会帮助我们,而且还会称火趁火打劫,趁着秦国攻打我们的机会趁机拿下我们芮国。”

“晋国为何要灭了我们?”太子姬告吃惊的问道。

芮伯万望了一眼太子道:“其实,他们早就灭了我们的野心,你都不好好看看我们的芮国位置,东面是晋国本土,南面又是晋国的西河之地。两面与晋国相连,而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晋国能不垂涎三尺?更何况一旦晋国拿下了我们芮国,就具有了在河西之地抗拒秦国的有利位置。即使有一天秦晋之间发生大的战事,也不会影响到晋国本土,人家何乐不为呢?”

听到父亲的分析,太子姬告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我们与晋国都是姬姓子孙,他们都想吞并我们,这该如何是好呢?”

“还是得向秦人朝贡,问住秦国,不然我们可真要腹背受敌了。”芮伯万肯定的说道。

“既然父亲担心晋国吞并我们,难道你就不怕秦国从西面吞并了我们?”太子姬告反问道。

“当然担心,但不是现在。要知道秦国刚刚吞并翟戎与镕戎的地盘,需要很长时间来巩固;再说了秦国本身不大,战线不宜拉得太长;所以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向我们发兵的。”

“既然这样,那父亲还担心什么,我们且不管他们就是了。”

“胡说---,虽然现在秦国暂时没有实力来吞并我们,但是不代表将来他们也不吞并我们,要知道秦国现在的边境已经到了我们的西边。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多多交好他们,以免将来对我们不利。”芮伯万气哼哼的说道,“秦国都打到家门口了,我能不着急?”

“嗯---”太子姬告似乎明白了芮伯万的心思。

见太子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芮伯万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向宫里走去,已经是冬天了,外面冷得刺骨,他早就呆不下去。

回到宫里,芮伯万感到身上暖和多了。

“君父,既然我们要交好秦国,具体该如何去做?”太子姬告再次问道。

“我也一直在为此事发愁。虽然我们要与秦国交好,但是也不能丧失了自己的尊严。你替我好好想想,看我们该如何与秦国交好?”芮伯万把这个难题交给了太子。

毕竟太子也是一把年纪了,总不能一直长不大吧,芮国太子姬告都已经过了四十;比当今的秦国国君大多了,能不担点事情吗?

太子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的问道:“君父,此事甚是重要,若办不好,会丧失我国的尊严,毕竟我们可是周王室的子孙,不能把自己等同于秦国这样的野蛮国家。”

“嗯---,说得好。即便是我们要向秦国低头,那也只是暂时的,等到有朝一天我们强大到可以消灭他们的时候,一定不要手软。”芮伯万狠狠的说道,“说说你的办法!”

“要不我先去梁国看看,既然我们芮国面临着这样的境地,我想梁国也一定不会轻松,梁国同样面临秦国东进带来的危险。我的意思是我前往梁国,看看他们如何面对秦国东进这件事情。我们也好借鉴借鉴。”太子姬告道。

“嗯---,说的不错。梁国也一定不轻松,那你就去梁国看看,我们也好借鉴借鉴,两个国家共进共退,总比一个国家要好的多。”芮伯万赞赏的说道。

得到君父的肯定,芮国太子姬告心中不免高兴,于是早早打点行装,向着北面的梁国去了。

梁国与芮国本就相邻,第一天驾车过去,第二天呆了一天讨论各自的办法,第三天下午,芮国太子姬告就回来了。

当芮国太子姬告把梁国的办法向芮伯万汇报之后,芮伯万差点没气死。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芮伯万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他们怎么能这样,简直是丧权辱国,丧权辱国--”

原来,芮国太子到了梁国,首先拜见了梁国国君梁伯,并说出了芮国在秦国东进这件事上的担心,谁料人家梁国根本就没有把这当回事,人家早就做了决定,准备前往秦国朝贡,而且还是国君亲自前往。

朝贡。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般是指藩属国向宗主国进贡方物指的是当地的产物,称之为“朝贡”。

虽然朝贡的东西也就是当地简单的物产,但意义却非同一般,标志着梁国向秦国低头,成为人家的藩属国。

这能不让芮国生气吗?

生气归生气,但生气之后,又能如何?

人家梁国就是这样的处事方式,你又能奈他何?

芮伯万又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屋外已经下雪了,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雪花,但却很冷很冷,毕竟这里距离大河很近,冬天湿度大,雪夜就多了。

“君父,您也别生气,他梁国愿意朝贡就让他去朝贡,我们不去就是了。”

芮伯万看都不看太子一眼,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一言不发,现在他可真是处在了两难境地。

梁国国君梁伯要亲自前往秦国朝贡,我该怎么办?

芮伯万望着飘着雪花的天空,心中空荡荡的。

难道我也要亲自前往秦国朝贡?

我可是周王室的姬姓子孙,身份尊贵,封国的时间比你秦国还要长?

我去秦国朝贡?去朝贡一个养马的秦人?

哼---

这难道不是丢祖先的人吗?

芮伯万已经老了,年轻时候的锐气没有了,但最后的尊严他还是要的。

可是强权之下,还有尊严可言吗?

骂完了,说够了。

但事情还得办,可是这事情该怎么办呢?

去秦国,肯定是丢人。

不去秦国朝贡,那就有亡国的危险。

这可真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事情就这样拖了几天,结果却听到了梁国派太子前往秦国参加秦国太子赢恬婚礼的事情。人既然人家梁国都已经与秦国有所往来了,而芮国还在这里左右徘徊,这一下芮伯万再也坐不住了。

又是一通臭骂之后,芮伯万终于把前往秦国朝贡的事情摆上了日程。

而且梁国已经派人捎话过来,如果芮国不去的话,他们国君准备就在这两天亲自前往秦国,不等芮国了。

再不去,人家就要走了,这就等于把芮国单独留下来等秦国收拾了。

芮伯万能不着急吗?

“太子,你说说,现在梁国准备前往秦国朝贡,我们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芮伯万再次把困难交给太子,让他去处理。

“君父,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觉着还是应该去。君父您想想,现在关中诸国都与秦国结好,如果单单把我们芮国留下来,好像我们还成了另类,势必会成为关中诸国的敌人。假如君父不愿意前往秦国,孩儿可以代父亲前往。”

芮伯万望着太子姬告,正色的说道,“你以前不是主张向晋国求援吗,现在为何又要结好秦国?”

“诚如君父所说,如果我们向晋国求救,晋国也许会趁机消灭我们;而且一旦晋国真的要想灭了我们,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可如果我们不向晋国求救,秦国迟早有一天也会大军压向芮国,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停止东进的脚步。为了让秦国暂停他们的前进脚步,儿臣的意思是先稳住秦国,给他们一些甜头,至少也要让秦国不反感我们。至于今后的事情,我们在走着看。”芮国太子姬告说道。

“嗯-,这也是一个办法。不过,一旦梁国前往秦国的是他们的国君,而我们却派个太子前往,行吗?这不表明了我们还是没有足够的重视与秦国的关系吗?”芮伯万说出来自己的担心。

“这么说君父要亲自前往了?”

“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芮国完了,哪里还有什么国君太子。罢了罢了,反正为父这张老脸也不是第一次丢人了,再丢一次又何妨?你去准备一下,为父亲自前往秦国朝贡。”说罢,芮伯万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芮伯万心里非常清楚,人家梁国之所以国君如此积极的要亲自前往秦国,那是去叙旧,共话赢氏之间的亲情;而自己前往,用他的话讲,那就是丢周王室的人去了。

可是谁让芮国的实力不济;

谁让当下的周王室江河日下呢?

这又能怨谁了?

抱怨完了,也该启程了。

这一路过去,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说不定这把老骨头真的就结束在路上了。

已经是深冬了,再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要过年了,为了在年前把这件事办妥。芮伯万带上内侍、宫女以及少量的护卫,还有朝贡的方物。与梁国好商定好之后一路向着西边的秦国都城雍城出发了。

越往西边走去,风雪越大,铺天盖地的从天而降。

“哎---,这是什么鬼地方,地方,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真要葬送在这秦国了。”芮伯万望着这一路的风雪,不断的抱怨着。

虽然芮伯万的车架里放着火盆,而且自己也穿上了厚厚的皮衣,但是芮伯万还是感到冷的不行。

于是乎,他边走边骂。

天黑时分,梁芮两国国君来到镐京城外。

镐京大夫虢仲当然认识东边的这两位国君,不但亲自开城迎接,而且还在府里准备了上好的酒菜招待两位国君。

“二位国君,天寒地冻,先喝口酒暖暖身体。”虢仲端起酒樽对二位国君说道,一路过来芮伯万和梁伯也都冻坏了,迫不及待的先喝了口酒。酒早就热好了,即使梁芮两国的国君不来,虢仲自己也要喝的,所以这一到冬天,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酒给热上。

酒一下肚,人也就不觉着冷了,话也多起来。

“二位国君今日一同前来镐京,定有要事相商,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直到此时镐京大夫虢仲还不知道梁芮两国要干什么,还以为他们是来协商共同抗秦的事情。

芮伯万望着梁伯;

梁伯看着芮伯万。

谁都不愿意先说出自己前往秦国朝贡的事情,因为他们都知道虢仲在镐京城下对抗秦人的事情,现在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岂不丢人。

但人家虢仲既然已经问道这里了,总得有人回答吧。

于是芮伯万望了一眼梁伯,对虢仲说道:“秦国大郑宫新建落成,梁伯准备借着这个机会前往秦国朝贡秦君,我呢!顺便也跟着一同去看看。”

芮伯万的品质本就不是多么好,现在当着虢仲的面直接说出是梁国要去朝贡秦国。

“哼---,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是我要去朝贡秦国,难道你不愿意去?”梁伯当下就火了,对着芮伯万怒道。

过去芮国强大的时候,没少欺侮过梁国,现在秦国打来了,芮国却主动向梁国示好,这本身就让梁国感到意外,就觉着这个芮伯万出尔反尔,有些变化无常。

今天在虢仲的宴会上,芮伯万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梁伯岂能不生气。

听完芮伯万的话,虢仲本来就已经很是吃惊;再看看梁伯的表现,虢仲更加明白了。

现在的关中诸国,矢国已经向秦国妥协,主动与秦国联姻,确保了自身的安全。

现在梁芮两国又趁着过年,秦国大郑宫建成之际,向秦国朝贡。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伯国,怎么一个个都把头转向了西方。

谁还会继续望着东方的周王室呢?

“好了,二位国君不要争执了。你们的意思,下臣都明白,不就是前往秦国朝贡吗?有必要推三堵四吗?”见两人还在争执,虢仲劝道。

既然有人劝解,二人也不再争执,继续宴会。

不过在场的诸位都没有刚才的心情。

既然大家都各怀鬼胎,住了一夜之后,梁芮两国也觉着没有在镐京继续待下去,就急匆匆的向西赶去。

再晚点,等秦国的大郑宫落成典礼之后,要想再找出一个朝贡秦国理由,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当他们一路风雪赶到秦国时,人家的大郑宫真的已经建成,而且都已经开始庆贺了。

那天晚上,嬴任好与姜晞看见的两架马车就是梁伯与芮伯万的车架。

当他们赶到雍城城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落在芮伯万的车架上,车顶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花。

城门早就关闭。

本来就牢骚满腹的芮伯万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

“快叫开城门,我都快要冻死了。”芮伯万对身边的侍卫喊道。一边的梁伯冷冷的看着这边的芮伯万,眼中透出一丝不屑的目光。

“城上有人吗?快开城门,我家国君要进城。”芮国侍卫在城下向上喊道。

北风“呼呼”的吹过;

雪花“簌簌”的落下。

芮国侍卫的喊声随着风声,早就吹得无影无踪了。

更何况这么大的风雪,而且天也黑了,守城的将士早就跑到城楼里烤火了。

“再大点声。”芮伯万喊道。

风大、雪大。

不管城下芮国侍卫怎么喊,城上就是没有将士出现。

没办法,只好几个人来到城楼下,站在一起对着城楼大喊,终于惊动了城楼里烤火的守城将士。

守城将军带着几名士兵赶忙跑出来城楼,朝着城下望去,只见下面停着两辆车架还有不少的士兵。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芮国和梁国的将士,我家国君要拜见秦君。”

“什么?我听不清。”

“将军,我听见他们说好像是芮国和梁国的国君,要拜见国君。”

一听说是芮国和梁国的国君要拜见秦君,守城将军不敢怠慢,撒腿向城里跑去。

此时的秦国大郑宫内,秦君赢嘉的庆祝晚宴已经开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正高高兴兴的相互劝酒。

“报国君,梁国、芮国两国国君城外求见。”

“?”

整个秦庭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两国国君要拜见秦君。

怎么事先没有一点迹象?

他们一起来干什么?

“他们要来干什么?”秦君赢嘉不解的问道,对于梁芮这样的小国前来秦国,秦君到没有感到太多的吃惊,不过是有些不理解罢了。

将士摇摇头,作为守城的将士,没有必要知道人家国君要来干什么。

“国君,切不要管人家来干什么,人家的国君已经来到了我们城下,不管怎样,也应该请人家进城才是。”曹叔说道。

秦君想了想,两个国家的国君一同前来秦国,这确实是个新鲜事,总不至于带兵来攻打秦国,“他们带了多少人?”

“就两部车架,一共不到一百人。”守城将军答道。

“嗯---,有请二位国君正殿相见。”秦君赢嘉说道。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梁芮两个国家的国君前来拜见,还是应该高度重视。于是秦国君臣只好停下宴会,转往大郑宫正殿接见梁瑞两国的国君。

梁国国君梁伯和冻得抖抖索索的芮伯万在内侍的搀扶下走进了秦国的大郑宫。

既然双方都是国君,秦君赢嘉当然不能坐在宝座上等人家拜见自己。

于是秦君赢嘉走下宝座来到大殿门口,“哎呀呀,什么风把芮伯和梁伯吹来了?未能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见到二位国君进来,秦君赢嘉高兴的上前迎道。

“什么风?当然是西北风了。”芮伯万抖索着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寒气。

“哈哈哈,芮伯乃是关中诸国的老寿星,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难道还经受不了这点风雨。”

对于这位芮伯万,秦君赢嘉心中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品了。但毕竟人家也是国也是国君,而且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到你秦国,面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

进入大殿之后,秦君命人给二位国君搬来椅子坐下,随后自己走上国君的宝座,“不知二位国君今日前来秦国,所谓何事?”

还没等梁伯说话,芮伯万直接说道,“寡君听说秦国的大郑宫新近落成,所以邀上梁伯一同来到雍城,前来祝贺;顺便也对秦国在讨伐翟戎和镕戎过程中取得的胜利表示感谢,这可是为我们这些关中诸国做了件大好事啊!让我们这些饱受戎狄所扰的国家,终于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秦国这么点事情,烦劳二位国君急着,赢嘉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啊!”秦君赢嘉客气的说道。

梁伯望着对面的芮伯万,心中暗骂道“哼---,这个老东西转的可真快啊,在镐京的时候还说是我叫他来的,怎么一到秦国立即就成了他主动邀请我来的,真是个见风使舵的狗才。”

“秦国兴建大郑宫乃是关中诸国的大事,岂能不前来道喜,来人啦---,送上我们的礼品。”不等梁伯说话,芮伯万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神气,现在他要给秦国君臣表现了。

属下带着芮国的特产一一进献在秦君的面前。

望着芮国进献上来的黍、稷、菽、麦等作物。

秦国君臣明白了,芮国这是来向秦国朝贡来了。

本来是自己主动要与秦国交好,这下却被芮国抢了先,梁伯心里一肚子的怒火,只好等着芮伯万表现完毕,这才命人将朝贡的方物一一进献上来。

高兴。

还是高兴。

今天应该是秦国最高兴的时刻了。

传统的中原国家,终于向一个西垂养马的秦人低头了。

秦君岂能不高兴?

秦国岂能不高兴?

秦君赢嘉太高兴了,等仪式结束后,当即邀请二位国君前往偏殿开宴。

酒宴原本就是准备好的,无非是多准备两张案几而已。

三国国君坐定,其他的大臣们也在国君的身后坐下。

秦君赢嘉举起酒樽面向右边的芮伯万,再转向左边的梁伯。春秋时期,以右为上,芮伯万年长,理应坐在秦君的右侧,梁伯只有坐在左侧了。

“二位国君,感谢你们对秦国的厚爱,请满饮此樽。”

三位国君一同饮下。

酒一下肚,梁伯心中压抑的火气就上来了,当着秦国君臣的面问对面的芮伯万:“芮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芮国当初一直对秦国不怎么感冒,秦君帮您重新上台之后,您似乎并不认为这是秦国的功劳,今天怎么对秦国朝贡如此上心?”

这话里明显有了火药味,但是芮伯万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然知道进退,“嘿嘿嘿---,梁伯莫要见怪,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年轻不懂事,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不懂点什么?”

轻轻一句话就把当年的过错归罪出去。

这把梁伯气的不轻。

秦国君臣当然能够看出这二人之间的矛盾,在秦君的提议下,纷纷过来给二位国君敬酒,不一会儿,二人都有了醉意。

夜已经很深了,酒宴也该结束了。秦君端起酒樽,对二位国君说道,“二位既然已经来到秦国,就是我们的故人,在秦国的这几天里,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尽管提,寡人一定办到。”

梁伯当然知道这是秦君客气的话,于是说道,“寡君前来秦国,本就是朝贡来了,还能有什么要求。”

秦君听罢点点头,转向芮伯万,“芮伯还有什么要求没?”

芮伯万已经有了醉意,结结巴巴的说道,“寡人听说秦国的女人很有味道,能不能找几个过来陪陪?”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又一次被芮伯万这句话给震住了。

“真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淫贼,小心累死你个老东西。”

秦君心中骂道。

公元前677年就这样过去了。

一杯酒下肚。

公元前676年也来到了。

秦国由于讨伐“三戎”取得胜利,国土面积快速增加,诚如芮伯万分析的那样,转入新年之后,秦国确实停止了东进的步伐。除了因为战线太长,兵力不足的原因之外。

还有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秦国还没有想好究竟要向哪个方向出兵?

向北已经打到了黄土高原的南部边沿,再向北那可是一望无际的山脉。

看来还是不去的好!

向南又是巍峨高耸的秦岭,根本没有攻打的可能性。

看来只有向着东方进军了。

可是秦国以东又都是周王室的属国,秦国还没有想好将以哪种方式向东方的周王室属国进攻。

毕竟,芮国、梁国、矢国以及镐京等等,与秦国一样,大家都是周王室的属国,秦国要向吞并人家,除了实力上的差距之外,还有道义上的谴责。

于是乎,劳累了一年的秦君赢嘉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暂时停止了东进的步伐。

他需要好好理一理思路。

开春,又是草长莺飞的美好时节。

既然没有想好进攻的办法,何不把现有的土地巩固一下,于是乎,秦君赢嘉带着太子赢恬、公子赢载,以及大臣季子、将军赵骥等人前往秦国各地进行巡查。

比起行军打仗来,巡查各地可就是一件非常轻松自如的事情了。

秦君赢嘉的人生迎来了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从西边的陇山开始沿着灵山、老龙山、一路向着东边的黄龙山巡查过去。

满眼望去,过去戎狄的草场上,已经有秦国的百姓开始种植庄稼,这令赢嘉甚是满意。

偶尔,也会有少许的戎人在秦国百姓的周边试探着放牧。

对于这些抱着投机心思的翟戎人或者镕戎人,秦君赢嘉的队伍给予了无情的打击。

让他们明确,这些地方已经贵秦国所有,他们将永远不能再染指这些地方。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

等到秦君带人回到雍城的时候,春天已进入到了尾声,夏天也即将到来。

这一年注定将是不平凡的一年。

刚进入四月,天气就开始热了起来,炽烈的阳光照耀在秦山渭水之上,往日水草丰茂的渭水也在阳光的炙烤下显得瘦小了许多,欢快的河水变成了涓涓细流,蔫蔫的流过秦国大地。

太热了。

原本这个时候还穿着夹衣的秦人不得不脱去夹衣,穿上了单衫。

秦都大郑宫。

秦君赢嘉焦躁不安在宫内转来转去,才刚刚是早上就已经热的出奇。

“今年怎么这样热?”赢嘉焦躁不安的问身边的太子赢恬。

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正是庄稼成长最关键的拔节时候,需要雨水灌溉。可是如此炙热的天气,庄稼如何生长?而过庄稼受到了损伤,百姓来年的生活,又在那里着落?

作为一国之君的赢嘉岂能安心。

“君父,面对这样热的天,群臣也很无奈,纷纷要求祭师祈求上天降雨。”

“情况如何?”

太子没有回话。

情况还能咋样?炙热的天气已经告诉了结果。

见太子不说话,秦君赢嘉自然知道什么意思,“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办法?”

“这需要问问祭师?”

“你现在就去把祭师给我找过来。”赢嘉着急的说道。

祭师很快就进来了。

“下臣见过国君!”

&nbspp;“祭师,你说说这么热的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地尸横遍野,孤魂野鬼太多滋扰了上天的安宁,上天有意惩罚秦人。”

听完祭师的解释,秦君沉默了。去年以来,秦地的战斗确实是多了些,说是尸横遍野实不为过。

“如何将功补过?”

“唯有国君亲自祈求上天宽恕秦人,兴许上天会给秦地降下甘霖。”

“你的意思就是国君亲自求雨?”

“也可是这样说。”

“好,只要能够下雨,那寡人就亲自登台求雨,解万民之忧。”秦君赢嘉爽快的说道。

事不宜迟,秦人赶紧在雍城东门外搭建土台,并在四周插上招雨幡。

午后,烈日正盛。

身穿白色长袍、披散着头发,表情严肃,神情庄重的秦君赢嘉带领着文武百官,顶着火一般的太阳来到土台前,这里已经跪着成百上千的百姓。

“请国君登台求雨-----”祭师高声喊道。

秦君脱去鞋子,赤脚踩在火一样的大地上,一步一步登上土台。

越往上走,秦君越感到大地的滚烫,他的脚下好像生了火一般,火辣辣的;四周空气也像着了火一般,拂在身上如针扎一样。

还没有走上土台,赢嘉已经是大汗淋漓。

本来很短的一截路,赢嘉却觉着十分的漫长。

走上土台,赢嘉在正中间双膝跪下。

在膝盖接触在地面上的那一刻,秦君立即感到两只膝盖突然间被烫着了一般。

如此热的天,莫要说是庄稼,再过几天人都会被热死。

“万能的上天,秦国君赢嘉诚心祈求您念及百姓的辛劳,快快给秦国大地降下甘霖;若秦国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全是赢嘉一人之错,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切莫要加害秦国百姓。”

说完,秦君赢嘉长跪在土台之上。

见国君跪下,台下的百姓也跟着祈求起来,“老天爷,求求您,快快降雨吧--”

烈日继续炙烤着秦国大地以及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当然包括正在求雨的秦君赢嘉和台下跪着的百姓们。

半个时刻之后,赢嘉再次直起腰,向上天祈求一次。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上的太阳越来越毒,快把台上的赢嘉和台下的百姓们烤熟了。

几个时辰过去,天空一点变化都没有。

“上天啊!你为何还不给秦国降雨。”赢嘉望着明晃晃的太阳,嘴里默念道。

太阳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虽然秦人不断的求他,但他并不为所动,继续把自己的光和热洒向秦国。

此时的赢嘉在火一样的阳光炙烤下,豆大的汗珠子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先是被汗水浸湿,再接着有被阳光烤干。

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上天,你就惩罚我吧。”赢嘉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小到他自己都快听不到的程度。

既然他自己都快听不到了,那样高的上天岂能听到,继续向大地释放着他的光和热。

“上天,下雨---”赢嘉嘶哑着嗓子喊道。

随后他的身体向前一歪,倒在了火一样的大地上。

“快---,国君晕倒了---”

台下的官员和百姓赶紧冲上土台,抬起国君就往城里跑去。

此时,土台上的招雨幡,慢慢的晃动起来。

“快看,刮风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众人抬头向南边望去,只见云层开始在南边的秦岭方向聚集,一点一点的变厚,风也开始沿着渭水慢慢的吹过来。

真的要下雨了吗?

雨并没有下下来!

只是在秦国的大地上滴了几个点之后就草草收场了。

可是这场求雨却把一个人害惨了。

他就是秦君赢嘉,炽烈的阳光把原本就受过伤的赢嘉给晒休克了。

等到郎中把他救过来的之后,赢嘉静静的躺在大殿内的竹床上,望着殿外明晃晃的阳光,只觉着刺眼。

“拿水过来,寡人口渴。”

宫女们忙不迭的跑过去端了一盉hé,春秋盛水的器皿水过来。

秦君抓起盉咣当咣当的喝了起来。

他实在是太渴了。

一通狂饮之后,秦君赢嘉终于不觉着口渴了。

他倒头在竹床上躺下来,背后的虚汗直冒,不一会儿就把身后的衣服湿透了。

“君父,秦地大旱,各地官员纷纷上书,呈报灾情。”太子赢恬疾步匆匆的走进大殿,向秦君赢嘉禀报道。

秦君静静的躺在竹床上,一动不动。

“君父---”赢恬有轻轻的叫了一声。

秦君没有动。

“君父,您在听吗?”赢恬以为父亲睡着了,再次问了声。

赢嘉微微睁开眼,“听着呢,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天要大旱我又何能?”

“这?”赢恬知道,父亲为了求雨把自己的命都差点打进去,还是没有下一丝半点的雨。现在就是把这些问题禀报给君父,他又能如何?

赢嘉看出了赢恬的无奈,“你先派人前往各地查看一下灾情,也算是对当地官员的一种安慰,总不能人家把情况向咱们汇报了,我们不采取一点行动吧。”

“诺---”

赢恬下去安排人员前往秦国各地查看灾情了。

几天过去,派往各地的使者陆续赶回雍城。几天时间,所有派出去的使臣无不被炽烈的阳光晒得又黑又红。

“国君,今年实在是太热了,臣还没到岐山,就被晒得脱了层皮。”前往岐山的使臣连声抱怨道。

听着这些使臣的汇报,秦君赢嘉心中明镜似的,看看屋外明晃晃的太阳,不用说什么都知道。

“各地的百姓如何?”

“百姓们顶着烈日,提着罐子从河里舀水给庄稼浇水,老人孩子都上场了。”前往西犬丘的使臣禀报道。

“你们去的那些地方也是这样?”秦君赢嘉转头问其他几个使臣。

“都是这样。”

突然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秦君赢嘉的心头。

“这么热的天,老人和孩子都上到地里去浇水,难道就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人死伤?”

在座的使臣面面相觑,其实秦国各地已经有好多的人都热死了在地里了,可是当地的官员们为了保住最后的收成,还是命令所有的百姓全力抗旱,谁都不允许呆在家里乘凉。

见国君问起,使臣都不说话了。

“快说,有没有死伤百姓,死了多少?”已经很虚弱的秦君赢嘉终于发怒了,对下面吼道。

除了派往黄龙山的使臣没有赶回来之外,其他的使臣都在这里。

但是谁都不愿意先说。

秦君支撑着坐起身,指着岐山的使臣道:“你说,岐山死了多少百姓?”岐山乃是秦国的富庶之地,从岐山到雍城乃是一马平川的渭水平原,秦国的粮食大多集中在这里。

岐山使臣躲不过了,只好起身说道:“六十岁以上的老者死了大约一百人,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大约有二十人,成年人不足十人。”

“什么?百姓都晒死了,还抗什么旱,这帮蠢猪一样的官员。”赢嘉气愤难当,捂着胸口痛苦的再次躺下。

“陇山一代的百姓也死了不少,老人大约有六十人,成年人十多人,孩子五六人。”

“西犬丘也有死伤……”

秦君赢嘉虚弱到了极点,他已经听不清楚身边人的声音,转过头望着屋外炽烈的阳光,眼前一片光明。

&在这片光明里父亲秦宪公向他走来。

父亲---

他还是那样的英武,那样的年轻,那张脸上永远都挂着二十一岁的笑容。

“君父---”秦君赢嘉轻轻的叫了一声。

听见秦君赢嘉的叫声,秦宪公惊恐的望了他一眼,倏地一下不见了;他的身后秦国死去的将士们拖着病残的身体走进了大殿,他们表情痛苦,缺胳膊少腿,个个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伸着手向秦君赢嘉要着什么?

他们的嘴里屋里哇啦的喊着说着,可是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所有的人都伸出手来,向秦君讨要着,讨要着。

秦君赢嘉下的直往后退,“别过来,别过来---”

“国君--,您这是怎么了。”曹叔摇了摇秦君。

赢嘉醒过来了。

“曹叔---”秦君的声音很轻很轻。

“微臣在。”

“你去拟诏,让各地官员停止这种白天抗旱的做法,既然庄稼已经保不住了,不能再把百姓也折磨死。”

“诺--,微臣这就去办。”

曹叔走后,秦君赢嘉一一望着下面的使臣,“黄龙山的使臣怎么还没有回来?”

殿下的使臣又一次不说话了。

秦君的目光集中在太子身上。

“君父,前往黄龙山的使臣已经死在半路上了。”既然已经躲不过了,赢恬实话对秦君说道。

既然沿着渭水的关中流域都干枯到了这种程度,更何况本来就缺水的黄龙山地区,说不定百姓早就渴死了。

秦君赢嘉扭过头去,豆大的汗珠子和着泪水落下。

他已经太累了,没有了发脾气的勇气和力量。

连使臣都热死了,更何况那些顶着烈日抗旱的百姓。

不一会儿,曹叔就把诏令拟好了,“国君,诏令拟好了,我给你念一下。”

秦君摆摆手,“不用了,你去吧太史叫来。”

“诺---”

太史很快就进来了,“微臣参见国君。”

“太史,今天是什么日子?”秦君赢嘉莫名其妙的问道。

“今天是庚日。”

我国古代用天干、地支合并记载时间。天干的数字有10个,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gui。地支的数字是12个,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是夏至后的第几天?”秦君再次问道。

“是夏至后的第三个庚日。”太史答道

“嗯---”

随后,秦君轻声说道:“从今天起在秦国历法中设立一个伏日,要求所有的百姓、牲畜等等从即日起都要藏伏起来,尽量减少出门活动,以后每年如此。”

“伏”表示阴气受阳气所迫藏伏在地下的意思,就要潜伏一段时间,“潜伏”就是“伏”的本义。

“这?”太史愣住了,“国君,周王室的历法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

秦尊周礼,所有的历法、礼法等等都要遵从周王室的规定,秦君突然要求在秦国的历法中增加这么一条,还真是第一次,太史当然拿不住了。

“切莫要管它,你只管添加就是了。”

“诺----,微臣请问国君,设立伏日需要多长时间?”

既然要设立伏日,总不能是一天吧。

“你推算一下,看看这样的热天能持续多长时间?”

太史推算后说道,“少说也得三四十天吧。”

“那你就把伏日设为三十天。夏至后第三个庚日开始为头伏初伏,第四个庚日为中伏二伏,立秋后第一个庚日为末伏三伏,头伏和末伏各十天,中伏十天或二十天,虽天气而定。“三伏”共三十天或四十天。”

“诺---”

自此中国的历法中出现了“三伏”这一说。

伏日设定了,百姓们可以不用出门,不用到田野里去暴晒。

但是闷热的天气还照样继续。

天实在是太热了----

呆在家里就算是一动不动,背上的汗水还是不断的滴下。

好多人都处于一种虚脱的状态下。

田野里,树叶是扭曲的、河水是枯萎的、大地是裂开的,动物们则趴在阴凉处一动不动。

傍晚的时候,天气稍凉,雄鹰从秦岭里飞出,冲上天空,雄视下方,它知道这样的天气,一定会有更多的动物死去,它该觅食了。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若任由天气继续热下去,不需要敌人攻打,秦国也会自己灭亡。

秦君赢嘉艰难度日。

闷热的天气使得原本就已经很虚弱的他更加消瘦,豆大的汗滴不住地滑落在地。

更为不幸的是,急火攻心,他的伤口又复发了,殷红的血从秦君赢嘉的胸前流下,再顺着竹床滴落在地上。

他再次休克了。

傍晚时分,太子赢恬走进殿来,只见父亲脸色煞白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竹床上,胸前的白色衣服已经染红,床下是一摊殷红的血色。

“快---,快请郎中来这里。”赢恬怒吼道。

在一边乘凉的内侍们,早就昏昏欲睡,听到太子的喊声,吃惊的跑出门去请郎中。

不一会儿,郎中喘着大气跑进大殿。

一看秦君赢嘉的状态,傻眼了,直接愣在了那里。

“你快看看。”赢恬见状对郎中命令道。

“太子,国君这……,小人怕是救不了啊!”郎中还没有上前施救,先打了退堂鼓。

“快去救,不然我杀了你。”赢恬知道他要说什么,上前一把抓住郎中的领口怒吼道。

郎中吓坏了,赶紧上前施救。

郎中一点一点的揭开秦君赢嘉身上的衣裳,血已经与衣裳凝固在了一起,稍微一用力,就会伤到伤口。

但秦君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衣裳揭开,赢恬看见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还在缓缓流出。

郎中用嘴把伤口边的血吸干,趁着新的鲜血还没有流出的间隙,赶紧给秦君上了药,再次包扎好伤口。

“太子,如此热的天,伤口最容易感染。小人已经尽力了,若伤口再次崩裂,那就请太子杀了小人。”郎中正色对太子说道。

他知道,夏天伤口感染,无异于要命;若在此崩裂,就是神仙也救不了秦君。所以他很直接的把结果告诉太子,下次再崩裂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别再让我救了。

秦太子赢恬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父亲的病情,若真的再次崩裂,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不敢想下去。

送走郎中,赢恬望着一动不动的国君,泪水早就布满了眼眶。

“君父,你一定要活过来,你才只有三十四岁啊!”

赢恬跪倒在秦君赢嘉的床前,默默流泪。

父亲这一生真的是太苦了,爷爷死那一年父亲只有五岁,才刚刚懂事,可是不久奶奶也因为悲伤而去世。从此他便失去父母的爱护,在兄长的带领下东躲西藏,在惊恐中一天天长大。

后来,随着秦国形势的发展,伯父一个一个离世,最后秦国的重任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多么沉重的担子啊----

父亲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扛起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诉苦过。

当上国君的日子并没有让他过上幸福上幸福的生活,由于连年战斗,母亲也在惊吓中早早过世,从此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册立过君夫人,而是一个人独自承受着秦国的一切。

现在他终于累到了。

太子赢恬斜靠在父亲的床前,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但炽烈的阳光照耀了一天,傍晚时分,依然很热。

他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睡梦间,他感到有人在摸自己的头,轻轻的,似母亲的手,那样的轻柔。

赢恬抬起头,看见君父正怜惜的望着他,眼神里满是爱意,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头上。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已经醒了。

“君父,您醒了。”赢恬轻声说道。

“嗯---”秦君赢嘉微笑道。

“我以为……”赢恬本想说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只好尴尬的笑了。

“君父命大,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只是这天气太热了,我实在是受不了。”秦君赢嘉疲惫的说道,汗水一点一点从他的头上滚落。

赢恬抬起衣袖,替君父擦去脸上的汗水。

可是刚刚一擦去,又有汗水随之涌出。

父亲实在是太虚弱了----

“天气确实是太热了,要不问问祭师,看有没有办法解决。”赢恬征询道。

“也好---”

祭师是上天的使者,既然上天要惩罚地上的人们,人们也只好求助于祭师们。

掌管祭祀的祭师被请到了这里。

“祭师,你说说如何才能躲过现在的闷热?”见祭师到来,秦君赢嘉问道。

“杀狗以祛除湿热。”祭师坚定的说道,看来面对这样的天气,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杀狗?”

“对,杀狗。热毒时间一长就会产生蛊,若不及时规避,还会生出邪气和厉鬼;到那时将会是秦国的一场大难。”祭师说道。

秦君与太子大惊。

邪气与厉鬼都是当时人们最害怕的东西,当然不能让他们出来。

“若要避免厉鬼生出,唯有以狗血撒地,方可祛除。”祭师说道。

狗是人类的朋友,自从驯化以来,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着人类,从无背叛。现在秦国为了祛除热毒而要杀狗,秦君有些不忍,毕竟要杀狗祛热,那可不是一只两只狗就能解决的。

“需要杀多少只狗才能规避这场灾难?”

“视情况而定,若要彻底规避,最好每家每户都撒上狗血,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狗,至少每一条街道都要撒上狗血才行。”祭师语气坚定。

“这么多?”秦君知道要让秦国每一座城池、每一条街道都撒上狗血,没有成百上千只狗,是拿不下来的。

“国君,为了保住人的性命,必须杀狗来换取。”祭师补充一句道。

狗命换人命,放到谁都会做出选择。

“那就杀吧。”说完秦君再一次重重的躺在床上。

对于春秋时期秦国的狗来说,公元前676年的这个夏天无疑是一场浩劫。

一夜之间,整个秦国的大街小巷,人们像疯了一样追逐着平常与人关系密切的狗,追上之后,当街将其杀死,随即将狗血淋在自己家的房前屋后。

滴完血,还要把狗的尸体挂在自家的门楼上,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厉鬼进屋了。

经过这场屠杀,秦国大地很少能够听到鸡犬之声相闻了。

可是,天气真的慢慢凉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好天气秦君赢嘉却享受不了几天了。

秦都雍城。

天气慢慢变凉,秦国大郑宫也开始由过去的闷热变得凉爽中带着一点冷清。

秦君赢嘉静静的躺在这里,时不时睁开眼望望窗外的风景。远处就是秦岭,树木葱翠,高耸入云。

窗外时不时有鸟儿飞过,留下一两声清脆的叫声,旋即飞走。

秦君赢嘉默默的望着窗外,思绪万千。现在秦国遭受了多年不遇的大旱,好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可是他却没有这个精力了。

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

“太子在哪里?”躺了半天,秦君赢嘉意识到太子赢恬今天还没有过来看他,于是问道。

“太子去岐山督促秋天的播种去了。”

“哦--”

夏收已经错过,秋天的播种可不敢再有所耽搁了。

看来赢恬把什么都想好了,这多少让他感到欣慰。

“扶我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秦君赢嘉想起来转转,躺的时间太久了,他的后背有些酸痛。

“国君,您的伤不宜动啊!”内侍上前劝道。

“胡说,快扶寡人起来。”秦君有些恼火,对内侍喝道。

虽然内侍知道国君的病情不宜动,但他们也不敢不听国君的话,只好扶他起来。

在内侍的搀扶下,秦君走出宫,缓缓的登上大郑宫的前面的平台。

站在这里,可以远望秦都周边的一切。

站稳后,秦君赢嘉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他太熟悉了。

秋日的清凉,让秦地的山山水水都显得那样安静和谐,如最美妙的音乐一般。

深深的吸上一口气,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油然而生。

田野里百姓们在匆匆忙碌着,夏日的庄稼都已经旱死,秋天如不及时播种,来年的生活可就困难了。

望着这里的一切秦君赢嘉眼眶湿润了。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东方。

东方---

东方---

那里是他毕生为之奋斗的方向。

若上天再给他十年时间。

他一定要扬鞭勒马在大河之滨,望一望那白浪滔天的河水,听一听惊涛拍岸的巨响;

如果上天能给他二十年时间,

他一定要率军突破大河天险,看一看那中原大地的诸侯争霸,挥刀杀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都知道,在这西垂之地,还有秦人的声音和铁骑。

可是?

可是他能吗?

秦君默然。

“前面是哪里?”秦君赢嘉望着辽远的东方问道。

“是东方,国君。”内侍答道。

“东方,记住这个方向是东方,那是秦人的方向。”秦君赢嘉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充满了力量。

内侍们吃惊的望着国君,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话,谁都知道这个方向是东方,为何国君还要多问。

难道国君已经糊涂到连方向都辨认不清了?

起风了,宫外有些冷。

“国君,回吧,要起风了。”内侍劝道。

秦君没有动,他继续站在平台上,凝望着东方。

太子去岐山督促播种了,也该回来了。

怎么还看不见他的身影。

秦君赢嘉眼巴巴的望着东边,此时他多么希望孩子能够出现在他的眼前。

可是,孩子一直没有出现。

风越来越紧,吹的衣裳随风摆动。

“国君,快回吧;您的身体受不了风寒。”内侍再次劝道。

秦君望了一眼身边的内侍,轻飘飘的说道:“难为你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内侍这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秦时候,秦君胸前的衣裳已经染成了红色。

他的伤口再次崩裂了。

内侍们吓傻了。

“快---,快扶国君回宫----”

“快---,快请太子回朝----”

“快---,快请郎中进宫----”

……

听着内侍们慌张的喊声,秦君赢嘉的脸上露出一丝凄惨的笑。

他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不由国君分说,内侍们抬起秦君撒腿向宫里奔去。

此刻的秦君像孩子一般,任由内侍们抬起,向宫里跑去,他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说话,更没有力气反抗。

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远处的秦岭、远处的渭水,还有越来越模糊的东方。

他真的心有不甘啊!

不一会儿,太子、公子、郎中、大臣等等都快步来到了宫里。

郎中已经替国君包扎好了伤口,但是伤口的周边已经化脓,即使包扎了,还有脓血不断的流出,但是郎中也已经无计可施,也只能如此了。

“君父---”太子赢恬上前轻轻的叫了一声。

秦君赢嘉睁开眼,望着身边的人们,“你们都来了?”

众人上前对国君默然点点头。

“恬儿,为父将不久人世,秦国的重担就交给你了。”秦君赢嘉拉着太子赢恬的手,轻声说道。

赢恬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君父,您还年轻,千万别这样说,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来。”

“不可能了,为父已经三十多岁了,比起你爷爷来,我已经活的够长了。只是这秦国才刚刚起色,我就要离开人世,有些不心甘啊!我走后,诸侯、戎狄、王室以及关中诸国定会有所举动,望你要谨慎行事,切莫要逞一时之强,误了秦国。”秦君赢嘉对太子赢恬说道。

赢恬含着泪重重的点头。

秦君摆摆手示意公子赢载来到他的身边,“孩子,你们兄弟三人就属你最聪明,为父走后,你一定好好辅佐你兄长成就大业,切莫要在自家兄弟之间争长论短。”

秦君赢嘉轻轻的摸了摸公子赢载的头,对他来说,每一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都是他最爱的人。

“孩子,你过来。”

最小的儿子赢任好来到君父面前跪下。

“任好,秦国的东边是哪里?”

“是矢国和镐京。”

“镐京的东边是哪里?”

“是晋国的西河之地。”

“那西河之地的东边是哪里?”

“是大河---”

父子二人一问一答。

听完小儿子的回答,秦君赢嘉瘦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也摸了摸小儿子的脸,“想不想见见大河?”

“想---”

“好,等你当上了国君,就带领大军杀向东方,去那里看大河,听涛声。好不?”

“嗯---”赢任好含着眼泪答道。

秦君赢嘉听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望着一溜跪着的三个儿子,秦君赢嘉凝重的说道:“孩子们,秦人命苦,秦国的担子更重,全靠你们了---”

孩子们早就泣不成声。

最后,秦君赢嘉的目光落在了大臣们身上,“诸位爱卿,寡人也拜托你们了,我走后,望你们忠心辅佐各位公子,寡人在天之灵也就安心了。”

曹叔等人跪倒在秦君面前,“我等一定竭忠尽智,辅佐太子。”

“既然这样,寡人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秦君赢嘉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轰隆隆---”

“轰隆隆---”

旱了大半年之久的秦地终于降下了一场久违的甘霖。

秦君去世了---

这一年他只有三十四岁,死后谥号“德公”,史称“秦德公”。

秦君薨hong了---

秦君真的薨了---

周王室对于各级人员的去世有着严格的规定: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秦国国君是诸侯,所以去世就称为薨。

矢伯听后,高兴的笑了,真没想到自己这位长得黑不溜秋的女婿不到一年之后就当上了秦国国君,他再也不用为矢国的安危发愁了;

镐京大夫虢仲听罢,平添了许多忧愁,秦君赢嘉的大军来到镐京城下时,没有进城,那是顾忌着王室的面子,可是这位新国君会怎样呢?他一点也拿不准,能不发愁吗?

梁伯听到秦君去世的消息后,轻轻叹了口气,辛辛苦苦与秦国的建立的关系就这样飘走了,看来还得重新来建立,真不知道这位本家好不好打交道;

芮伯万听后,冷笑道:“人说秦君命短,看来还真不假,秦国三代国君都没有活过我,哼---,看你秦国还能蹦跶几天?”说罢,芮伯万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回宫睡觉去了。

别人就是别人,他们只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从不会想到此时秦国太子赢恬的感受。

秦国大郑宫内,一身孝衣的太子赢恬正在为父亲守孝。依照周礼规定,父亲去世,一般要守孝三年。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经大臣们合议,要求太子赢恬守孝三月即可。

现在是十月了,等到守孝结束,也就是来年了。

赢恬静静的跪在父亲的灵位前,默默的思考着。

已经是深秋了,父亲的死给秦国带来了久违的甘霖。看来秦国今年的秋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夏收带来的不利。

窗外雨潺潺。

跪了好长时间的赢恬轻轻的起身来到窗前,凝窗而望。

雨声真好听啊!

滴滴答答,把人世间所有的忧愁都下得干干净净,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

君父走了,把偌大的秦国留给了自己。

他能担起来吗?

他已经十八岁了,按说应该该担当一个国家的命运了。当年他的爷爷秦宪公只有九岁就担当起了秦国的重任,而今天的赢恬都已经十八岁了,对于春秋时期秦国的国君来说,已经不小了。

但当赢恬把秦国的所有事情担起来的时候,他这才觉着自己还是太小了、太嫩了。

这时,曹叔进来了,“太子,探马来报。”

“说吧---”赢恬没有转身,继续望着窗外说道。

“陇山、老龙山,还有黄龙山都发现戎狄南下放牧的影子,将军们请求国君示下。”

戎狄趁着君父去世趁机南下,这在赢恬的意料之内,不过现在正是秦国大丧之际,不宜出兵。

“知道了,告诉将军们,秦国正值大丧,不宜出兵,让他们耐心等待。”太子赢恬说道。

“诺----”说罢,曹叔便出去了。

虽然赢恬在曹叔面前表现的很镇定,但等曹叔走后,赢恬还是沉不住了,再次来到君父的灵位再次跪倒。“君父,你为何要早早离世,把这么大的秦国交给孩儿,孩儿真有些担当不起啊!”

说着说着,赢恬的泪水就下来了。

就在赢恬伤心之际,内侍上前对太子小声说道:“太子殿下,矢国太子求见,指明要见你。”

&nbsp矢国太子,就是姜晞的兄长姜渊。

对于这位大舅哥,赢恬去矢国的时候没有见到,但是后来却听说过不少。

从别人的嘴里,赢恬不但知道这位大舅哥贪得无厌,而且从一起初就看不起他这位秦国的太子,认为秦国出身低微,根本就不配矢国这样的传统国家。

既然这样,不知道今天他跑来干什么?

赢恬有些疑惑,而且还指明要见自己,看来他的用意不善啊!

虽然赢恬意识到了姜渊的来意,但人家已经来到秦国,而且还与自己有着亲戚关系,他还是摆脱不了,于是对内侍道:“你去告诉矢国太子,就说我重孝在身,不便见他,如果他有紧急的事情,就请他到这里来见我。”

这里可是秦德公的灵堂,赢恬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姜渊知难而退。

“诺---”说罢内侍出门跟姜渊说去了。

没过一会,在内侍的带领下,姜渊走进了秦德公的灵堂。

上香祭拜完秦德公之后,姜渊开口了,“妻弟,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说。”

“兄长请讲。”

“嘿嘿,”姜渊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不说你也明白,那就是你当年娶我妹妹的时候,说过你一旦当上国君,就要帮助我们夺下骊山以西,渭水以南的土地。此话可有?”

赢恬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好--,我就知道你妹夫是个讲信誉的人。你也知道我父年事已高,有些事情我还是不能不向你提醒一下。”

一听这话,赢恬的心中,就来气了,心想道“你父亲年事已高,但人家还是矢国的国君,你作为太子急什么,好像你已经是矢国的国君一样。”

但心里想是心里想,嘴上还是不能说出来,“太子尽管放心,只要是我说过的话,就一定办到。”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什么时候能够兑现?总不能让我们一直这样干等着吧!你也知道,我父亲年事已高,可别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这话这把赢恬给气着了,“既然我已经答应就一定会办到。你为何还非要问个时间吗?你说说我现在重孝在身,就是有心帮你,也无能为力。你先回去等吧,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

姜渊见赢恬已经露出不悦的神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告辞。

等送走了姜渊,赢恬真是气的不行,早就听说过这位矢国太子的品行较差,今天一看果不其然。

此时赢恬想起了当年父亲就反对过他答应矢国帮他们占领土地。

今天想来还是父亲英明啊!

“哎---,人为何只有吃了亏才能成熟?”赢恬暗想到,要是自己当年有今天的思考,绝对不会向矢国做出这样的表态来。

赢恬默然,看来这只是一个开始,秦国今后的路还很漫长,他需要谨慎行事。

这一年冬天雪特别大,似乎要把夏天的干旱都补齐似的。

经过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天,公元前676年走到了头,这一年过得甚是清静。

过完年就是公元前675年了,正月初三,按照礼仪,秦国太子赢恬正式继位秦国国君,史称“秦宣公”。

为了与秦君赢嘉有所区别,书中将称其为“秦公赢恬”。

公元前675年的春天来了。

东周洛邑。

周王室大殿内香烟袅袅,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东周王室的第五位国君----周惠王姬阆,正在闭目养神。

编钟“铛铛”,发出悦耳的声音;裙裾飘飘,跳出舒缓的歌舞。

周天子在这美妙了的音乐和轻缓的歌舞中陶醉了。

“所有的音乐中,唯有这韶乐最好听。”听着音乐,看着歌舞,周天子陶醉的说道。

王子姬郑王子郑和父亲一样,也被这美妙的音乐陶醉了,“父王说的对,所有的音乐中,唯有这韶乐能够打动人心。”

音乐继续,歌舞继续,直到日上三竿这才结束。

听完音乐,欣赏完歌舞,周惠王带着王子郑走出大殿。

欣赏着殿外美好的春色,周天子的心情极好,但站在一边的王子郑却有些忧心忡忡。

“如此美妙的音乐,如此大好的天气,你为何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天子看出了王子郑的不悦于是问道。

“父王,我一直在担心边伯、祝跪、詹父、子禽、石速这五个人。”王子郑担心的说道。

原来这位周太子姬阆也非凡人,前年才刚刚即位,继位仅一年之后,就表现出自己贪婪的一面。

先是占取他的叔父王子颓的菜园来畜养野兽,还美名其曰这是为了王室的千秋大业,要封赐他的叔父王子颓为养兽大夫,差点没把他叔父给气死。可他叔父气归气,也拿他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周天子呢?

在这里尝到甜头之后,周天子姬阆再次出招,先后强取周朝大夫边伯靠近王宫的房舍,大夫子禽、祝跪和詹父的土地田产,最后还因为一件小事收回膳夫掌天子饮食的官员石速的俸禄。

这样贪婪的做法很显然与当下周王室的地位很不符合。毕竟此时的王室已经是风雨飘摇,本来就江河日下,此时他不拉拢人心,反而贪财恋物,无异于让自己的政治对手结成统一战线。

要知道他所抢占的这位叔叔王子颓曾一度差点取代他的父亲成为周天子,虽然后来因为是庶出没能当成,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当上天子的想法。

现在周天子姬阆竟然夺他的菜园,难道不是硬逼着把王子颓与其他五位大臣往一块推吗?难道不是在自找死路。

但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周天子姬阆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反问道:“为何?你是怕他们造反不成?”

王子郑摇摇头,“这倒不是,我是担心他们与王子颓勾结在一起会对王室不利。”

“他们与王子颓勾结?不可能,不可能。”周天子姬阆摇摇头,在他看来王子颓已经老迈,根本不足为患,更何况自己手下的大臣,就是自己的奴隶,谁还用管他们的想法。

不就是要了你们一点土地和口粮吗?

值得那样大惊小怪,还把我这位周天子当回事不?

周天子姬阆愤愤的想到。

可是他错了;

这一次真的错了。

偏偏这五位大臣就与王子颓勾结在了一起,此时他们正一步步走向统一战线。

王子颓府邸。

边伯、祝跪、詹父、子禽、石速五人趁着夜色来到这里,王子颓早早就等候他们了。

六人坐定。

边伯道:“姬阆不顾我等死活,夺取我们的土地和口粮,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必须有所行动,不然,今后他还会索取更多的东西,甚至还会要了我们的命。”

“对--,边伯说的对,其实他的这个王位来的本就不光明,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依我之见,最好把他这个天子给换了。”石速本是一个管吃饭得官员,不像其他的官员说话还讲求一点技巧,他说话也很是直接,二话没说就提出要换掉天子的想法来。

石速说完,其他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接话。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不说话了。”石速不满的问道。

其他几个人还是不说话,这是一场心理战,大家都等别人先发话。

王子颓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关键时候关键时候都在打马虎眼,于是说道:“都说说吧,不要在关键时刻不表态。”

“既然这样,我就先表个态,我同意石速的提议。”边伯说道。

边伯在这些人中的官阶最高,既然他都说话了,其他几位也都顺利跟着同意石速的建议,换掉天子。

换天子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谁来接替周天子姬阆的人选了。

不用说,王子颓就坐在这里,在这一点上六个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共同推举王子颓为下一任周天子的继任人选。

“承蒙诸位抬举,推举我为下一任的天子,不过有一事我不得不说清楚,即使我们要废掉姬阆,除了我们这些大臣之外,还需要有军队的支持,否则一切都是瞎折腾,起不到任何作用。你们都说说,我们应该寻找那家的军队支持?”

王子颓提出了军队这个核心问题。

“王子,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列国之中唯有卫国与王室仇恨最大,卫国国君对姬阆帮助公子黔牟取代他的事情早就怨恨在心,如果此时我们去找卫国帮忙,定能成功。”詹父进言道。

“卫国?”

王子颓想了想点点头,看来詹父早就谋划好了。别看这条老狐狸刚才装死不说话,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渠渠道道。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前往卫国一趟,争取他们的支持。”王子颓对詹父说道。

“诺--”

当詹父带着王子颓的亲笔信赶到卫国的时候,卫惠公正在为周王室帮助自己的政治对手的事情生气。

双方一拍即合,当下决定公元前675年冬十月向周王室发动进攻,赶走周天子姬阆,扶持王子颓为新天子。

一场阴谋就此形成。

就在王子颓等人已经商议好对付周天子姬阆的时候,作为天子的姬阆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还在平心静气的欣赏动人的音乐,观看曼妙的歌舞。

这一听、一看,冬天就来了。

在严冬的侵袭下,大河上下大雪纷飞,淹没了王都洛阳、大河以及远处的田野和道路。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过冬的时候。这年冬天,卫国联合南燕国突然向周王室发动进攻,由于有王子颓等人作为内应,周王室很快被攻克,周天子姬阆带着王子郑等人只好放弃洛阳连夜逃出都城。

逃出王都的周天子姬阆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一切都完了。

“呼--呼---”

“呼--呼---”

大风卷着雪花,无情的抛洒向大地,周围一片漆黑。

逃出城的周天子姬阆又冷又冻,又饥又饿,“哎---,早知如此,父王就应该听取你的建议,提早防范王子颓这条老狗。哎--,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周天子后悔不已,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周天子冻得直打哆嗦,牙齿“哒哒”作响。

望着作为一国之君的天子冻成这个样子,逃出城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可是光同情不起任何作用,既不能吃饱,也不能穿暖。周天子还继续得在严冬里忍饥挨饿。

王室衰微,真的到了没人管的程度吗?

“父王莫要担心,容我好好想想办法?”王子郑对绝望的周天子说道。

“嗯--”周天子木讷的点点头,此时他早就没有了主张。

“父王,当下我们首先要考虑前往哪个国家,站稳脚跟之后再说东山再起的事情。”虽然周天子已经没了主意,但是王子郑还没有糊涂。

“嗯--,你说的对,依你之见我们应该逃往哪里?”

周天子的脚下是大河南岸。

过了大河往北就是晋国的地盘,往东则是郑国,往南是楚国,往西还是晋国的西河之地,但过了西河之地可就是周王室的故都镐京。

哪里去?

这下该向那里去?

周王室又一次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卫国联合南燕国突袭周王室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砸在中原诸国的这块平静的水面上。

立即引起巨大的波澜,列国之间蠢蠢欲动。

秦都雍城。

秦庭正在为戎狄南侵紧张的商讨着。

“报----,卫国联合南燕国突袭周王室,周天子连夜逃出洛阳,目前不知所踪。”

“啊?”在场的秦国君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吃惊的张大了嘴吧。

这个消息简直太令人震惊了,有人惊人敢袭击王室,这不是就是摆在秦国面前勤王的好机会吗。

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这样想的。

当年秦襄公就是因为勤王才取得了诸侯国的地位,今天这样的机会又摆在了秦国面前。

能不好好抓住吗?

秦庭激动了。

首先是赵骥等将军们等不住了,“国君,这可是秦国立下万世之功的最好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啊!只要我们这个时候发兵勤王,那一定是王室的第一大功臣,到那时,王室岂能不感谢我们秦国。”

赵骥这样一说,其他的将军们也跟着发话了,“对--,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秦公赢恬听着将军们的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说实话,刚刚听到这样的消息,赢恬也是激动的,自己刚一即位上天就给了他这样一个好消息,岂能不好好抓住;若能够勤王成功,顺利扶持周天子重新登上宝座。不但是王室的功臣,而且也能够让中原诸国见识一下自己。

冷静下来之后,赢恬还是想到了君父去世时的要求;那一幕历历在目,他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将会把秦国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听完将军们的话之后,赢恬平了平心中的高兴之情,冷静的转向了右边的文臣。

“诸位爱卿,说说你们的意见。”说完,赢恬的目光落在了曹叔身上。

由于上次出兵平阳的建议被季子否决,这一次曹叔没有直接表态,做出一副深入思考的样子。

见曹叔不愿意直接回答,赢恬只好问道:“曹叔,说说你的意见。”

国君已经点名问道,曹叔就不能装下去了,“国君,微臣以为这事事出突然,我们不能贸然行事,更不能轻言出兵。”

“嗯---,那你以为应该如何处理?”

“此事在容微臣好好想想。”曹叔推托道。

既然曹叔不愿意直接表态,赢恬只好问季子,“季子先生说说你的意见。”

对于这位季子先生,赢恬有着不一样的感觉,那就是这位归顺过来的季子,不但足智多谋,而且还是自己的媒人,有了这一层关系,秦公赢恬对于季子就有了莫名的关注。

既然国君已经问起,季子只好答道,“国君,下臣与曹叔的意见一致,此事不宜轻举妄动,应该多等几天,说不定事情还会有新的转机,会对秦国更加有利。”

“再等几天,会对秦国更加有利?我看再等几天,中原诸国早就把天子扶上王位了,到那时我们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对秦国更加有利的事情。”将军赵骥见季子否决了自己出兵的意见,很是不满的说道。

赵骥说完,公子赢载也跟着说道,“季子先生,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觉着你有些欠考虑。”

公子赢载以前对这位散国来的季子很是有意见,但是经过平阳一战之后,对他的影响稍稍有些变化,语言变得客气多了。<多了。

听完赢载的话,季子笑了,“公子是不是把今天周王室发生的事情与当年秦襄公当年护送周天子前往洛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了,是不是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成就一番大业?”

季子的这句问话,说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不要说是赢载,还是满朝的文武大臣,就是秦公赢恬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这样想,那就错了。”

“愿闻其详。”赢载有所不满的说道。

看看大家的表情,季子就知道出兵勤王不单单是赢载的想法,而是整个秦庭的想法。

于是他转向群臣道,“诸位,今天发生在洛阳周王室的事情,大家应冷静考虑。首先,卫国为何要联合南燕国进攻王室?那是因为今天王室无道导致的必然结果;与当年平王时期戎狄进攻王室不同,今天进攻王室的正是自己的属国。这就说明了,一旦我们出兵只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不是像当年那样打戎狄人。故而今天出兵,未必能够取得道义上的支持。”

“嗯--,说的有理。”听完季子的话,秦公赢恬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其次,当年我们出兵帮助周王室,平王给了秦国一个公爵,还封赐我们为诸侯;但是今天我们出兵帮助天子回朝,天子能够给我们什么呢?公爵已经是最高的爵位了,总不能给我们一个王位吧。所以说今天出兵未必能够取得我们想要的结果。”

经过季子这样一分析,大家都不说话了,他们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小九九早就被人家看穿了,现在还能在说些什么。

“先生分析的对,那依你之见,继续等待下去我们会有什么好处?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到。”秦公赢恬说道。

季子又笑了,“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因为列国都是像我们这样考虑问题。到最后天子一定还会想到秦国,而且一定会给秦国一些好处的。”

“什么好处?”

“比如说镐京。”

“镐京?”

秦公赢恬和大臣们张大了嘴吧,天下还会有这样的好事等着秦国。

“为何?”秦公赢恬不解问道。

“因为此时的周王室已经不同以往,若要想让诸侯国帮助他重新登上王位,必须给诸侯国点什么,比如说土地、爵位。现在秦国的爵位已经到了公爵,剩下的就只有土地。但是在关中地区除了镐京之外,还有什么土地归王室呢?所以说用不了多久,周王室一定会用镐京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秦国出兵勤王的。”

“为何是秦国?按说天子距离晋国更近,他完全可以请晋国出兵帮助他重新登上王位啊?”一听说天子会用镐京来交换秦国出兵勤王,所有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高兴,不过曹叔还是提出自己的担心。

“因为当今天子除了西边的秦国和东边的郑国,他已经没有其他国家可选。”季子肯定的说道。

“诸位试想一下,当下王室危机,晋国是最有可能帮助王室的国家,但是晋国与卫国是盟国,肯定不会出兵帮助王室,说不定卫国的这次行动还得到了晋国的默许;再说南边的楚国一直不服气王室,也不会出兵勤王;另外王室周边的小国陈国、蔡国等等又因为太弱小,根本起不到作用,王室是不会选择的;所以说到了最后王室还会在郑国和咱们秦国之间进行选择。更何况秦国还有帮助王室的先例,所以说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就一定会有效果的。”季子分析道。

“果如先生所说,那秦国可真的大幸了。”秦公赢恬高兴的说道,若真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镐京,那秦公赢恬可就为秦国的列祖列宗争脸了。

事情真的像季子分析的那样吗?

秦人拭目以待。

这一次真的让季子给说中了。

风雪中忍饥挨饿的周天子姬阆正进行着艰难的选择,左思右想、前推后想,把能想到的诸侯一一列举之后,目光最后还是投向了秦国和郑国。

周天子决定派王子郑前往距离他最近的郑国,条件是把周王室的虎牢关给郑国,交换郑国出兵帮助天子回朝;

同时还派遣大臣虢昌前往秦国,条件是把镐京给秦国请求秦国出兵勤王。

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郑国曾经在郑庄公时期对周王室很不友好,两次派兵强割周王室的庄稼,给王室烙下了阴影;而今天的郑国国君郑厉公正是郑庄公的小儿子。为了保险起见,周天子还安排虢昌前往秦国,毕竟秦国在历史上有勤王的先河,想必这一次秦国也不会拒绝,更何况把王室早就管不了的镐京让给秦国,也有利于拉拢秦国,给自己找一个帮手,周天子何乐不为呢?

此刻,周王室的使臣虢昌已经在前往秦国的路上了。

虢昌乃是镐京大夫虢仲的弟弟,这次出使秦国,周天子左思右想之后,认为这趟差事非他莫属了。

西去的道路很不平坦,除了风大雪大之外,还有就是这里的道路太崎岖了,大河阻隔,山道盘旋,最后过了函谷天险,虢昌终于来到了关中地界。

一进入关中,虢昌望着一望无垠的原野,终于明白在这群山连绵、大河阻隔的背后还有这样一块美丽的地方,地势平坦,渭水滋润;具有此地,非王即霸。

“哎--,这么好的地方让了秦国真是可惜!”虢昌一声长叹,为周王室逃离关中感到惋惜。

进入关中继续向西再走一天的路程,虢昌来到了镐京城下,在这里他要从兄长虢仲这里拿到镐京的人口簿册等前往秦国交换出兵。

当晚,镐京大夫虢仲在自己的府邸招待弟弟。

多年未见,兄弟二人甚是感慨。

二人座定后,虢仲道:“你我兄弟多年未见,这次你就多住几日,我们兄弟二人好好叙叙旧。虽然国难当前,但也不能忘了兄弟之情。”

“感谢兄长招待;不过我这次前来实在是不能长待,事情紧急,还需兄长帮助。”

“兄弟请讲。”

“兄长可否知道王子颓政变的事情?”

“有所耳闻,不知天子现在情况如何?”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周王室的臣子岂能不知,虢仲关切的问道。

“哎--,很不好啊,现在天子流落在晋国与郑国之见的大河之侧,孤立无援,忍饥挨饿、风餐露宿不说,整天还提心吊胆,担心王子颓会随时来袭击。哎---,真是惨不忍睹啊!”说着虢昌就哽咽了。

听到一国的天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虢仲更是伤心不已,“胆大妄为的王子颓等狗贼,如此对待天子,天理难容。”

说罢,虢仲愤愤的站起身,“不知道当下天子可有破解之法?”

“有,当然是有了,不然我怎么会来秦国。”虢昌也站起身对兄长说道,“在逃亡的路上,众大臣也想了好的办法,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应该从秦国或者郑国中选择一家来帮助天子打败我王子颓等人,扶持天子重新登上王位。所以,天子就派我前来秦国,以镐京作为交换,换取秦国出兵勤王。”

“以镐京作为交换,换取秦国出兵勤王?为何不请晋国出兵,他可是中原最大的诸侯国,在这个关键时刻更应该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啊!更何况晋国还是王室的同姓国家晋国是姬姓诸侯国。”

“哎---,好我的二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晋国因为兼并王室土地的事情,早就与王室有间隙了。说不定这次卫国出兵的背后就有晋国支持,要知道卫国本来就是晋国的盟国。”

“什么?”这一下轮到虢仲吃惊,就连同宗的晋国都在暗中作祟,这还真是他没有想到的。

虢仲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天子以镐京作为条件交换秦国出兵,但是有没有想到,万一秦国出了兵还是没还是没有帮天子回朝,怎么办?到那时天子该往那儿退?至少目前的情况下镐京还是天子的地盘,若真的交给了秦国,今后天子要想回到关中,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给土地,秦国怎会轻易出兵卫国和南燕国。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至少先要把当下的难关过了不是?”听了弟弟的话,虢仲还能说什么,只好拿出镐京的簿册交给虢昌。

在交换簿册的时候,虢仲手抖了、落泪了,差点把镐京的簿册掉在了地上。

为了这座城池,虢仲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为了周王室的这座故都,他与戎狄斗争,与秦国斗争,与东边的梁芮斗争,与南边的矢国斗争,还要与城内的旧势力斗争,可是今天就这样轻轻的交出去了。

虢仲抖抖索索的拿着镐京的簿册交到弟弟虢昌的手上,同时交出去的还有他滴在簿册上的泪水。

从这一刻起,这座大城再也与他没有关系了。

交完镐京的簿册,兄弟二人再次坐下来喝酒。

此时二人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几乎是边喝酒边流泪,边流泪边喝酒。

已经很晚了,虢昌回馆驿休息了,明天他还要前往秦国。

送走虢昌,虢仲坐下来,继续一个人默默的喝酒。

酒入愁肠,化作他对周王室命运的关切。

“王室命运多舛,命运多舛啊!”虢仲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帮乱臣贼子,不思报效国家,还一门心思的与天子谈条件,真不知道他们是哪国的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骂的是谁。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的命运,他该往那里去?周王室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天子都在逃往,他一个臣子还能怎样?

也已经很深了,喝了半夜酒的虢仲走出府邸,缓缓的登上镐京城头。外面依然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呼呼”作响的北风。

虢仲走上城头,一个守城的将士都没有碰到。

这大冷的天,没有多少事情,将士们也放松了警惕,找个暖和的地方躲一边烤火睡觉了。

“哎---,好好睡吧,但愿到了明天,秦人接管了这里,你们还能够睡的安稳。”虢仲心中愤愤的想到。

虢仲沿着城墙慢慢的走了一圈,摸摸这里的城砖,看看那边的旌旗,再次远望一眼东边的晋国,西边的秦国,北边的戎狄,南边的矢国,这些他都太熟悉了。

可是这一切都将离他而去了。

最后他已经来到了东城。

从这里往东就是周王室的都城洛阳,在距离那儿不远的地方,周天子正疲于奔命。

“噗通”虢仲一下子跪倒在地,抬眼望望漫天的大雪,霎时间泪流满面。

“天子啊!微臣无能,不能救天子与危难之中。无能啊!愧疚啊----”

说完,虢仲“砰砰”对着东方磕头,不一会儿,头上的血就出来了。

可不管他磕头的声音多么响亮,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周天子是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虢仲也磕累了,他站起身,来到城头。

“让一国天子受苦受累,就是我们这些臣子无能,如此无能的臣子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虢仲狠狠的说道。

“天子啊!臣来了----”说完,虢仲纵身一跃,从城头上跳了下去。

“嘭---”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后,虢仲脑浆崩裂,血洒在镐京城下。

北风“呼呼”的吹,淹没了他的声音;雪花簌簌落下,淹没了他的身躯。

一位对周王室忠贞不二的臣子,就这样殒身在他守护了一生的镐京城下。

兄长死了,但是虢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命人简单埋葬了兄长之后,虢昌带上镐京的人口簿册继续向西前进了。

满满当当的走了一天的路程,虢昌终于来到了秦国都城雍城。

“报---,周王室使臣虢昌求见。”

在秦人的等待中,周王室的使臣终于来到了。

“咦--,还真来了?”

“先别高兴,看看人家是不是给咱们送镐京来了?”

······

听到周王室使臣到来之后,秦国群臣议论纷纷。

“有请王室使臣。”

在内侍的带领下,王室使臣虢昌快步走进大郑宫。

“王室使臣虢昌见过秦国国君。”

“虢昌大夫快快请起,大人冒着如此大的风雪前来秦国,不知有何要事?”赢恬这是第一次接见周王室的使臣,稍稍显得有些紧张。

“为了勤王之事而来。”虢昌回答道。

“愿闻其详。”周王室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秦国当然知道,但是为了应付使臣,赢恬还是故意装作不知的问道。

“五天前,王子颓发动政变,与卫国和南燕国联合,将周天子赶出了宗周洛阳,现周天子孤立无援,四处寻求诸侯国勤王。最后天子念秦国曾有勤王的经历,故而派遣臣前来秦国,邀请秦国出兵勤王,帮天子赶出王子颓等人,扶持天子重回洛阳。”虢昌说道,当然现在他还没有提到,要将镐京送给秦国的这个条件。

“哦,原来是这样,这王子颓也未免太胆大了吧,竟然敢向天子发动兵变,真是孰可忍是不可忍。秦国本应出兵帮助天子,无奈路途遥远,等到我们的大军赶到洛阳的时候,说不定天子早就处理好这事情;再说了现在已经是冬天,秦国的将士们正在换休,回家探望亲人,人不好找啊!”秦公赢恬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这就等于是说,不是我不帮天子,你看着路又远、还没有兵马,实在是有心无力。

听完秦公赢恬的话,虢昌心中暗暗吃惊,别看这秦君年龄不大,其貌不扬,但是说起话来还是很有一套的。

看来不撒兔子,人家是不会撒鹰的。

虢昌只好说出王室的条件,“秦君,我来的时候,天子曾经交代微臣;如果秦国愿意出兵勤王,天子愿意将把镐京赐给秦国,以彰秦国的功劳。”

听完这话,秦国君臣都愣住了。

当然这个吃惊不是因为天子愿意把镐京赐给秦国,而是因为季子怎么说话就这样灵验,他说天子会把镐京给秦国,还真让他给说对了。

看来这个外来人不可小视啊!

“哦,天子果真这样说?”秦公赢恬问道。

“果真这样说的。”

“可有凭据?”

“当然有,天子说话,岂能食言?”说完虢昌便拿出镐京的人口簿册,递给秦君。

“哎呀呀,还真是如此!”

拿着镐京的人口簿册,说实话,赢恬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秦国几代国君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这样实现了?

还真的给实现了。

赢恬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天子如此大方,秦国又岂能坐视不管;寡人答应你,出兵勤王。”得到了镐京,赢恬很爽快的答应了虢昌出兵的请求。

“既如此,微臣提醒秦君,天子现在还处在四处漂泊,还请秦君快快下令出兵勤王,以免我天子受难。”既然秦国已经答应出兵勤王,虢昌当然会要求他们尽快出兵,迟缓一天,天子就多一天的危险。

“诸位爱卿,你们都说说,谁能够胜任此事?”赢恬征询道。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季子的身上,既然你能够猜想到周天子一定会来秦国出兵,也一定想好了下一步的对策。

季子当然想好了下一步的对策,只见他出列,正色的对秦君道:“国君,虽然当前秦国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换休,但事出紧事出紧急,我们可将留守的将士组织起来勤王,我初步算过当下留守的将士也有五千人左右,勤王应该不成问题。”

秦君点头,当下秦国除了驻守各地城池的兵马外,还有大约不到两万的兵马,除去一部分换休的将士之外,还有大约千的兵马,季子说五千兵马是留有余地的。

“国君可将这些兵马分为两部,一部由将军赵骥带领前往洛阳勤王,另一部由曹叔带领前往镐京,接管镐京。”

“嗯--,你说的很对,应该如此。”听完季子的话,赢恬猛然明白过来,既然天子已经答应把镐京给秦国,就应该快快接管,以免夜长梦多。

“就以季子先生所言,赵骥将军何在?”

“末将在---”

“寡人名你带五千兵马,明日一早随虢大人一道,速速赶往洛阳勤王。”

“末将得令--”

“曹叔,寡人名你带一千兵马,随赵骥将军一同前往,到达镐京之后,与镐京大夫商议接管镐京,不得有误。”

“诺---”

安排完之后,秦公问虢昌道:“虢大人,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天子有救了,王室有救了。”虢昌由衷的感慨道,“不过有一事,我得告诉诸位,家兄已于昨晚自尽,曹大人到了镐京之后,自行接管就是了。”

“什么?虢仲自杀了?”听到虢仲自杀的消息,秦庭为之震惊,无不为这位忠贞与周室的臣子感到惋惜!

毕竟在当下周王室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还有这样忠贞的臣子,真的是难能可贵了。

事情已经办妥,众人下朝分头准备。

就在赵骥准备走出大殿之时,季子叫住了将军赵骥,“赵将军慢走---”

赵骥站住后,问道:“先生叫我何事?”

“将军到达镐京之后,切记一定要要拖延行军速度,越慢越好。”

“?”赵骥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这是为何?”

听到季子这话,正准备离开的秦君也被季子这话给吸引住了,站在一边听听季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将军可曾想过,我们此次出兵前往洛阳都要经过哪些地方?”

“要经过镐京和西河之地,还有周王室的地盘啊!这有什么不对吗?”赵骥回答道。

“西河之地是哪国的?”季子没头没脑的问道。

“晋国的啊?”赵骥一头雾水的回答道。

“既然西河之地是晋国的,我们在没有任何通报的情况下,率领大军进入合适吗?”

“这?”赵骥愣住了,站在一边的秦公赢恬也愣住了。

没想到一次简单的勤王,还有如此多的渠渠道道。

“我们出兵勤王还需要通禀晋国?”赵骥不解的问道。

“不通禀晋国,谁知道你是勤王还是想趁机入侵?你说你是勤王,你以为人家晋国会信吗?”季子说道,“将军,秦国虽然在关中取得了胜利,但以目前的实力,还远远不是晋国的对手,我们还需谨慎行事。”

“我明白了,尽量缓慢行军。”赵骥答道,随后又问道,“不过先生,就算我们行军再慢,也有到达西河之地的那一天。总不能一点也不走吧,毕竟咱们收了人家的城池。”

“你只管去做,我保证在三日之内,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到那时你就不用前往洛阳了。”季子自信的说道。

“末将明白。”说完,赵骥走出了大殿。

赵骥走后,秦君上前,不解的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自信?你说事情会有转机,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转机吗?”

既然国君问起,季子就不能不说了,“我猜想,我们秦国的军队还没到西河之地,郑国就会出兵扶持天子重回洛阳的。”

“为何?”

“因为郑国的现任国君也想和他的父亲一样,借着这个机会在中原称霸。”

听完季子的话,秦公赢恬似乎明白了。

秦地。

冬天。

风雪交加。

原本已经换休的秦军再次整装进发,向东开去。

大军前进,不比单枪匹马飞奔,速度可就慢多了。

一天时间过去,赵骥的大军才赶到了岐山,此时天慢慢黑了下来。找到一处避风的山洼,赵骥命令大军安营扎寨,开始休息。

“赵将军,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可以赶几十里路,为何要急着休息?”见赵骥命令大军休息,虢昌焦急的问道。

“急什么,你没看天都要黑了,还怎么赶路?再说了这风大雪大,天又要黑了,赶夜路不安全。”赵骥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要着急,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赶路不迟。再说了我已经派探马前往洛阳打探消息,随时掌握着那边的情况,你放心,不会耽搁勤王大事的。”

虽然虢昌急的冒火,但是秦国的将士却不会听他的,既然将军已经说了就地休息,大家们也就赶紧搭建帐篷,生火做饭,准备晚餐了。

虢昌无奈,只好随着秦军将士一起食宿。

第二天,天气稍稍有所好转,秦军继续前进,当天晚上大军开进了镐京,曹叔代表秦国顺利接管了这里的一切。

原本以为那些周王室的旧臣们会起哄闹事,或者连夜出逃等等,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平平静静,顺顺当当。

接管完镐京的事务,当天晚上,镐京城内那些原来周王室的旧臣们纷纷前来道贺。

“曹大人,我们早就盼着镐京归秦国了。今天你来接管这里,你可不知道我们的那个心情啊,真是如逢甘霖!”

“对对对,我们早就盼望着镐京归秦国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早就想归顺秦国。”

“这位一定是赵将军吧,一看就是英武神俊之人,打起仗来不用说,一个顶三没一点问题吧!”

。。

听着这些人不知廉耻的话,虢昌的心都碎了,要知道三天前你们还都是周王室的臣子,怎么眨眼之间就心向秦国了,而且还说什么,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

怪不得王室衰微到了如此境地。

有这么多寡廉鲜耻的臣子,能不衰微吗?

“哈哈哈,感谢大家前来道贺,我已在府衙设下宴会,诸位请随我来。”曹叔对前来道贺的镐京各级官员说道,毕竟新接手一个地方,还是要仰仗这些人的帮助。

众人坐下后,又是一番吹捧和赞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开始轮番敬酒。

“曹大人,我来敬您一樽,祝愿镐京在您的治理下,更加辉煌!”一位官员端着酒来到曹叔面前。

“哪里哪里,镐京的事情还要仰仗各位大人的帮助。”

“那是那是,我在这镐京城里已经呆了大半辈子,这座城池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烂熟于心,只要曹大人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心尽智,辅佐大人。”这位官员满口答应道。

“好好好--,一起喝。”

劝完曹叔,这些官员们又来同赵骥一起喝酒。赵骥乃是将军,见这么多的人来劝酒,二话没说,就同这些人喝上了。

见赵骥不管不顾的同镐京的官员们喝酒,虢昌心中的那个着急就别提了,一旦赵骥今夜喝高了,明天说不定又不能顺利进军了。

于是,虢昌对前来劝酒的官员们说道:“将军明天还要赶路,你们都别再给赵将军劝酒了。”

这些人都喝了酒,说起话来可就放开了,“虢大人,你就别扫大家的兴了,要不你也来一樽。”

“就是就是,来来来,我们喝一樽;至于勤王的事情,晚一两天,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再说了,不管是天子还是王子颓都是一家子,都是他们的家事,我们何必要管人家的家事呢?”

“对对对,话又说回来,就算是王子颓当了天子又有何不好,毕竟人家还是王叔呢?”

br/>这帮周王室的官员竟然会当着虢昌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这可把虢昌给气坏了,他猛一拍案几,大声呵斥道:“大胆逆贼,你等身为周臣,竟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们的眼里还有天子没有?还有人臣的礼仪没有?”

虢昌的愤怒,立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扭过头,吃惊的望着这边。

“好了,好了,大家坐在一起,为的是个高兴,虢大人,你也别生气了。来来来,我们喝酒。”见虢昌发怒,曹叔出面调解道。

刚才那几个给虢昌敬酒的人,见曹叔出面调解,赶紧过去陪曹叔喝酒,把虢昌晾在了一边。

既然如此,虢昌岂能在继续喝下去,于是起身离开了宴会现场。

外面依然是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吹向这座古老的城池。

虢昌走上城楼,沿着城墙慢慢走着,最后来到了东城,兄长虢仲就是从这里跳城自杀的。

望着城下厚厚的积雪,虢昌感慨万千,“兄长啊!你尸骨未寒,你的这些属下们就在开始向秦人谄媚,那里还有一点周室臣子的样子。”

说着说着,虢昌就伤心了。

雪花簌簌落下,一点一点的落在虢昌的脸上,和着泪水默默流下。

“兄长,你死的好亏啊!你若是还活在在这个世上,见到今天的场景,不知会作何感想!非给他们气死不可。”

风呼呼的吹在虢昌的身上。

好冷!

好冷!

夜已经很深了,虢昌默默的走下城楼,回到自己的驿馆。

第二天一早虢昌早早起来,来到赵骥的住处。

还没到赵骥的房间,虢昌远远就听见赵骥的呼噜声。

昨天晚上酒喝的太多了,赵骥根本就没有醒来。

大冷的天,把虢昌急的直冒汗。天子正在受苦受难,他竟然还能谁的安稳?

虢昌推门进去,“赵将军,你快醒醒。”

赵骥睡得实在是太死了,虢昌叫了几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虢昌急了只好上前推他,“赵将军,你快醒醒,天子还在受难,你可不能耽搁了行军啊!”

好不容易把赵骥给摇醒了。

“你这个人真烦,好好的觉让你给搅黄了。”赵骥很不耐烦的抱怨道。

“赵将军,天子还在受难,你怎么还能够睡得安稳,快让将士们起来,前往洛阳勤王啊!”

“叫将士们起来,你这人有毛病是不,昨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这会儿正在睡觉,我怎么叫他们起来,你去叫下试试!”本来瞌睡被打搅了,赵骥就不高兴,现在虢昌还要让他叫将士们起来,这一下把赵骥给抖火了,对虢昌骂道。

“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秦君已经命令你前往洛阳勤王,你竟然在这里睡觉,还把勤王这事当不当回事?”虢昌也不示弱的对赵骥斥责道。

“咋了,我就不把这事当回事,你能把我咋的?”

“你、你、你这简直就是厚颜无耻,身为周臣却不思报效王恩,置天子安慰于不顾,会遭报应的。”

“敢骂我我厚颜无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完,赵骥飞起一脚把虢昌直接从房间里踢了出来。

虢昌强忍着疼痛,爬起身,准备再次冲进房间与赵骥理论。

“来人啦,把他给我拖出去。”

侍卫们拖着虢昌就往外走。

“赵骥,你身为周臣,不思报效王恩,不得好死的!”

“赵骥,你听着,你这样对待天子,会遭报应的!”

虢昌又急又气,虽然被侍卫们拖着,但嘴里不停地骂着赵骥。

“你骂吧,好好的骂,我睡觉去了。”

说完“咣当”一声,赵骥把房门关上了。

虢昌哭了!

伤心的哭了!

不一会儿,虢昌由刚开始的低声哭泣,就变得泣不成声。

他为周王室的命运哭泣!

为兄长的死哭泣!

为自己的无能哭泣!

赵骥门前的地面又湿又冷,可是坐在这里的哭泣的虢昌一点也不觉着,他失声的哭泣着。

哭声引来了好多百姓观看,当他们知道地上这位正在哭泣的人就是周王室派来向秦国借兵的大臣时,无不为之动容。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

风也在不停的吹着!

虢昌的哭泣终于被镐京主事的曹叔知道了。

他立即驾车赶了过来,“虢昌大人为何在此哭泣?”

虢昌并不回答,只是默默的流泪着、哭泣着。

“来人啦,扶虢大人回我车上。”几名侍卫扶着虢昌上了曹叔的车架,把他带回到曹叔的府邸。

回到府邸,虢昌的心情这才稍稍有所平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曹叔说了。

曹叔听罢,面带怒色的说道:“这个赵骥简直是胡闹,如此大的事情,岂能当儿戏,你少坐会,我去去就来。”

说罢,曹叔出了府衙找赵骥去了。

此时,赵骥已经醒来了,虽然他在火头上将虢昌踢出门外,但事后想想,自己也觉着有些过分。

这时曹叔进来了,一进门就抱怨道:“我说赵将军,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现在这事情弄的我们甚是被动。”

“有什么被动的,虽然我打了他,可是他这人也实在是太烦了,好好的觉,硬是被他打搅了,就这他还骂我。”赵骥也很窝火的说道。

“好我的赵将军,你都没好好想想,虢昌虽烦,但他一心为了王室,为了天子,从道义上讲,他根本没有错;更何况咱们也答应了人家要出兵勤王,就算是你想拖延时间,但也不能采取这种过激的行为。你这么一做,秦国很被动,知道不?”

“有什么被动的?”

“你把虢昌一打,他在你的住所外大哭不止,引起百姓围观和同情。要知道这镐京城几百年来一直是周王室的都城,别看这里的官员表面上对我们很是尊敬,但是内心深处怎么想,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里的百姓对于王室可是有着深厚的感情,我们刚刚接管镐京,你就动手打王室的官员,会让这里的百姓寒心的,一旦百姓们对我们寒心了,我们秦国在镐京今后是很难立足的。你懂不懂啊!”曹叔激动的对赵骥说道。

赵骥虽然是将军,脾气火爆,但他却不是莽夫,当然知道这里面的轻重。经过曹叔这样一分析,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那以曹叔之见,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赶紧向虢昌道歉,并带兵前往洛阳勤王。”

“这个?”赵骥为难的支支吾吾,“我给他道歉,也行;不过带兵勤王这事可要从长计议;来的时候,季子先生是有过交代,国君也是允诺的,要我带兵缓慢前进。要知道我们带领大军从晋国的地盘上经过,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我知道,可是现在你若不带兵勤王,我们秦国可要失信于镐京百姓,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要想再次唤起镐京百姓对秦国的信任,真就难了。”

听了曹叔的话,赵骥想了想答道,“也行,我先带兵出城,路上再慢慢拖延进军速度。”

“这不就对了吗!”

&nbbsp;就在二人准备出门之际,一匹快马一路狂奔进来。

“报--,赵将军,天子已经在郑国的护送下向洛阳进发,不日将攻克洛阳。”

“啊?”

听到这样的消息,赵骥与曹叔都吃惊不已,看来这个季子真是料事如神,他怎么就知道日之内洛阳定会发生变故,怎么就知道郑国会出兵勤王?

曹叔听罢,除了兴奋之外,心中还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自从这个季子来到秦国之后,他第一谋臣的地位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既然这样,曹叔,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高调护送虢昌回洛阳啊!既然天子已经回到洛阳,秦国就没有了出兵的理由,也该送虢昌大人回国了。”

“好好好,赶集把他送走,也省的我们费心。”赵骥高兴的说道。

当曹叔把天子已经在郑国的护送下回到洛阳的消息告诉虢昌之后,虢昌心头的阴云当下就消失了。

“谢天谢地,天子终于安全了,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感谢曹叔带来的好消息,既然这样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告辞---”

说罢,虢昌命手下准备车架,当即离开镐京。

镐京越来越远,消失在风雪之中。

虢昌的心情却慢慢沉重起来,已经没有了刚听到消息时的兴奋。

天子已经回朝,那自己的这趟差事到底干了什么?

除了自己气死自己的兄长之外,就是把天子的镐京给了秦国,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更不用说,自己还受到了秦人的侮辱。

“哎---,虢昌啊虢昌,你就是周王室历史上的罪人,罪人啊!”虢昌心中暗暗对自己骂道。

镐京越来越远。

函谷关越来越近。

过了函谷关再往前走大约百里之地,就是王室的土地了。

可是虢昌却不想往前走进了。

他命车夫停下车。

眼前就是函谷关。

奇关凶险;

山势陡峭;

河水轰鸣。

大河在这里转了个弯,愤怒的冲向两边的山体,把自己满腔的怒火撒在陡峭的山体上,轰鸣而过,大浪滔天,声震万里。

虢昌走下车,望着滔滔的大河,心中的懊悔之情越来越重。

“我来秦国到底是干什么来了?难道就是来给人家送城池来了?”虢昌心中对自己暗暗骂道,“还是害自己的兄长来了?”

大河愤怒的向前冲去,它根本就不会去管这河岸上站的是什么人,他想来这里干什么?

“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我这样的臣子除了给周室带来耻辱之外,一事无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想着想着,虢昌一步步向大河走去。

“大人,您要干什么?”车夫见虢昌一步步走向大河,不禁问道。

“你回去告诉天子,就说虢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唯有以死来谢天子隆恩。”

说罢,虢昌头也不回的走向大河。

纵身一跃,犹如飞翔的鸟儿一样向大河冲去。

大浪滔天,轰鸣而过。

很快淹没了虢昌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