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据某所?知,”李太常自褶皱间露出笑容来:“太子已?遣来使者,与?公主相见。”
众人不约而同地吐息。又有人担忧道:“只怕公主不肯移驾。”
“公主若是?不愿,恐姊弟离心,我等既为大周诚臣,自当尽心竭力……”李太常面容高深,吐字轻缓:“为太子分忧。”
昭昧比李家更早收到了颍州来使的消息, 且知?晓来?使当中,有宋含熹。
宋含熹在颍州,她和李素节的关系就瞒不住李璋或说崔玄师, 派她前来?,意义?昭然若揭。
昭昧闻言只嘲讽一笑,便迎着她们的心意, 派李素节亲自去接。
李素节来?到邢州城前,看?到远处一队士兵簇拥着几辆马车, 最先一辆,就该坐着宋含熹。距离尚远时?,她盯着那辆马车移不开视线,可距离越来?越近,那马车就要停到她面前,她却别开视线, 不自然地去看驾车的马。
军中缺马的困扰丝毫不减, 李素节见到马便思维散发, 评断这是匹好马,又天马行空地想到颍州此时?的战力,接着,看?到了车帘微动的一角。
一道声?音比容貌现得更早,杂着低徊的叹息。
“素节。”
话音落时?,李素节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看?着宋含熹自车中走出, 像很久以前, 快步走过去,又猝然止步, 隔开一人的空间,亦隔开时?光数载, 轻唤:“……老师。”
宋含熹走下马车,道:“好久不见。”
只是几年?,但什么?都?在改变。
李素节带宋含熹走进邢州城,在使者队伍前和宋含熹说些不着边际的浅显话题,到安置妥当,与宋含熹在房间里再见,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两个,彼此才真?正撕开那层陌生?和客套。
李素节为宋含熹倒茶,注视着茶水倾注杯中,举重若轻道:“老师是来?做说客的吧。”
宋含熹接过茶,喝了一口,说:“说什么??”
李素节道:“说公主该北上去见齐王。”
宋含熹笑了,捧着茶杯道:“我为的不是公主,是你。”
李素节没有意味地笑。
热茶的雾气在空中缭绕,宋含熹凝视着雾气,忽然道:“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记得。”李素节道:“我离家出走,流落街头,食不饱腹,又受人欺辱——”
“不是这个。”宋含熹打断她。
李素节却说下去,坚定地直视她:“您救了我。”
“举手?之?劳,不提也罢。”宋含熹将素日恩情轻易带过,说:“我想的却是那时?,我与武相言及政事,为陛下得知?,他盛怒之?下欲将我斩首……你却拦在我身?前。”
李素节抿唇:“您也不必再说。”
宋含熹也无视了这拒绝,径自说道:“你向陛下求情,百般劝阻,拖到了武相赶来?,才留得我的性命。”
李素节道:“您也救过我。”
宋含熹摇头:“后来?我问,说,陛下怒极,你那样拦在我身?前,很可能要死在我前面,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去拦?”
“我说……”李素节垂眸,低声?道:“总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是。”宋含熹转头看?她:“你说,总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李素节抬头,看?进她的目光,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触动,忽然就红了眼角。
“素节。你当初为了我愿意抛却性命,可现在……”宋含熹抬手?,轻抚李素节的脸庞,细细勾勒着她的模样,声?音宽容:“却有了比我更重要的事情吗?”
“老师!”李素节一把攥住她的手?:“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宋含熹摇头:“你是太理想的人了,可权力容不下理想。”
李素节道:“倘若能做到,理想又怎样?”
宋含熹缓缓抽回?手?,脸上不见方才的温柔:“李璋有崔玄师,有大周几百年?积淀的忠臣义?士,可公主有什么??她只有你、你们的一腔孤勇。”
“可我们正是凭借着一腔孤勇走到今天!”李素节霍然起身?。
“走到今天,”宋含熹面容冷硬,不容辩驳道:“也还没有走到他们的。”
李素节凝噎。
“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好。”宋含熹道:“但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我不说服你,你也不要来?说服我。”
李素节:“老师——”
宋含熹道:“出去。”
李素节察觉自己的失态,很快恢复理性,点头道:“您好好休息。”
宋含熹是为李素节而来?,但不为了说服什么?。她们都?不需要说服彼此,她们只是想再见一面。
真?正要被说服的,是昭昧。
这支队伍中,有昭昧和李素节共同的熟人梅五,亦有共同的长辈宋含熹,除此之?外?,还有她们都?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身?份特殊的人。
这两个人站在昭昧面前,说他们姓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