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也笑了:“他知道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看顾我?的人?。”
曲大低头:“名洲愿意赔罪。”
昭昧瞥他一眼:“险些害人?性命,你要怎样赔罪?”
人?命唯有人?命可赔。
曲大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当真赔了昭昧一条人?命。彼此两相欢喜,分别时各自满意。这时昭昧的目光又落回了那多出来的人?身上。
李素节这才发现?那里有个人?,吓了一跳:“那是谁?”
浮金道:“是钟娘子送来的人?。”
昭昧走近几步,那人?仿佛不觉,仍坐在那里吃东西?,两只手捧着一个雪白的馒头,馒头上面留着她脏污的指印,她浑然不觉,一口一口地?啃,郑重而虔诚。
她留着一头和?她手指一样脏兮兮的头发,油腻腻的似乎很?久没洗,一绺一绺地?垂下来,低头时挡住了眉眼,伴随着啃馒头的动作,偶尔抬头,才露出相貌。昭昧就盯着那点相貌,越看越觉得?眼熟。
李素节见昭昧看得?认真,也跟上来。昭昧就扯一下她的衣袖,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这样问,李素节也迷糊起来,盯着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说:“没有印象。”
那人?也终于?施舍般地?抬眼,向这里一瞥。
“我?想起来了。”昭昧叫了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对方毫无反抗,被抓个正着,手里还握着没吃完的馒头。昭昧揪住她衣领,逼她抬头,那张黑黝黝的脸就完全暴露在光线当中。
她抓紧时间又啃了一口馒头,才直视昭昧,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是你。”昭昧笑了:“抢钱的乞丐!”
李素节仍云里雾里,然而那乞丐见了昭昧无动于?衷,眼神转到她身上时却波光微动。
“素节姊姊,她还记得?你呢。”昭昧又对乞丐说:“我?和?你说过吧,以后再让我?见到,见一次我?就打一次。”
李素节想起来了。
她是她们逃难途中遇到的一个抢钱的半大乞丐,被昭昧狠狠教训一顿,亦成功在昭昧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一笔。
兜兜转转,竟真又出现?在她们面前。
昭昧毫不犹豫地?兑现?了承诺,一拳头闷过去。
乞丐最初没有还手,直到昭昧一巴掌拍掉了她的馒头,小半个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被昭昧踩扁,她登时炸毛,一翻身,把昭昧摁在了地?上。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到头来,昭昧依然被摁在地?上。
乞丐揪着她的衣领,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有些瘆人?,过了会儿松开手,她又去捡起馒头,往嘴里塞了两口,腮帮子鼓鼓的,全部都吃掉了。
“喂。”昭昧从地?上坐起来,托着脸颊看她狼吞虎咽,说:“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因为激烈打斗,馒头扁扁的,她咬了一口,第一次开口,声音有点低哑:“钺星。”
“什么钺星?”昭昧挪过去,凑到她身边。
钺星不想搭理她,掉了个方向,把馒头挪得?离她远些。
李素节问:“是天钺星的钺星吗?”
钺星看李素节一眼,想了想,伸出手指在地?上比划出两个字。
“果然啊。”昭昧向李素节伸手,要她拉自己起来,拍拍屁股说:“看来是同意了吧。”
冷风吹得?她脸颊鼻头泛着微红,她原地?跳了跳,弯着眼睛笑起来,对李素节说:“现?在,只剩下陆凌空了。”
邢州兵马踏足扬州, 已攻克大半城池,即将推进到扬州城下。作为扬州府所在地,扬州城一旦沦陷, 扬州便算曲准囊中之物。
丰收的秋季之后?是富足的冬日,秣马厉兵的曲准决定召集五万大军前往扬州城。临行前,大军送行, 昭昧在场,曲准一身戎装, 自马上俯身,向昭昧微笑。
温声仿佛劝慰般道:“待准得胜归来?,请与公主结两姓之好。”
昭昧扯起嘴角露个笑。
等曲准走了,一转头笑容落下来?。
她?巴不得他直接死掉才好。
分明?是曲准带兵作战,昭昧只留在邢州城等候消息,可河图、曲二乃至陆凌空等人全员出?征, 一下子抽走了她?的大半心思, 军队出?发才一日, 她?便有些心神不安。
无论曲准面上如何言笑晏晏,近日,她?们的关系其实紧张,战场又最是你死我活的地方,倘若曲准动了念头,她?便要赔进人命去。
昭昧坐在桌前, 不住地写写画画, 眉头越皱越紧,干脆撂了笔, 靠向椅背休息,目光一瞥, 顿住。
自从进入日居,钺星就在昭昧身边游荡。昭昧睡觉的时候她?坚持守在门口,昭昧赶了几次也?赶不走,还是李素节出?手,带她?去隔壁住下,但到白日时,她?仍旧寸步不离,总在一眼能?见到昭昧的地方,有时候坐着门槛,有时候坐在地上,还总是手里捧着吃的,不是馒头就是饼子,时不时啃上一口。
这会儿她?手里捧着的是个粗面窝窝头。大概饿了,吃得正?欢,小小一个窝窝头,她?也?要两只手去抓,恨不能?把它全攥在手心,把脏指印沾个面面俱到。
昭昧觉得心口有一百只脏手在抓,忍不住说:“你怎么又不洗手?”
钺星看?她?一眼,又低头吃自己的。
昭昧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去洗手。”
她?牵着钺星往外走,颐指气使道:“你难道还玩泥巴了吗,怎么手指总是这么脏,还敢把东西吃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