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所有人?说,他跑这一趟不过寻个安慰,到头来依旧要?面对现实?,可他坚持认为?,现实?并非如此。
然后他来了。他见到了女兵。
此时此刻,她们正在他面前欢呼雀跃,为?将那些男兵踩在脚下。
昭昧曾经一言戳破他的真实?,看穿他与世无?争如同?深潭古井,可眼下他却突然冒出一股久违的冲动。
很想?带着她们走到刘仟长面前,看他眼珠子掉下来的模样。
那一定很有趣吧。
想?到那场面,他笑起来。
女兵们的想?法与他一般无?二,自豪的喜悦后,她们急切地想?要?旁人?来见证这一切,尤其希望将相反的现实?狠狠拍在他们脸上。
这会儿她们才想?起这场面中少了一个人?。
“姓张的呢?”有人?道:“就该让他来见识见识,他想?不到,不代表我们做不到,哼,看看到底是谁瞧不起谁!”
听到这话,河图也反应过来,问曲二:“张仟长呢?”
曲二平静地说:“他阵亡了。”
“哟嚯!” 耳朵尖的捕捉到这一句,又幸灾乐祸道:“那可真可惜了,他是看不到我们是怎么把东栅兵打得?落荒而逃的了。他死了!”
众人?配合地哄笑起来。
曲二也无?奈摇头。
她们对邢州兵毫无?归属,对曲准的利益亦没有任何关切,听说张仟长死了,如同?听闻敌人?败绩,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
好在有河图控场。看差不多了,她命士兵们整理行装,跟着曲二往淮北城去。
淮北城是扬州的西侧重镇,堪称大门,如今大门轰开?,曲准可以以此为?跳板,侵占扬州。故而此次前来征战的大批士兵将驻守淮北城,与倒戈的扬州兵们一同?,继续活跃在作战一线,直至剑指扬州城。
余下士兵们则将与曲准一同?回?归邢州城,迎接即将到来的庆功。其中就包括河图一行,也包括那位刘仟长。
河图等人?步兵居多,跟随在后,曲二则骑马在前,先一步到达淮北城。进城没多久,他便在路旁偶遇了刘仟长。
刘仟长仿佛不经意间瞥见他,打着招呼,眼神又目标明确地向他身?后一瞟,惊讶道:“你的兵呢?”
“不算我的兵。”曲二说。
“我知道。”刘仟长不耐烦地说:“那些女兵呢?你不是去接她们的吗?怎么不见人?影?”
他说得?很快,不给曲二答言的机会,又说:“该不会真的全军覆没了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拦住了东栅兵,算是这一战的功臣了,谁知道就这么……”
“刘仟长。”曲二打断他。
刘仟长意识到什么,有点尴尬,又徐缓起来:“我实?在是遗憾,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哎……都是些年轻娘子,虽说从?前是伎子,但这一遭也算将功补过了。”
“补过谈不上。”曲二说:“逼良作伎,是官府的过错。”
刘仟长敷衍:“什么官府不官府的,我一个粗人?,不懂那些,只是那些伎子……”
“不过,”曲二打断他说:“她们此行立功,自然应当犒赏。”
刘仟长觉得?哪里不对:“什么犒赏?”
“以区区七百人?,拦住东栅五千兵马,几乎没有伤亡。这样的功劳,”曲二反问:“不该奖励吗?”
刘仟长先是张开?了嘴。然后闭上了嘴。
不只刘仟长,还有许多先前没来得?及张嘴的人?,见到数百女兵入城,索性不再张嘴,遇见曲二时,只顾讪笑,打着哈哈就脚底抹油地溜走。
曲二的耳朵难得?清闲下来,只听得?河图等人?闲聊的声?音。没几日?,全军班师,河图一行也同?队跟随。
走到一处山野,曲二扭头:“是这里吗?”
“是。”河图打量周围环境,说:“我们当时只顾着保护辎重,没留意伍长是怎么不见的。”
曲二沉吟道:“我会调查清楚。”
出发?时, 曲准带领邢州城兵马,又从邢州沿线各城抽调兵力,到达淮北城下时, 浩浩荡荡几万人马。
归来?时,多数兵力留守淮北,抵达邢州城的不足三成。
这三成兵马, 还包括处境尴尬的女兵。当男兵们大摆酒宴,营中一片张灯结彩, 女兵这边虽然收到了曲准的犒赏,却被排除在欢乐的庆功氛围之外。
但女兵的军营中同样阵阵欢声笑语。
她们哪里稀罕和一群臭虫同桌,到时候一言不合,闹出什么?血溅当?场的笑话,好端端地破坏心情。不如自?己人聚在一起,说些只有自?己人能自?如交流的话题。
依旧是那十?几个小队长, 再度聚集到议事厅。依旧是那个酒坛, 犹存着临行时封下的酒。
到了彼此践诺的时刻, 每个人领走属于自?己的那碗,比起出发?时,一个不少。
有人抬手:“队长!我能不能不喝酒?”
众人循声看去,那女兵端着酒碗,碗底只有浅浅一层,她却如临大敌, 眉头高高皱起。
有人笑:“你这副表情, 活脱脱是见了东栅兵!”
女兵恶狠狠瞪她一眼,又看向河图, 理直气壮道:“这酒太苦了,我喝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