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笑着说:“可你永远是我姊姊。”
李素节情不自禁弹了她一个脑瓜嘣。不疼,昭昧却?揉了半晌,一路嘻嘻哈哈地走回去,到院子时,她脚步一折,忽然说:“我去看看小翅膀吧。”
自从上次被它?啄伤手指,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它?了。
李素节迟疑片刻:“好啊。”
在她开口前,昭昧就已经按着自己的心思往那个方向去了。小翅膀早失去了自由,笼子每日?只搁在房间里,不需要找,昭昧就知道?它?的方向,走过去,推门而入。
房间里顿时乱成了一片。
又很快安静下来,几个人垂手侍立,心虚地唤:“公主。”
半空中,缓缓飘下一根羽毛,和鸟笼门前散落的那根一模一样。
李素节叹口气,道?:“你们以为公主当真?不知道?吗?”
昭昧接住了那根羽毛,问:“我不知道?什么?你们偷偷放它?出来的事情?”
隶臣们的头更低了。
“我当然知道?。”昭昧说。
旁人她不敢说,但以素节姊姊的良善,当初逃难出宫,那样危机的时刻,都不忘带上受伤的燕隼,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绝食而亡呢。
“所?以,它?现?在能飞多高??”昭昧问。
李素节说:“只在房间里飞过。也?只有那么高?。”
昭昧吐出一口气,认真?道?:“素节姊姊,我们放它?飞吧。”
李素节凝视着她:“你决定了吗?”
“我决定了。”昭昧提起鸟笼,看着里面又渐渐丰腴起来的小翅膀,说:“不是说吗,它?就该翱翔在天空。”
李素节答:“好。”
昭昧提着鸟笼走出房间,小翅膀终于见到天空,又不安分地扑腾起来。
昭昧却?没有打开那扇门,而说:“我想去个地方。”
李素节不知道?她说的是哪里,可是坐着马车跟她一路颠簸,渐渐识出了熟悉的方向。
正是那一日?,她带着昭昧来到山巅,不知她见到了什么,却?说出了那震耳欲聋的一番话。
现?在,她们又回来了,再次站到山巅。
这一次,她的心情也?不同?了。
上一次来到时,昭昧不曾说出那番话,她也?不曾许下那般承诺。
如今,昭昧说出了那番话,她也?握住了那双手,甚至,还会握住更多的手。
她想起刚刚逃出皇宫,那时候,只想着带公主到一个战乱无法殃及的地方,隐姓埋名?,终老一生?。可谁曾想到,几番辗转,她放弃了那简单的向往,却?重新找回了少年时的心态,就好像折翅的鸟儿,终于长回那双翅膀。
多少人的翅膀曾被折断,在往后的岁月里不断愈合那道?伤。有的人,那道?伤口愈合了,却?再不敢张开翅膀,还有的人,她们依旧固执地想要展翅翱翔。
她不敢自诩勇敢,如同?后者那样,但是,至少……她看向昭昧。
或许她也?曾险些?折断昭昧的翅膀,但今后,她愿护她的翅膀,愿它?永不受伤,愿她能够永远地、自在飞翔。
那一刻,鸟笼打开。
重获自由的小翅膀不假思索地展开翅膀,雪一样的羽毛上,每一片都滚过阳光。
它?没有回头,它?执着地飞,飞向远方。
昭昧扬着头,问:“如果我现?在唤它?,它?会不会飞下来呢?”
李素节没有回答。
昭昧也?没有呼唤。
她看着它?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一振翅,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或许曾经驯养了它?。可它?终究是自由的。
昭昧看着天际消失的那一点雪白,弯起了嘴角,说:“素节姊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李素节扬着头,轻声问:“什么地方呢?”
长空万里,野云孤飞。
昭昧看着眼前为早春唤醒的山川,说:“开始的地方。”
“这是开始的地方。”
今日?,她只是在这里放飞了一只鸟,可今后,她却?要从这里开始,张开翅膀,与更多的人,奔赴共同?的远方。
六月里, 暑气未歇,秋节将至。
金风吹过麦浪,窸窣的声音在田野中作响。
士兵们正在收割。数百人分成几排, 熟练地挥舞着镰刀,不知疲惫地向前推进,沉甸甸的麦穗在她们身?前俯首, 又接续着倒在她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