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只是……”冯庐嗫嚅道:“我只想?找到人,随便什么人,能够帮帮我。不瞒你说,我其实?……”她抬眼,露出苦笑:“我甚至想?过随便找个人嫁了,那样,至少有个依靠。”
李素节嘴唇动了动。
“我知道,那太仓促了。”冯庐说:“可是除了嫁人,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我本来以为我和旁人不一样,我虽然不善女工,但我可以算账——可他们?都?不要我。我走了很多家很多家,所有人都?把我拒之门外。我甚至想?过卖身做隶臣,可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嫁人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说着,她眼圈泛红,吸吸鼻子,说:“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甚至想?把钱都?抛开,怕它们?吸引了贼人的注意,可那又怎样呢,抛开了它们?,我还是有那么多要担心的……我一个人根本不敢上路。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嫁人就好了。”
“那你就别?来。”昭昧不客气地说。
李素节给了她个眼神。
好在冯庐早年在宫中早了解昭昧脾性,并不放在心上,抿了抿唇,说:“可我又不甘心。我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呢?我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李素节温和地问:“那你为什么又拒绝了?”
“我……”冯庐说:“我怕拖累你们?。”
昭昧噗嗤乐出来:“你?就能拖累我?”
冯庐脸颊一红:“我从来没?做过……而且,那些人家都?拒绝了我,他们?都?说我不行?……”
“他们?说不行?就不行?吗?”昭昧气了:“他们?算个屁。”
冯庐从前不曾听昭昧出言这样粗俗,一时尴尬。李素节忙道:“他们?说不行?,你就觉得不行?。那么,公主和我都?说你行?,你愿意‘行?’给我们?看吗?”
冯庐有些犹疑:“可是……”
“没?有可是。”昭昧粗暴地说:“想?拿钱就先做事,做得不行?我再踹了你。”
冯庐下意识看向李素节。
“这样吧。”李素节思索片刻,说:“你先试一个月,拿五成工钱,如果?可以,就照常做事。你看可以吗?”
冯庐眼睛亮起来,露出腼腆的笑容,用力点头:“我可以!”
冯庐的事情?暂且定下,李素节安排隶臣帮她在邢州城里安顿,回头和昭昧感叹:“这世道,女子总比男子更艰难。”
“知道。”昭昧翻个白眼,抢答说:“所以,她们?总不得不走上那条更简单更顺遂的路。”
李素节笑起来:“你很懂得我。”
昭昧捏捏耳朵:“这里都?要听得起茧子了。”
李素节摸摸她的头:“什么时候你听进心里去了,我也就不说了。”
昭昧不服:“你怎么知道我没?听进心里去。”
李素节不再争辩,和她说起另一件事。
要养的人多了,要花的钱也就多了。比起粮食,钱的事情?不那么紧迫,尤其对寻常人家的生活水平而言,富贵人家随便一顿饭吃掉的就是他们?几年的辛酸,但为长久计,昭昧还是让李素节把堆积起来的各方礼物分门别?类,随时准备出手。
李素节派人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却不乐观。
相比粮价的上涨,珍宝的价格反而有所下降,这时出手并不划算。她和昭昧碰了碰,决定再往后压一压。
这时,陆凌空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果?不其然,曲准早布下天罗地网,专等她到来。
她被抓了。
比起陆凌空对曲准的深仇大?恨,曲准对陆凌空并没?有那么深重?的情?绪,充其量视作需要铲除的对手,因而陆凌空并没?有受到剥皮抽筋类的待遇,只被押进了大?牢,等待着极可能到来的斩首。
她的牢房和江流水挨着,两?个人算打了照面,确认彼此安好,随后,陆凌空便通过狱卒放出消息。
她要和曲准见面。
陆凌空毕竟受到曲准的特殊关照,这话很快传到曲准口中,但曲准并不心急,次日方才姗姗来迟。
狱卒将陆凌空从牢房中提出来,按她坐在勘鞫室的椅子上,对面摆着一排排渗着血气的刑具,当?中空着一把椅子。
陆凌空把脚踝架上另一边大?腿,晃了晃,等着曲准的到来。
曲准来到时,见到的就是她这副桀骜不驯的姿态,慢条斯理地入座,从容道:“陆当?家,别?来无恙。”
“托曲刺史的福,”陆凌空往自己身上看了一圈,摊手道:“目前确实?无恙。但再过几日就说不好了。”
“不错。”曲准道:“再过三日。”
陆凌空瞥他:“不给个机会吗?”
曲准道:“陆当?家不是拒绝了吗?”
带着枷锁的双手放到桌面,陆凌空大?言不惭地说:“我后悔了。”
曲准一针见血:“你只是怕死?。”
“对。”陆凌空坦然点头。
曲准仿佛胜了一场,笑起来。
“所以,”陆凌空身体前倾,微微凑近,问:“曲刺史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曲准向?后靠上椅背, 笑道:“陆当家身陷囹圄,还想反客为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