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看?过?来。
李素节接着说:“他要讨伐何贼,但何贼那边还没有动静,大概要先登基,占了大义再动手吧。”
昭昧忽然问:“曲准呢?”
“他……”李素节说:“正在观望。”
这?正是李素节担心?的事情。相比于青州,邢州的动向关系到?她?们的未来,可眼下曲家的做法,既不像是与何贼同谋,也不像是要尽忠讨逆,倒更像是乱世投机,想为自己谋一席之地。
但这?样一来,公主作为亡国之后无疑是标榜大义的旗帜,她?们的处境便微妙了。
李素节压下忧虑,安慰道?:“不管怎么?样,今后再多?的事情也与我们无关了。”
昭昧说:“……嗯。”
晚上,李素节躺在床上,时不时翻个身,惊动了身旁的昭昧。昭昧转向她?,问:“你很久没有回去了吧。”
“是啊。”李素节毫无睡意:“五年多?了。”
昭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
李素节问:“为什么?道?歉?”
昭昧不答反问:“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吧。”
“……当?然。”李素节心?有不安,笑了下:“而且,到?了李家,你大概就要做我的亲妹妹了。”
昭昧笑起来,满意地闭上眼睛。
可不知怎么?,李素节总觉得哪里不对?,睡不踏实,早起时往旁边一模,发现空荡荡的,登时惊坐而起:“阿昭!”
房间里没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趿着鞋子冲出去,推开房门看?到?昭昧倚在栏杆前,顿时松一口气,穿上鞋子走过?去,问:“在做什么??”
“我在想。”昭昧仿佛自言自语:“如果我把?那块兵章送到?曲准的面前,他会劝我息事宁人吗?”
李素节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昭昧看?着她?,神色认真:“我想见见这?位邢州刺史。”
李素节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盯着昭昧看了很久, 才从眼神中确认,没错,就是那样。
她不?知该作何?表情, 荒谬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昭昧说:“我知道。”
“你知道……”李素节有些语无伦次,整理一番言语说:“你知道你在曲准眼里就是个香饽饽吗?”
昭昧说:“我知道。”
李素节看着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昭昧顿了下:“我……不?知道。”
李素节正?要开口,昭昧说:“但?是, 我不?想逃了。”
昭昧情绪平稳,目光清明地说:“阿娘、阿耶, 她们?就这么死去?了,我却不?能报仇;我逃了这一路,多少次快要死掉,我也不?能报仇;大周亡了,我做了亡国公主,却什么也不?能做, 还要逃避下去?——我要这么活着吗?我遭遇的、你遭遇的, 所有的这些, 明明那么愤怒了,却还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那样安稳地活下去?吗?”
李素节抿紧嘴唇,声音艰涩而柔软:“没有人会怪你。阿昭,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责任……殿下也想要你安稳地活下去?。”
“不?!”昭昧眼中燃烧起来:“如果她想要我安稳地活下去?,就不?会一页一页地教?我看史书。你不?是说过的吗?那么多人连识字都做不?到, 即便学了, 也只读几?本经书,可她却教?我读史!我从刚会写自己的名字开始, 就已经在读史了,难道我不?分寒暑地学了那么多, 就只是为了泯然众人,和其她那些人一样默默无闻地活下去?吗!”
不?,当然不?。李素节默默地说:如果想要走别人走过的路,又何?必那么辛苦呢。
可是……昭昧还是个孩子。
她没有说,但?昭昧看懂了。
“不?。”她退开一步,断然道:“我不?要逃了。什么安稳的生活,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想要那造成这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我是大周的公主。大周亡了,但?我——”她攥着拳,出言舒缓却如断龙石落,再无退路:“我不?会再逃避了。”
她站在李素节面前,扬着头,目光坦然坚定。
李素节震撼得口不?能言,只是用?目光一次又一次地端详她,忽然发现,她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
不?,昭昧原本也不?比她矮几?分。只是她习惯低了头看她,像看一位长不?高的妹妹。
可妹妹也会长大。她只是……长得太?快了。
心底涌出很多话,好像在倏忽而过的成长时光里,她们?本该有很多交流,可张开口,李素节又觉得没必要再说了。
她抬手摸着昭昧的头,有些怅惘,低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昭昧从怀中取出那枚兵章,向李素节递去?,问:“难道你不?想吗?”
李素节低头,见到昭昧伸出的手,睫毛颤抖着,没有动。
“你答应过我的,素节姊姊,”昭昧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李素节抬头,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昭昧却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