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身上的大氅换成了一件藏青色的斗篷,脚下的冻土渐渐变软,马车在上面压过深深的痕迹,海州到了。与吴蔚印象中的不同,此时的海州热闹非凡,要不是芦荟有些手段,他们这一行人怕是连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最后是芦荟在海州城郊直接买下了一栋小院儿,这才解决了住宿的问题。从季风洋流的角度来考虑,这个季节才是最适合出海去扶桑的,商船出海后一路顺风,反而是东方瑞和高宁雪出发的那个季节,出海的条件并不好,所以那个时候,海州城内并没有多少人。按照宜王的计划,这一行九人,全部都乘船前往扶桑,因为这商船上也并不安全,杀人越货的事情时有发生,即便宜王对他派来的人很有信心,但若是吴蔚身边的随从太少了,难免旁人会起歹心。等到了扶桑以后,九人兵分两路负责保护吴蔚安全的张嵩,张阳,芦荟和小梅,继续全程跟随吴蔚,任凭吴蔚调遣。剩下的四名车夫上岸后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匿起来,若是吴蔚身边的那四个人有了什么闪失,也方便随时补充人手。吴蔚到了扶桑以后,行踪就不宜太过张扬了,一行九人的队伍想要低调也很难。上船的前一天,芦荟才给众人说明了宜王的安排,也是到了此刻吴蔚才知道,张阳居然懂得扶桑语果然宜王手下,人才济济。这一路上吴蔚留心观察过,她觉得宜王给自己派的这几个人并不是随意指派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安排,小梅的能耐吴蔚是了解的,张嵩使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听东方瑞说扶桑那边暗器手法很风靡,有这样一个用暗器的高手保护在自己身边,到了扶桑也不怕会遭到暗算了。张阳身法了得,还懂得扶桑语。唯一让吴蔚看不透的,就只有芦荟了。芦荟除了保管财物,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吴蔚也没有见识过芦荟的手段。在芦荟的建议下,吴蔚等人又在海州买了几个储水桶,把储水桶里装满淡水,放到马车里,出发那日吴蔚一行人午后来到码头,这是一艘次日寅时出海的商船。吴蔚他们来的已经很早了,等他们到渡口时,前面已经排了不少车马。等了快两个时辰才上得船来,吴蔚在蓝星时也曾坐过轮渡,她知道以梁朝的科技,船上的条件定然是不能和蓝星比的,在上船之前吴蔚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真正上船之后,吴蔚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上船之前吴蔚就闻到了这股味道,登上甲板后这股味道愈发刺鼻。那是一种鱼虾腐败后的腥臭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味。芦荟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片递给吴蔚,说道“公子,闻闻这个会好些。”芦荟给吴蔚的是一块檀香木,抵在鼻息下面以后,果然感觉好多了。张阳来到吴蔚身边,低声道“公子,一会儿到了客房会好许多,您再忍忍。”吴蔚点了点头,见除了自己其余人都是一副淡定如常的模样,颇有些不好意思。上了甲板后,船上的水手开始根据每人手上木牌的颜色分路,拿原木色令牌的需要从船舱上的一个小门通过,到甲板下面去。绿色牌子的,是人货不分的,全程都和自己的货物在一起,吴蔚的四名车夫手上的牌子,就是绿色的。很快就到了吴蔚,吴蔚亮出手中的点了一抹嫣红的牌子,负责分队的水手深深地看了吴蔚一眼,朝吴蔚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一直往上走。”因为吴蔚手中牌子的缘故,小梅和芦荟也直接通过了,张嵩和张阳则是蓝色的牌子。吴蔚带着小梅和芦荟一直顺着木质的楼梯往上走,在倒数第二层的时候,张嵩和张阳进了船舱,和吴蔚她们则又上了一层,来到了这艘船最高的一层。房间很大,比客栈里的天字一号房还大,船舱里还有几个气窗,只是窗口很小,需要拉动连着窗子的麻绳,将麻绳的一头缠绕在一旁的木栓上,才能洞开窗子。窗户都是“铡刀式”上拉的,大概是考虑到海上的风浪,特殊设计出来的。船舱里并没有外面的那股气味,但依旧难掩一股木头发潮散发出的味道。芦荟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香炉,快速压平里面的香灰,扣上香印,撒下香粉,轻击印柱,抽离香印,一个云朵形状的盘香就成了,点燃盘香的一个点,盖上香炉盖子,袅袅的白烟无声直上。芦荟这一套动作叫做“打香纂”,以前吴蔚在蓝星时也曾买过这样一套器具来打发时间,可十次里有八次都是失败的,剩下两次打出来的香,形状也是散的。而且每次吴蔚都要用上十多分钟的时间,像芦荟这般,三两下就能打出一个完美的香纂,需要的可不仅仅是熟练。香气溢散,空气中的那股子霉味消失了。唯有极其上等的沉香,才有此等功效。
“公子,感觉好些了吗”“好多了,谢谢。”吴蔚由衷地说道。芦荟浅浅一笑,转身去收拾行李去了。将原本房间内的被褥撤下,换上她们自己带来的,再洗了净布将房间内的陈设一一擦过,茶具用沸水煮过,一一摆好,贴心地替吴蔚拉开椅子“公子请坐。”这一路上,芦荟除了这照顾人的本领外,没有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吴蔚越来越好奇了,宜王绝不会指派一个只会照顾人的丫鬟随行的,这芦荟到底会写什么手段呢梁朝人好茶道,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泡茶手法,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候,围炉煮茶是最合适不过的。随着水的沸腾,茶香也飘了出来。这艘船在海上航行的十天,总算靠岸了。由于房间的特殊性,吴蔚一行人过得很是平静。吴蔚和小梅芦荟所在的房间,是整艘船最高的一间房,需要登上一级悬梯才能进门,而悬梯可以整体拉上去,收缩折叠后挂在门边上,只要吴蔚她们不把悬梯放下去,外人根本上不来。之后从芦荟的口中得知这间房需要一百两的房费时,吴蔚表示回去的时候还要再来一次反正宜王也不差这一百两船停在了一个叫“务古门”的港口,刚一停稳,码头上就聚集了大量苦力打扮的扶桑人,一看那些人特殊的发型,吴蔚就知道扶桑这地方,对应的就是蓝星的那个地方。吴蔚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晦气”。张嵩和张阳与四名车夫合力卸下了船舱里的货物,吴蔚和芦荟小梅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等着,期间有几个扶桑人上来搭话,见吴蔚三人并不懂扶桑语,讪讪离去。之后又有一个梁朝打扮的中年男子过来搭话,一双贼眼在三人身上打量着。说了没两句,吴蔚便给了小梅一个眼神,后者默默将手探入怀中,抽出一截闪亮亮的匕首,冷冷道“滚。”男子见小梅带了家伙,并不纠缠,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转身就走。待到货物全部放好,张阳来请示吴蔚道“公子,扶桑这地方不产马,需得雇上几个挑夫把咱们的货物运出码头,到了外面再找地方安置。”“好,你去吧,我们等着。”“是。”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张阳带着十几个挑夫回来了,这些人里有大半上身打着赤膊,头上缠着一条白布,挑着扁担,上边挂着一捆麻绳,有赤足的,还有穿着草鞋的,下半身穿的也不能称之为裤子,更像是一块布围成的介于裙子和短裤之间的东西。张阳指着地上的货物,用扶桑语吩咐了几句,那些人便开始工作了,将货物绑牢,挂在扁担上。张阳招了招手,吴蔚抬眼看去,只见又有两个扶桑人抬着一个大号的“鸡笼”朝自己走了过来。这码头上还真是卖什么的都有啊卖鸡居然还这么有仪式感正在吴蔚感叹之际,张阳的声音又起“公子,出了这片码头,外面的路很是泥泞,小人为公子传了一顶轿子来。”吴蔚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鸡笼,而是驾笼。所谓的驾笼,就是扶桑的轿子,与梁朝的大气,华丽不同,扶桑的驾笼,着重体现的是那个“笼”字。若想入笼,非跪坐不可,即便如此,身高太高的人坐进去也会非常不舒服,非小巧袖珍的身型不可。坐上这个驾笼之后,笼子里面的人的脸,那可真是正正好好对着前面轿夫的pi股,而且距离很近便是吴蔚这般好修养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号鸡笼子,也忍不住满脸的嫌弃。吴蔚在蓝星电视里也曾看过驾笼这种交通工具,哪怕是经过现代科技加成并美化过的,尚且一股子小家子气。更别提眼前这个了。“我不坐,你们谁想坐”吴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