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岩作梦也没有想到,薇薇竟然是他的女儿!电视萤幕上显示的时间往前推算,正好是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他看到思苹痛苦的生产过程,心痛得搅动纠结,从鼻梁到喉间,不断涌上酸苦的感觉。他用尽力气强忍住颤抖悸动,猛吞咽著泪水。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薇薇的时候,就被她眼眉间灵动的神采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看着那可爱的小脸,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原来薇薇像极了自己,而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他直觉地想要亲近她,和她说话,甚至于生平第一次坐在地上和一个小女孩聊天看书。当思苹将薇薇带走的时候,他竟然感到莫名的空虚和不舍,心就像被挖空
了一半。
原来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抹煞隐藏的骨肉亲情。这种莫名的情绪,他一时还厘不清楚,以为是自己太过于迷恋思苹的缘故。
他为什么如此盲目?他自信满满地将江氏企业玩弄于股掌之间,冷静深沉的计算投资的损益得失,看清企业经营的成败和远景,但面对自己的女儿时却毫不自知!
沈立岩不理会小雯语无伦次的解释、不理会江董事长和夫人的挽留和他们诧异的眼光;江家在他的眼中已经毫无意义,他迳自匆匆走出江家大门,挥手招来自己的司机,坐进车内,颤抖地按著手机的数字键,打了几通电话。
几分钟后,他的助理们用最快速的效率查知了思苹的最新地址。
黑色的宾士车在黑暗中转了一个急弯,直往思苹的住处疾驶而去。
思苹和女儿的新家就在一条暗窄的小巷道里,一栋三楼公寓加盖的顶楼上。新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思苹打开了最后一个纸箱子,安放好所有的东西后,吁了一口长气,满意地看看四周。
“虽然比原来的地方小,还要爬那么高的楼梯,可是薇薇会慢慢习惯的。”她看着熟睡的女儿,悄悄的掩上房门,安慰著自己。
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思苹疑惑地看看手上的表:心想九点多了,还有谁会来?
“思苹,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翰勋不断的高吼,不断的敲门。
思苹不想吵醒正熟睡的薇薇,赶紧跑上前打开门,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总经理!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她皱起眉,知道带著醉意的翰勋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先让我进来!”等思苹打开锁,翰勋即推开门大步的走进去,他环顾四周,不层的说:“哼!你宁愿逃到这种地方,也下愿和我在一起,你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小声一点!薇薇刚刚睡著了。”思苹着急地打断他的话。
“那又怎样?”翰勋脚步不稳的挥动著手。
“你喝醉了!请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离开江氏企业”
思苹按捺住情绪说:“我都写在辞职信里了,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吧!”
翰勋看出她的不耐烦,心里更加气愤。
“你真可恶!你为什么不像别的女人一样?只要给你钻石鲜花、名利权位,就跪在我的面前,听我的差遗我要你做未来的董事长夫人,这个头衔多少女人抢著要,你为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感情、接受我!”他瘫坐在窄小客厅里唯一的小沙发上,痛苦地掩住脸。
思苹同情地走到他身边,想要安抚他。“翰勋我很抱歉,在离职信里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很感激你的心意思——”
翰勋突然转身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思苹毫无防备的被他抱个满怀。
“感激我,就表现出来!”她清晰冷漠的眼神无端地激怒了他。看着她动人的五官,闻著她甜美的气息,这该死的女人!这卑贱低微的女人!竟然左右著他的快乐和痛苦!
翰勋加劲捏紧了她的手臂,思苹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总经理放开我!”她扭动身体想摆脱他,翰勋却更加紧密的贴近她。
“不!我不会放开你!我要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的要过一个女人——尤其是像你这样不知感激的女人!”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透露出内心纠葛的情绪。
“是的,像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渴望,请你离开!”
“值不值得由我来决定,轮不到你来对我说!”
思苹再也忍受不住的低吼:“江翰勋,请你尊重我!这就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原因,你打心底看轻我、鄙视我,所以才会因为得不到我而如此气愤!我不像别的女人,因为我太清楚你了。我委曲求全,全力以赴地为江氏企业工作,全是为了回报董事长和小雯这几年来的照顾,绝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爱你,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将来也不会!”
“啪!”刹那间,思苹感到脑中一片空白,脸颊一阵火烫。翰勋竟然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她尝到了口里的血腥味,努力克制即将爆发的情绪,走到大门口前,打开门,压低声音,用憎恶而坚定的口吻说:“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江翰勋握紧发白的拳头,一身酒气,摇摇摆摆地走到思苹身边。
“我要得到你!如果今天得不到你,我不会踏出这里一步!”
他走到门口,推开思苹,大力地将门关上。
思苹努力压抑惊骇的情绪,此时此刻只想到房间里的薇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薇薇受到伤害。
江翰勋的眼里写满了欲望,他一步一步的逼近,一直到思苹无路可退。
“你为什么怕我?不要装成一副贞节烈女的样子,你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十八岁的时候就随随便便上了陌生男人的床,今天才会有薇薇这个小杂种!竟然连谁是父亲都不知道?哼!你的女儿和你一样,都是没有父母的杂种!暗思苹——我不在乎你的身世、你的过去,你竟然还敢拒绝我?你想想你有资格拒绝我吗?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要让你知道——”话还没有说完,他一个箭步扑上前紧紧抱住思苹。她为了挣脱他,手肘碰到了衣柜,衣柜上的台灯瞬间跌落在地上。
“妈咪!”房间里传出薇薇娇嫩的叫唤声。
思苹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对房间呼唤:“薇薇,妈咪不小心撞到东西,你不要出来赶快睡觉,不要出来”
翰勋手臂揽住她的腰,强拉著思苹到她的卧室里,一手还不忘关上房门。
“不要!不要这样!薇薇就在隔壁她她会听到”思苹压低声音,不断的恳求。
“那么你就乖乖的听我的话,让我如愿——否则我不会让你的日子好过!凭江家的势力,我会让你和薇薇到哪里都无法立足!到时候,你还是只能乖乖地回到我身边。”翰勋拂开她颈后的秀发,在她的耳边低语。
思苹闻著他令人作恶的酒味,痛苦地使劲想要推开他,他却文风不动的贴在她胸前。
“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她使尽力气推拒,躲开翰勋的强吻,泪流满面的恳求。
然而翰勋已丧失了理智,他借酒壮胆,只想一偿夙愿。
他粗鲁的掀开思苹的长裙,用灼热的嘴辗过她的脸颊和颈项。
“不要不要”思苹断断续续的喘息,几乎就要被他的重量压得窒息。翰勋索性用大手掩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和滚烫坚实的身体牢牢地压挤著她柔弱的身躯。
薇薇听到妈妈的房间内传出推撞的声音而苏醒,她迷迷糊糊地走出门外,好奇的站在妈咪紧闭的房门前,不断地敲打。“妈咪!妈咪!开门啊——妈咪,你为什么不说话?”
思苹想尖声呼叫,却被翰勋紧紧地压住嘴唇。为了忍住痛苦,她咬住舌尖,喉咙开始被倒流的血梗塞住,脑部神经强烈的抽痛著,那痛楚不断地撕裂著她,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天啊——谁来救我?救薇薇?我如果就这样死了,薇薇要怎么办?我应该告诉你的立岩,我应该我应该
在失去知觉前,思苹脑海里想到的人,只有薇薇,还有沈立岩。
她陷入昏迷,全身瘫软在江翰勋的怀中。
薇薇听不到母亲的回应,心慌地低头绞弄著手里的小毛毯,低声呜咽哭泣。
“妈咪你在里面吗?妈咪,我好害怕薇薇好害怕”
沈立岩根据助理查出的地址,来到了小暗巷中。
他让司机在车子里等待,自己则沿著窄小的楼梯一阶一阶的走上楼。这一段路好漫长、好遥远,仿佛让他走了一个世纪之久。
来到三楼楼顶,他听到了薇薇的哭泣声,疑惑地打开没有上锁的大门,惊讶地看到跪在卧室门边的薇薇,立即一个箭步抱起女儿娇小的身躯,将她紧紧地埋在自己的怀里。
薇薇在他的怀里他的怀里不断哭喊:“妈咪!妈咪在里面她在里面”
沈立岩放下薇薇,一脚踹开了门。
江翰勋压在思苹身上,低著头不断亲吻她的上身,而思苹已经呈现昏迷状态,只能任翰勋予取予求。
沈立岩惊骇地冲上前,像老鹰抓小鸡般地一把将江翰勋拎起,狠狠地将他丢到墙边。
“沈立岩你怎么会在这里?”江翰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真是无耻!”沈立岩如野兽般低吼著,高高站在江翰勋的面前,愤恨地睥睨著他。
“这是我和思苹的私事,你明天就要离开台湾了,请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她是我的、是我的——”江翰勋脚步踉踉舱舱地从墙边站起来,理直气壮的对沈立岩说。
沈立岩一言不发地击出一记又狠又重的拳头。
江翰勋下颚一阵剧痛,满口鲜血地怒视著沈立岩,所有的醉意都因为这一举而清醒。以江翰勋平日的个性,早就扑上前和沈立岩一较高下,可是,理智制止了他的脚步,因为他突然清醒的想到,江氏企业还要仰赖沈立岩伸出援手。
沈立岩指著江翰勋的鼻尖怒吼:“我要你现在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我要你为你今天做出来的事付出严重的代价!明天你等著看我怎么毁掉江家所有的企业,我要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沈、沈立岩沈总裁,我”透过沈立岩的眼神,江翰勋看到了致命的威胁,这种威胁有著像龙卷风的摧毁力量,所到之处,都要夷为平地。江翰勋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滚!”沈立岩指著大门,大吼一声,江翰勋狼狈地夺门而逃。
“来薇薇,抱住我的肩膀,不要放开,我们要赶快送妈咪到医院。”
沈立岩让不断哭泣的薇薇紧紧攀附在背上,再将床上昏迷不醒的思苹抱在怀里,就这样凭著瞬间爆发力,将她们母女背负到楼下等候的大车旁。
司机看到主人背负著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下楼,急忙冲出车外打开车门,再小心翼翼地将哭泣不已的薇薇抱下来。
等薇薇被司机接过以后,沈立岩随即将思苹放进车后座,自己也坐上车,简单的命令司机。“马上到医院。”
一路上司机冲过了好几个红灯,避过了好几个致命的转弯,沈立岩的心思都放在思苹和薇薇身上。
“妈咪!妈咪!我好害怕”薇薇看着妈咪动也不动地躺在叔叔身上,着急地不断呼喊哭泣。
沈立岩温柔的对女儿说:“薇薇,不要哭,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的,我发誓我再也下会让你和妈咪受到一点伤害!不要怕,一切有我薇薇什么都可以不必怕了”
司机在驾驶座前专注的疾驶,还是无法避免地听到了主人哽咽的声音。
沈立岩低头温柔地抚摸著思苹的脸颊,检视呼吸的频率和心跳,心痛地看见她的嘴角上有著一大片瘀青,眼泪禁不住滴落在思苹冰冷的手臂上。
“妈咪怎么了?她怎么一直在睡觉?叔叔,你叫妈咪醒来,好不好?”薇薇摇著母亲的手,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心想,妈咪最喜欢摸她的小脸了。可是没一会儿,它却又无力的瘫软下来。
“思苹不要睡著,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醒来看薇薇长大,还有薇薇的爸爸,我会好好的爱你,用我的心、我的灵魂来爱你。我会保护你们,一辈子守护你们,我们三个人再也不要分开了,从此再也不分开了”沈立岩将脸埋在思苹的颈窝边,不断地祈求,诉说真心的誓言。
沈立岩将思苹送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他打了通电话,招来两位助理。薇薇因为太过疲倦而在他怀里安详的睡著了,沈立岩命令助理将熟睡的薇薇带到饭店里休息。
另一位助理留在他身边听从指令,助理不断地点头,随即拿起电话联络执行命令。江翰勋对思苹造成的伤害,沈立岩要他付出代价,明天一早,江氏企业将成为历史名词。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忙碌地从他的眼前走过,等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医生才从急诊室走出来。
“傅小姐的外伤没有大碍,只是她昏迷的原因是因为脑部有几个很明显的小肿瘤,以前由于体积不大,所以才没有造成她太严重的困扰,短时间内还不会有致命的危险。可是如果在长期的压力或紧张的情绪、外力影响下,这些肿瘤随时随地会压迫到脑神经,造成剧烈的头痛,甚至于昏迷。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不马上开刀取出来的话,随时都会有致命的威胁。”
“这里是最好的医院吗?有必要的话,我要将她送到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医生自信的说:“不必了,这里有全国最进步的医疗设备,你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我会再找脑科方面的医生听听他们的诊断,再决定开刀。”
“我们的医院里就有全国最好的脑科权威,只是他们都很忙,这几天可能挪不出开刀的时间。”中年医生顾虑的说。
“这个我会处理,手术会有危险吗?”沈立岩担心地问。
中年医生乐观的说:“你放心,现在的脑部手术非常进步,我们只是在她耳后做局部的切入,并不需要像从前的手术那样复杂,危险的程度也降低不少。清出肿瘤以后,我们还要作检验,只要是良性的,复原机率很高,你可以不用太担心。喔,对了!你是她的家人吗?”
“我是!”他毫不思索地说。
“那好,手术以前,我们需要你的签名,还要一些保证金——”
“金钱绝对不是问题,必要的话,我可以把医院买下来”
中年医生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解说著所有细节,心想他是求医心切而昏了头了,这里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医院。
沈立岩打了几通电话,一个多小时以后,医院出动了所有脑科手术最具权威的医生,连退休的前任院长和现任院长都亲自来到医院督导。
那不以为意的中年医生开始怀疑沈立岩说要买下医院的真实性了。
隔天一早,助理替沈立岩取消了回美国的班机,两个助理为了沈立岩的指令忙碌了一个晚上。
医生从手术房里出来,说明一切都很顺利。沈立岩看着思苹被送到加护病房里面,护士们不忍看他彻夜未眠的守候在门外,特地上前叫他放心回家休息。
想到在饭店里的薇薇,沈立岩急忙传唤司机送他回饭店。
他还没下车,就看到一大群人等候在饭店门口。他定神一看,才知道是江氏企业的高级主管们,而站在他们后面的是江董事长,还有畏畏缩缩的江翰勋。
“立岩,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好好的谈谈”江董事长说道。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的助理会替我处理。”沈立岩冶漠地挥手继续走。
江董事长耐著性子追上前。“你怎么可以毁约?我们才开过决策会议,合约都已经谈好了,我们就等美国方面的资金汇到。可是”
“没有合约、没有资金,我取消了所有投资计划。”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一个多月前,我在美国已经和老总裁谈过了。”江董事长不解的问。
“我父亲早把权力转交给我,现在只有一个决策者,那就是我。”
“你这是在毁约,你投资的前金我们可以不必偿还,还可以告你”沈立岩扬起嘴角,轻蔑的笑说:“哈!我的律师团会很欢迎你来告,几年后判决下来,江氏企业早就垮了。”
“那么你损失的那些签约金呢?”江董事长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江董事长,你应该最清楚,我们沈家对那些钱根本就看不上眼。那些数目刚好够我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放一晚的烟火!”他想起七年前新赌场开幕时,他们花了一百万美金,足足放了一个晚上满天的烟火。
“为什么?”江董事长脸色惨白的问。
“问你的儿子吧!我没有报警就已经算是便宜他了。”沈立岩走到电梯口,助理赶紧跟上前按上楼的键。
“翰勋告诉我昨晚发生的事情了,我这个儿子喝醉酒,一时失去理智,才会做出这么不可原谅的事。我问过医院的人了,虽然思苹的病不是翰勋直接造成的,但我还是会负责她的医疗费,我会赔偿她、弥补她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改变所有的计划?”
沈立岩满怀怒意地瞪著低著头的江翰勋,缓缓地说:“因为江翰勋伤害了思苹。”
“可是思苹和你有什么关系?”
电梯门打开了,沈立岩和助理走进电梯里,用冶漠不带一丝情感的表情,面对著江家的人。
在电梯门关闭以前,沈立岩对江董事长抛下话。
“小雯昨晚没有告诉你吗?思苹是我女儿的母亲,是我未来的妻子。所以——任何人伤害她们其中一个,都要付出严重的代价。”
他犀利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和不可动摇的决心。
下午,思苹被推出加护病房,-到了医院里最舒适昂贵的病房里。
沈立岩特地请了三名特别护士,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思苹。
思苹慢慢恢复了神智,才知道自己度过了生死关头,历劫归来。
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来,护士和医生前来对她说了很多话,她只是静静的聆听,而后又沈沈的闭上眼睛,仿佛一直在混乱的梦境里漫游,身体荡在高高的天空中,遥遥地远望令人留恋的凡间。
她对生命感到疲倦,原本就要这样轻飘飘的远走,却又在不舍的心情中回眸一看,看到了薇薇的脸,还有沈立岩,一颗心又荡回人间。
夜晚,思苹缓缓地张开了眼,第一个看见的,是一张比生命还要完美的脸孔,
一幅在梦境里也寻找不到的画面。沈立岩的脸慢慢地靠近了她,神色充满了关切和期待。
“你醒了——”
“立岩你不是走了?”她茫茫然地看着他。
“我不会走的。”
“薇薇呢?”她四处张望,心里倏然激起的担忧,早已掩盖沈立岩话里的涵义。
“她很好,你放心,明天一早我会带她来看你。”
沈立岩伸手探向她苍白的脸颊,轻轻地抚摸微温的肌肤,胸中热血翻腾,满怀感激生命的美好。
“是你把我送来医院的?”
“嗯。”“谢谢你”他眼中泛著泪光,点点头对她凄然一笑。“思苹,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我以为我就要失去我生命里最宝贵的一部分。”
她惊讶地看着沈立岩眼中的泪水淌过了脸颊。那个充满男子气概、沈稳、坚毅的男人,竟然会为她流眼泪!
“你为了我哭吗?不要哭”她不舍地伸手轻拭过一滴泪珠。
他将脸颊埋入了她温软的手心。“思苹,我真愚蠢,我真是盲目得无可救药!我差一点又让你从我的身边逃走,我差一点就把我自己的亲骨肉丢下!懊死——我竟然没有看出来薇薇就是我的女儿!”他痛苦的自责。
思苹沈默了许久,如释重负般地轻吐一口气,低声说:“你知道了她是个天使你送给我的”她淡淡地说:心里毫不意外。因为如果沈立岩有心,很容易就能察觉他和女儿之间有多相似,虽然她还是心存侥幸,希望没有人看出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不只是你的,她也是我的!”他显现出受伤的神情,忍不住责备她。
“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告诉你,尤其是尤其是那一夜,当总经理”脑海中,几乎被翰勋强暴的画面一幕一幕地像强光闪过,惊栗和痛苦的感受又重新袭来。
她紧闭著眼,拧起了双眉,想转过头躲避这种感觉,却又触动到耳后的伤口。
他轻轻按住她,低头悄声安慰。“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幸好我及时赶到,你在挣扎中昏了过去,我现在才知道,你一直在忍受著病痛,你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对,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动了脑部手术,取出肿瘤,检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听到了,我想了很多,心里知道我一直在逃避如果我醒下来的话”她叹了一口气,眼眸中的神采渐渐黯淡失色。
“思苹”
“立岩,请你好好照顾薇薇。我真的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妈妈,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撑不下去了,谁来照顾薇薇?我很后悔——在昏迷前我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后悔没有告诉你事实。我没有父母是无法选择的,可是薇薇有,我不能剥夺薇薇享有亲情的权利。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的。”她打断他想说的话,紧握住她脸颊边有力的手臂。
“不要说对不起,该抱歉的人是我,七年前我应该不顾一切地把你留住,尽全力的找寻你。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后悔,你离开以后,我再也找不到相同的悸动,我变得对感情麻木,只会逃避,被挖空的心灵不断困扰著我。思苹我再也不要错过你,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不能失去你,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医治你,我不会让你走!这一次我会用尽所有的力量把你留住!别忘了——七年前那场赌注,你还没有还完。”
思苹想起了七年前那疯狂的夜晚,在撒旦的城市里狂欢,她用自己当赌注,把一生放在轮盘上,像那一粒跳动的小球,任凭轮盘转动,不断地回旋、回旋直到命运的手来操纵,它才停止。
她眼神虚渺地望向远方,疲惫地呢喃著:“输给你,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我要妈咪!我要妈咪!”薇薇在饭店的房间里不断地哭泣。
沈立岩的两个助理在豪华套房里来回穿梭,用尽心机想博得这六岁小女孩的欢心,却都徒劳无功。
最后,他们放下手里的玩具熊,无奈地看着薇薇坐在大床上啜泣,身边堆满了玩具和新衣,两手一摊,跌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沈立岩从门外走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景象,他两个高价聘来的财经管理人才,竟然对一个小女孩束手无策。
“老板,薇薇哭了一个下午了!我们照你的吩咐准备她需要的衣服和用品,还为她订购了一房间的玩具,可是她还是哭著要找妈妈。”
“老板——我可以夜以继日地替你多研究几个投资方案,只求你不要把你的女儿丢给我们。”助理玩笑似地恳求。
沈立岩笑着挥手。“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两个助理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准备离去,其中一位突然转身说:“对了!老板,江董事长找了你一下午,他们还是不愿放弃。”
另一个助理轻蔑的说:“他们当然不放弃,这攸关江氏企业的生死存亡。老板决定撤资后,他们绝对无法在短期间筹措那么多资金。前阵子,江氏还很有把握的投下大笔资金准备拓展业务,那些资金只是短期周转,我们撤资后,这骨牌效应一旦产生,江家的负债会像滚雪球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江家很快就要毁了”另一个助理心软的说。
沈立岩看着眼眶通红的女儿,心里一千万个不舍,对于江家的生死存亡他根本就不关心。
他回头对助理说:“你们都回去吧!撤资的决定不会改变,不要再说了。”
沈立岩看着助理们离开,回头走到薇薇身旁,坐在床边,将薇薇娇小的身体揽在怀里。
“薇薇,乖妈咪刚刚动完手术很累,我才从医院回来,和妈咪说了一些话以后,她就睡著了,所以,我们明天再一起去看妈咪,好不好?”
薇薇收起了啜泣的声音,抬头看着那张令她心安的脸。“好!妈咪明天就会好了,对不对?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她,告诉她薇薇很想她。”
“嗯!”沈立岩心疼地将薇薇的小身体揽得更紧,忍不住在她的头顶上亲吻。
薇薇沈默了一会儿,鼓起了勇气问:“你真的是我爸爸吗?他们说——我长得和你很像。”薇薇抬头想要证明这件事,两只眼睛睁睁地看着沈立岩,想要寻找出相似的地方。
沈立岩声音温柔又低沈的说:“嗯!我和我妈妈一样,都有一双大眼睛。我的妈妈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摆在家里的钢琴上,那张照片就和你一模一样。”他抚摸著薇薇柔软得像丝缎的长发。
“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薇薇好聪明啊!”“妈咪也这么说我,她说——”
薇薇像是沈立岩的忘年之交,喋喋不休地对他述说著她在学校的优秀成绩、她的兴趣和专长、还有母亲对她的骄傲。沈立岩耐心的倾听,薇薇的声音就像春天的小鸟,追逐在花丛中叽叽喳喳地报告春天来临的消息。
他们在房间里共同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沈立岩还让薇薇在小游泳池般的浴池里洗了一个舒适的泡沫浴。他为她擦拭长发,耐心地一次又一次的梳理,虽然动作显得迟钝、毫不熟练,但是他十分享受和薇薇相处的时光。
夜晚,薇薇疲倦的打著呵欠,她看着陌生的大床犹豫的眼神引起沈立岩的注意。原来薇薇又想念起母亲,所有的思念全表露在脸上。
沈立岩马上打电话叫司机到思苹的家中,将薇薇的棉被、枕头送来饭店。
在他身边,薇薇体会到被呵护的安全感。她躺在床上,揽著沈立岩的手臂,仰头依恋的对他说:“我好喜欢有一个爸爸,我一直想要一个爸爸,妈咪都说我没有爸爸,可是别人都有。明天我要告诉妈咪,我们有爸爸照顾,她可以像别的妈妈一样接我放学,和我一起回家。晚上,我也不用到阿姨家,一直等、一直等妈咪常常加班到很晚才来接我回家,上一次妈咪出差好久才回来,我好害怕看不到妈咪,我会很害怕。”
“所以你要告诉妈咪,以后你们有我,就算天塌下来都可以不要怕了上
“天——真的会塌下来吗?”
“有我在,当然不会!”
薇薇露出满意的笑容,难掩睡意地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她紧抱著从家中带来的小被单,闻著有妈咪的馨香,沈沈地入睡在沈立岩的怀抱里。
他凝视著熟睡中的薇薇,发现自己的心好平静、好温暖,涨满了亲情的感动。
他怎么能够再度过另一个空白的七年岁月?这是一个属于他的小人儿,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惊喜;他要每一天都享有这样美丽的心情,直到永远,一生一世再也无法放开这可爱的小东西。
一个星期后,检验的结果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思苹恢复迅速,已经能够料理自己的生活琐事,偶尔还会起来在病房里走动。
沈立岩和薇薇天天来探望她,每天清晨思苹张开眼睛,都可以看见满室馨香美丽的鲜花。每天下午,她习惯等待一阵踢踢踏踏的小碎步走进来。
他们父女的身影,天天徘徊在她身边同进同出。思苹总会耐心的安慰担忧的薇薇,并专心的聆听薇薇细诉每天发现的小惊喜,沈立岩总是不发一言,看着她们亲密的举止,耐心地听她们唧唧哝哝地说半天话。沈立岩避口不谈江家的事情,只简单的告诉她,他近期内不会回美国。
思苹惊讶地观察到,沈立岩和薇薇已建立了密不可分的父女亲情。住院的这几天,沈立岩亲自照顾薇薇的生活起居,对薇薇的小心呵护仿佛珍贵的陶瓷古董,思苹忍不住想,沈立岩是不是为了薇薇而留下来的?
她心知沈立岩太过于娇宠薇薇了,一边替女儿感到快乐,一边又担忧这样的快乐会宠坏了薇薇,将来她们还能够回到原来的生活吗?她不敢再不敢再多联想下去,因为耳后的伤口还不时隐隐作痛,打断了她忧虑的心绪。
这天下午,立岩和薇薇才刚离开,思苹躺回床上,闭目沈思他们未知的将来。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护士带领著三个人进来。
“江董事长、夫人、小雯,你们都来了!”思苹惊讶地坐起身来。
江董事长神情萎靡,恍若苍老了十岁以上,董事长夫人眼睛红肿,静静地跟在丈夫和女儿身后。
“思苹,你好一点了吗?今天护士才准许我们来探望你。我们带了一些水果和小东西来,希望你收下。”江董事长回头对妻女使了一个眼神,江夫人和小雯急忙将礼物放在旁边的长桌上。
“谢谢,董事长,你们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来的”思苹看着桌上包装精致的水果,还有几个不知名的礼品袋,心里不安的说。
“思苹!”江董事长轻唤一声后,令思苹措手不及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江夫人也赶忙跟著跪倒,小雯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瞬间也狠下决心地跪下。
思苹大骇,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年迈的董事长。
“你们不要这样!董事长你为什么要这样?”她疑惑又急切的说。
江董事长低著头不愿直视思苹的眼神,低哑的恳求:“思苹我知道我那笨儿子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请你原谅他!”
“董事长,我不怪他了!我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脑部开刀和翰勋没有关系,翰勋”思苹哽咽得说不出话。
“思苹——都怪我,都怪我好了!”董事长夫人不断地拭泪,呼喊思苹的名字。
“董事长、夫人,你们快点起来!”思苹焦急的低喊,看到一对年迈的父母为儿子的错事恳求原谅,不禁红了眼眶,连忙扶起董事长,夫人和小雯也紧接著站了起来。
“思苹,江家的存亡全操控在你的手里。”董事长紧握著思苹的手说。
“董事长,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思苹对于这个星期来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小雯站上前,一阵抢白:“因为——沈立岩为了报复我哥哥,决定撤销投资计划,原本在三天前要汇来的国外资金全部都取消了!我们周转的支票如果不赶快补足,借贷会越滚越大,万一银行方面察觉我们资金调度有困难,就会冻结我们的帐号,如此一来,江家的信誉会严重受损,厂商不愿合作的话,再一个月就要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沈立岩不是签了合约?”
“那又如何?他是决策者,随时都可以撤走资金的,我们当初就是太相信他了!”小雯越说越气愤难平。
“不是的,小雯,是我们自己处理不当!”董事长纠正了女儿的说法,回头对思苹补充说:“是我当初对这一次的合资计划太有自信,才会投下大笔基金拓展市场。最近经济不景气,银行方面不愿放手通过我们的钜额贷款,是我太大意了我完全没有替江家预留后路。”
“可是沈立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都是为了你!我哥哥欺负你,他一时气愤,不惜一切地想要报复江家。你知道我哥,他不是这种人,还不都是因为我哥哥太爱你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一切的关键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江家也不会这么惨”小雯情绪失控地提高音调,积压许久的怨气忍不住爆发出来。
江董事长回头怒斥小雯。“小雯,你给我闭嘴!你和你母亲真是一模一样!”
“董事长、小雯我不知道沈立岩会这样我完全不知道”思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沈立岩太在乎你了!唉——我早该看出来,他看你的眼神总是不一
样,他离开的前一天,替你说了许多好话,我该看出来他对你有一份深刻的感情。原本合资的条件非常严苛,要不是因为你,沈立岩也不会改变想法。现在他知道薇薇是他的女儿以后,当然会想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是天性啊!我们怎么能怪他呢?”江董事长有感而发。
“保护家人的天性”思苹喃喃地咀嚼这句话的涵义。短短的几个字,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陌生,又是多么的令人感动!
“董事长,立岩的决定一定只是一时的冲动,我会想办法劝他,可是我没有把握”
“只要你愿意挽救江氏企业,沈立岩就一定会听你的。思苹!求求你,救救我们!你不想想看——我们江家这几年来待你不薄啊!”江夫人说。
小雯愤愤的说:“没有想到沈立岩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人,江家如果毁在他的手上,我想他根本不会感到遗憾!思苹,我算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薇薇的乾妈,我和我们家的人看着薇薇长大,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沈立岩不能这么无情!他不能!”
小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整件事都是因薇薇而起,她懊悔不已让沈立岩发现了这个秘密,她痛恨思苹,竟然能够拥有她无法得到的——
“我知道我知道要怎么做”
思苹歉疚地看着他们对她期待的脸,她软弱的心仿佛就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王牌。
下午,沈立岩由司机陪同,来到医院接思苹出院。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思苹坐进车里,思苹坐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苍白的容颜,她腼-地将头发甩手抚平,掩盖住耳后参差不齐的短发。
沈立岩细心地察觉到她的举动,温柔地替她抚顺额前的刘海,安慰道:“他们只是剪短了耳朵后面局部的头发,稍微梳拢过来就看下到了。别担心,很快又会长回来的。”
“我现在一定很丑”她回避他的目光,眼睛浏览著车窗外的风景。
“你没变,只是瘦了!”
沈立岩温暖的大手,紧紧地覆盖住思苹放在膝盖上握紧的拳头,就这样默默地
传送著他的关怀和体贴。
“这些日子,我和薇薇都太依赖你了。”
“思苹,不要想太多,往后有我,你可以放心了。”
唉!依赖他的习惯,就快要变成恶性循环了。如果他走了,她要怎么办?从来没有人这样不计一切地呵护著她,她感动得想痛哭流涕。没有掉眼泪,因为那是她仅剩的骄傲和自尊。
思苹慢慢地放松了心情,隐藏自己的忧虑和自卑,暂时自私地享受沈立岩的呵护与爱。
车子停了!思苹缓缓张开眼睛,不解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我们怎么会来这里?”
“这不是你住了好几年的公寓吗?”他明知故问。
“我离开江氏企业以后,就无法再负担住在这里的费用了,所以我才会搬到小一点的地方。”
“薇薇不适合住在那里。原本我打算替你找一处更好的地方,可是,我知道以你的个性是绝不会接受的。我买下你以前住的小鲍寓,是我起码能做的,为了薇薇,你就不要拒绝我了。”
其实,买下公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他知道思苹敏感的自尊心就像是脆弱的水晶玻璃,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才能慢慢接近她心底的世界。
他们一同走进电梯,沈立岩替她打开公寓的门。
门一开,思苹讶异地看见所有的家具用品都摆放在原来的地方,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薇薇告诉我,她不喜欢那个又小又挤的顶楼,你和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家。我已经派人把你们的东西都搬回来了,多亏了邻居的帮忙,替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原来的地方。”
思苹一步一步来到了卧室,看着摺叠整齐的被褥,窗明几净的房间里还摆放著几束鲜花,分明就是过去她和薇薇熟悉的家和环境,她的心里涨满了感动。
“我将薇薇的房间稍作装修一下,希望你不会介意。还有,以后司机会接送薇薇上下学,你可以不用担心。我把司机和助理的电话放在桌上,你需要什么打个电话就好。”
“谢谢你。”她悄声地说,默默忍住不安,不明白沈立岩一步一步地踏进她们
的生活,下一步又会是什么?
“不客气,我请了邻居的妈妈照顾你的起居,都是你熟悉的地方和人,这样你也比较能够安心的静养。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沈
立岩替她拉开床被,让思苹躺下后,转身就要离开了。
“等一下!”思苹轻唤他回头。
“什么事?”
“江家的事——”她迟疑,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必担心江家的事,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不!我想请你改变主意,他们真的迫切需要你的投资基金。”
“我知道江董事长找过你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心软,可是我决定的事情是不轻易改变的。”说到这里,沈立岩的表情又变得深沈冶漠。
“可是——我们从南部回来以后,你不是改变投资计划了吗?”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改变投资计划是因为你,撤资毁约也是因为你!”
“那么你可以再为了我撤回成命吗?我已经不怪翰勋了。我欠江家很多恩情——当初你那张三万五千元美金的支票帮我度过了难关,也让我决心留下薇薇。可
是这几年,要不是江董事长提拔我,小雯照顾我和薇薇,我们的生活也无法过得如此平顺舒适。”思苹不断述说江家的种种,想要打动沈立岩的决心。
他沈默地凝视著她,心中不断地想像他不曾参与的过去。
最后,他正色地说:“好!我马上将资金汇过来。思苹,从此你再也不欠任何人了。”
沈立岩的话像一道释放枷锁的命令,让思苹挣脱出亏欠江家的牢笼。
“谢谢你。”
“你谢我太多了。”是我欠你的。沈立岩心里默默的说,如果不是顾忌著她的身体,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的搂住。
柔和的阳光在他们的四周挥洒,桌上的小时钟滴答滴答地响著。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愈来愈多,可时间又过得太快,只要越接近彼此,彼此就越是陶醉沈迷他离不开她了。沈立岩已经在盘算这几天要把工作移到国内,他的生命将以思苹和薇薇为中心,他将排除面前所有的阻碍。
有了这样的决心以后,他跃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今天是假日,沈立岩一早就带薇薇出门。
下午,他们还没有进到屋里,思苹远远地就听到了薇薇兴奋的叫声。
“妈咪!我们回来了!今天我们去好多地方,我们还替你买了一样礼物,是我挑的——”
薇薇的心理障碍仍然没有克服,她和沈立岩相处一个多月了,却还是害羞地叫不出“爸爸”两个字。但是沈立岩已经很满意薇薇时常把“我们”挂在嘴上了,至于父亲的字眼,他不勉强薇薇说出口,他有的是耐心等待。
思苹听到了薇薇的声音,快速地在镜前端详一下自己,而后快步走出房间。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的体重回升了许多,两颊也染上健康嫣红的血色。最重要
的是,她今天得到了一份新工作,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女儿。
“嗨!”走到客厅,沈立岩迳自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欣赏从房内走出来的思苹。她看起来气色很好,身材依旧修长,举手投足都显得婀娜婉约。每次看着她,心里都有一首渴望的旋律缓缓扬起,他必须忍住自己想要带领她翩翩起舞的冲动。
薇薇上前递给思苹一个纸盒。“妈咪,这是要给你的,是一个很漂亮的音乐盒,你打开看看!”
薇薇期盼的眼神令思苹不忍拒绝,只好打开包装精美的纸盒子。里面装著一颗很大的水晶球,球里有个下雪的小城市,底层是可以旋转的音乐盒。思苹用手指转了几圈,一段给爱丽丝悠扬的旋律缓缓回荡在空气中,她珍惜地握在手心里,看向沈立岩。
“谢谢其实你不用再买东西给我,家里面什么都不缺了。”思苹低头喃喃地说。
“你又来了!”沈立岩摊开手,无奈地说。
“妈咪,我到房间去玩好不好?”薇薇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将手上的玩具布偶藏在身后,脚边还有未拆开的礼物。
“薇薇,妈咪告诉过你,你的玩具已经太多了!”她轻责女儿,回头又说:
“立岩——你又买太多东西给薇薇了,她的房间已经快要放不下了!”
“可是人家喜欢嘛——”薇薇不依的耍赖。
“不行!”思苹断然的说。
薇薇紧抿著嘴,嘟得好高,求救地看向沙发上的沈立岩。
思苹看见沈立岩对薇薇使了一个眼色,薇薇赶紧将门口大包小包的物品一样一样地拿进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薇薇!不要躲起来,妈咪必须和你好好谈谈!”思苹隔著房门大喊。
“你念她也没用,是我要买的。房间放不下的话,就换个大房子好了。”沈立岩暗示著思苹。
“为什么要换房子?我们在这里住得很好啊!”沈立岩听出了她的防御心,站起身,贴近她身边,两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
“思苹,你到底”
“立岩!”思苹打断他的话,两手挡住他贴近的胸口,故意转移话题。“我找
到一份新工作了!从前接触过的客户打电话给我,他很希望我去帮忙,我想——我的身体都好了,很快就能开始上班,并且”
他颓丧地放下手。“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什么事情我都有赢的把握,偏偏对你就是没有一点胜算!”
不忍看他失望的表情,思苹带著点俏皮,玩笑地说:“那么我们再赌一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心服口服,就像七年前的赌注一样。”
“赌什么?”
“呃,没、没什么,我是开玩笑的!”
他正色的说:“思苹,我现在的心情无法体会你的幽默,因为我很在意你说的每一句话。”
她看向他正经的眼神,急忙说:“对不起!立岩,我知道你有能力为她做任何事情,可是我需要时间去适应,你为了我留在国内,无微下至地照顾我和薇薇,我已经很感激了,真的!很感激了!”
“天啊——思苹,你真的是如此盲目吗?我爱你,在没有发现薇薇是我的女儿以前,我就爱上你了!不——应该说,在拉斯维加斯那一个艳阳的午后,我在水底看见你,从此就深深陷入,再也没有起来过了。展示会的那一天,明明知道你是江家未来的媳妇,我还是忍不住冲动的跑去找你,剖心掏肺的对你说我爱你!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思苹,不要再逃避我了!”
看着沈立岩炽热的眼神,她心跳加速,双颊酡红。她无法再冷静的思考,身体不听使唤地任他揽紧,倚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前,就像停靠在安全的港湾里。
“我不想逃——可是”
沈立岩的吻打断了思苹想说的话,他潜意识里不想听见她的拒绝、她的理由、她强烈的自尊和犹豫。
他一次又一次地吻她的眼睛、脸颊,又回到那柔软的樱唇。她的全身因为压抑的情感而颤抖,一半想要抗拒,一半又渴望不已。
几年来的梦境在这一瞬间终于成真,他不再只是一个想像的形体,一个遥不可及的星星。
“和我回美国吧!思苹,我等了很久,一直想找一个最适当的时机告诉你。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结婚,或是到美国举行婚礼,或者你想要到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都可以!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依你——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这一次思苹回吻了他,因为他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令她浑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