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缙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但是他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一只手撑到了玻璃处,理查德察觉到了什么,附身抱住了他:“别多想,我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顾缙偏头看着他,眸中的猩红一如既往。他看到了理查德手上的伤,问道:“疼吗?”
“不疼。”理查德愣了下,回答。
“抱歉。”顾缙把撑在玻璃上的手放了下来:“我知道,玻璃划破手心是很疼的。”
理查德没问他为什么知道,他抱紧了他。
顾缙继续说道:“我这段时间必须吃安眠药才能入睡,我梦见了很多人。有之前的兄弟,还有更远的之前。”
“我不是一个好人。”顾缙沉默了一会,总结道。
“谁都不是好人。”理查德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顾缙笑了笑,他绕开了理查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查过我的身份,不过我猜,你知道的只有我入职红基的那几年,还有入职后的事情。”
理查德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我其实家庭还算富裕。”顾缙坐在了沙发靠背上:“我有一个哥哥,他只比我早出生了三分钟,所以他就成了我哥哥。在我们三岁的时候正好遇上经济衰退,家里的公司经营出现困难,我的父亲顶不住压力,开始沉迷于毒品。最后公司破产,资不抵债。那些放高利贷的找上门来,我的母亲没有办法,跟父亲离婚之后,找人借了些钱,跑出了国。”
理查德静静的听着。
“我母亲大学毕业之后就跟父亲结了婚,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带着我们兄弟俩出国估计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有勇气的决定。”顾缙笑了笑,看着窗外变的有些阴暗的天气,“她也是好运,先是跑到了东南亚,在那里遇见了她的第二任丈夫,一个来自意大利的人贩子。她在语言上有着很优秀的天赋,几个月就能听说意语,我们跟着这个男人一起搬到了意大利。不过当时我被传染上了肺结核,所以我也没能跟他们一起住,而是住在一间小房子里,保姆刚开始来的很勤,后来就越来越少。”
理查德握住了顾缙的手,蹲在他面前:“要是你不想说,不用勉强。”
顾缙看着他,两人长久的对视了一会。顾缙率先撇开眼,笑了一声:“我早就麻木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番话,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想不到答案,太多事情都没有答案。
理查德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顾缙:“喝一点吧。”
水是温的。
几天后,他们收到消息,太平洋运输线那边有了消息,据说是发现了本次海难的幸存者。
艾斯跟在理查德身后,看着他敲开办公室里休息室的门。顾缙打开门,新闻的播报声也随之传了出来。
“…截止早上八点,本市已经发生多起狂犬病传染事件,共1034例。据有关专家研究表示,本次病毒传染性十分高,感染的患者会出现感冒发烧的类似症状。xx台提醒您,近日不要食用未经检疫的野生动物…”
“我睡不着。”顾缙黑眼圈很重,解释了一句。
理查德没说什么,简明扼要的把艾斯的带来的信息跟他转述了一遍。
太平洋海难幸存者已经被送往临近的g国医院。
g国是位于太平洋边缘的一个岛国。
在g国中心医院,顾缙见到那些全身缠满绷带的幸存船员。但是都没找到熟悉的人形,他在不大的icu监护室里徘徊,理查德站在门口,外边围了不少人。
这次海难震惊了许多国家,外边站着的不止跟着他们一起来的a国国的情报人员,还有不少g国的高官。医院外层还围了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
几位得到许可的家属探视时间要到了,被进来的护士往外请:“你好,病人还需要静养,麻烦你们出去让病人好好休息…”
其中一位老人情绪有点激动:“我就想多看他几眼…”
护士跟他争执了几句。
他突然拉住在病房中间站着的顾缙:“他也是跟我们一起进来的,你为什么不赶他要赶我们?”
这些人身份不怎么高,但抵不住被卷进了这么一件被世界关注的事情之中。g国会收救他们也是迫于无奈,可以说今天来的几个势力,a国、国以及红基,都是g国惹不起的存在。
护士们面面相觑,最后护士长站了出来,跟顾缙说道:“这位先生,您看…”
顾缙看着对面床包着跟粽子似的类人形,问道:“……真的没有一个跟赵云的dna匹配上吗?”
理查德开了口:“顾缙,不要影响他们休息,出来吧。”
护士长拉他的衣袖:“先生,先出去吧。”
顾缙反应过来:“抱歉。”
他们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这里应当是有很大的一个空间,但在加了三张桌子之后,空间就变得狭隘了,这些桌子上堆了不少文件,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飘到地上。
这次的幸存者只是处于事发地偏远的地方,被船舶的爆炸所波及或者是流弹击中。沉船范围三十海里之内,至今都没有幸存者消息传来。
顾缙把手上的伤情报告翻来覆去的看。这篇报告显示,这些幸存者的伤势绝大多数来自钝器击打,还有流弹造成的伤害。没有类似动物爪牙之类的撕裂伤或者生物抓痕。
他靠在了沙发上。
理查德坐在他旁边,拿起桌上的温水递给他。
顾缙没接,他不想喝水。或许现在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赵云不是他,没有被注射什么东西……就算救了回来,恐怕也少不了断个胳膊少条腿什么的。
他还记得赵云刚进来的申请职位那一栏写着——“为所爱奉献终身”
他知道了之后还好好嘲笑了一番赵云。这是什么古董思想,一棵树上吊死。结果换来赵云的一个白眼。
赵云说,你的眼界能不能大点,所爱又不是一定指女人。
他说,我喜欢红基这个地方。
顾缙不知道赵云为什么会滋生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也一定程度上能理解。他有时也希望为了什么东西把自己全都奉献出去,但往往只是一瞬。
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大厅里驻留着许多记者,陈铭跟艾斯在角落里谈论着什么。
顾缙在窗边站了一会,现在已经临近秋季,但是g国的天气依旧炎热,窗都关的死死的。他看着自己印在玻璃上的面孔,又透过玻璃看着身后跟出来的理查德。
有人走到他身边,亚麻色的头发,但是那双眼睛却很熟悉。
他举起手上的记者证笑了笑:“先生,能让我单独采访一段时间吗?”
是艾德拉。
顾缙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他异常冷静的神色。
他想,他应该是暴怒的,激动的,歇斯底里的。毕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但是他却很平静。
他找了这个幽灵这么久,想过很多种找到他时的方式,他觉得自己应该拿把枪对着他头上,或者一拳挥过去,让这个家伙吃点苦头。
但是他看到这个家伙的一刹那,却突然觉得不能让这个家伙死的这么痛快。他的副手,他的兄弟,甚至他可能要因此背上的罪名,不可能因为艾德拉的死亡而消弭。
这件事艾德拉充其量只是一个侩子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背后的组织。
他要把这个家伙背后的组织查清楚,然后让这些罪恶的东西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看了一眼理查德。理查德身边环绕着一群记者,不远处的艾斯跟陈铭关注点始终在理查德身上。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他也清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但他在短期内失去了太多东西,他用尽了全部理智才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当然这其中理查德功不可没。
顾缙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看着站在他对面的艾德拉,问道:“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让某个东西出现了裂痕,他抓住艾德拉的手腕,重复了这句话:“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是怎么敢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的??!!
艾德拉看着他,两人的距离很近。顾缙的手缓缓上滑,这个姿势就像是他把艾德拉困在了自己怀里。
但他的手抵在对方心口处。他拿着一把裁纸刀。
“别这样,想想赵云。”艾德拉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要害被别人威胁着,他勾起嘴角:“我们可以救他,但是我们没有这个理由。”
“…什么?”顾缙愣住了。
“我们可以救他。”艾德拉在他耳边说道:“但是我们需要你。现在只有你能救他的命了。”
顾缙看着他。
“别露出这种令人怜惜的表情啊,你这表情让我恨不得好好疼爱疼爱你…”艾德拉笑着说道,“你那位好朋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昏迷之前还叫着你名字呢。”
顾缙看着他:“什么条件?让我跟你回去当实验样品?”
艾德拉挽着顾缙往一旁走去:“啊,确实是。我不想欺骗你,但是你是我们很珍贵的宝物,你甚至可以借此开发你的潜能……”
“少来这套。”顾缙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证明?我怎么知道赵云是不是真的活着,还是说你们拿尸体搪塞我?”
艾德拉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是纸折起来的什么东西。他放到顾缙袋子里:“今晚。我时间很充裕,但是可能你朋友的抢救时间就不太充裕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理查德这时刚好摆脱了记者走了过来:“怎么了?”
顾缙收回视线,说道:“…没事,只是有个记者想问我关于你的一些问题。”
理查德挑了下眉。
袋子里的纸包着一个u盘。
纸上记录着一个地址。
顾缙在理查德洗澡的时候看了看u盘里的内容。
就是一段视频,赵云抢救的视频。更准确的说是某家医院的抢救室监控录像。
至于那个地址,是这附近的一家花店。
a国的手伸到这里来,顾缙不奇怪。他站在酒店的落地窗,看着窗外的灯火。
视频也可以作假。
他想,但是万一要是真的呢?
毕竟那些怪物害怕海水,只要在船沉的时候躲起来,等到沉没再出来,完全可以逃走。
他突然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他都不会抛弃手下自己跑,赵云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虽然那个家伙嘴毒了点,说话跟喷粪一样…
好歹一起出过几次任务。
他咬着雪茄,在嘴里慢慢磨着。
理查德披着浴袍走了出来。顾缙现在已经能完全接受理查德身材上的完全碾压,或者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个东西了。
“你真帅气。”顾缙说道。
理查德顿了顿,把雪茄从顾缙嘴里拿了下来:“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正面夸我。”
“我哪有。”顾缙笑了笑,靠在了玻璃上:“我说的是实话,你真的很帅气。”
理查德笑了:“你突然正常起来,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顾缙说道。
“哦?”理查德看着他。
顾缙示意他往下看,下面是商业街,灯火辉煌。
“你想去喝一杯?”理查德问道。
“在上面等我。”顾缙说道,看着略微坐直了的理查德,补充道:“我会回来的。”
理查德看着他:“不行。”
“干嘛?把我当看犯人一样看?”顾缙笑着说道,“我说会回来就会回来的。”
理查德还是那句话:“不行,顾缙。”
顾缙看着他,叹口气:“好吧好吧,那我们睡觉?”
“如果你觉得闷,我陪你下去走走。”理查德倒了杯水给他,说道:“但是,你不准自己单独行动。”
“我又没有任务。”顾缙耸耸肩,他笑着拍上理查德的肩膀:“别紧张别紧张,我就说说而已。”
理查德看着他,附身给了他一个吻:“睡吧。”
理查德很累。
顾缙知道。
越是待在理查德身边,他就知道理查德对于他的包容以及偏爱究竟有多大。他不想伤害这个人,他知道理查德一定不同意他离开,要是他说出来一定会引来争吵,他不希望跟理查德之间变成这个样子。
稳妥一点的办法当然是坐着等消息,顾缙也明白。
但他等不了。
无论艾德拉带来的消息是否属实,顾缙都会跟他走。
赵云的命,他手下的命,艾德拉背后的组织。
哪一个都是他这么做的理由。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一个幸存者醒了。
顾缙站在病房外面,理查德在另一间房间里开着视频会议。
这里的热度实际下去了不少,自从知道这些人不是从事发地救治起来的,很多政要第一天下午就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本土媒体以及一些小报记者。
在这里已经获取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顾缙靠在了病房外的墙上,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突然有人喊他:“顾缙。”
顾缙抬头,是一个身姿修长的青年,与他相貌相近,但跟顾缙一比,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温润。
是顾勋。
顾缙扫了他一眼,低下头。
“爸妈也在这里。”顾勋说道,“他们来这边度假,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事。妈妈已经上呼吸机了。”
站在楼梯口的陈铭已经走了过来。
自从他上次跟理查德提出要单独出去之后,理查德看他看的紧了不少。
“妈妈在302病房。”顾勋看着他,“她…病的很厉害。”
“他是谁?”陈铭问道。
顾缙觉得最近事情多的令人发指,他很烦躁。没有与顾勋视线交汇,转身离开:“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而已。”
顾勋尴尬的冲陈铭笑了笑:“我是他的哥哥,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关系闹的很尴尬。”
陈铭视线在两人间转了一圈,跟着顾缙走进会议室。
理查德的视频会议还没有结束。顾缙在门口旁的凳子上坐下,摆弄起手里的火机。
陈铭进来的时候跟艾斯对了下视线,又转身走了出去。
顾缙有一部私人手机,那个手机才能联系到他的家里人。不过这个手机现在在亚洲分部那边,他也不是随身携带的。
换句话说,如果顾缙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是联系不上他的。
顾缙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他这样却没有感觉好受,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烦躁。
他看了一眼会议室尽头的理查德,跟理查德通话的是罗伯特,这个人是南区那边的最高领导。在希伯来家族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顾缙将视线转回来,注视着面前的打火机。
他又出了会议室,往楼下的花店走去。
陈铭不在估计是有其他事忙,他叫了几个人跟着他。
花店老板是一位年轻的女人,她正在包扎着一束满天星。见到有客人进来,她放下手里的花束,迎了上来:“你好,想要买什么花呢?”
顾缙环视一周,花店布置的很温馨,用了些暖光点缀,要是在晚上会很好看。
“有红玫瑰吗?”顾缙问道。
“有的。”
“全都包起来。”
顾缙顿了顿:“再包一束看望病人带的花。”
老板示意顾缙坐在花架后的椅子稍等片刻,她现在去包花。
竹藤编的椅子坐起来有点凉意,顾缙刚坐下,一个店员走过来给他上了茶水。
店员在他对面坐下:“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缙没有说话,他看着玻璃墙外来往的人群:“我会跟你们走。我要先跟赵云视频通话。”
艾德拉笑了起来:“他现在在昏迷当中,这是他进化的时机,醒过来至少也要治疗一两个月。”
“你们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顾缙问道,“不是说我是珍贵的实验材料吗,过一两个月把我带回去,想必你们的实验有了我的存在会有历史性的突破,比起你们单独研究十年甚至二十年不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们,就凭一段抢救视频?我怎么知道病床上躺着的是赵云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顾缙问道。
艾德拉盯着顾缙看了一会,说道:“看来能当上行动部的部长,就算只是个分部,嘴巴也不是摆设。”
这话似夸实贬,但顾缙才不在意。
顾缙说道:“你联系你的上级,要是我看不到你们的诚意,我们也没合作的必要。”
艾德拉笑了笑:“没这个必要。如果你今晚肯跟我们离开,阿姨跟叔叔能在我们这里得到有效快速的治疗。”
说着他站起来,去老板那里拿了两大束花回来:“祝顾夫人早日康复。”
顾缙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冷笑一声。他想,他跟顾勋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死活关他屁事,早百八十年这种关系就断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这些东西没必要跟艾德拉解释,他拿上花出了花店。
302病房是危重病房。这个病房的病人几乎都上了呼吸机。
这个房间的病人家属也格外的安静。来的家属也不多,忙活的更是没几个。
顾缙在门口站了一会,没看到熟悉的人影。他扫了一眼手上的花,然后把里面的百合抽出来丢掉。
顾妈妈对花粉过敏。
顾缙丢了百合之后觉着整束花都不好看了,他看了看,准备整个丢掉,这时有人在背后喊他:“顾缙?”
声音带了点不可置信。
顾缙转身,是顾勋。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短发女孩,好奇的打量着他。
“你是来看妈妈的吧?”顾勋扯起一抹笑,明显有点勉强,那抹悲伤在眉眼间抹之不去:“妈妈的床位在最里面,门口看不到。”
“这是筱雅,我们的妹妹。叫二哥。”
顾筱雅看着顾缙:“二哥。”
“别这么叫我。”顾缙将花放在了垃圾桶上面,“我看看顾阿姨就走。”
顾勋眉心一直都是皱着,他拿出一支烟,边拿打火机边说道:“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叫她一声妈妈吧……算是你最后的善意。”
顾缙没说什么,走进病房。顾筱雅跟在他身后。
也怪不得顾缙没认出顾妈妈,她已经瘦的脱了形,陷在洁白柔软的床单里,就像将行就木的干尸。胸部的起伏不细看,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顾筱雅过来就一直看着机器,她握住了顾妈妈的手,在病床旁坐下。
顾缙过来探了探顾妈妈的呼吸,问道:“那个男人呢?”
“…啊?”
“我问你爸爸呢?”
“…他在隔壁病房。二哥,你要去看看他吗?”顾筱雅问道。
“我不是你二哥,他也不是我父亲。”顾缙说道:“我也不承认你是我妹妹。”
说完他就离开了病房。
顾勋在外边走廊已经抽完了一支烟,正在抽第二支。
“他们葬礼的时候通知我。”顾缙扫了他一眼,离开了这里。
顾勋抽了一口烟,摇摇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顾缙上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了墙上。
墙面出现了龟裂,顾缙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猩红。他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保镖,已经有人在联系其他人了。
但他无所谓。
都无所谓。无论是别人异样的目光,还是那个女的生死,他都不在乎!
他们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顾缙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他再次为多年前那个抛弃他的理由而愤怒。在病房里,他看着那个干尸一样的女人,想起来的却是很久之前拉着她的围裙叫妈妈的片段。
他很伤心,也很难过,更加愤怒。
那个好看的女人从此只活在他的回忆里,那个笑起来很温柔会问他饿不饿的女人,那个围着围裙给他做饭的女人,那个把他带到小木屋让他等死的女人。
他凭什么救她?
就因为他是她生的?
他知道她很难,他清楚一个女人孤身一人拉扯孩子有多么困难,他理解她的改嫁她的逃避,但是,为什么被抛弃的是他?
他做错了什么?
被遗弃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生了病??
那么现在,这也是他漠视她的理由!
既然她可以做到这么狠心的抛弃他,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掐着栏杆,栏杆因为他的力量开始变的扭曲。保镖在一旁站着不敢上前,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只是扫他一眼。
各有各的悲欢。
有人跑了过来。
顾缙感觉有人抱住了他,有力的臂膀箍紧了他的腰。他下意识的想反抗,却闻到了熟悉的冷香。
他挣扎的动作一下就停了,疲倦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他顿了顿说道:“…我没事。”
理查德没说什么,牵起他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
他们回到酒店。
顾缙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水晶吊饰的天花板。
他突然很想抽烟,在房间里四处翻找起来,理查德问道:“你在找什么?”
顾缙回头,看到理查德想起了什么。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理查德来到衣柜前:“打开看看?”
理查德看了他一眼,打开衣柜,里面是一大束的红玫瑰。
娇嫩火红的颜色,一如他们的感情。
理查德顿了顿,弯腰把这束花抱了起来:“为什么突然想送我花?”
顾缙笑了起来:“想送还需要理由吗?”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理查德说道:“你觉得新出的h10跑车怎么样?”
“我要那个干什么?”顾缙问道,“你收到礼物高兴,我就很开心。”
“我更喜欢蓝色的玫瑰。”理查德把花束放了回去,“不过你送的我都喜欢。”
顾缙说道:“那就好。”
“而且比起鲜花,我更想听听你今天发生的事情。”理查德说道,“这花是跟其他东西一起买的吧?”
“对。”顾缙回答。
“自从你见了那个记者,就变的有些奇怪。”理查德说道,“那个记者我查了身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问我什么?”顾缙说道。
理查德看着他:“顾缙。”
“你不信任我?”顾缙问道。
理查德盯着他看了一会,起身说道:“看来你不想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很乐意效劳。”
“…我需要什么帮助?”顾缙笑了一声。
他跟顾勋之前的恩怨,说白了只是他一直无法释怀而已。再说了,这些陈年旧账,还涉及到他一直无法明说的过去……他太不想让理查德知道这些,但又希望理查德能理解。
理查德抚上他的背:“我不会勉强你。”
顾缙挑了下眉,他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人,一手抓住了对方的衬衫,对着对方的唇吻了上去。
理查德任由他胡来。顾缙越吻越兴奋,整个身体往理查德怀里倾,理查德不得不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
“呵,我真的没想到,居然会跟你在一起,你还是一个男人。”顾缙伸手与理查德十指相扣,他顿了下:“你怎么受伤了?”
理查德手上绷带一直没拆,因为锻炼用力过猛受的伤,后来又受到登机牌的伤害,就算一直在换药,也始终好不了。
“没事。”理查德看着顾缙直起身,抓住他另一只手,他跟着坐起来,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我没事。”
顾缙想起来,从他们在码头见面开始,理查德手上就有这个绷带,算算时间都几个月了。
他顿时就没了兴致。刚想起身,感觉到理查德抚上他的腰,有技巧的来回挑逗。不一会他就衣裳半开,顾缙喘着气扯住理查德作恶的手:“…你要干嘛?”
“你怎么变的这么敏感。”理查德在他唇齿间留连:“我手上的伤不碍事。”
顾缙被挑逗的受不了,他咬住理查德的咽喉,用牙齿研磨起来:“…别弄了…快,进来…”
两人胡来了一阵,从床上到地上,又从地上弄到桌上。
最后顾缙被按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前是绚烂的万家灯火,身后是理查德火热的躯体。他狠狠按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抓着顾缙的手已经沁出血来。
动作激烈间理查德问他:“…为什么,不向我寻求帮助?为什么?顾缙?”
顾缙被刺激的说不出来话,喘息着抓紧了理查德的手。
他想说对不起,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他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看着理查德难过伤心,他也不舒服。
理查德应该是坚不可摧的,他做了什么啊?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顾缙觉得这个世界如此陌生。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能明天一觉醒来,会接到赵云的电话,身边是某个美女正呼呼大睡。
这个噩梦…要做到什么时候?
“顾缙…”理查德咬着他的后颈,将顾缙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顾缙双眼泛红的回应他,说不清是因为快感还是因为什么。
这是理查德第一次在顾缙面前失控,顾缙不是理查德的对手,两人抵死缠绵之后是绝顶的快感。
理查德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直到中午,顾缙才从大床上醒来,昨晚的高强度运动不仅让他浑身酸痛,还实实在在的体现在了他皮肤上。
理查德穿着浴袍坐在他旁边,伸手抚上他的头发:“要不要多睡一会?”
顾缙愣了一会才伸出手,搭在了理查德曲起的腿上:“有什么消息吗?”
逃避不是他的风格,就算再痛苦,他也得活着才能做些什么。
“昨晚发现了一个秘密据点,陈铭带人给了他一个惊喜。”理查德说道,“只是可惜,让负责人跑了。”
顾缙顿了顿:“什么据点。”
“a国在这里的隐藏据点。是一所花店,你还在里面买过花。”理查德说道。
“…是吗?”顾缙坐起身:“那有没有抓到什么人?”
艾德拉的死活顾缙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之后这件事会不会被定性为他故意透露,让赵云的情况从‘可能活着’变成‘已经死亡’。
还有……
顾缙还没想下去,听到理查德继续说道:“抓到了一个女人,莱特正在审问。”
理查德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要看吗?”
顾缙才注意到理查德手里的电脑,里面是一段实时监控录像,估计是连着审讯室的监控。
“至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理查德说道,“她受过良好的训练,这种程度的审讯对她来说可能只是很简单的一次测试。”
既然如此…
“一定要从她嘴里扒出点什么。”顾缙说道:“希伯莱应该有很多办法才对。”
希伯莱是黑帮世家,还是当地盘踞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黑帮势力,论审讯手段比红基只多不少,手段也会更加残忍。
“没错,我准备把她转移到希伯莱去。”理查德说道,“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还是待在这里?”
“那你呢?”顾缙原本想说自己跟着一起去,但是转念一想理查德这么说肯定有其他事,改口问道。
“莱恩查到了一个据点。”理查德说道,“我要亲自去一趟。”
“什么据点?”顾缙问道。
“这件事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出事的那条运输线负责人也活了下来,在我们的对手公司做事。”理查德寥寥几句把事情说清楚:“这次的据点出事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潜入的人员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生化实验的痕迹。”
“我也去。”顾缙说道。
“不行。”理查德一口回绝,“这次行动太危险,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谁参与,你就负责希伯莱的那个罪犯,她也很重要。”
“既然这么危险,你可是我们的头,居然跑到那里去?”顾缙不能理解,特别是理查德还不让他跟着一起去,“你身为指挥官居然只身犯险?”
理查德看着他:“这件事有点特殊,我保证不会亲身犯险。”
“你不能徇私。”顾缙说道,“那个记者其实是艾德拉,是薇拉那次行动中羁押我的a国长官…他跟我说赵云在他们手里让我跟他们走,这次说不定是同样的方式。”
“那你更要去了。”理查德并不意外,他看着顾缙,“这是命令。羁押那个女人去意大利,撬开她的嘴。我身边最信得过的就是你。”
“你以总部特派专员去的身份去。”理查德加重了语气,“艾斯跟你一起,我不确定这次的叛徒是不是他,我需要两人行动相互证实。”
“至于我这里…三年前红基差点被国际刑警灭掉有很多原因,运输线爆炸是开始,其中之一的原因是有一个骨干带走了我们很多人,还有希伯莱的内部矛盾。”理查德解释说道,“为什么揪着爆炸这件事不放,因为它引来了国际刑警。这次也是这样。”
“好吧。”顾缙说道:“我多久能见到你?”
理查德顿了顿,灰色的眸子中泛起笑意:“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不是。”顾缙矢口否认,“我担心我的报酬还能不能按时发放,所以你的安全很重要。”
理查德摇头笑了出来:“是吗?”
第二天,顾缙见到了艾斯。
他穿着贴身长袍,靠在直升机旁边,看见他来撇了一眼:“走吧。”
直升机来到了一所恢宏的庄园,巨大的停机坪上已经有车候着了。
来者是一位头发苍白的管家,他向着走下直升机的众人行了一礼:“我是福特·希伯莱,是这所希伯莱庄园的管家。”
说着又向艾斯行了一礼:“艾蜜儿夫人。”
艾斯点点头,对福特的态度也很恭敬:“先生,感谢您的辛劳。”
顾缙看着花店女人被押上车,然后坐了进去。
这个庄园很大,他们开车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这里是一片新建的小洋楼,但是等到一旁的人把门打开,顾缙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里面的装修基本没有,地上铺了一层水泥,上面隐隐还泛着其他颜色。长廊里只有橘红色的灯泡照明。
看来只是修整了外表,顾缙避开头上已经生锈的铁链,跟着关押的人往里面走。
希伯莱的审讯室建立估计很多年了,并且一直有人维护,虽然有锈迹但是都能正常使用。
福特带着一个笑呵呵的青年走了过来,青年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朝着顾缙和艾斯鞠了一躬:“两位,我是希伯莱的审理官,大卫·希伯莱。”
大卫拿起一旁的钢叉,这个钢叉很细,中间还有细微的血槽,布满了红色的污垢,也不知道是铁锈还是陈血。他顿了一下,转向艾斯跟顾缙:“长官,场面会比较血腥,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必了。”艾斯说道。
顾缙示意他继续。
女人看到钢叉神情变的有些激动,她可能认出了这个东西是什么。但是她嘴被胶布粘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卫笑了笑,他并不急着询问问题,用钢针挑了一下女人的手指:“我看你的表情,你应该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我比较喜欢先让你感受一下希伯莱的法律,然后再得到我想要的。”
说着他拿起旁边的几根一模一样的钢针,示意女人身后的打手按住她。
这个钢针是用来扎手指的,就是医院的扎手指针的改良版本,针头后甚至有细微的倒刺,用来扩大伤口。
女人不断挣扎着,几根钢针扎进她的十指,血从钢针的血槽里不断流出来。地上很快就累积了几滩殷红。
顾缙看着飞溅的鲜血,突然就感觉很口渴,他盯着地上的血水看了一会,那种干渴的感觉越来越汹涌,而这种感觉在看到大卫将一把细长的剑从女人肩膀上插入之时达到了顶峰。
“…长官?长官?”
顾缙突然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女人旁边,扑鼻的血腥味往他鼻腔里钻,他却觉得很亢奋。
大卫看着他,眼里流淌着一种奇异的光:“难道长官希望自己审问?”
说着他就把沾满血的长剑往顾缙手里塞。
顾缙盯着看了一会,猛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用了。”顾缙避开了大卫的手,大步往外面走去。他手在抖,不是害怕,却是不正常的兴奋。
他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一种医生也查不到的问题。
顾缙靠在隔壁刑室的墙上,用颤抖的手点了一支烟。刚刚大卫把刑具递给他的时候,他脑子里面想的是自己在啃大卫的手。
他想起许牛跟黄乙烯的那次矛盾,又想起了船上的肉块。他以后…不会也变成那个鬼样吧?
如果是,那他宁愿死。
理查德让他盯着艾斯的举动,但是顾缙觉得按照他现在这个状态,真实情况应该是反过来。
他不认为理查德对他产生怀疑是多么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何况他觉得这个怀疑…更多的是看住他,不让他做一些偏激的事情。
至于原因,单看艾斯对这里的了解程度,就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是轻而易举。
隔壁铁链摇晃的声音停了,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应该是大卫撕掉了女人嘴上的胶带。
女人咒骂着,a国语跟中文混杂在一起。
顾缙又点了一支烟,他盯着颤抖的手看了一会,走了出去。
a国派的特工嘴巴确实严,审了她两天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说。大卫说要请出希伯莱许久不用的刑具,顾缙皱了下眉:“先生,我很尊敬你的工作,只是在餐桌上能不能让我安静的吃完牛排?”
“哦…抱歉长官。”大卫笑着说道,“我已经吃完了,那么我先去审问那个女犯人了。”
大卫走后,艾斯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问道:“之前没听说你晕血啊?”
“这是最近才有的毛病。”顾缙那天的反应加上后来一连几天都不见人,他不得不找个晕血的借口。他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嘴里,说道。
“我认识不少知名的心理医生,可以让他们给你做些疏导。”艾斯说道。
顾缙心说这恐怕不是心理的问题。他想起了什么,问道:“理查德也做过相关疏导?”
“这你要问他了。”艾斯说道。
“你跟他不是在希伯莱结婚了吗,你们不知道?”顾缙问道。
艾斯看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跟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我用的是我妹妹的身份。”
“你们结婚的照片挂在书房里。”顾缙吃了一口蔬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哼了一声:“你跟他应该不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么简单吧?”
“对,还有上下属关系。”艾斯皱起眉头:“我对男的不感兴趣,你不要恶心我。”
顾缙心说那可未必,他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是再说下去,他不想显得自己特别在意这件事,为了这件事显得像是争风吃醋一样。
“艾蜜儿是我的妹妹,她跟理查德有过婚约。只是她不幸在三年前去世了。”艾斯说道,“她跟理查德的婚姻是维基跟希伯莱家族联合的符号,这是我代替她成婚的原因。”
顾缙看了看艾斯,虽然知道对方是在解释的原因是不想他跟理查德之间有误会,但是被看穿心思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特别是这个人跟理查德可能有过那么一段关系的人来说就更是这样了。
一顿午饭在沉默中结束。
傍晚的时候,福特来健身室找他:“长官,斯特林医生来了。”
顾缙停下动作:“请医生做什么?”
“这是夫人的意思。斯特林先生之前一直是大先生的家庭医生。您不需要看的话,我让他回去。”福特说道。
顾缙本来想说不用,但是听到斯特林是理查德的家庭医生的时候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在哪里,我待会过去。”
顾缙洗个了澡,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到会客室的时候,远远的就传来了钢琴声。
声源正是会客室。
顾缙很少关注这个,他只觉得这音乐很悲伤,听的他心烦意乱。
他猛的推开会客室的门,发出很大的声响。
钢琴声停了。
斯特林跟理查德一样,是典型的高加索人,面部轮廓很立体,高鼻梁,但是眼睛是海水一样的碧蓝色。
跟理查德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层忧郁的气质。像是家道中落的俊美伯爵,身上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斯特林朝着他微微倾身,行的还是中世纪时的贵族礼仪:“长官。”
顾缙坐到了沙发上,他打算直入主题:“你之前是理查德的家庭医生?”
斯特林去泡了两杯红茶,递给顾缙一杯:“是的。但是这些关于大先生的事情,在希伯莱内部是严格保密的。”
“好吧。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顾缙起身想离开,斯特林笑了笑,拉住顾缙的手:“长官,我虽然不能说大先生的事情,但是我们能聊聊其他的。”
顾缙回头看他。
斯特林笑着继续说道:“我听到一些传言,是关于艾蜜儿夫人跟大先生的。”
其实就算斯特林不说,顾缙也能猜个大概。三年前我他刚进红基的时候,基本上天天都在外边跑,不是找拿货商就是找收货商,甚至于还要自己联系海上的船只。可以说亚洲分部这边,关于运输这一块是靠他跟手下的兄弟一起盘活的。
东区中心署只是每个月固定拨经费,甚至有几个月经费都不能保持。情报处上面的中间商因为国际刑警的缘故都不敢跟他们合作,生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这些种种,可以看出当时的红基究竟衰弱到了什么地步。
但这种情况在第二年就开始改善,先是东区署每个月的经费增加,甚至可以自行申请增加经费。再来就是那些之前的中间商开始松口,虽然都是小订单,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稍微一联系这两件事情,顾缙猜就是艾蜜儿跟理查德的婚姻背后是利益的交换。他不爽的点在于这两个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别的不说,光是挽救红基这一点,他就没办法做到。
除此之外的利益交换更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稳固非常。
而反观他跟理查德,除了上下级关系跟误会造成的感情,要是哪一天理查德变心了,他是没有办法挽留的。
他跟理查德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站在经济的角度来说,是理查德在扶贫,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
顾缙喝了一口红茶,很香。他稍微放松了一点,靠在了椅子上。
“什么传言?”顾缙问道。
“在那之前,大先生曾经跟我说过要解除婚约这件事。”斯特林说道,“你应该知道,红基南区署长是谁。”
“我知道,他是希伯莱的人。”顾缙回答。
“三年前,红基高层大换血,只有北区的署长是原来的职位。希伯莱内部,罗伯特是唯一支持大先生作为族长的人。但是他不希望我们跟维基家族的合作就此结束。”
“原来希伯莱跟维基家族的合作只能基于婚约。”顾缙笑了一声。
“现在这个情况,维基家族的力量不可缺失。这是对于红基来说。对于希伯莱而言,跟维基的合作只是锦上添花。”斯特林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缙问道。
这算什么,别说他从来没有要跟理查德结婚的想法,就算有,这种为了大局考虑的劝慰算是怎么回事?
顾缙很火大,一方面是来自于希伯莱内部的这种若有若无的关注,这种关注来自于他们不希望他破坏理查德跟艾斯的婚姻,就算他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另一方面,这些天在审讯方面一直没有进展,他也联系不上理查德。
斯特林说道:“大先生提出这件事之后,你的资料在希伯莱内部就半公开了。”
“我跟大先生是很多年的朋友。”斯特林说道,“红基在他心里的地位,可以说除了大先生死去的母亲,没有人能比较。”
顾缙火大,但是发不出来。斯特林没劝什么,但是正因为这样,顾缙才更加生气。
“那我还是谢谢您的提醒了,想必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应该比我更清楚理查德的敏感点。”顾缙说道。
斯特林笑了笑:“如果你非要说到那个方面,那我确实不明白。”
“是艾斯通知你来的吧?”顾缙问道。
“无论我承不承认,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答案。”斯特林说道,“刚刚那段话,是我自己想说,属于心理疏导之外的内容。”
顾缙冷笑了一声。
斯特林继续说道:“我现在道歉显得像嘲讽,但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这么做是违反心理疏导的,作为希伯莱的一员,我希望希伯莱能一直存在。很多希伯莱的成员也是这么想的。”
顾缙挑了挑眉,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我在希伯莱很危险,我应该立刻离开。”
斯特林正想说些什么,顾缙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自从上次去看了顾勋一家之后,顾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让人把他的另一台私人手机从亚洲送到了这里。
这些天,这部私人手机一直带在他身上。
顾缙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很嘈杂,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顾缙听到这种背景音,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妈妈死了,你什么时候回g市?”顾勋问道。
“为什么葬礼要在g市办?”顾缙问道,“怎么不在意大利?”
真是神奇,那个女人也有落叶归根的概念?
顾勋声音充斥着无奈和疲倦,他说道:“你还有心情问这些…这话是妈妈亲口说的。”
“哦。”顾缙说道:“我尽快抽出时间过去。”
顾勋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顾缙,给我个准确的时间。”
“你要等我?”顾缙笑了笑,“我不能,我手头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忙。”
“顾缙!”顾勋忍耐到了极限,说道:“人活着你不来就算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见妈妈我都可以理解。但是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就当是报答她生你的恩德,你参加她的葬礼有这么难吗?!”
“何况,你自己说要参加她的葬礼。”顾勋说道,“你自己答应过的!”
“我参不参加有这么重要?那当初…”顾缙顿住,看了一眼对面玩拼图的斯特林,哼笑一声说道:“你放心,我会去。”
说完他挂了电话。
“很抱歉,在我说出我不该说的话之后,我觉得你不会有向我做心理咨询的想法了。”斯特林说道,他笑了笑:“可能原本您就没有这个想法。”
顾缙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他到了审讯室,里面的女人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
艾斯见到他,拿起一份资料递给他,说道:“她只是一个小角色,说了一些东西,但是价值不大。”
顾缙看了看,是a国在g国的一些部署,还有她递送消息的渠道。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再问几天吧。”
“你有联系过理查德吗?”顾缙问道。
“没有。”艾斯回答,“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顾缙说道。
只是他有点难受,以往这种情况,他早就打电话给赵云,或者叫行动处的几个兄弟去喝点小酒,疯玩一个晚上。
但是现在……
人都没了。
艾德拉那边的线索也断了,他也联系不上艾德拉。
当初他就应该跟艾德拉走。
他能想到的最快见到艾德拉的方式就是去a国。
至于艾德拉说的赵云的消息,他还是认为不可能。怎么可能,面对那样的怪物,受了伤还能活下来……
但是无论如何,赵云活着自然最好,那样意味着对方的筹码又多了一样,而他唯一能押上去的只有自己的性命。
对于生化实验,他查了不少资料,实验体……还是活着的最有用。何况退一万步来说,他也不想变成那种血肉怪物。
他想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要挟,调查这件事,然后让这群疯狂的家伙付出代价。
顾缙把资料放在桌上,顿了顿说道:“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我要回国一趟。”
艾斯抬头看他。
“我的生母去世了。葬礼就在这几天举办。”顾缙说道。
“我不需要人跟着保护,我很快回来。”顾缙又说道。
很快,他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艾斯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任由他到处跑,肯定叫人跟踪他。
顾缙开着车,看了一眼后面的的士。
在他去a国之前,跟不跟着他,他都无所谓。
第一站是之前的行动部。
他开车去了分部大楼。这些地区分部一般会伪装成公司在商业大厦里办公。他在去之前回了一趟别墅,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地下室里的枪械清点了一遍,搬了几箱武器上车,然后又锁了起来。
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经过虹膜扫描认证通过之后,来到了情报处。
他之前统领的行动处在这里也有专门的办公区域。只是,他觉得这么死板没有必要,又不是真的公司,也不是什么文职,天天上班打卡简直有病。
但之前一直空着的地方已经坐了人。他扫了一眼,全是生面孔。
也不知道剩下的那几个人去了哪里。
见不到也好,免得之后的事情他们参与进来,他不想自己认识的兄弟再丧命了。
顾缙申请了很多资料,包括三年前的海难事件,以及后来的中间商信息,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资料。
他想混淆艾斯的视线,让他不知道他在查什么东西。
行动处有专门的枪械改装的渠道,这一块之前都是许牛负责。他想掌控自己的性命,自然不能用什么咬舌自尽绝食之类的,因为他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个人类了。
那种肉块切断四肢都能存活。但是要是直击心脏,或者粉碎大脑呢?
他希望能在自己脑袋跟心脏植入微型炸弹以防万一。这种程度的改造需要找专业的枪械师,之前他记得许牛提过一次,总部那边有人体改造的先例,后来那个负责的枪械师被下放,据说是因为这种改造被大boss抵制,也就是理查德。
但是这个人是希伯莱内部的枪械师,一直在罗伯特,也就是南区署长手下做事。或许是看在罗伯特的份上,理查德没有把这个人逐出红基,而是下放。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一心一意追随他的莫里亚蒂,自然不会放过跟总部接触的机会,向总部递交了申请说自己这里乐意接收这个烫手山芋。
他没有听说过枪械师有调动,按照以往的惯例,就算他的行动部全军覆没,枪械师也只能呆在自己岗位上。
分部这里会有专门的联系方式。按照他总部专员的身份,他的权限已经可以查到这种类型的信息。
他拿起资料一份份的看,会客室里有监控,他相信按照艾斯的谨慎,此时一定会让人在监控里监视他。
他看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才离开公司。
第二天,他直接开车去了对方的住处。
为了枪械的安全,一般情况下这里的防卫都很严密,他出示证件进入了别墅区,在一栋别墅里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
对方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叫徐·希伯莱。徐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还带了点粤北地区的口音。
顾缙向对方说明来意之后,徐沉默了一会,问道:“大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顾缙问道:“难道以我总部专员的身份,不足以让你进行这项工作吗?”
“不是,长官。”徐抓了抓胡子,“如果您坚持,那跟我来吧。”
徐领着他走到操作台前,示意顾缙躺上去。他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手术了,在脑子里植入微型炸弹需要开颅,长官,我一个人做不到。”
“所以你有什么备用方案吗?”顾缙问道。
“有的,而且很简单。”徐说道,“但是风险很大,而且您会很痛苦。”
“什么备用方案?”
“在血液里注射另一种微型炸弹。”徐抓着胡子,“这是我自己研究的小型炸弹,爆炸之后,瞬间能让人变成一堆肉块。”
“但是以我的能力,没办法让注射的人感觉不到异样,它始终是异物,要是游走到脏器内部引起堵塞,可能会引发血栓。”徐说道,“它会在您的体内到处游走,而且我只在动物身上实验过,不知道会对人产生什么其他的后遗症。”
“威力多大,能让他旁边的人受伤或者致死吗?”顾缙问道。
徐回答道:“爆炸的时候,一米内死亡是肯定的,越近越好。”
“那我应该如何引爆呢?”
“这个。”徐拿出一管蓝色的液体,“这个是启动炸弹的一种物质。注射进去就可以了。而微型注射器可以跟着药物一起,植入在您的手臂皮下。”
“当然,为了防止误注射,您在启动这个注射器的时候,需要念出电子密码锁。”徐说道,“这个里面的电池有五年的寿命。”
“够了。”顾缙说道,“来吧。”
……
他在徐这里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出去了。
顾缙知道会有人去调查他,这也是他第一站去别墅的原因。他取了一箱威力很大的中型炸弹出来。
他把炸弹留在了徐那里,临走的时候让徐帮忙调整一下大小。
自然,他不会再回去拿。至于说徐给他注射炸弹这件事他也没想一直瞒着,也瞒不住。
g市。
他开车过来已经是下午,雨从上午就一直下,刚开始很大,但是到了后来就越来越小。等顾缙开车到墓园的时候,雨停了。
他打开车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腥味。顾缙在车上换好黑色的西服,大步下了车。
他提前跟顾勋说了一声,远远的看到了一队人正往墓园深处走去。
距离太远,他看身形有些熟悉,就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顾缙看了看挂掉。看着远处的队伍中的身影把什么塞回口袋。
他顿了顿,从口袋又拿出私人手机,划掉上面三十多个未接电话,拨了回去。
那身影又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正准备放到耳边,顾缙挂掉了。
远处的身影顿了顿,四处张望起来。
顾缙连忙藏进一旁的观赏树木后,等了一会,他探出头,那队人已经在一个新的墓碑前停住了。
顾勋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到他的脸上,顾缙抬头看了看,是雨水。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他转头,看着他们在墓碑旁边走着流程,一直忙到深夜。
期间下了大雨,走了几个人。最后就剩下两个人站在那里。
顾缙看着他们抱在一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离开了。
他的车已经被人围了起来,领头的是个亚裔,他看着顾缙:“抱歉先生,你要跟我们回去。”
顾缙掏出小型手枪对着他:“让我走。”
一瞬间周围的人都掏出了枪对着他。
“我不怕死。你尽管叫他们开枪。”顾缙盯着他:“或者你也可以试试我的反应速度,看是刚上任行动处长不久的你反应快,还是上一任的我反应快。”
对方的神色略微发生了变化:“你是顾缙?”
“没错。”顾缙说道,“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多说了。”
对方的神色出现了同情与怜悯,他说道:“我知道,但是这是命令。”
“是艾斯的命令吧。”顾缙笑了一声,说道:“谁拦着我,我跟谁拼命。”
“你把这句话转告给他,他不会怪你的。”
“不行。”新任的处长说道,“你这么做只会白白送命。”
顾缙有些不耐烦,这时开来一辆车,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他拿出证件,是南区署的秘书长佩利文。
“让他走吧。”佩利文说道,“这是南区署长的命令。”
顾缙有些意外,这时他身后传来声音:“顾缙?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用转头都能听出是顾勋的声音。
行动处长脸上有着惋惜,但还是示意手下给顾缙让出了一条路。
他没有回头去看,上车发动汽车离开。
后视镜里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顾筱雅似乎想走过来,但是被顾勋拉住了。
顾缙瞄了一眼,往郊区开去。
他后尾箱里装的东西肯定不能用正常的交通工具离开,安检过不了。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上次跟理查德去徐志摩那里谈运输线的时候,徐志摩给了名片。他后来虽然把名片销毁了,但是当时阴差阳错的存了电话。
思来想去,估计也就只有徐志摩有这样的能力让他跟这几箱东西一起完好的到a国了。
三天后,顾缙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到了a国的某个废弃厂房里。
一路上十分顺利,他在打电话给徐志摩之后,徐志摩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帮他这个忙,甚至帮他检修了一番箱子里的武器是不是都能正常使用。
想必a国背后做了些什么,让这位老板不乐意了。
顾缙拿出一支烟,点燃,慢慢的抽了起来。
于此同时,艾斯在赶往a国的路上。
他再次给理查德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理查德这次不是显示无人接听,而是在通话中。
他等了一会,再打,这次电话通了。
“怎么了?”理查德问道。
“这里出了一点事。”艾斯说道,“顾缙一个人跑到a国去了。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在去a国的路上。”
“什么?”理查德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充满了怒意,“他是怎么一个人跑了的?希伯莱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不,他的母亲去世了,他要回国参加葬礼。原本我已经派人过去接他回来,但是被罗伯特拦住了。”艾斯说道。
理查德沉默了一会,艾斯问道:“实验室怎么样了?”
“我们扑了个空。”理查德说道,“但是我们遇到一个逃出来的试验品。他们把人当成试验品。”
“…他还有理智?”艾斯问道。
“有时正常有时疯癫。”理查德说道,“我现在去a国,我们首都见。”
“不,理查德。”艾斯说道,“你不能去,红基这里需要你,现在这种形势,a国太危险,这件事是我的责任,应该让我承担风险…”
“这个时候,就不要计较那些了。”理查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们a国见。”
当天傍晚。
尽管理查德动用了在a国的所有关系,但是仍旧一无所获,甚至于听不到顾缙何时进入a国境内的半点讯息。
顾缙虽然有a国签证,但他还带着一堆违禁品,他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去入境。那么剩下的就是偷渡。
这种灰色地带的事情红基虽然不涉及,但也有些路子。偷渡入a国有只有两个个地方比较容易,第一个地方是a国南部,与e国接壤,那里是一大片沙漠。第二个是海岸线,因为靠近一个岛国,可以通过水路进入。
只是最近a国加强了海上的军防措施,进入的船只至少有五道关卡,所以通过沙漠进入a国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个地方都没有顾缙的讯息。
至于a国国境线的其他地方,不是崇山峻岭就是悬崖峭壁,根本难以跨越,更不要说带着一大堆军火。
现在距离他们失去顾缙踪迹已经过了三天。
时间越久,越难以预料顾缙有没有发生什么。
理查德喝了一口咖啡,站了起来:“我去见一个人。”
莱恩跟着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艾斯说道。
“不行,你留下,看着这些电视台有没有播报什么爆炸案件,有的话马上报告给我。”理查德说道。
“你要见谁?”艾斯问道。
“徐志摩。他之前干过人口走私,对这个方面比我们熟。”理查德回答,“艾斯,我需要你要盯着这里,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艾斯回答。
理查德点点头,走了出去。
凌晨四点,一所酒吧内。
这个时间点酒吧还很热闹,但已经临近散场。理查德坐在包厢内,抽着烟。
对面的徐志摩揽着一个青年,对着理查德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没想到啊,上次来找我的专员居然是希伯莱的大先生。大先生找我办事不用这么麻烦,叫人说一声就好了。”
“我们的运输线是按照合约来的,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诺。”徐志摩说道,“大先生不会要找我麻烦吧?”
理查德把香烟按进烟灰缸,说道:“我这次来不是因为运输线。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你见过,叫顾缙。”
“顾缙?”徐志摩顿了一下,笑着说道,“一个小情,大先生真的对他上了心。”
“他来找过你?”理查德问道。
徐志摩天天留连花丛,就算当初对顾缙有些想法,这么久了也不会记得他的名字。但理查德一提,徐志摩马上就有了回应,只能说明顾缙最近跟他有所接触,或者说有所联系。
“没错。”徐志摩说道,“是我帮忙把他送到a国去的。”
理查德掐了掐眉心,说道:“那你有办法知道他在a国的什么地方吗?”
徐志摩顿了顿,喝了一口酒:“不是我不想帮忙,我很久没做过走私人口的买卖了。而且a国那么大,我只负责他进入a国,至于之后的事,要问当地的黑帮才知道。”
“当地的黑帮里也有a国政府的人。”徐志摩说道,“我跟a国海港那边前几天才因为一批货闹了矛盾,这件事我也很为难。”
“我补上这次的损失。”理查德说道,“中间产生的所有费用,红基负责。”
徐志摩笑了起来,说道:“大先生对这个情人不是一般的上心啊。”
这时,徐志摩的秘书进来,俯身在徐志摩耳边说了什么。
于此同时,理查德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大先生,出事了。”艾斯说道,“我们找到顾缙了,他炸了a国的地标建筑。”
理查德按了按眉心,挂了电话。
包厢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有悠扬的音乐播放着。
“要不这样,大先生。我想办法把顾缙捞出来,就当是希伯莱卖我一个人情。”徐志摩说道,“中间的费用也不需要红基负责,我们交个朋友。”
相对于红基,徐志摩更看重红基背后的希伯莱。同时他也是在试探顾缙在理查德心里的地位。
理查德看着他,笑了一声说道:“好。那么我就等徐老板的好消息了。”
徐志摩笑了起来,朝着起身的理查德举起酒杯示意:“为我们的友谊。”
超大屏电视里,映出顾缙的脸,他身后是一片碎石,手上还有一个启动器。
“我要见艾德拉。”他掀开衣服,衣服内衬绑着一圈液体炸弹。
聚光灯打在他脸上,周围停了一圈媒体跟警察的车。
顾缙看着看着最前面的谈判专家,说道:“我不需要钱,我要见艾德拉,把这个告诉你们的长官。”
理查德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场直播,周身气压低的可怕。他手边是一堆抽了一半的雪茄,准确来说不是抽,而是它燃烧到一半后被人狠狠的按进烟灰缸里。力道之大甚至桌子上都有裂痕。
“我一直在试图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低声说道,“可是,他为什么不听话?”
莱恩在旁边不敢接话。
顾缙看起来很冷静,他也确实挺冷静。他看着任旧试图靠近他的警察,说道:“我不想误伤任何人,要不然我炸的地方就不会是你们的地标,时间也不会在晚上。我对误伤到的无辜民众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希望能迅速见到海难的另一个主谋艾德拉,因为他我失去了一切。”
有媒体大着胆子把麦克风靠近他身边,拿着扩音器问道:“先生,你刚才说海难?是最近的纳里内发生的海难吗?”
时间转回顾缙到废弃工厂的时候。
他原本是打算炸个公司或者医院,甚至是总统府。
当时调查许芸的时候,顺便查了一番许芸的工作公司——曙光科研中心。这家公司专门研究生物医药,这家科研中心有几个分部,其中一个是在市中心。所以他对于周边的一些建筑有点印象。
能在市中心有一席之地的公司,想必在a国有点份量。没有多少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很乐意看见a国的民众死伤。
至于时间成本,他等的起,他可以慢慢来,等他清楚这些街道公司代表着什么,然后就送他们一场烟火盛宴。
就跟他们在海上遇到的事情一样。
他穿好风衣,戴着口罩准备离开这个废弃工厂。走了两步却听到了脚步声。
这个地方有谁会来?他拿起口袋里的枪,没想到对方没上来,直接在工厂的空地里拿个喇叭在那里喊,说的是a国乡语,他听不懂。这些人咋咋呼呼了一会,见周围没有反应,似乎换了一种语言。
顾缙对于他们是非法集会还是传播邪教不感兴趣,他四处寻找着出去的道路,回去了一趟把装军火的箱子给藏了起来。
这时,那些人又换了一种语言,讲的是中文:“顾缙,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们是a国的时代社团,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我们知道你来这里的意图,我们老大可以帮你。你的消息不止是我们能得到,其他a国的势力也能知道。”
顾缙没理这些人,他从工厂的围墙翻了出去。
他坐电车去a国市中心转了一圈。下了电车,他抬头,扫了一圈周围高耸入云的建筑物。
大厦周围安保有几个,他略微停了一会,就被门口的保安推搡着离开:“走开!穷鬼!”
顾缙没说什么,他甚至没反抗,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当他转过一个街道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看着身边的玻璃幕墙,墙上映出他身后几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
那几个年轻人在他身后打闹,似乎只是路过,但是眼神却一直时不时的扫向他这边。
顾缙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这种小儿科的跟踪方式他早八百年就不用了。他四下扫视一圈,快步拐进另一条街区。
这条街区通往天桥,下面有很大一部分黑暗区域,甩掉这些没什么跟踪经验的人绰绰有余。
他顺利的甩掉了这些人,返回了工厂,工厂里没有被搜寻的痕迹,只是空地上有一张卡片,被人故意遗留在这里,上面有一串电话跟一行字—“如果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顾缙将卡片丢回地面,回去补充着自己画的街道线路以及标识地图。
a国地广人稀,监控只有繁华的大都市才有,村镇上的警局门口或许有那么一两个。虽然他带着一箱军火,相对于他自己来比较难掩藏踪迹,但是也不是不可以。他的军火都是分批运来工厂的,来的时候走的都是不同的路。最远的一次甚至绕了大半个城市。
不过,这些人居然知道他来,并且猜到他来到这间工厂,这已经足以让人惊讶。
他咬着铅笔,要知道,他的踪迹甚至理查德都查不到,理查德现在都没出现在他眼前可见一斑。虽然理查德不涉及偷渡或者人口走私也是一部分原因,但好歹也军火走私了这么些年,肯定也有些完全见不得光的渠道。
他潜入没有问题,但是炸药可过不了门口的机器安检。
要是从下水道,通风口之类的进入,他需要这栋大厦的建设图。
后门倒是能进,他白天观察了一番,后门只有一个安保。只要他找到承重墙,安好炸弹,那么这栋大厦也就能毁于一旦。
这时,他听到工厂大门拉开的声音,估计是某个帮会,来这里秘密集会,他们点了篝火,还带了便携式麦克风,在工厂的空地上围成一圈。
顾缙在旁边的建筑远远观望着。a国的帮派还真是多。而且每个帮会都有自己的标志,最重要的是,a国的枪械管制并不严,顾缙看到不少人的身上背着一把ak47,
虽然是老式的ak,但是杀伤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他不准备去打扰这群人,正准备离开。这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工厂大门被一辆皮卡撞开,后面跟着几辆摩托车,刚开进门口就对着工厂空地那堆人开了火。
顾缙骂了一声,a国帮派火拼,意味着这个地方明早甚至明早都不用就能引来a国警方的探查。
他连忙赶回房间收拾东西,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a国出警速度这么快?顾缙皱起眉,拿着枪走了出去,他发现这里已经被a国警围了起来,正在暴力驱赶这些火拼的帮派成员。
其中不乏有几个向自己这个方向跑来的。
身后的警察吼着叫他们不要跑,几个警察也朝自己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要是要这些人跑进建筑群,警方难保不会对这里大面积搜查,那他藏的军火还有一些资料恐怕难保。
他把枪装上消音器,从梯子跳下,迅速绕到了另一边朝这两个人冲了过去,顺便几枪把他追不上的人腿打断。
然后抓着地上的人就是一拳,地上的那人以为他是其他帮派的成员,两人瞬间扭打到一起。
“把枪放下!”背后传来了警察的声音。
警察们拿着枪把他们围了起来,顾缙双手抱头趴下,手枪也被警察踢到了一边。
他也被带回了警局,a国帮派成员鱼龙混杂,有些私生的小孩可能没有身份证明,在a国警局里没有身份登记,所以他有没有身份倒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最多拘留三天,他就能从这里出去。
顾缙被带到审讯室,走了一遍警局的流程,然后被他们带到了拘留室,里面都是或坐或站的年轻人。
“大家好啊,我回来了。”顾缙笑着拍了拍离他最近的年轻人的肩。
黄毛年轻人一脸莫名:“啊?”
“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帮你打断了打你的那个人的腿。用枪。”顾缙看着羁押他的警官锁上门关好,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已经被这里的条子按在地上了,记得吗?”
羁押着他的警官已经走了。
“当然记得,但是我认识你吗?”年轻人问道,看向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他们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怎么不认识,我叫艾斯。现在不认识了吗?”顾缙说道,“好歹我也帮了你们,现在还被条子抓了进来。”
这时,坐在最远的角落的红毛站了起来,他走到顾缙身边:“艾斯?”
他拿出一张照片,上面很明显是剪下来的,顾缙记得这张照片,是许牛拍的。
那个时候是过年春节刚结束,莉莉带了一堆姐妹来别墅玩,庆祝开工大吉的时候拍的。
能拿到照片,还能知道他是谁…
“你们是什么人?”这个时候轮到顾缙问了。
“你果然是顾缙。”红毛说道,“我叫大卫,你拍的那个是埃文。”
“等等,他是谁?”埃文问道,他还有点懵:“你认识他吗?”
“他就是老大要找的那个人。”大卫说道。
“顾缙?”埃文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兴奋的抓住了顾缙的手,结果被顾缙闪开了。
埃文收回手,他很高兴,也察觉到顾缙的戒备,他说道:“我听过你的故事,你是我的偶像!你做的事情真的很酷!”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顾缙问道。
“我们是和平帮派的成员。”还是大卫站出来解释,“你来a国的消息我们很早就接到了,我们老大希望能跟你谈谈。”
“你们老大是谁?”顾缙问道。
“爱丽丝。”大卫回答。
不认识。
顾缙又问道:“我的照片,你们是从哪里拿的?”
“赛德给我们的。”埃文说道。
“赛德又是谁?”顾缙问道,他看着埃文茫然的表情皱起眉,反应过来。
这些人其实没有更多讯息,要问一些有效的东西估计要问更高层的帮派人物。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那你们的老大,什么时候能捞你们出去?”
“这个说不准。”大卫尴尬了笑了笑:“我们这次私斗是不被允许的,老大估计没那么快来捞我们。”
这……好吧,反正也只有三天。顾缙按了按眉心,盘腿坐到地上。
埃文兴奋的挨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用德国步枪在一千米外击中目标的?”
“啊?”顾缙没反应过来。
“赛德给我们你的资料上有,你是怎么做到的?”埃文问道。
还有他的资料?不过居然能弄到他的照片,似乎有他的经历资料也不奇怪。顾缙有预感,他能从这个叫什么…哦,和平这个帮派里挖出他想要的东西,可能也是理查德一直想查的那个“叛徒”。
“资料还说了什么?”顾缙问道。
“还说你能在三天内无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在沙漠里成功完成任务。”埃文双眼放光,惊叹道:“你好厉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顾缙听着觉得有些搞笑。狙击目标那个事是很早之前了,还是他刚加入红基,受到训练之后第一次的测试。那个三天的生存测试也是,应该是他任职处长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什么德国步枪,那他妈是狙击步枪…这个小子估计连枪都认不全。还有,那些事情……也不是靠他自己完成的,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有赵云的身影……
想起赵云,他有些难受。他磨了磨后槽牙,问道:“有烟吗?”
埃文摇摇头。顾缙看向大卫,大卫摊摊手:“被警察搜走了。”
顾缙不再说话,靠在铁栏杆上闭目养神。
虽然大卫说爱丽丝没那么快来捞人,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第二天一大早,警察就过来放他们出去了。
接他们的小货车把他们带到了市区外的别墅区。
这里的别墅都比较旧,看上去有一段时间了。
到达目的地,一行人呼啦啦的就下了车,大卫走在最后,对着还在打量周围的顾缙说道:“快来,老大看见你一定很高兴的。”
顾缙不置可否,默默跟着下了车。
他在这栋别墅的后院见到了他们的老大,爱丽丝。
爱丽丝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至少看起来很年轻。她在接受了埃文等人独特的礼节—左右手在心口做出一个飞翔的手势,然后把额头抵上去之后,示意顾缙在小圆桌对面坐下。
顾缙挑眉看她:“你好,爱丽丝女士。”
“你好。”爱丽丝微微一笑,示意周围的人离开。她说道:“我们可以合作。”
“哦?”顾缙笑了一声。
“我们有共同的目的。”爱丽丝说道。
“什么目的?”顾缙看着她问道。
“报复a国政府。”爱丽丝说道。
顾缙笑了两声:“你确定逐渐的是和平帮派,而不是恐怖组织?”
“和平需要流血。”爱丽丝说道,“没有任何一件事不需要代价,我能做的,只能尽量降低损失。”
“何况你误会了,我们不会把普通民众牵扯进来,这是和平帮派最大的意义所在。”
顾缙笑了,他对于合作与否并不在乎,因为就算是他自己也能有把握完成这件事。而且,比起这个他更在乎另外一件事—爱丽丝的信息渠道。她是怎么获得他的身份资料信息的?
“女士,你是从哪里得到我的信息的?”顾缙问道。
爱丽丝也没有隐瞒,回答道:“是佩利文先生。”
顾缙觉得有些熟悉,问道:“佩利文先生?”
“没错,就是佩利文先生。我们和平能在a国有影响力,还要感谢你们的支持。”爱丽丝说道。
佩利文?顾缙有点印象,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他给你们支持?”顾缙问道,“军火?资源?”
“都有。”爱丽丝回答。
“那我们这次合作也是他的意思?”顾缙继续问道。
“不完全是。”爱丽丝说道,她表情有点奇怪:“他不是你的长官吗?难道没有给你下达相关的命令?”
顾缙愣住了,他长官…不对,他想起来了。佩利文就是不久之前拦住艾斯手下的那个秘书。
只是,他是东区的人,佩利文是西区枢纽署的秘书,按照级别来说算是一位八竿子都打不到的长官。西区伸手管东区的事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佩利文身后的罗伯特·希伯莱。
而且,爱丽丝刚刚说“我们的支持”,顾缙不是没有跟a国这边的军火贩子打过交道,他所知的东区并不会跟a国帮派接触,因为地域的原因,没有什么业务上的往来,自然而然就很少接触。西区的情况他不清楚,但是听爱丽丝的说辞,西区跟a国帮派接触不是近期才开始的。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既然西区掌握了他的行踪,为什么不透露给理查德?难道他就是红基里的叛徒?不……也有完美的解释,因为希伯莱希望能跟维基持续合作,不希望顾缙破坏他们合作的基点,也就是艾斯跟理查德的婚姻。
虽然听起来很操蛋,但是也说的过去。他顾缙不仅喜欢上了男人,还喜欢上了一个在法律上已婚的男人。
就算他并不在乎什么婚姻,但是这种事情想起来就有些膈应。好在理查德跟艾斯没有什么实质婚姻关系,不过就算有,那又怎么样呢?
他拿谁都没什么办法。
……
扯远了。单看西区的立场这一切都说的通,但顾缙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说说你的合作计划吧。”顾缙说道。
“你在市中心应该看见了a国的地标建筑,它在a国是一种和平的象征,讽刺的是,它是侵略战争结束后战败国给a国送的礼物。”爱丽丝说道,“它上面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但是a国却把它当成自己实力的证明,当成它的荣耀。”
“你希望我去炸掉它?”顾缙问道。
“没错,我们会给你提供具体的行动路线以及撤退路线。尽力确保你的安全。”爱丽丝说道。
如果这只是一次来源于红基的行动,顾缙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毕竟有当地人的帮助,在文化跟风俗等等细节上犯错这一角度而言,他行动之前暴露的几率要小的多。
但是他又不是听命于谁才去做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他的痛苦,他也要他们尝一尝他几乎失去一切的感受。
顾缙笑了笑,他说道:“看来我们的目标不一致。你既然有我的资料,应该对我的经历有所了解。相对于去让一块石头四分五裂,我更倾向于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
爱丽丝喝了一口茶,她笑了笑,看向顾缙,说道:“我知道。你愿意听一听我的经历吗?”
顾缙挑眉,他不想听。但是这屋子周围都是这个女人的手下,这点让他十分在意。于是他看着她回答道:“如果你愿意。”
“我的全名是爱丽丝·普修斯。”爱丽丝说道,“我的母亲是一名海军,a国进行侵略战争的时候,正好是我出生那会。我母亲受家族跟国家征召,上了战场。”
“她去了就没再回来。她走之后,我父亲也加入了a国政党。之后是我哥哥。”爱丽丝说道,“我是被我奶奶养大的,我祖父母一家死于报复行动。就在我成年礼那天晚上,因为一个宾客忘记了她的东西,我给她送过去,刚离开院子,房子就爆炸了。他们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炸死在里面。”
爱丽丝又喝了一口红茶,她沉默了一会,笑了笑:“按理说,我也有理由像你一样,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
顾缙沉默着。
“但是,我知道,伤害我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我因为仇恨就去伤害无辜的人,让他们家庭也变的支离破碎,让他们痛苦伤心难过,那我跟那些伤害我们的恶魔有什么区别?而且,相信我,就算你这么做了,等到那种虚假的报复感跟掌控感过去了,等待你的将是无尽的悔恨地狱。”
爱丽丝眼里有点晶莹的东西在闪耀,她盯着木质结构的屋顶看了一会,继续说道:“我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你还有良知的情况下。良知的建立不是一天两天,失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算你想磨灭自己的良知免受这种折磨,在它没有完全离开之前,你会一直活在愧疚的噩梦里。
我的目的是找到他们,瓦解他们,而不是创造更多跟你我一样的可怜人。”
伟大的梦想。
顾缙前面没有听进去,但是听着听着就开始留意起来。
他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突然想到了顾筱雅。爱丽丝的眼睛像她一样纯净,让他在里面清楚的看清自己的模样,也让他不敢对视。
理查德的眼睛也是。虽然他在讲述他经历的时候都是一笔带过。但是细想就知道,肯定不是如此简单。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开始不舍起来。
顾缙移开视线,问道:“那么,你计划的行动时间是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说道:“我的撤退计划就不必做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炸掉那个可笑的标志,但我还有其他的计划。”
时间倒回现在。
顾缙看着面前的记者,笑了笑:“没错,就是你们称之为纳里内海难的,你们政府所谓的‘不幸的灾难’。”
“这么说它还有内情?”记者从顾缙这句话里嗅出隐情的味道,他有点兴奋的示意摄像机继续靠近顾缙。其他记者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详细的细节你们可以询问你们的艾德拉·普修斯长官,他是这个行动的执行者。”顾缙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声枪声,似乎是从附近的某处高楼,原本神经紧绷的警察纷纷开枪射击,顾缙虽然躲闪及时,但在这么密集的弹雨中也中了弹,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警察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地上,拆弹专家迅速掀开他的衣服,就这么一会,他内衬已经被鲜血浸湿。专家检查了一下炸弹,转头对警察说道:“…没有引爆装置。”
这一幕也被靠近的记者实时转播。
最后顾缙被押进医院。
坐在电视前的理查德猛的站了起来,他顿了顿,把手里的雪茄再次按进了烟灰缸。烟灰缸终于不堪这种力量,跟着布满裂纹的桌子一起轰然碎裂。
周围忙碌的众人顿了顿,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这里看了过来。
理查德闭上眼睛,再睁开,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艾斯连忙追了上去。
在走廊里,他拦住了理查德:“等等,你要干什么?”
理查德没有回头,他说道:“松开。”
“你不能去。”艾斯很清楚他要做什么,现在红基的情景已经够乱了,被国际刑警盯上的他们又加上还没查清叛徒身份,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被抓到把柄。
他反而拉的更紧:“想想你费劲艰辛才维持下来的红基,你不能冲动,他闹的这么大,a国民众肯定会密切关注这件事,在他被起诉上法庭之前,肯定不会死。”
理查德转头看着艾斯,说道:“我知道。”
“那…”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他受到折磨。”理查德沉默了一会,移开视线,看着走廊上的玻璃幕墙,在这里能看到下方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黑夜里组合成美妙的光带。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艾斯说道,“你爱他,就要尊重他的选择。”
“你是希望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迈向深渊吗?”理查德问道。
艾斯无所谓顾缙的死活,但是当顾缙牵扯到理查德的时候,他不得不将这个被动因素考虑进去,这让他十分烦躁。他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不能在理查德面前说。
他顿了一下,说道:“可是…”
“我们都知道a国私底下干了些什么。他们很早之前就开始研究生化武器,在全国建立实验室,说是私人投资,但是背后一定是某个a国投资银行。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人体实验,顾缙的报告没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他们渗透进来的人搞的鬼。”理查德灰色的眼眸里映出下方星星点点的微光,很细微。他说道:“但是我们有利益纠葛,还有上一代的关系。加上在崩塌边缘的红基,我不得不选择性忽视a国这些令我厌恶的部分。我以为你清楚这件事。”
“清楚又能怎么样,你只是一个公司,只是比起其他跨国公司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但是就凭那几只枪,你就想跟一个国家抗衡吗?”艾斯质问道。
“而且,现在你辛苦经营的红基,也摇摇欲坠了。”艾斯说道,“这几条运输线出事,虽然不代表红基的破产,但是它们整合起来,相当于红基三分之一的利润来源。还有因为这些事引来的国际刑警的关注……”
他靠近理查德,面色已经有些狰狞,低声说道:“还有!你一直想找出的红基的背叛者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头绪!在这个关头,说是红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也不为过,而现在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把你的梦想,这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吗?你究竟是为了复兴红基还是为了顾缙?我每次跟你谈论a国的事情的时候你总是牵扯到你的理想,a国有多么的违背人伦!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你!身为一个领导者,红基掌权人!你有身为这个位置应该有的觉悟吗?你承担了责任吗??理查德!你难道忘了你在艾蜜儿的墓碑前说过什么吗??”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重了。理查德在处理关于顾缙的事情上有几分私心是肯定的,但是抛开这个不谈,要是没有理查德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就靠希伯来那几个老头,红基就算存续,性质也不一样了。
艾斯说完就有些后悔,他看着理查德停止了挣扎,想说什么解释就被理查德打断。
“就是因为我没有忘。”理查德说道,他回头看着艾斯,说道:“就是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不能再做让我后悔的事。”
他曾经为了红基舍弃了他心爱的妹妹,他不能重蹈覆辙为了红基舍弃他的爱人。
艾斯难以置信的看着理查德,他沉默了一会,冷笑一声:“你太让我失望了。既然这样,你就去死吧,我不会拦着你。”
理查德说道:“艾蜜儿也是我的妹妹。艾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作为朋友,我当做没听到你最后那句话,作为你的长官,我命令你配合我。”
艾斯不说话。
理查德说道:“等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们就离婚吧。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说完他扯开艾斯的手,离开了。
艾斯看着理查德消失在走廊里,狠狠一拳打到一边的柜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顾缙被警察按到地上的时候就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周围已经变成了医院的装潢,他手脚都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这是一间单独病房。
他很口渴,就在这时,一个长相阳光的青年走了进来,是艾德拉。
顾缙看着他,说道:“我要喝水。”
艾德拉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给顾缙解开了右手的束缚带。他看着顾缙喝完,说道:“你可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啊。”
顾缙喝完了一杯,把杯子给他,示意他再倒。
艾德拉歪了歪头,笑了一声,又起身给顾缙倒水。
如此两回之后,顾缙说道:“我要见赵云。”
艾德拉说道:“你现在是在a国的军方医院里,你已经没有跟我谈条件的基础了。”
“你想测试一下我咬舌自尽的决心吗?”顾缙问道。
艾德拉盯着他看了一会,无奈的笑了出来,说道:“ok,ok。我给你转病房,你先去看看你的兄弟。”
他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不久,带着两个护工走了进来。
他被蒙着头抬上了飞机。
飞机之后是货车,然后步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踏入了一道幽深的长廊,前方传来了某种机械被启动的滴滴声。
又走了一段路,他的头套被摘了下来。
这个房间四周都装了钢化玻璃,玻璃外是各色仪器以及脸色苍白的工作人员。
他隔壁是缠着绷带,在病床上处于昏迷状态的赵云。
他被固定在担架上,只是听着声音大概估计一下。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赵云,问道:“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给他注射的v3型病毒,你注射的那种病毒是v0型。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毒性,v3型病毒能增强他身体的再生功能。”艾德拉站在他身边,回答道。
这时走进来一个老人,穿着白色的研究衣,说道:“不过,具体还要看他跟病毒的适配度,要是他跟病毒不能达到共生条件,也只是一个失败品而已。”
顾缙冷笑了一声。
放什么屁,失败品。该死的东西。
艾德拉介绍来人:“这位是你之后的领导斯特,他负责你的研究项目。”
斯特上下打量着顾缙,就像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他看了一会,然后对艾德拉说道:“他状态不太好,数据上可能会有偏差。先养几天。”
艾德拉偏了偏头,说道:“随您。”
斯特点点头,然后对着身边的助手说道:“先抽10毫升的血送到化验室,我先看看病毒的活跃度跟增殖情况。”
医护点点头。
斯特来的快,走的也快。似乎他就是单纯的看看这个试验品的情况。确认没有什么事之后就快步离开。
艾德拉拍了拍顾缙的肩膀,说道:“好好修养。只要你安心的待在这里,我保证赵云不会有事。”
顾缙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艾德拉回答。
“我会上法庭吗?”顾缙问道,“你会被传唤吗?”
“传唤倒是有。”艾德拉说道,“至于上法庭,这个我可以搞定。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问我这个,总而言之,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
这几句话信息量巨大。顾缙忍不住问道:“看来,a国给你的权力不是一般的大,你身后站着谁?总统?还是你父亲?”
艾德拉靠在顾缙床边,勾起嘴角,脸上是与之前相差无几的笑容。他回答道:“谁知道呢,都有吧。”
“这么说,你们的政府真是腐败。”顾缙说道。
“哈哈哈。”艾德拉笑出声,他一点也不在意顾缙这么说。他说道:“都是为了利益而已。国家与国家之间是这样,怎么放到官员之间就不行了?”
顾缙不懂这个,他也不想跟艾德拉探讨这个问题。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身体的炸弹有没有被发现,其次是能不能爆炸。
他流了这么多血,就算引爆,肯定威力会小许多。
而且他能不能接触到艾德拉背后的高层还不一定。
慢慢来。
艾德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对着顾缙看着玻璃罩外的仪器。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艾德拉的通讯器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实验室里的日子昏昏沉沉,顾缙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为了保证他身体是最佳状态,这些实验人员甚至给他制订了一份时间表,其中包括固定的进食与运动以及睡觉时间。每天晚上强制给他打安眠针,让他在那个时间能快速进入睡眠状态。
在这个实验室除了艾德拉跟斯特,他倒是没看见其他的陌生人。
艾德拉基本会每天来进行日常巡视,基本上就是在实验室晃一圈,然后过来看看顾缙的情况,然后拿着斯特的报告离开。
“看来你修养的不错。”艾德拉看着坐在床上的顾缙,说道。
顾缙刚想说话,突然觉得左半边身体突然传来阵痛,他并没有觉得恐慌,反而惊喜于炸弹还在发挥作用。他看了艾德拉一眼,说道:“你们进行人体实验,有没有觉得自己丧尽天良?”
原本他只是想着借着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反常,也没想着艾德拉会认真回答他。
谁知道艾德拉笑了一声,正色说道:“我们是下一个时代的铸造者,想要新的世界,就必须流血。”
顾缙看着他,说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注射这种病毒,要让那些不知情的人去承担你们实验失败的后果?难道他们没有父母,没有妻子跟孩子?”
艾德拉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他靠近顾缙,说道:“他们大多数都是罪犯,践踏法律的罪人。为国家的实验奉献自己,是他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荣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他顿了顿,说道:“你肯定无法理解这个实验的伟大…它能为人类医学迈上新的高度,抚平他们内心的伤口,让世界变的美好……”
艾德拉的语气十分虔诚,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最后你会发现,是我们给你们带来了更美好的一切。”
疯子。
顾缙冷笑了一声,他摇摇头,说道:“你是真的疯了。”
艾德拉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说道:“我能理解你不理解我。毕竟伟大的事业总会有反对者,真可惜,你不能理解。”
“什么事业?我没看到事业,只看到了一群傻逼,在自己的世界里翩翩起舞。”顾缙呵了一声,偏过头。
艾德拉也不在意,他想起什么,问道:“你为什么只炸毁了一个雕像?”
“什么雕像?”顾缙问道。
“按照我对你的理解,你应该会去炸大厦或者一些政府机构才对。”艾德拉说道,“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你居然去炸了石头。”
顾缙看他一眼,说道:“那你还真了解我。”
艾德拉看着他。
“我只是不想变成你这样的家伙而已。”顾缙看着他说道,“你为我可惜,我也为你可惜。在强迫自己做不该做的事情的日子里,你有没有为那些无辜的生命后悔过?”
“哈哈哈—”艾德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我的目的不过是榨干他的剩余价值而已。是我们给了他最后的意义,何况你怎么会明白,想要改变就必须有牺牲,就会有不得不淘汰的事物!要是今天坐在这里的是红基的首领,他也会同意我的观点…你明白吗?”
“明白你个屁的观点,你的脑子只是个装饰吗?”顾缙冷笑道,“那赵云有什么错,我的兄弟有什么错,甚至是在你们阵营的许芸有什么错?他们的家人又有什么错??”
“我说了,有改变就会有牺牲,这是必需品—”艾德拉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顿了好一会,意识到什么摇了摇头,“是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一个勇士,没想到却是个懦夫。”
顾缙冷笑了一声,这个家伙执迷不悟,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