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见到班主任就躲在柱子后,阴暗地偷看,一直看到他们走远。那是我第一次想抽烟。
我吐得差不多了,但身上还是在发抖。护士姐姐忙着收拾狼藉,班主任把水递给我,我漱漱口,口里苦涩的味道却怎么都洗不掉。
班主任把我重新扶到床上躺下,我立刻闭上眼,害怕看到孙保生就又要吐,他太让人恶心。我也怕他,从前被他打了那么多次,说不怕是假的。我更恨他,他居然还敢来找我,他居然还不肯放过我,他还要在人前装出父子情深。
我恨得一直发抖。
孙保生叫了我几声,我死死地闭着眼睛。我想不通,他怎么还没死,他怎么还能活着,他这样的垃圾,烂人,他居然还不去死。
还是班主任说:“算了算了,先让他休息一会吧,我们去外面等等。”
孙保生沉默了一会,我猜他一直盯着我,视线粘腻,恶毒,像蛇的软烂腹部,要把我毒死。
他说他还要去上班,先走了,晚点再过来看我。
班主任把他送出去,过来在我旁边说:“老师也先回一下学校,待会你爸爸过来,你要是觉得还不舒服,就再看看是继续输液还是回家休息一下。”
他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隔壁咳嗽个不停的老大爷。大爷的家人在给他削苹果,一边削皮一边和大爷聊天。
我拔掉针头,下了床,走出病房,找到电梯,出了住院大楼。我没穿病号服,没人管我。
我走出医院,旁边有家便利店,我走到柜台前,看着身后一面墙上形形色色的烟盒。我问老板:“有没有peel?p-e-e-l。”
老板看我一眼:“百乐啊?没有,那个不好买哦。别的要不要?南京?利群?”
我好失望,走出便利店。刚刚跨出去,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把我拖过去,一个巴掌重重扇在我脸上:“你他妈给老子装死!”
我捂着脸,被扇得耳鸣,但我皱眉抬眼,死死地盯着孙保生。我的眼神可能也淬了毒,竟然把孙保生盯怕了。他又要扬起的巴掌顿了一下,另一只手依然揪着我的胳膊,大骂:“你个死东西,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
来往行人都看我们,指指点点。孙保生当街就敢这样打我,这样骂我,当街施暴。怎么没人报警?警察呢?快点过来把他枪毙啊!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利落一脚就把孙保生踹翻在地。我被带的一个踉跄,来人扶住了我。我抬头一看,是谢酊。居然是谢酊。他救我一次,又救我一次。
孙保生被踹飞出去,撞倒了一辆电动车,脑袋磕在电线杆上。他爬不起来,捂着头看谢酊,脸上是懵的。谢酊又上去照着他的肚子踹,踹了好几脚,孙保生在地上打滚,捂着肚子大叫。
我看得好爽快,我希望孙保生可以直接这样被踹死。但是我想到踹死他的人会是谢酊,他死了还要拉谢酊坐牢,我开始犹豫了。
直到孙保生脸上都被打得全是血,我还站在一边犹豫。我的脑细胞不够用了,我在思考人到底会不会直接被打死。我看着谢酊打人,用脚踹,用拳头揍,抓着头发往电线杆上一下一下撞。他和我在巷子里看见的他重叠了,踢人像踢尸体。
不行,我还是怕他被抓去坐牢。我上前拉住他的手,说:“可以了吧。”
谢酊回头看我一眼,脚还踩在孙保生肚子上。他笑了笑,说:“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让我停。”
我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也笑了。孙保生在抽搐,身上在冒血。有人叫了救护车,旁边就是医院,好方便,立马有人冲出来把他弄上搭架。
我问谢酊:“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说:“我看见你晕过去了,就跟过来看看。”
啊,他看见我了,那我身份岂不是完全暴露了。我脸上一热,怪难为情的。
我又问:“是不是要赔挺多钱的呀?”
他却也问我:“要不要抽烟?”
他拿出一包烟递给我,橙色包装,上面写着peel,我现在知道它中文名字叫百乐。
我拿了一支放进嘴里,他帮我点燃。我深吸一口吐出来,隔着烟雾问他:“你怎么带了这个烟?”我看到烟盒里已经少了几支,又问:“你抽这个应该抽不惯吧。”
谢酊笑了笑:“今天早上走得急,拿错了,抽了几支,发现也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