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梢,仍是一派暴热基调。
陆昀坐在公交车里,人群拥挤,呼吸此起彼伏,悉数困在封闭铁厢内,周遭因而弥漫一股不通透的郁气,蒸腾、窒塞且又憋闷,几乎凝结在鼻尖,经过阳光反复烘烤,使他感到眩晕恍惚。
忍了片刻,他移开视线,隔着玻璃眺望那些不断变换流逝的建筑群,尝试疏解胸中压抑。
还有叁站,十分钟。他一边预估时间,一边期待即将到来的约会,不自觉流露温和笑意,冲淡满身燠燥气息。
说是约会,其实仅能维持半个小时左右,只能勉强算是碰头,连吃顿便饭都够呛。自打顾瑶参加集训后,两人见面机会锐减,不过再高的围墙也拦不住这群游鱼般的小滑头们,每到周六傍晚,角门会开启片刻,提供短暂的外出空隙——这是学生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借此良机,他和顾瑶开始了一周一次的会面,成为名副其实的周末情侣。好看的书都在这里:yhuwu
情侣。陆昀默念这个词语,通身沉浸在轻松畅快中,恨不能立刻生出翅膀,从这蒸笼里挣脱出去,一头扑进她的怀抱。
可惜今天运气略差,半路遭遇了意外导致堵车,待他匆忙赶赴到目的地,远远看见顾瑶已经坐在树荫下了。
身着白裙的少女双手环胸,红唇紧抿,目光越过人潮与炎阳,正不断搜寻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眼瞧陆昀从街边窜出,她的神情乍变,眉宇迅速皱拢,清凌凌的黑眸凝着冷光,往他面上一睇,随后整个人背转过去,不满之情源源外溢。
“等你好半天了。”
待到对方走至身前,她故意昂着头,不肯正眼看他。
“路上有点堵车,耽搁了。”陆昀是一路奔跑过来的,脸色微微涨红,薄汗积聚成珠,淌过额角、耳根和后颈,在短袖上洇出深深浅浅的湿痕。他抹去那些仿佛无休止的水渍,勉强平复喘息后,连忙递出拎在手边的口袋,试图讨得欢心:“热了吧?要不要喝点酸梅汤?不算很冰,不会凉到胃。”
顾瑶闻言,回首扫视一圈,忽然指着其中两份包装严实的礼袋,好奇发问:“这是什么?”
“我烤的小饼干。”
“什么时候学会做甜点了?”她终于流露出惊喜神色,扫去先前佯装的嗔恼——毕竟时间紧迫,根本没空怄气使性,私心里,她是极为珍惜此刻难得的二人世界。
他们并排坐在长凳上,顾瑶来不及仔细品尝饼干滋味,率先抛出困扰已久的问题:“你妈妈离开了吗?”
陆昀颔首:“嗯,上周就走了。”
尽管王曼霖临走之前格外不舍,奈何儿子性格倔强,下定决心以后,毫无转圜余地,正所谓牛不喝水,不能犟饮,逼迫也是无益,何况陆昀是她唯一的亲骨肉,只得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