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周瑞芳论说护理师(1/2)

周瑞芳论说护理师

深冬时节,上海县城的一座宅邸里,内院屋子里有两个女子正在咯咯乐着说话:

“瑞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当时听说你在洋人的医院里,把肚子打开了,把我吓得,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后来本想去看你,可是那时候我刚刚也生了,月子里过去不方便,便一直等到如今你回了家,才过来看你。”

对面那女子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可不是么,当时把我也吓得半死,本以为就活不成了,哪知竟挺了过来。真妹妹,你当时也是拖过了日子?”

“是啊,本来是九月底,硬是拖到了十月中,这小家伙可真是能赖着她的娘哩!”

“我们当时约好的,如果生的都是男孩,便让他们成为兄弟,如果两个都是女孩,便结为姊妹。”

她的朋友接口笑道:“倘若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呢,便做成了夫妻!只是如今你我生的都是女孩,便作姐妹吧,这样也好得很,今后闺中可以常常来往,不会寂寞。”

然后便又说起这一次的手术:

“姐姐如今可是大大的出名,听我们老爷说,上了报纸呢!”

“可别提了,到了要出院的时候,非说要给我照相,我本来说不照不照,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照相的?可她们一定说要‘留念’。我想倘若是继续推托下去,难免给人小瞧,以为我们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小家子气,还当时照相就会把人的魂摄了去,让洋人笑,给我们大清国丢脸,所以也就摆出样子来,就那么大大方方给她们照,有什么可怕?果然,看到我端出那样的架势,洋人的医师护士都夸赞说好呢!”

说到这里,她便有些得意。

对面的人笑得愈发畅快:“得说姐姐的那张照片,着实有气派,我们老爷就说,不愧是诗书人家出身,对着那个伸出来的炮筒子,是恁么稳稳当当的,寻常的男人都做不到呢。姐姐这一回上了洋人的报纸,可是给我们大清大大地争了脸面,那班洋人也不薄我们大清无人了,看看如今又打成这样,广东那边乱得很,听说那英国和法国的火枪队已经上了岸,打进广州城了。”

好友上的是洋人的《北华捷报》,自己的公公一向标榜新潮有见识,他做生丝茶叶的生意,和洋人也有来往,更不用说自己的丈夫还是买办,所以对于洋人的东西,没有那么大惊小怪的,这一回好友的生产成了新闻,自己的公爹一向不买洋人报纸的,因为看不懂,这一回也买了一份来看,一张报纸就只看那张照片,本来是有些不屑的:“妇道人家,不知自爱,抛头露面,给人家刷在纸上,成什么样子?人明明活着,倒好像弄了个牌位。”

然而过了两天听到大家都在夸赞,说有胆量,这一下给洋人都见识了中国人的胆识,公公的话头便转了方向:“这回可是给洋人见识见识我中华之人,不是那么畏刀避剑的,男人在战场上是不争气,然而这面子女人在产床上都争了回来,把肚子破开,哪个敢?我那贤侄媳妇好样的,这一下洋人可不敢看轻我大清国了。这一张报纸,一定要好好珍藏,流传后代子孙,让他们都看看先辈的胆色,千万不能忘记啊!”

于是本来是挽救生命的手术,给硬生生往武士道的方向解读。

“要说我们大清国,能人着实不少,我自己是算不得什么,可是在那里作护士的练姑娘,真真的有本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把什么都给人讲清楚了,她虽然自己没有生过孩子,可是生孩子的女人要留神些什么,孩子又要怎样照料,全都清清楚楚!手上又那个利落哦,我那‘麻药’劲头过了惭愧,起初一直当做是蒙汗药,后来才晓得应该叫做麻醉剂,肚子上那疼,切开一个口子,怎么能不疼呢?练姑娘便过来给我扎止疼的针,一下子就扎了进去,啊哟哟,我都不忍心看,不过扎上之后确实倒是不疼了,只是这针不能多扎,练姑娘说了,扎得多了容易上瘾就是吗啡啊,让我把精神转开些,尽量忍忍,听说我的肚子就是她给缝上的呢。我后来能下床,在屋子里实在待闷了,两个丫头扶着我出去,看到她到处忙,遇到的没有不说她好的……”

她那朋友听到这里,一颗心登时翻腾起来,暗道:“练姑娘,练护士,就是她,差一点成为自己的小妈。”

这两个人正是周瑞芳和她的闺中好友祝海真,她们两个乃是表姊妹,从小就要好,出了阁之后好在是在同城,仍然可以时常见面,这一回周瑞芳剖宫产,祝海真分娩后身体恢复,便过来探望,而祝海真刚好是崔家的二少奶奶,只是崔知事要讨练彩师作填房,因为丢了脸,风声便没有外传,所以周瑞芳竟然不知道。

对于自己的公公要续弦这件事,祝海真自然是知道的,也晓得他是想要找上洋人医院里的那位华人护士,对于公公的这个主意,祝海真是打心眼里不以为然,她与丈夫情意很好,所以便能够说一些心里话,背地里悄悄地说:“已经这样年纪的人了,还不注意保重身体,非得要娶这么一个年轻的太太进来做什么?爹爹日常有我们侍奉,还嫌不够么?”

她的丈夫说起话来就直率得多了:“那么年轻的女人,怎么能不生孩子?除非她是有病。倘若她生了儿子,爹爹偏心小儿子,难免要多分家产,就算是个女儿,也得给嫁妆,我们分到的难免便摊薄了。她在外面当护士,什么事情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最会哄人,她每天陪着父亲,就在父亲枕头边吹风,兴许竟然让父亲把我们都疏远了,老头子的家私,不知有多少要偷偷弄到她自己手里去。况且又不是姨太太,乃是正正经经的太太,虽然是填房,毕竟是正室,我们几兄弟虽然可以联手,要对付她也有点麻烦,名分在那里摆着,过了门就得跟她叫妈,倘若不然,老头子是个要面子的人,小妈再一哭一说,真把他逼急了,把家法请出来可是麻烦。真真是离谱,找那么小年纪的来,听说比我还小了两岁,我跟她叫妈,我叫得出吗?父亲毕竟年纪大了,办这样糊涂事,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当时本以为这亲事一说就成,毕竟当护士也挺辛苦的,虽然说出去倒是风光,尤其还沾着洋人,便如同镀了一层金一样,本来“三姑六婆”很给人鄙视的,哪怕是产婆,人家用着她们,却也看不起,那位练姑娘,认真推究就是药婆产婆一类,只因为是搭上了洋人,便不同了,不叫“产婆”,叫“护士”,登时便抬高了一层,与钻在各处弄堂里、鬼鬼祟祟的三姑六婆不一样了。

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好人家的女儿,哪有一辈子干这个?不是归宿终身的正途,最后少不得要嫁人,二十一岁着实不能再等,纵然按西洋计算年龄的法子,二十岁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前途真的黯淡,而倘若她有心安身立命,其实自家的公公还算可以,年纪虽然大些,但有官职有家业,为人也不是很横暴的,很讲风雅斯文。

自己的婆婆这些年能把公公克制得服服帖帖,诚然是婆婆厉害,不过公公的性子也确实算是好的,面对太太只是一味囫囵,尤其是爱学贾宝玉,这个年纪也是风花雪月,满脑子都是话本中的旖旎情节,玉女金童,听说练护士人很俊秀的,倘若又是聪明伶俐,定然能把老头子哄得一个愣一个愣。

祝海真自己琢磨着,在那位练护士而言,最为烦恼的倒是崔家这一群儿女,她若是真的过门,这些孩子都不是她生的,纵然亲生还要藏心机,更何况全都是前房留下的,简直两国交兵一样,几位少爷当然是不会对她有什么感情,斗起来的话,少奶奶们也要加入进来,各自与自己的丈夫连成一气,甚至就连已经出阁的两位姑奶奶,只怕也要参与娘家的春秋战国,都不是省油的灯,到那时真是麻烦。

所以祝海真偶尔站在练护士角度考虑,对于她而言,最精明的办法就是,进了这家门之后,对老头子这些儿子儿媳还有姑娘们都客客气气的,双方保持礼节上的尊重,大体不错了礼法就行,一门心思只要笼络住丈夫,手里早早地攒下一份好钱,等她有了儿子,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立门户,倘若她有手段,甚至可以把前房那几个儿子都打发出来,就只她和儿子陪伴着老头子,靠着儿子,老头子没了之后,她也能有一份家业,这一生便安稳了,万事不愁。

哪知没多久邓云翘那边消息传来,竟然是不肯,祝海真可真就诧异了,在这之前她是担忧这个年轻漂亮的继母过门,到这时鬼使神差,居然忍不住和公公一样的情绪,都觉得有些恼怒。

公公听了邓云翘的回话,登时一双眼睛就睁大了,看那样子仿佛要厥过去一般,发了好一通牢骚:“我崔某人到底哪里配不上她?她虽然是在洋人的医院里当着护士,然而来路不明啊,谁知她是怎么来的?我不嫌她一双大脚,她倒是嫌我老了!”

崔知事一向看不上大脚,以为很是粗俗,一个女人,哪怕是脸孔身段再好看,只要下面是一双大脚,登时便垮下去了,如同玉雕的佛像安了一双黄泥的脚,尤其太平天国起事之后,“长毛”女人都是大脚,更让他把大脚视作蛇蝎一般,在他心中,大脚就等同于造反,然而练彩师是大脚,不过崔知事倒是不觉得太有损风姿,毕竟练彩师实在是不同,就好像天上降下来的仙女,对于仙女,是不能一定要求金莲的,那样就太拘泥了,在崔知事的审美观里,练彩师是个例外,所以他就刻意忽略了练彩师的一双天足。

哪知他肯这样宽容,练彩师却如此挑剔,放在眼前知事夫人的宝座不肯坐,一定要辛辛苦苦地当什么“护士”,这就让崔知事很是懊恼了。

祝海真也觉得心里怪怪的,一阵发酸,附和着公公说:“着实人小心大。”

眼界太高了,还什么“志不在此”,全天下的女子,就显得她有志向还是怎么着?这崔家装不下她了,非得在那医院里折腾才开心?今年都二十一了!

想到这里,祝海真忽然说道:“说起来今天乃是洋人的正月初一呢!”

洋人的历法和大清不一样,首先年代不同,中国都是皇帝的年号,从古到今,又是贞观,又是开元,康熙雍正的,一个年号下面排几年几十年,西洋不这样,听丈夫说,西洋人也不知是怎么算的,到现在一千多年了,她们各国用的都是这个法子,大清是咸丰七年,洋人那边是一千八百多年,都分不清是哪个皇帝在位,不过倒也不是全不好,她们这样倒是容易计算,过一年加一个数目,顺次往下面算就行,另外月份也不一样,大清这边还是腊月呢,她们那边就已经过年了,听说今日刚好是西洋的新年,洋人的年份也加了一年了,那练姑娘便又长了一岁,然而却让人心里莫名有些空空的。

周瑞芳笑道:“可说呢,我家太太今天早上还说,当初我在人家医院里,多得她们照应,虽然如今是两国交兵,然而毕竟和大夫护士不相干,都是好人,今天乃是洋人的新年,一大早便让厨房煮了许多鸡蛋,都染了红颜色,拿一个大竹篮装着,送到医院去,也是个拜年的意思。”

祝海真脑子一转,马上想到,自己那个好悬差一点的小妈,应该也能够拿到红鸡蛋。

周瑞芳咯咯地笑,便说起华人医院的伙食:“果然是洋人的地方,早饭还有面包,我到了后来,不再只是喝粥,早上练姑娘端了一碟子面包给我,一片一片的,还往上面抹果子酱,旁边一小碗菜汤,倒是中国的汤,真难为她们把两边并在一起。”

祝海真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周瑞芳一摇头:“也就那样,咱们中国人吃不惯,我看练姑娘倒是吃得蛮香,她在洋人的地方久了,便学得和洋人一样,有时候听她讲洋文,简直听不出是大清的人呢,那位洛大夫也说,和‘密斯练’说话,就好像在和她们本国人说话一样。”

祝海真:又绕到练姑娘身上,瑞姐姐啊,我该怎样提醒你,这位练姑娘乃是我丈夫家中的禁忌,见了那边的人,千万不能提的?

与乌映璇的通信

一八五八年的元旦,练彩师在医院里值白班,确实是拿到了周瑞芳家里的红鸡蛋,是她婆婆让人送过来的,那么一大蓝,足足七八十个,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并不多,连后勤支持不过二十几人,于是每个人分到了三个鸡蛋,练彩师手里拿着鸡蛋,对那前来送蛋的女人不住地道谢,还问:“你家少奶奶好?小姐好么?”

那女佣乐道:“少奶奶和小姐都好,多谢姑娘费心想着,少奶奶给姑娘问好。”

多么好的练姑娘,倘若是自家少奶奶的姐妹,那可就更好了,随时都能到家里去看看,少奶奶也有个说话的人,要说女人这些事情,太太和家里那些老年的嬷嬷虽然也都知道,那两个时常来家里走动,扎针灸卖丸药的婆子也能讲出一二三四,终极不如练姑娘说得明白透彻,让人安心。

少奶奶住在医院里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在这边,有时候练姑娘过来说话,那个好听哦,问多少句都不嫌烦的,哪里不舒服,讲得仔仔细细,有时候一高兴,还会画一张图,当时喜欢得自己,拉着她的手就说:“姑娘啊,你这么好的性子,又是这么聪明,别是菩萨托生的吧!”

自己虽然是没什么大病,不过人吃五谷杂粮,有时候难免头疼脑热,人活在世上,最怕的就是生病,倘若得了病,任凭多么厉害的人,也没了本领,成了一条可怜虫,尤其当年自己的爹,就是突然一场流行的时疫没了的,倾家荡产也没救了命,本来小康人家,最后自己只落得给人当女仆,所以每当想到这个病那个病,就觉得头皮发麻,倘若一听说哪里闹瘟疫,寒毛立刻就竖了起来,这种情形便感到练姑娘愈发可贵,有她在身边,总觉得好像跟请了个佛牌似的,辟邪防煞。

送走了那位大嫂,练彩师午饭便加了一个煮鸡蛋,餐厅里大家还说着:

“今天有烤小猪么?前两天丁嫂说,要把那头猪拿来烤。”

“violet说服了lockhart医生,那只猪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很应该让它一直就像这样住在医院里,它会给病人带来好运。”

bertha笑了起来:“violet是一个虔诚的人。”

相比之下,丁嫂就显得现实了很多,虽然香猪的术后康复期一直是她照料,然而说起烤猪肉毫不含糊,仿佛她平日里那样费尽心血,就只为了最后的这个结果。

那一天丁嫂对邹嬢嬢说:“看看也差不多了,那边的手术反正做完了,还留着它做什么?整天喂养还费食料,如今正是好时候,虽然是大夫她们的新年,毕竟也是过年,就把这头猪烤来吃好了,我来宰杀,在家里都干过的,保证利落,不会浪费一滴猪血。天可怜见的,每天都是那样忙,该好好吃一餐肉,猪血也是好的,虽然大夫护士们都不吃猪血猪杂这些东西,不过黄先生韩先生他们可以吃的啊,阿练也是吃的,这些好东西都留给她们,夜宵长精神,不容易瞌睡。”

而violet笃信基督教,有一阵曾经想当修女,所以她不能够接受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因此这一餐烤小猪的新年夜大餐,就彻底泡汤了,大家只能看着那头在院子一角的围栏里跑来跑去的猪,感叹着:“多可惜,这样灵敏的一头小猪,烤熟了一定很鲜嫩的。”

练彩师也有同感,虽然空间中有二十几头小猪,可是她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餐猪肉,练彩师对于杀猪有些感觉毛毛的,虽然做过遗体解剖,但是她不太敢杀猪,毕竟是活生生的,还没能跨过心理这一关,一直到现在,她处理的都只是河蚌,连鱼都没有经手过的,这一次本想借着丁嫂的手,尝一尝烤小猪肉,可是终究是没能实现愿望。

到了下午的时候,练彩师正在准备一台手术,忽然间有人在门口叫她:“lian,你的信!”

练彩师匆匆赶过来,接过信来道了谢,将信放在包里,便转回去继续做准备,一直到傍晚下班的时候,她的事情才告一段落。

练彩师快步走回家中,开了门进入室内,将门闩好,进入空间,很快吹起了火,在火光下吃晚饭,忽然间想起包里有一封信,于是赶快取了出来。

是乌映璇写来的信,虽然那一年苏州一别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见过面,不过保持了书信往来,起初是通过苏州那一家旅馆转交了练彩师的信,之后双方都安定下来,练彩师写信到乌映璇的寓所,乌映璇来了信,便是送到华人医院,大约三四个月或者半年便能接到一封信,所以双方能够知道彼此的状况。

就在定居苏州的异时空的眷恋

自从元旦接到了乌映璇的那一封信,练彩师一颗心就蠢蠢欲动起来,自己在上海这样久,哪里都没有去过,是多么的可惜啊,最起码一定要去一次城隍庙,上海的城隍庙很出名,香火鼎盛,在那里游玩,一定会很开心的。

虽然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因为事情实在太多,练彩师左拖右拖,一直拖到了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日,礼拜日休息,这才真的达成了这个心愿。

当天练彩师吃过了早饭,早早地就出了门,今天她打定主意,要痛痛快快游玩一番,为此特意做好准备,还带了水。

来到上海安定下来之后,练彩师回想起一路逃亡的艰难处境,没有水最为头痛,如今有了余暇,便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密封保温杯是不要想了,不过这个时候人们也是会长途旅行的,她们用的是什么呢?练彩师找来找去,便找到了水袋,是羊皮制作的,好像金华火腿的形状,当然比那个要小,细长的颈部是用金属制成,有一个木塞塞住,带着它,就可以走很远的路。

练彩师前一天晚上烧了水,晾凉,今天早上灌注进了水囊之中,出门的时候带在腰间,忽然便觉得有一种草原风格。

城隍庙是在黄浦区,如果要走路去便太远了,练彩师于是雇了一辆马车,一路拉着她来到了城隍庙,下了车一看,真的是热闹啊,虽然不是庙会的当天,不过人仍然是很多,相当一部分是香客,也有一些人同练彩师一样,是来游玩,毕竟城隍庙在上海,也算是很出名的“古典园林”了,除了殿堂建筑物,还有大片的花园,里面种植了许多花草,如今虽然是冬季,一些花木凋零,但仍然很有得可看,毕竟有一些树木是冬夏常青的。

练彩师随着人流,沿着道路往城隍庙内走去,先是去大殿参观了,烧了香,然后便是去看花园,游了东园游西园,看着那里面的假山池塘,练彩师不由得便发生一个感慨:“还是有人的地方好啊!”

亭台楼阁,都打点得整整齐齐,不像是空间之中,石寨的面积确实也相当广阔,然而一片倾颓的景象,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难以全面修缮。

要说这几年来,练彩师也并不是纯粹的两点一线,虽然很是忙碌,但是她的生活并不枯燥,每天都在空间内外进进出出,总能在石寨里面溜溜,尤其是搬家之后,空余时间增多,她走出石寨的次数便也多起来,而自从小野猪成群进入,练彩师想到有必要整修石寨的大门,否则每次推开太吃力,于是便用煤油润滑了门轴,休息日有的时候,练彩师就扳着门反复地开开关关,把那门轴磨得光滑了许多,现在开关门已经不再那样艰涩,让她感到在这空间中住着愈发顺心。

不过大约也就是只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走在石寨之内,真的就是在游览古迹,还是年久失修的那种,特别有沧桑感,倘若是乌映璇站在这里,大概就要说:“好来写怀古诗,凭吊兴亡,‘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反而是寨外好一些,纯粹的自然风光,生机勃勃,没有那种废弃感引发的茫然。

所以练彩师这一次来到了城隍庙,便格外感觉到人群的宝贵。

走着走着,看到廊柱上有小小的黑洞,练彩师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庙中的一个师傅看了一眼,答道:“小刀会那一年闹起来,把庙占了,两边打来打去,留下的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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