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提灯女神(1/2)

提灯女神

在华人医院的工作确定了下来,练彩师一颗心也稳了,于是每天去医院上班,轮流歇礼拜的时候,便在家里翻阅那一本《华英词典》。

对于礼拜日,练彩师可是不陌生,在二十一世纪,练彩师周围的人是习惯于说“周三周日”的,不过“礼拜天”这个名词她也有概念,就是星期日的意思,在天京的这两年,练彩师对于“礼拜天”有了更深的体会,太平天国定期做礼拜的啊,只不过是以干支来计算,每当星、昴、房、虚四宿日,大家就要做礼拜,礼拜日都标注在天国日历本上,所以练彩师在那边,与大家说起“这个礼拜,下个礼拜”,特别的自然。

再说《华英词典》,经过这几天与lockhart、bertha等人的对话,练彩师以为是必备的工具书。

在这个时候是没有牛津词典的了,穿越前练彩师的手机里就有一部牛津英汉双解词典,有空就会翻阅,因此她的词汇量很是可以,练彩师从大学时代就定下目标,将来要考研究生,所以工作两年的时间也没有忘记学英语,又爱看外剧,刷剧的时候本能英翻中,尤其是生肉,比如《急诊室的春天》,全网生肉,相当的锻炼听力,特别是强行灌输英文医学名词,看那部剧,练彩师的英语能力提高特别大,而日常说些什么,又是自动在大脑之内中翻英,所以考前预估成绩,练彩师以为自己的英文应该可以达标,不会成为拖累。

因此这些天练彩师与医院里的这些英国医护人员说话,沟通基本没有障碍,只是毕竟相差了一百多年,在这一个多世纪之中,英语也有一定的变化,有时候双方一些词汇就不容易相互理解,bertha只以为lian说的是不知英格兰哪里的方言,于是那一回便做了个鬼脸:“很怪的说法,从没听到过,比中国话还难理解。”

练彩师笑道:“学汉语可是很辛苦的了。”

bertha“嗖”地从袋子里拿出一本书来:“给你看,《中国语文字典》,我在中国医院做护士,应该要能和中国病患交流的。啊,现在有了你,实在太好了,lian,你可以教我中文啊!”

只凭一部词典终究还是不够的,而自己周围,英文流利的中国人实在太少了,即使是医院之中的医生助手,也只是粗通英文,日常简单会话倒是还行,倘若要说一点复杂的话题,就难以交流,所以bertha自从来到中国,尤其是在诊所作护士,便迫切感到有学习中文的必要,只是虽然她在那一点点业余时间之中努力学习汉语,然而环境所限,进展一直缓慢,所以如今bertha看到了练彩师,便把她当做了自己学习中国话的希望。

练彩师也有收获,《华英词典》啊,在这个时代就是最权威的中英文工具书,自己一定要买一部,二十一世纪的英文要和当代对接才行,所以拿到了预支的工资,练彩师除了购买食物,就是赶快买一部词典。

是传教士马礼逊编纂的词典,完成于三十年前,不过到现在仍然很实用,一共六大本,练彩师把这青砖一样厚重的词典背回家里,便在灯下翻看,休息日的时候,便进入空间,坐在树下看词典。

外面租赁的房屋不但狭小,而且昏暗,毕竟是油纸窗,能够防水,但不是很透光,而且还没有院子,就是那种典型的上海老弄堂,洗过的衣服都晾晒在房檐下面的线绳上,更何况这里还是贫民区,附近居住的都是低收入者,打开窗子望出去,一片灰暗的色调,练彩师也不愿意让别人往自己家中窥视,所以她在家里“过礼拜”的时候,便干脆从里面闩了门,把要用的东西都搬入空间,在寨子里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坐下来,悠悠然翻着词典。

就在这样的情境之中,练彩师恍然找到了穿越之前,休息日复习功课的感觉,而她的英文也愈发当代化,到了这一年的冬季,练彩师的英文已经相当的十九世纪化,与此同时,她在医院里的位置也十分巩固了。

身为华人医院的护士,练彩师是相当辛苦的,双休日是不要想了,每个月只有两天休息,其余的时间全都要上班,虽然很劳累,不过她是觉得满足的,因为找到了价值感。

尤其是夜班时候——本来护士不值夜班,部分是为了这个原因,医院就没有设立女病房,练彩师来到这里之后,提出了夜班建议,从此开始施行护士夜班制度——练彩师查过了房,坐在护士休息室里,坐在煤油灯下看《north-aherald》,《北华捷报》,上海英文教师练彩师

转过年来,一八五六年三月初的一天,练彩师这一个礼拜天清早去菜场,按照购物单进行采购。

因为是在华人医院,练彩师如今的时间计算方式又有了变化,在原本的中国传统纪年之外,增加了西历的计算方法,在中国,如今是咸丰六年,而按照西方的格里历,则是一八五六年,两者的月份一般相差一个月,面对这样的两种时间演算方式,练彩师开始有了近代的感觉,自己穿越前的手机日历,上面也是有格里历和中国的夏历。

熙熙攘攘的菜场,练彩师两眼四处望,有一些东西今天一定要买,比如说生玉米,如今春天了,自己要种植玉米,一个冬天早餐总是吃烤马铃薯,或者是烤红薯,实在有些腻了,等秋季收获了玉米,早饭便可以增加一个品种——烤玉米。

另外还要向菜农订购一些蔬菜的种子,空间里的野菜虽然也有许多,不过总是吃那些荠菜、苋菜、蒲公英,终究有一点单调,所以练彩师便想要自己种菜,虽然不会种许多,但总要有一小块菜田,吃菜方便些,况且这样大一片空间,不种一点什么实在感觉浪费啊。

要说练彩师到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积攒下植物的种子,比如说南瓜子,练彩师买了老南瓜回来,南瓜切成了块,也是放在灰堆里面煨烧,过了一个晚上之后,将南瓜挖出来,拍掉表面的柴灰,就可以吃了,南瓜子则留存了下来,计划就是等到天气暖了,便放在水中浸泡出芽,然后栽种到泥土里面去。

还有菜椒,练彩师吃不得辣,便只好买这种肉质肥厚的菜椒来吃,基本上没有辣味,菜椒里面的籽也收集起来,这个时候便可以种了。

另外还有西瓜子,夏天在医院,护士们一起吃西瓜,练彩师留下了籽,预备此时洒进土里去,如果栽种成功,今年就有水果吃。

不过终究有一些蔬菜的种子,还是需要买,比如萝卜白菜包心菜,还有练彩师顶喜欢吃的四季豆和茄子,都是空间小菜园里应该有的,练彩师在市场里买了玉米,四处找来找去,看到一个青布包头的六十几岁阿嬷,面前一摊各种蔬菜,正在那里叫卖:“顶新鲜的鸡毛菜哩!韭菜油菜毛毛菜!都是自家种的,看看湛清碧绿!”

练彩师一听,便停下来问道:“阿嬷,这菜是您家里自己种的么?”

阿嬷抬脸冲她一笑,点了点头:“是的啊是的啊,赶早上摘来的,我家菜最新鲜,你看还带着露水哩。”

练彩师笑着问了睑板腺治疗

六月里,练彩师这一个礼拜天,上午洗了衣服,处理了一周积累的家务,下午倒下来本想痛痛快快睡一大觉,奈何好一阵都没有睡着,顶多不过半梦半醒,不过毕竟也能缓解一下疲劳,到了傍晚的时候从地铺上爬起来,便进入空间忙着包包子。

经过常州的时候,练彩师吃到了当地的小笼包,是叫做“小笼馒头”的,味道确实鲜美,这种小笼包在南京也是有的,不过口味不太一样,南京小笼包滋味比较清淡一些。

练彩师白天已经发好了面,这个时候天气很是炎热,因此面粉发酵相当充分,中午的时候看到面盆里的那一小团膨胀的面,练彩师心里就美滋滋的,这一餐的包子一定会很成功的。

此时擀着面皮,练彩师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在这一个时空的母亲夏侯欣,练彩师本来是不会发面,也不会擀皮,穿越前母亲白琴曾经勉励自己学习做家务:“厨房里的事总该知道一些,否则将来我们都不在了,你自己怎么吃饭呢?”

当时自己轻飘飘的一句就给应付过去:“点外卖。”

平时在医院里吃食堂啊,休息日就点外卖,反正休假时间也不多,好容易有一个假日,自己还睡觉呢,哪有精力下厨房做饭?自然就是点外卖啊,毕竟外卖app这么方便,只要躺在床上下单就可以。

练彩师记得那时候自己把母亲给噎得,站在那里半分钟没说出话来,从此就对自己放弃了抢救。

要说练彩师下厨房的手艺,还是向新的母亲夏侯欣学来,本来也不是练彩师自己想学,只是奈何夏侯欣的危机意识特别强烈,本来倒是还罢了,阿彩从前的时候,夏侯欣并不强求她通晓厨房里事,会做几个简单的菜就可以了,毕竟家里有厨娘,也不指望她自己烧菜,所以当练彩师穿越之后,面对大病初愈的女儿,夏侯欣起初只是教她些针线:“女工总还是要懂得的。”

所以练彩师学会了纳鞋底。

然而自从来了太平军,夏侯欣的应激水平陡然间光速提高,尤其是入了女馆,夏侯欣终于晓得,这一次的叛贼可是与以往的李闯黄巢之类的大不相同,别有气象,于是她便加紧督促练彩师:“得自己学着烧饭,不然将来怎么办?米饭都炊不熟呢,以后难道吃夹生的饭?伤胃啊!”

练彩师也是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这个时代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自己用一只电饭煲就可以烧熟米饭,清末用的还是柴火灶,所以怎样掌握火力大小很重要,还有烧饭的时间,今后难免要自己做饭,所以练彩师便用心地学,女馆之中大家轮流做饭,每当轮到两母女,练彩师就在心里记笔记。

夏侯欣当时大概已经对未来有所预感,在这动荡的年代,谁也说不准自己将来会怎样,因此她就一心为阿彩的将来打算,夏侯欣非常爱阿彩,她对阿彩的爱的表现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全部本领都教给阿彩,其中一项就是烹调,夏侯欣叮嘱练彩师:“可不要小瞧厨房,又是刀又是火,锅里还有滚油沸水,一个弄不好,可是危险。”

练彩师:那大概就要去医院看烧伤科,或者创伤外科。

在夏侯欣对练彩师的强化培训过程中,练彩师学会了做小笼包,那还是在物资比较充沛的时候,夏侯欣教给她怎样发面,怎样擀皮,怎样调和馅料,练彩师空闲时候便拿一根擀面杖,在那里擀一张纸来练习,好像穿越前用猪肉训练外科缝合术。

不过在后来的天京,猪肉越来越少,终于再看不见,就连米也只是可怜的一点,练彩师如今回忆起那段时光,觉得那米还不够喂鸡。

如今练彩师一个人住,便发现当时突击强化的生活技能实在很有用,在华人医院,练彩师与其她英国护士是“同工同酬”的,工资不算低,足够她维持比较舒适的生活,但是个人时间很少,练彩师早饭很简单,午饭和晚饭则是在医院里吃,因为有住院病人,又有医护人员,所以专门有一个小厨房,提供一日三餐,练彩师路程很远,况且又懒得做饭,所以工作日白班的时候,除了早饭不得不在家里解决,其余两餐都是在医院里吃,至于晚班,便是在门前餐馆叫一份夜宵。

而到了休息日,练彩师不想出门,巴不得全天都呆在空间里,又想好好地调理一下饮食,这个时候,烹饪的技能就派上了用场,比如今天,她就自己包小笼包,是用的新鲜韭菜,三月里播种的搬家

当为阿嬷做完了睑板腺按摩,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很快就要午休了,阿嬷向练彩师道谢:“辛苦你了,阿练,做过了这样一个按摩,眼睛清亮多了。”

练彩师笑道:“能有效就是好的,阿嬷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阿嬷叹了一口气:“回去还有事要做,像是我们做这一行,哪能闲着呢?阿练啊,我来这里也有十几二十回,虽然每次做过了之后是很好,可是过一阵又是难受,你看我这病究竟能不能好?多久才好呢?”

练彩师笑着说:“阿嬷,您不必急,这种事情就是要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这时又有一个人来治疗同一种病,也是睑板腺堵塞,他忐忑地坐在椅子上,问道:“会不会疼?”

练彩师安慰道:“我会尽量轻的。”

阿嬷回头看了一下那个四十几岁的男子,年纪轻轻的,也得这种病啊,不过作为过来人,阿嬷认为自己还是有责任传递一下经验:“不疼的,不要担心。”

练彩师咯咯一乐,阿嬷这确实不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故意说好听的话,自己在咸丰时代操作的睑板腺按摩术,基本符合二十一世纪的标准程序,只不过一些现代抗生素实在是没有,便用草药代替了,标准的睑板腺按摩,就是要先冲洗眼睛,然后热敷,再之后用按摩夹挤出里面堵塞的物质,最后用棉签擦拭干净。

虽然并不是很高深的技术,不过练彩师也知道,在自己原本的那个时代,这种按摩术也不是每个医院都能做得好,有一位大叔就曾经说起过:“回到老家,到医院里看睑板腺,就只是简单冲洗一下,也不热敷,直接就挤里面的东西,那个疼啊!”

那是自然啊,热敷可以软化堵塞物,挤出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强烈的痛感,像那样不热敷,只简单冲洗,然后就硬挤,那怎么能不疼呢?而且还不是县城医院,也是城市里的医院,大概四线或者五线城市吧,省略了关键的一步热敷,这就是二线城市和四五线城市医疗质量的对比,而且诊疗费用还比南京要贵。

为新来的病人冲洗了眼睛,将药液毛巾放在眼部,趁病人热敷的空档,练彩师匆忙去吃午饭,午饭回来之后还要清理分泌物。

坐在护士休息室,练彩师一边往嘴里送着饭,一边和同事们聊天,说的是眼科的事,violet忽然间说道:“听说太平天国那位鼎鼎有名的亲王,就是有眼病的。”

清政府攻击南京的两座巨大的兵营被突破,让上海的西方人都大感震惊,太平天国军事行动的主要负责人杨秀清,也就更加广为人知。

练彩师咽下一口米饭,连忙说道:“是的,东王杨秀清,他有眼疾,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了。”

所以杨秀清当初要自己过去,应该也是确实有医疗因素存在,只不过自己毕竟担心其她方面的风险。

violet对此很感兴趣,马上追问:“真的是这样啊!lian,你知道这件事吗?快说一说来听听!”

练彩师笑着便讲述她曾经的见闻:“还在广西的时候,就有眼科疾病,而且耳朵和喉咙声带也出现问题,当时说的是,上帝要降下瘟疫,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生病而死,是东王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为大家赎回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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