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觉得妹妹身体羸弱,不宜久站,在室内和同龄的女孩子们说说话就好。两人意见不合,陆氏只能两头周旋,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李宴看了又说亭里不方便昭宁休息,何况亭中寒凉,四面透风。陆氏连忙又补小榻和暖帘,这才得了李宴点头。
崔沂抬头,微不可察和崔沅对了对眼神,小心翼翼坐在了李昭宁下首。
李昭宁看着大气不敢出的崔家姐妹,心里无奈,便挨个儿问了姐妹们的名字,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崔沅见状,揣测着李昭宁的喜好,试着和她聊起诗文。
聊到诗文,崔沂就只能在旁边当个满面笑容的吉祥物。话题一开,亭里终于有了些声响,多半是崔沅在说,李昭宁在听,时不时点头微笑。
她笑也笑得极其柔浅的,崔沂看得呆了,只觉得她不愧是公主,虽然不多说话,气质却是一等一的好。
她不知道崔沅已经把肚子里的墨水全拿了出来,话说不过一刻钟,崔沅就渐露窘态。崔沅心里干着急,不知道偷偷给崔沂使了多少眼色,希望她来搭搭话,却只看到崔沂木呆呆、直愣愣看着李昭宁。
李昭宁自然也感觉到了崔沂的目光,还以为她想说,便莞尔一笑:“沂姑娘是有什么佳句吗?”
崔沂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看李昭宁实在看了太久,这下又被她提问,竟有种女学被嬷嬷抓住开小差的慌张,连连摆手:“不不,我没有什么好句子。”她定了定心神,学着李昭宁刚刚娴静的样子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从小在京外的庄子上长大,没读过什么书。”
崔沅一听,心里暗道不好——这不是给公主倒苦水吗?正打算把话题引开,却听到李昭宁轻声:“京外?”
崔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公主眼中的一丝兴趣,便壮着胆子道:“对,京外。小时候还在田里跑呢。”
李昭宁眼里似乎亮起了颜色。崔沂被她眼里幽幽的火焰迷住了,鬼使神差地接着说了下去,谈起小时候在庄子上追鸡撵狗,被田埂绊倒了摔了满脸泥,偷偷摘果子被娘打手心的事儿。
崔沂本来性子就活泼,强行被拘在府里这两三个月,日日学着做娴静的女人,脾气早就收敛了不少,谈起过去,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意味,自己也回味着那快乐,不自觉咯咯笑起来。
一旁的姐妹和李昭宁也听得入神,无人顾及她的不讲礼仪。
李昭宁听得兴起,侧了侧身子,只请她多说说,崔沂这么一箩筐话找到了听众,更加开心,当下声情并茂把京里的集市,郊外的庄子都说了一遍,直说地口感舌燥,要去找茶水。
李昭宁就顺手把手边的茶倒给崔沂,崔沂一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接。
可是她看着李昭宁的星子般的眼睛,她说不出拒绝的话,那眼神像是有水,又好像藏着火焰,促使着崔沂接着说下去。她想,李昭宁这么看着自己,自己哪怕渴死都想接着说下去。她一口闷了茶水,又讲起自己夏天偷偷去摘莲蓬来。
一时间湖面上笑声阵阵,春风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