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罗棉无可奈何,坐正道:「你若是真心在乎你徒儿,就该好好替她找个人家託付,而不是逼她嫁给一个宦官。」
笛午露出欣喜神色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但好人家不好找,我这一去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在这期间,桃子就拜託你啦!」
「啊?我为什么要替你照看徒弟啊?」千罗棉不可置信道。
「反正就是这样,我走了!桃子你自己看着办,不想理她,我也没法逼你,此生可能就不再见了!」笛午说完,将扇子打开一晃,消失在了千罗棉的房中。
第二天一早,孙尧便回来通报说豪宅中果真只剩下桃子一个了。
「房主,该如何处置?」孙尧问道。
千罗棉怒望向孙尧,说道:「什么处置?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何来处置一说?」
孙尧点了点头道:「诺!那属下便不再打搅这户人家了。」
但没走几步,孙尧又被叫住了。
「一个姑娘家,独自居住在这么大间的豪宅里,难免会有宵小觊觎。多长点心,别让歹人有机可趁。」千罗棉嘆了口气道。
孙尧露出了微笑,退到房外。
所以她师父真的走了吗?他为什么突然又要把桃子丢下呢?千罗棉沉思着。
偏偏就在他下定决心远离她时,她就被丢下了。
就当不知道吧!昨日在宅前告别时,她那么开心地奔向她师父,应该是不会再想起我了。千罗棉心想。
眼角撇见床上有什么反光的东西,走近一看,竟然是悉心石簪子,想必是笛午刻意留下来的。
突然千罗棉有股衝动,想带上簪子,听听桃子在想什么。
但手才提起,他就放下了。
他心知只要一听见桃子的心声,必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如潮涌般,向着桃子翻滚而去。
千罗棉能忍住不找,忍住不看,忍住不碰。
但唯独忍住不想,他做不到。
【端纪王】
在与干宇帝汇报完邹王之女的进展后,千罗棉缓缓走出大殿。
数日不见,干宇帝的情况更加恶化,几乎是坐不直身子了。若不是嘉贵妃在一旁扶着,只怕根本撑不到彙报结束。
可惜千罗棉带给他的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干宇帝时间不多了,若不尽快扳倒邹王,只怕黎国会风云变色。
迎面而来的是御林军护卫长,以及干宇帝处心积虑想要让其继位的端纪王。
干宇帝虽与自己的后妃们只生了一儿一女,但宫里人人皆知端纪王就是干宇帝早年与表嫂苟且生下的私生子。
本来他藏着掩着,但在太子薨逝后,端纪王成了他唯一血脉,便开始大力提携。
说来也实在是讽刺,这群皇亲国戚一个个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到头来却要御前房的一群宦官为此奔波劳碌。
「参见端纪王。」千罗棉作揖道。
端纪王一脸不屑道:「千罗棉你竟敢带刀面见圣上?也未免太过嚣张了!」
端纪王前半生活在见不得光的阴影中,如今拨云见日,巴不得人人都敬他怕他,因此看能先斩后奏的千罗棉十分不顺眼。
千罗棉拔下怜殇双手举着说道:「回禀王爷,怜殇乃过千杀之刀,功绩显赫,无论是谁人配戴,圣上皆允许面圣。王爷若是想,也能配戴着它觐见圣上,只是千杀之刀戾气厚重,王爷敢拿吗?」
端纪王被激,伸手想拿,但看见怜殇周围泛着蓝光,彷佛一千个冤魂在呼喊一般,愣是下不了手。
「王爷若不拿,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千罗棉收起怜殇,迈步离去。
等千罗棉走远了,护卫长才道:「怜殇邪魅,一般人碰了可是会减损阳寿的。王爷乃千岁之躯,不碰才是正确之举。也就只有像千罗棉这样的阉狗,才能以残缺之身挡煞。」
端纪王啧了一声,忿忿道:「该缺的不缺,哄圣上开心的本领他们家可半点没少。」
他本想藉着寻找邹王之女的下落在干宇帝面前表现一番,不想这份功却被御前房先行一步,虽最终无果,依旧怀恨在心。
在端纪王看来,他都已经夸下海口说要去找了,千罗棉凭什么找到线索时不是先跟他说,而是直接通报干宇帝?
护卫长讥笑道:「那又如何?邹王之女最后不也是没找到吗?属下看他就是黔驴技穷了,才来这么一齣滥竽充数。」
「但他一闹,打乱了本王的搜查方向。你说,他会不会跟邹王就是一伙的,故意来这么一招拖延时间?」端纪王愤恨道。
护卫长想了一下,说道:「但千罗棉向来不跟邹王打交道啊!」
「邹王这个老狐狸,水可深着呢!你看他数次立功,朝中上报的皆是平日里与他不来往的大臣,所以圣上才不得不嘉赏啊!」端纪王道。
「那王爷的意思是?」
「千罗棉找到的女娃娃是不是邹王之女,看来他说的也未必就是事实。得待本王亲自确认了,才能做准。」端纪王冷冷道。
护卫长不解道:「千罗棉若是想拖延时间,怎么可能特地去找到真的再扯谎说不是呢?怕就是随便找个年纪相仿的姑娘演的戏吧?」
端纪王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道:「不,本王了解千罗棉。这女的若是他找来演戏的,为防事后她乱说话,怎么可能不杀了她灭口?再说了,既然是作戏,岂有藏得这么严实的道理?不一早就拉到圣上面前亲自验证吗?反正最后都要承认是假的了。」
护卫长掩嘴小声道:「王爷是认为,那女娃有可能真的是邹王之女?他若是暗地里效忠邹王,那在验明正身后,大可一刀杀了,何必还留下呢?」
「因为邹王多疑,凡事都要亲眼见了,才会相信。」端纪王阴沉说道。
护卫长恍然大悟,惊道:「王爷是怀疑,千罗棉近日必定会找个机会,送那女的去汴州?」
端纪王点了点头道:「千罗棉验明正身后若直接就启程去汴州,不就等于昭告天下他是效忠邹王的吗?他务必要在进京面圣后,等风头过了,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到邹王眼前。」
「但人被他藏哪儿去啦?他回来的时候,随行当中没有女子啊!」护卫长问道。
端纪王露出得意神色道:「听闻京城护卫近日被御前房告知多加注意城中一所豪宅,因为宅中只有一名女子独居,以防宵小藉机行窃。本王就问你,什么时候听闻过一个女子能有钱到住豪宅的?」
此时的桃子,还不知道御林军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笛午跟他说有事要办后就出门了,桃子这次却乖乖待在家,因为几天后,就是京城的百花祭。传闻京城的百花祭应有尽有,从桂花糕到玫瑰酪,光想就让她口水直流了,怎能错过?
桃子心想这么盛大的祭典,朝廷一定会加派人手维持秩序,或许白棉花也会出现。若看到他了,得在他头上插朵木棉花。除了名字相配外,橘红的木棉花配上洁白如雪的他,一定十分好看。
红色怎么就跟他这么搭呢?桃子在心中窃笑着。
但千罗棉的身边,向来一片红。
只不过不是木棉花的橘红,而是带着铁锈气味的淋漓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