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提起子嗣,沈璋寒眼底的情绪明显淡了一分,面上却笑道:“母后教诲,儿子知道了。”
&esp;&esp;请安散了以后,陛下回建章殿处理政务,皇后留下来陪太后闲聊,嫔妃们则三两散开,各自回宫去。
&esp;&esp;姜雪漪并未直接回绛雪阁,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陛下的仪仗消失在宫道上,转身带着段殷凝往北去了。
&esp;&esp;当今太后的母家颇盛,又与陛下并非亲生母子,即便表面看起来母慈子孝,可实际上两人终究各怀心思。便从每年这个时间陛下的情绪不高就能看出来,里头还有别的缘故。
&esp;&esp;段殷凝在宫中的年数不短了,又一向是个心细熨帖的人,她能对姜雪漪说出那番话,必然是观察了数年,十拿九稳的。
&esp;&esp;春日的太液池风光甚好,碧波荡漾,杨柳依依。今日放了晴,尤其适合出来走一走,泛舟湖上。
&esp;&esp;太液池上有小岛,一唤蓬莱,二唤碧波台。碧波台乃水上小宴之所,平时不会有人去,而蓬莱岛上原先有一巨大的桃树,宫人嫔妃时不时会乘舟去祈愿,后来不知为何先帝下令砍倒桃树,又禁止宫人无故前往,蓬莱岛便渐渐荒凉了下来。
&esp;&esp;作为池心唯一一个能够观景的小岛,就此荒废实在有些可惜,可宫中到底没有嫔妃不得入内的规矩,姜雪漪就算去了也是合情合理。
&esp;&esp;岛上最大的祈福桃树虽被砍了,可还栽种着一片不小的桃林,姜雪漪提裙在岛上转了一周,瞧见桃花林中还有一间古朴的屋舍,像是歇脚所用。
&esp;&esp;虽略显陈旧,却十分干净,应是被打扫过。
&esp;&esp;她心念微动,唤段殷凝耳语了几句,独自推门走了进去。
&esp;&esp;安静无人的一间屋舍,质朴得不能更简单了,瞧着甚至不像宫中该有的殿宇模样。但小桌案几,纱橱帷幔却是都不缺,案几上一盏金属烛台红色烛泪已经凝固了一片,未落灰尘,可见不久前曾被人使用过。
&esp;&esp;先帝后宫嫔妃人数众多,后宫不少景观周围都建了亭台楼阁,一是为了方便歇脚,二是就地临幸美人。
&esp;&esp;姜雪漪虽不意外,但还真是头一次知道蓬莱岛上也有这么一处屋子,尤其这屋子还如此与众不同。
&esp;&esp;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她绕到后院去,又瞧见了一小块已经荒了的菜地,周围扎的篱笆歪七扭八。
&esp;&esp;这个地方,和陛下之间究竟会有什么关联?
&esp;&esp;沉思之际,身后屋舍的门不知何时被人拉开了,随着耳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一道熟悉又冷冽的嗓音沉了下去,让她的心颤了一瞬:“谁在那?”
&esp;&esp;第10章
&esp;&esp;是陛下的声音。
&esp;&esp;这一刻真的如期所至,姜雪漪的心里恍然涌上几分不可言说的紧张。
&esp;&esp;背对着陛下的姣好背影先是怔了一瞬,然后缓缓偏头,露出半张我见犹怜的美人面来。
&esp;&esp;她长睫微垂,甚至不敢看向他,纤细白皙的指尖紧捏着手中的碧色锦帕,像是比他还要意外,嗓音局促:“我……”
&esp;&esp;话音未落,紧跟着陛下进来的林威吓了一跳,没想到此处竟会有人,忙唤着:“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过来?”
&esp;&esp;姜雪漪浑身一颤,立刻颔首迎上前跪在了石板上:“妾身不知陛下来此,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esp;&esp;春衣单薄,长了零星青苔的石板冰凉又坚硬,硌得她双膝生疼。
&esp;&esp;但她不敢起身,任由疼痛席卷,轻盈的大袖衫顺着腰线松松垂地,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
&esp;&esp;沈璋寒立于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狭长的凤眸微眯,冷淡道:“抬起头来。”
&esp;&esp;姜雪漪先是抬起头,然后缓缓地掀开双眼,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esp;&esp;若是旁人在此,沈璋寒必然会十分不悦,可眼前这个女人却有这个本事与众不同,叫他未能恼火。
&esp;&esp;无它,只因她实在生了副令人见之难忘的美貌,那双温婉多情的眼睛,也叫他一眼便想起了她是谁。
&esp;&esp;今年入宫的姜氏嫡女,可是姜尚书的心肝肉,也是那日桃林惊鸿一瞥的女子。
&esp;&esp;他垂眸看着姜雪漪未曾言语,林威有眼力见的将屋内的竹编摇椅搬出来放在了檐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候到了一侧。
&esp;&esp;须臾,沈璋寒坐在了摇椅上,身子后仰,合上了眸,而后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懒散地动了动。
&esp;&esp;林威意外地瞧了这位姜贵人一眼,识趣地退到了屋外。
&esp;&esp;几个呼吸后,沈璋寒淡淡道:“过来。”
&esp;&esp;姜雪漪身形顿了一下,温顺地起身站到了陛下身边去。
&esp;&esp;甫一站定,就见陛下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仍然不曾睁开眼:“会不会?”
&esp;&esp;姜雪漪心内了然,却并未说会还是不会,只是双手合十轻轻搓动了几下,然后将馥软的手指放在了帝王的眉间。
&esp;&esp;温热细腻的指尖带着女子特有的香味,不轻不重的力道亦是舒缓得宜。沈璋寒都甚至都在想,她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从前练习过,怎么会这样熟练,甚至细心到懂得让自己的手先温热。
&esp;&esp;不知是她看出了他的疑惑还是怎么,沈璋寒还未曾开口,姜雪漪便轻轻柔柔地说道:“陛下的眉心发紧,可见国事操劳。”
&esp;&esp;“从前在家的时候,妾身也时常为父亲这样按摩,按完会舒服许多,只是会有一丁点刺痛,陛下忍忍。”
&esp;&esp;说罢,她的指腹缓缓刮过眉骨,力道重了三分,最终停留在了眉心处。
&esp;&esp;时常皱眉之人,眉心多半会留下一道浅浅的“川”字纹。只是陛下年轻,眉头舒展时其实并不可见,但姜雪漪仍然如待珍宝一般轻轻地抚摸着,好似如此,就能将他的烦恼统统抹去。
&esp;&esp;时近正午,日光渐渐炽盛。
&esp;&esp;明媚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影落在沈璋寒的膝上,为他冷淡疏离的神情添了一分暖意。
&esp;&esp;抛开两人的身份不提,只单单看这一幕,便觉得郎才女貌养眼极了,女子偶尔低眉浅笑说出的话语,也像情人间的耳语旖旎。
&esp;&esp;沈璋寒不觉得疼,倒觉得她指尖触摸之处温柔的过分,像带着痒。
&esp;&esp;后宫中形形色色的美人不少,如她这般温柔体贴的也不在少数,但大多浮于表面,只知端庄谦和,不够生动。
&esp;&esp;她却像柔情入骨,如坠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