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苦笑了一下:“人都有私心,我也有。大人,你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好的人,我得留着这份私心。要是重来一回,我情愿那个下手的人是我。老天要罚,就罚我吧。”
&esp;&esp;他凝望着她的眼睛,释然地吐出一口气,摇摇头道:“我曾经应承过你,不做欺压百姓的事。可是到头来,我不过是个紫禁城里的奴才罢了,活一天,就得办一天宫里的事。善也好,恶也罢,别人看我,总归是条阉狗。”
&esp;&esp;她手里没有停:“今天的事我都看见了,若是真的打起来,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善恶都得盖棺论定,别人怎么看,随他们去吧。被人踩成烂泥的日子,我受的住,你也受的住。”又转身从布包里取了点药:“那里又起水泡了,知道你这两天太着急了,沾了脏水。”
&esp;&esp;他有点窘迫地笑了,小心地接过去:“我自己来。”自己转过身,坐着上药,又笑道:“玉贞,你知道吗,我刚才其实……挺有兴致的,只是不在家里,不大方便。”
&esp;&esp;她听了这话,忽然脸红了,转过头去咳了一声,将旁边的换洗衣服递过去:“先把药上了。俩人都脏兮兮的从泥里爬出来,不是时候。日子长着呢,等你养好了,不着急。反正……一直都挺好的。”
&esp;&esp;方维一件一件穿上了,拉着她的手笑道:“倒也不是着急这个。拜天地入洞房,谁不想。大登科我是没有了,小登科还是能的。”
&esp;&esp;她洗了把脸,听见这话就低头笑了。又想起来什么:“看你的样子,方谨是不是没事了?”
&esp;&esp;方维叹了口气:“他没事了,一言难尽,总之会尽快过来的。”
&esp;&esp;忽然一阵哭声传进来,两个人听得真切,都变了脸色。方维拿起茶水吊子,倒了杯热茶,握在手里,小声道:“你被搅和进这些事,也是无妄之灾。我已经写信给朝廷,要太医院派大夫来,大概一两天就到了。你若是累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这里顺理成章由太医院接手,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esp;&esp;她把头发理了一下,重新盘了个发髻,也换了件衣服,样子像是个地道的农妇。“大人,于公于私,我都走不得。于公,我是严大人委托来的,收了诊金,不能言而无信;于私,你如今得扛着救灾的担子,我虽没什么力气,能帮你扛一点是一点。就算帮不了什么忙,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esp;&esp;她一口气说完了,他就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两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将她抱起来转了两圈:“好,太好了。那就辛苦小东家陪我在这里住一段,怕是病人很多。我这里也有些事情要做。我心里其实一时一刻也舍不得你走,只是怕你辛苦。”
&esp;&esp;她笑眯眯地摇头道:“不辛苦,民女愿意给方大人效犬马之劳。”
&esp;&esp;太阳快下去了,热气还没有退。方维喂过了四喜,从屋子里出来,一眼望去,山峰高低错落,直抵眼底。村庄外面是一座山神庙,庙外面是片空地,原是收麦子打麦场用的,平平坦坦。他从远处就看见白烟缓缓升起来两道。患病的工匠们都在外头坐着,成群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