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河在附近地上扫视了一遍无所获,抬头一看,果然在树上看见挂着一具无头女尸。鬆开了高翩翩紧紧环抱的手,他一跃而上,将尸骨给取了下来。
尸体上的昂贵布料早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下腐烂殆尽,但配戴在身上的金银玉饰却仍能瞧出此人生前非富即贵。
「她...莫非就是...」高翩翩害怕道。
「她就是袁澈生母。坠崖时,她应该是尽力攀住了树枝求生。 」魏季河点头道。
「那她怎么还是死了呢?」高翩翩问道。
从胸骨中取出一截箭头,魏季河道:「因为这个。」
箭柄早已腐朽,箭头也已生锈。将箭头擦拭干净,魏季河看出上面刻有徽纹。
围猎时为了能分出胜负,都会在箭上留下徽纹,到时候打到猎物,一看便能知道鹿死谁手。这箭头上的徽纹,正是袁清专用的。
「想必这就是袁清下杀手的真正原因。」魏季河黯然道。
当年为确保万无一失,袁清在崖边设下伏兵,待马狂奔而来时用暗器杀死,连人带马送下悬崖。当年袁澈年幼,又因马不听使唤而惊慌失措,照理说是不可能会发现有人射出了暗器。
不想皇妃追赶而至,让伏兵们乱了手脚。
此时在远处观望的袁清必定是想一不做二不休,一箭射向了皇妃,想将她母子二人一併灭口。皇妃中箭,临坠崖前用尽全力将袁澈抛回崖边,但她背后中箭,即便是年幼的袁澈也一定懂得发生了什么事。
高翩翩将皇妃的尸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布包起来,背到身上,然后双手合十对天道:「朵芬公主,您委屈在此多年,现在晚辈总算有机会替您沉冤。袁澈已平安无事长大成人,您就安息吧!」
「你干嘛啊?」魏季河问道。
「我想帮袁澈把他母妃带回去下葬,了却他的一桩心事。再说了,你光有箭头,难以证明这是从皇妃身上拔下来的。把尸首带回去,骨头上或许还有别的我们看不出来的证据,这才能算人赃併获。」高翩翩道。
也的确如她所说,事后仵作在皇妃胸骨上发现挫痕,这才将袁清定罪。
【你是不是喜欢卓清雪?】
回到崖上,魏季河道:「把这个拿到皇上面前,然后再去让袁澈痊癒,咱们就能功成身退了!」
「就这么简单?他好了也当不上太子啊!」高翩翩道。
油腻地抛了个媚眼,魏季河回:「上呈证物,发现哥哥杀弟弟,袁瀼心灰意冷,只想出家。这下子就只有一个皇子了!到时候不封他为太子,难道封你吗?」
「你这副德性还想出家?谁会信啊?」高翩翩吐槽道。
「这是我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大结局除了袁澈登基,卓清雪还得心灰意冷远走高飞。我若是出家,你还能说是对我念念不忘,情丝难斩,悲伤离去。难不成你还真想要闹到卓家家破人亡?我是无所谓,但你那小心臟受得了吗?」魏季河道。
「我要离开多的是理由!喏!将军爱上小护卫,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啊!」高翩翩指着一旁状况外的刘奔道。
她话刚说完,就听见了咻咻咻三声。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高翩翩剑已出鞘,挡下了射来的暗箭。
魏季河也是一个俐落后翻,躲过了攻击。
但刘奔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躲避不及,左肩中箭,血流如注。
高翩翩拉住了刘奔趴到地上,魏季河则上前迎敌。三四招内,击败两人,剩下一个趁乱逃脱。
飞奔回来的魏季河道:「一定是太子的伏兵!没时间了!你带着证物去找皇上,我去保护袁澈。」
「保护袁澈?为什么啊?」高翩翩问道。
魏季河回:「袁清派的之所以会扶持他上位,绝大多数是种族歧视,不希望带有外族血统的袁澈称帝。袁清若倒了,他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袁澈!」
中箭的刘奔却在这时道:「不!三王爷,只有皇子能不必通传直接进宫面圣。少将军要亲见圣上,步骤繁琐,莫失了先机啊!」
高翩翩一听,忙道:「你必须在太子之前见到皇上。袁澈那里,我去!」
「你..你行吗?」魏季河担忧道。
高翩翩点了点头。
物不是,人亦非。没有什么手工髮簪,也没有什么深夜赠枣,他就是个相似的躯壳罢了。坏人都杀到眼前了,哪还有什么心坎是过不去的?高翩翩在心中说服自己道。
将刘奔扶到马上,高翩翩与他共乘一匹马朝着城中直奔而去。
途中,鲜血渗透刘奔手腕的绷带,隐约看出绷带底下有条手炼状的东西。
想起自己随手将手炼给过他,高翩翩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卓清雪?」
刘奔低头不语。
之前高翩翩给玉荷首饰,转个身她就当了换钱。刘奔非但每天戴在手上,还用绷带缠住怕人发现,除了暗恋卓清雪,还会是什么原因?
但他喜欢的是原本的卓清雪,而不是高翩翩。
轻轻一笑,高翩翩道:「抱歉,我不是你心中的女将军,但我一定会尽力让你活下去的。」
这话一说,刘奔更加肯定身后坐着的,另有其人。
在卓清雪眼中,将士们护主受伤是光荣之事,武将在战场上丧命则是最佳的归途,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属下知道。」
他或许崇拜真正的卓清雪,因为她善恶分明,英勇无畏。但只有替自己惜命的主子,才值得以命相守。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刘奔暗自发誓,死守『卓少将军』的秘密。
进城后,高翩翩将刘奔扔到了医馆,随手拿了一包开胃健脾的中药,直奔二王府。
熟门熟路的她不顾家仆阻拦,一进门就直奔中庭,果然在院子里看见在玩沙的袁澈。下意识抓住了玉荷让她去熬药后,高翩翩走向袁澈。
此时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自顾自地在地上画着乌龟。
高翩翩蹲下身去,说道:「二王爷。」
袁澈抬起头来,依旧是充满童真,但今非昔比,高翩翩只觉得难过。
这清澈的眼神里藏着太多悲痛,但你就算是看再久,也不会察觉半分。
袁澈孩子气地指着高翩翩,笑道:「女将军!」
声音依旧是与外貌不符合的低沉。
高翩翩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金手炼。那是刚刚将包着皇妃尸首的证物包交给魏季河时,高翩翩特意摘下来的。
将金炼子交到了袁澈手中,高翩翩忍着突如其来的泪意道:「我们找到朵芬公主的尸首了。」
在看到炼子的那一刻,袁澈的嘴角依旧上扬着,但眼神却变了。
有些事情,藏得再深,也是有迹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