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兴奋地喊了一声,他面前的人群就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来。顺着路慢慢朝前去,纪应淮看见了几个好像是当官的人。
“恭喜恭喜,纪兄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
“纪老爷,这五两黄金和十匹缎子请您收下,我家老爷与您先前是同窗,想邀请您过两日到府上一聚。”
“老爷,这是县官大人给您备的贺礼,请您过目。”
“……”
这些人,纪应淮搜寻着原主的记忆,确定都不认识。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因为算时间的确也差不多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叫我老爷?”纪应淮装出茫然的样子,问道。
离他最近的人拿出一张大红纸,展开给他看。
哦,纪应淮看着上面的字,又看看下角皇帝的龙玺章印,确定了。原主中举,贺喜的人走了这么多天,终于到这儿了。
村里突然出了个举人老爷,有空没空的都跑来凑热闹,吵吵嚷嚷的,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大家稍等我一会,我先进去把水灌了。”纪应淮趁机先溜回屋,他需要一点时间思考举人都是如何应对后续场面的。
但他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典型事例,范进中举。
要不,他装疯卖傻糊弄过去?
纪应淮沉思片刻,觉得算了。他很想试试阴暗爬行到底爽不爽,但这村里人说不定会把他扭送去巫医那儿驱邪。免了吧,别把安立夏吓哭了。
跟着导师参加学术交流会的经验涌上心头,纪应淮理了理衣襟,招呼安立夏跟他一块出去。
“老爷,上头给您在县城里安排了宅子,这是地契,您什么时候搬过去,和我们说一声,我们来帮您运东西。”
纪应淮向对方道谢,倍感欣喜。这是目前看下来,除了黄金白银外最实用的赠品了。
这破屋雨季一来可能就成水帘洞了,长住下去,早晚得水湿内停。
但他现在还不能走,一个疗程还没到,万一有什么问题,妇人跑去县城找他会耽搁治疗时间。
他把情况如实告知,叫他们过个四五天再来,那人应了。
这一上午,纪应淮都没空出摊,场面话说了一筐又一筐,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成功后所有人都是朋友。
学医耗时长,几乎可以说是在象牙塔里长住着,头回深入了解人情世故,让他学到了很多哲理。
纪应淮觉得,回现代他都能上村里和七大姑八大姨比划比划了。
本来该留这些人吃饭的,但屋子实在太小,也实在没余粮。瞧着他从头到脚写着的“寒门”两个大字,没人好意思提宴请,时间差不多了就散了。
安立夏站在一堆又一堆的布匹粮食之间,神情恍惚,都不知道该从哪儿理起。
早上起来他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多花两文钱去买白米,现在白米白面把放粮的缸都装满了。
“坐着歇会,我给你烧肉吃。”纪应淮把他带到桌前,顺手揉了一把安立夏的头发。
发质很不错,很健康。
肉是肥瘦相间,上好的五花。纪应淮拿刀比划了一下,决定做个东坡肉给安立夏小露一手。
他读研开始就搬出了宿舍一个人出去住。起先都吃外卖,后来吃腻了,就开始自己学做菜。四五年过去,已经很熟练了。
家里糖不多了,纪应淮不知道在哪买调料,就让安立夏拿钱去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回来,他担心出事,赶紧出去找。
“立夏。”
安立夏就在路口,面前还有几个人,在和他讲话。
“夫君,”见他来了,安立夏拧着眉,有些委屈,“他们要请你去县城和苏小姐赏花,要我帮忙劝你,还不让我走。”
吃大块的肉少吃醋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脸上堆着笑,解释道,“举人老爷,咱们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我家小姐拜读了您的大作,想与您交流一下学问上的问题。”
“承蒙厚爱,纪某只是运气好,学问方面尚有许多欠缺的地方,不敢误导别人,抱歉。”
那人没死心,隐晦地打量了一眼安立夏,凑到纪应淮身边小声说,“老爷,您喜欢哥儿是么,我们小姐其实也是哥儿,那容貌在县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您得了小姐的青睐,苏府未来定会尽全力供您入仕。”
纪应淮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还真是心急啊,年轻的举人刚升了社会地位,就要帮他把亲事也一并安排好了。
“不必了,纪某没有另娶的心思,诸位请回吧。”
他抓住安立夏的手腕,牵着人转身就走。
“老爷,您三思啊,苏府能给您的支持肯定比乡野人家要好得多。”那人完全不顾及安立夏的感受,径自说着。
本就自卑的安立夏默不作声地跟在纪应淮身后,指尖在掌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纪应淮停住了步伐,“纪某已经成家了,对现状很满足,不需要这样的支持。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请回吧。”
进了屋,安立夏还是愣愣的,像在做梦。
“手疼不疼,东西给我拿。”
纪应淮轻柔地掰开他紧攥着的拳头,就瞧见白生生的皮上刻了几个显眼的红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