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往事,陈嬷嬷吐出了一口气,觉得心中鬆快了许多。
然后,正色对阿琇说道,「这些,姑娘可不能叫旁人知道。」
「嬷嬷,我看起来是那样的傻人么?」
陈嬷嬷摇头,「姑娘自然不傻,只是有时候太容易相信人啦。」
阿琇抱住陈嬷嬷的脖子,「嬷嬷!」
看着阿琇白嫩的小脸窝在自己身上,陈嬷嬷就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温氏。
「当年,太太也和如今的姑娘一样,是个活泼泼的小女孩儿。」边城比之京城民风更加开化些,哪怕是侯府的千金,也幷没有那些条条框框拘束着。老侯爷的掌上明珠,自是更加恣意。
「只是经历了那件事后,她便有些消沉。慢慢的,才成了如今稳重的国公夫人。」
爱怜地抚摸着阿琇的头髮,陈嬷嬷在心中嘆了一口气。
「旁人都赞她端庄贤惠,隻我却心疼。」
温氏匆匆嫁入国公府,多少是有些逃避和赌气的意思。再加上她进府数年未有身孕,陈嬷嬷那会儿是着实为温氏担心。幸而,顾老太太和靖国公,都不是那种狭隘之人。
陈嬷嬷如今想着,也不禁要再说一句,或许,这便是命了。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靖国公再粗疏的性子,也还是能发觉出枕边人的不对劲的。
阿琇腻在陈嬷嬷身边打听陈年旧事的时候,温氏正站在窗前修剪着石榴盆景。
休沐在家的靖国公腻在她的身边,不时地给递把剪刀或是插两句嘴之类的。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温氏转过头看丈夫,靖国公的性子,对这些花儿啊草的从来没有兴趣。与其让他看这些,还不如送他两条鱼。
况且,丈夫脸上这是什么表情?
靖国公本是个方正威严的硬朗长相,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温氏竟在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忐忑不安和委屈来。
温氏觉得自己浑身山下都有些不自在了。她丈夫,靖国公大人,真不适合做出这种姿态来。人家婀娜柔软的小姑娘如此,能叫人心生怜惜。换了个大老爷们儿,还是蓄起了鬍子的……
放下了剪刀走到圆桌旁,靖国公便默默地递上了一块湿帕子。
温氏顿了一下,接过来擦了擦手,心里却越发疑惑了。
丈夫骨子里就不是这样小意体贴的性子哪。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么?
温氏只在心里盘算了一回,几个孩子,出了门子的两个日子过得都不错,阿珍夫妻和睦,膝下有子,万事满足。阿珠身在北境,前些日子有信过来,也幷没有听说与姑爷有什么不睦之处啊。
七姑娘八姑娘将要出阁,两个未来的姑爷人品家世都没得挑,阿琇活蹦乱跳的,初一老老实实也没再跑了。
还有什么叫他烦恼的?
从成亲到如今十几年了,温氏还真是头一次看到丈夫这个样子。
「到底是怎么了?」喊丫鬟送了热茶进来,温氏亲自端给了靖国公一杯,坐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可是衙门里的事情?就算我不懂,说出来好歹给你开解开解?」
见靖国公还是没言语,温氏转了转眼睛,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试探着问,「要不,是你在外头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靖国公手里的茶没端稳,淋淋漓漓地洒了一身。
「看你……急什么?」温氏忙起来,替他擦着衣服上的水渍,又叫丫鬟拿来了干净衣裳抖开了,「先换衣裳!」
「不换!」靖国公愈发觉得难过。
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敢情自己就给妻子留下了这么个好色的印象?
温氏被丈夫一句硬邦邦的话搞得没头没脑的,脸上有些茫然。
靖国公反倒自己先泄了一口气。
摆摆手让拿着衣裳的丫鬟出去了,将温氏按坐在贵妃榻上,自己也挨着她坐下了。
半晌,靖国公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他回京了?」
温氏一怔,随后便反应了过来,丈夫嘴里的「他」,说的约莫就是罗舟了。
不等她说话,靖国公便解释,「他们春天里回来的,我是怕你多想,也就没告诉你。那天听初一随口说了一句……在长公主的别院里,碰见了一位罗仪宾。我……」
眼见温氏定定地看着自己,靖国公忙又找补,「你别多心,我是,我不是……嗐,我就是觉得,与其告诉了你叫你烦恼,还不如瞒着……」
听他说话都有些凌乱了却还在解释,温氏只觉得哭笑不得。
「敢情你早就知道?」
靖国公低了头,抓住了温氏的手,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