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事裏可以看得出,林雨桐已经有了诊断未病的能力。
《鹖冠子·世贤》中有一个小故事说的是魏文王曾求教于名医扁鹊,他问扁鹊说:「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谁是医术最好的呢?」扁鹊:「大哥最好,二哥差些,我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魏王不解,扁鹊就解释说:「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那时候病人自己还不觉得有病,但大哥就下药剷除了病根,使他的医术难以被人认可,所以没有名气,只是在我们家中被推崇备至。我的二哥治病,是在病初起之时,癥状尚不十分明显,病人也没有觉得痛苦,二哥就能药到病除,使乡里人都认为二哥只是治小病很灵。我治病,都是在病情十分严重之时,病人痛苦万分,病人家属心急如焚。此时,他们看到我在经脉上穿刺,用针放血,或在患处敷以毒药以毒攻毒,或动大手术直指病灶,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或很快治癒,所以我名闻天下。」魏王这才大悟。
在坐的都想到这个故事,而同时心裏又不由的想到,如今中医的情况,就像是那个名声不显的扁鹊的大哥。
邹青微微点头,看向文老。
文老微微颔首,若对方不是运动员,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凭着腿疼,早被中医大夫判断出来,进而给调理好了。可正因为此人的职业关係,才被这么给露了。他朝林雨桐笑了笑,说白老:「教的好。」
白老心说,这也不是能教的呀。
做大夫的,一个个的一门心思都在专业上,谁像她似的长了一肚子心眼子。
文老点头,又看林雨桐,说话很艰难大还是问了:「长针能使?」
林雨桐点头,可以。
「粗的?」
也可以。
文老就看了邹青一眼,邹青这才道:「听说你医院那边人满为患,想进修名额都抢不到?」
林雨桐一愣,对上邹青的眼睛,一瞬间福至心灵,「没有!我那边一直缺人,特别缺人。」
邹青一下子就笑了,这个林雨桐年纪不大,但心思是真灵透。自己用针,最多到四寸,再不能往前寸进。再这么下去,这一门手艺到手裏真要绝了。文老的徒子徒孙遍布中医医疗体系中,可用的人多了去了,好苗子也不少,但自己对行长针尚且掌握的不算精,如何带弟子?他又能带多少个弟子。况且,他现在的情况跟黄广平差不多,顾不上带学生了。
因此,才有了这次之行。
事情说好了,临走的时候邹青请林雨桐给老人家把脉,就是一般的平安脉。把完脉老人家也不问,林雨桐也没说。
从裏面出来,邹青就急着问呢:「怎么样?」
林雨桐伸手亮出三根手指,邹青瞬间黯然,嘆了一声再没言语。
上了车了白老才问:「三年?」
嗯!人到底只是人,谁都会老,这是大夫所不能决定的。
那边邹青回去,脸上还带着笑,老人家却摆摆手,直接问:「一两年还是两三年?」
邹青一愣,眼睛有些湿润,但他从不在老人家面前撒谎,况且,老人家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有了解。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三年。」
三年吗?
其实自己也只能大致的判断,并不能这么笃定的。但知道了结果,他却释然的笑,「以后……能伸把手的时候,帮一把……」隻凭这一手把脉的功夫,就在自己之上了。
懂!哪一行不得有个杠把子。有了这个标桿,特别高的标桿,才会叫人知道,原来中医这一行,还是行的。一行哪怕只出这么一个人,对整个行业的意义都会不同。
人家师徒说的话,林雨桐是不知道的。伤感只是伤感了那么一瞬,回头面对一下子汹涌过来的更专业的中医后辈,林雨桐的手脚一下子就放开了。
现在是能不住院治疗的,就尽量减少病人的住院量。家裏离的远,但需要每天过来针灸的,那就得自己想想办法了。条件好的,去住酒店宾馆。经济条件差的,边上还有城中村。紧跟着的就是城中村房租增长,而原先在这城中村住的人,都已经往更郊区的村子搬了,如此能减少长期生活的成本。
别说城中村,就是那么大面积的棉纺小区,好些人都宁愿去别的地方租房住,而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租出去。有整租的,也有合租的,更有那种架子床一家能住七八个人的那种,一晚上也才二三十块。
以医疗健康来带动经济,确实叫人看得到也摸的到了。
今年的夏天,医院突然发展的火热态势,如同今夏着天气,热的灼人。
大批量的中医大夫的假如,叫林雨桐把医院的大框架给搭建起来了,剩下的就是一点点的去填充。原以为,至少需要年才能完成的进程,因为文老,只在个月内就能全部搭建完成。
谁都知道,文老这是在提携后辈。也因为如此,林雨桐现在请很多有名的专家来给年轻的医生开讲座,想搞一搞传帮带,都很容易就能搞起来。
日子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到了八月下旬。
林雨桐忙的几乎都要忘了已经是八月下旬了,还是牵扯到孩子开学报名,这才恍然,都已经下旬了呀。
暖暖跟着爸爸呆的挺好,小区里像是她这么大的孩子几乎都准备送去点点班了。幼儿园就在小区裏面,各方面的条件还不错。但四爷却没要送的想法,他还是想着再多带孩子一段时间。事实上,林家老两口现在忙着林阳家的苏林,两口子都要上班,孩子还不到百日,这不得更操心吗?
暖暖刚开始被四爷带走,一走就是一天,齐芬芳也不习惯呀!最开始一天打几个电话给四爷,问孩子的情况,叫四爷记得去託管的地方看看孩子。可哪裏有託管,四爷应付了一段时间,才慢慢习惯了。这一开学,又想着叫孩子去上学,「我跟你爸去送去接,也不费事。」
怎可能不费事?两孩子搁在家裏试试,真能累死人的。
林雨苗就说:「要不我在家给你看孩子,反正我也没啥事。」
那我更不敢了。坚持说孩子在那边挺好的,他爸随时能接出来,这才作罢。
林雨桐一家子都关注着孩子开学的事,但更多的人则是半夜蹲守在电视机转播平台上,看今晚的羽毛球锦标赛实况转播。
四爷的电话半夜响了,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呢,结果是黑子几个人叫四爷起床,赶紧打开电视看直播。
被吵醒了,两人起身去客厅看,怕吵到孩子。
打开电视的时候,距离比赛还有五分钟,镜头时不时的转到桃田三郎身上,他此刻站着,手裏拿着羽毛球拍,身边跟着个矮瘦的中年人,手指着场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桃田三郎全程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左右腿却不停的来回交换着重心。
教练说了得有两分钟,桃田三郎一手拿着羽毛球,一手拿着球拍,他来回的颠着球,在赛场上来回的慢慢的跑动,这是要热身的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靠近,裁判已经入场,教练也对桃田三郎招手了,电视转播的评论员介绍了桃田三郎一番之后,还笑道:「据说咱们中医诊断里,说这名选手患有某种疾病,但是看现在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咱们也不好轻易下评论……」
正说着呢,就听边上的评论员惊叫了一声,「摔了!平地摔!但愿只是不小心……」
结果镜头拉近却发现不是,桃田三郎抱着左腿,疼的满场打滚。
后面再说啥,林雨桐和四爷都没看——睡觉!
他们睡的挺踏实的,可网上和媒体上,可就热闹的很了。桃田三郎那边去检查,还是检查不出来问题,但人家就是疼,一碰就疼。怎么办呢?人家开记者发布会,承认之前的错误,承认之前的种种不重视,认为中医确实是神奇的存在,人家大夫早就说了,这个会在这个时间段发病的,结果我们没有相信,还跟人家大夫打官司。这都是对中医的不了解呀!现在我们要赶紧去瞧病,也要撤诉,明年一定会重返赛场云云。
反正不是畏战!比赛我们来了,客观上不允许不是我们的错。
但这一番发言,却给林雨桐医院把广告做大了。一早起来,宋恆斌就打电话来,「昨晚网站上国际挂号病例上了一百了,根据资料显示,一半以上都是各国的运动员。有知名的,也有非知名的。」
林雨桐一边刷牙一边道:「你把资料都发给我。」
发过来之后直接给四爷看了,不知名的人就算了,国外这些知名的,都是什么来历好歹了解一下呀。
四爷二十来分钟就把这些人过了一遍,剔除掉一个国短跑运动员和一个j国的小演员,「这两人公开发表过反hua言论。」
那就不接诊!
上了班林雨桐就叫宋恆斌把这些拒绝挂号的消息放出去,放在官网和公众号上。拒绝的理由也直言不讳。
本就在一个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结果又点上了一把火,这次传播的速度和广度,比之前就更甚了。
顾鑫在家裏的餐桌上吃早饭,他姐从楼上下来,开口就问:「那边的医院能提前交工吗?」
嗯?顾鑫摸了摸鼻子,「最多提前三两个月。您问这个干嘛?」
顾森就道:「辉煌旗下东城的新酒店,刚建成的……」
嗯!怎么了?
「免费提供给林雨桐用,怎么样?」
「啊?」顾森脑子转不过来,「姐,您睡醒了吗?您现在真做慈善了?」
「我是商人。」顾森说着就翻了个白眼,「你帮我约林雨桐,我跟她谈。」
「不是,您到底是想要干嘛呀?」顾森不解,「您可千万别算计她,我跟您说啊,算计她的都得不了好。您知道的吧,之前有个想开皮肤专科医院的,跟唐家走的近的那个,被林雨桐吓的最近一直在託人找我,希望把他那边的半拉子工程卖给林雨桐。他不敢跟林雨桐做邻居了。还有那个山本,山本家那闺女在医院守了好几天了,不为别的,就想拜师。愿意把他们家的股份拿出两成来,林雨桐都不干。我跟您说,您觉得您是狠人,商场上叱咤风云,可我跟您说,那位也不只是菩萨。」
这还要你教我!
顾森就道:「你早上起来看新闻了吗?秘书室给我打电话彙报了这个事情,你先上网看看热搜什么的,再来跟我说话。」
顾鑫愣了一下,嘛意思这是?他点开手机,翻看了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您也想藉着这个热度,做一波辉煌集团的广告呗。」
「一个酒店一年才创收多少?」顾森就道,「可整个集团,一年的广告费用要多少?」
这一来一去,不仅没赔,还是赚了的。
顾鑫咂舌,「我觉得这会子跟您想法一样的股东不少。」
所以才叫你去约嘛,先下手为强。
林雨桐确实是被一波一波的应酬给弄的烦了,周末打死也是不出去的。林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林忍让抱着苏林,侧头看半靠在沙发上的二闺女,她手机是静音的,但放在边上屏幕总是亮着的,那是不停的有人打电话,有人发消息吧。这才多久,她就俨然一个大人物了。
这……真是他林忍让的闺女?
有那么一刻,他真有些恍惚。
可这不是自家的闺女又是谁呢?看过去的时候,小四正跟老二说话,「我那小姑子还真给应聘给姐夫他们县城了,跟虎子离的近了,我觉得这事八成是有戏。」
林雨桐呵呵笑着,「那我盼着呢。你那小姑子真跟我成了妯娌,那省事多了……」说着就用胳膊肘子捅四爷,「你说是吧。」
四爷把葡萄塞她嘴裏,「挺好的,回头我问问虎子,该抓紧就抓紧。」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低头看闺女,闺女手裏拿着卡片,卡片的正面写着中药名,背面画着中药材的样子。她一个人看着图画猜药名,玩的不亦乐乎。
林忍让从老二家那边收回视线,对面是老三家的和小四家的在下棋,两人都不爱跟老二家的下,主要是不是人家的对手,老是被虐不自在。如今两个臭棋篓子搁在一块,玩的还挺热闹。大女婿在厨房,不时的喊一声,「谁还想吃什么?赶紧说啊!」
当丈母娘在厨房门口埋怨,「这还要说嘛,没给孩子做甜的,弄个拔丝山药拔丝苹果都行啊。」
大女婿任劳任怨,其他人是死活再不去厨房的。
家裏现在是各种的声音,老婆呵斥大女婿的声音,大女婿唯唯诺诺的声音,二女婿给三女婿和四女婿支招的声音,三女婿和四女婿为棋牌相互争执的声音,还有女儿们不时的大惊小怪的嬉笑声,再加上大外孙女开着电视看动画片的声音和二外孙女一个人背药名的声音……对了,还有怀裏这个,不知道哪裏又不满意,哇哇哇的大哭的声音。
声音嘈杂交织,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他想起了老院子,想起了那个沉默的几乎听不到声的二女儿,然后将视线有落在现在的二女儿身上,久久的移不开视线。
林雨桐回头看过去,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四爷也跟着看过去: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林忍让不由的道:「就是看见你们现在的样子,都快想不起你们原来长啥样了?」他的语气不由的带上了几分迟疑,「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在做梦。」
林雨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林雨桐就先笑:「这辈子我们就在这儿了,还能去哪?」
四爷摸着暖暖的头,暖暖抬头看他,扬了扬手裏的卡片,表示她记住了好多。他也失笑,「上有老的要照看,下有小的要养育,我们不在这裏能去哪?」
桐桐和自己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他们向来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
所以,这辈子当然就在这裏了,至于下辈子……那是下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