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21)
孩子的成长就是最好的时间坐标。你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然后才对时间有了清晰的认识。等孩子磕磕绊绊的能走了,你就发现,这一年你又走了头了。
年年过年都如是,没什么新意。今年唯一出新的地方都是,带着孩子回来老家过年,去年新媳妇没回去,一应亲戚都没走动。今年孩子都能带出门了,该走亲戚的还是要走的。用了两天,把亲戚都走了一遍。围观了走亲戚顺看的乡亲的虎子相亲二三十,大年初四就心满意足的返城了。
走的时候马驹子又追过来多问了几句,主要是尹丽怀孕了,胎才坐稳,他那边又没个女性长辈,不免多问了几句。
林雨桐一一说了,又道:「县妇幼这边我给联繫有经验的大夫,产检直接过去就好。怀着身子了,少折腾最好。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
尹丽一怀孕,牛爱群估计更腾不开手了,到城裏看孩子的时候就更少了。
一回来,齐芬芳一把接过孩子,嘴上问着,「……回去还带孩子出去走亲戚了?闹了没……」但等四爷一去卫生间,就低声道,「吹空调吹的,你看孩子的脸,干了吧……」说着,还心疼的抬手摸了摸,以说明她说的是真的。
人家不是土包子,早早就买了加湿器了。哪裏就干着了?
林雨桐低声说了,就又道:「一年就回去两三天,您快得了。」
齐芬芳白眼一翻,朝裏面喊女婿:「大振啊,上去吃饭吧。这边还得另做,衣服也别换了。」
四爷在卫生间里应了一声,假装没听见丈母娘刚才在外面说的话。
今年就小四在家守着这父母,年前周安民老家打了电话,说是老娘病的不中用了,想见见孙女啥的,结果还真当出事了,结果一家三口急着回去。周安民走的匆忙,在电话上拜託林雨桐,要是情况不好了,千万请林雨桐跑一趟。林雨桐都应下了,专门把时间给调整了,结果林雨苗打了电话来,说是屁事没有就是感冒了,反反覆復的没好利索,主要骗儿子回去的。骗回去了,可一家三口也没多呆,过了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下午就回来了。
老三这边呢,林家再不懂事,也知道该叫苏南带着林阳回去过年的。大年三十在那边的,其他的时候还在这边。所以,团年的晚上,家裏却最冷清,隻小四陪着的。
这猛的一冷清,导致的结果就是巴不得把儿孙们往一块凑。
一家三口上去,家裏的人基本都在,商量着走亲戚的事。
苏南就道:「姑姑是姑姑,姨姨是姨姨。分开两家,定个酒店,大家一起聚聚,钱咱家掏都行。要真是挨家挨户的去拜年,这七天时间压根就不够。」
谁说不是呢。
像是林家这样的,中午跟姑姑这边约到一块,晚上跟姨姨这边约了一块吃饭。一天就把老亲戚应完了。剩下的还能走走朋友领导等等这样的关係。
对吧?
道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林忍让就给他的妹妹们打电话,过年只有七天假嘛,谁能保证肯定不值班。只有像是林阳这样的工作是肯定不加班,假期很长的,剩下的人都不能保证。这么安排就好了,谁都不稀罕那点礼品,亲人间见见就行了。礼品也别准备,把给长辈和孩子的红包准备上,大家聚聚就完事。
林忍让一说,那就行呗。
林雨桐和四爷先吃了,林阳在喂暖暖吃蛋羹,她问林雨苗,「往年姑姑家那些成家的表哥表姐,给可可的压岁钱是多少。」她想确认一下,给亲戚家的孩子准备压岁钱。
可可撇嘴,「也就二百。」
林阳就皱眉,一边给暖暖擦嘴,一边道:「也就二百?这是什么语气?」
可可还有点怕林阳的,「……二百……就是少的意思。」
苏南就瞪林阳,这么多人面前你说孩子,几个意思?林老师这职业病现在越发深了。
「别人家的孩子我还不说呢。」林阳就冲着林雨苗,「都是大姐……你在家当着孩子什么都说,孩子不分好赖不分好坏,什么场合都往外说……」
「哎呀!我啥时候那么说了。」这种事,他家给我家孩子,我给他们家孩子多少,本来就是这样嘛,「……肯定是在学校学的那样……我们单元……就顶层那一家,有个小姑娘,那姑娘可精了……」
这是什么道理?坏孩子都是人家家的。
周安民瞪了林雨苗一眼,就接了林阳的话,「你说的对,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这么说话很不妥当。」说着就叮嘱可可,「以后不许这么说话。这跟亲戚坐在一桌上,这么露出点意义,多尴尬。」叫人下不台,平白把人给得罪了。
「我才不去跟那些人吃饭。我就在家裏看电视。」可可端了碗离开饭桌,坐在电视前面的板凳上看电视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三姨说你一句你还撂脸子了。
周安民就要再说,齐芬芳拍了周安民一下,「吃饭。」孩子哪裏是为了老三说了一句生气了?主要是成绩的事。
这回孩子没考好,期末考试考了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请假的时候比上学的时候多。
这成绩的事她知道,老大知道。孩子要脸,哭着说要是大家知道了都得笑话她,因此她这做姥姥的和老大那个当妈的就帮着瞒着,隻说跟以前一样,七八十分那个样儿。
其实,语文六十八,数学六十一。刚刚及格。
全班八十分下面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倒数第一那孩子,数学考了七十八,语文考了一半不舒服走了。但好像那孩子语文学的不错,写的啥作文还拿了奖了。
再就是倒数第三,两门都在七十五上面。
可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回事,这学期说是不用她三姨管了,结果就成了这样了。
这事连可可爸都不知道。
老大偷偷给孩子找了个家教,从初六就开始在家给孩子补课。孩子不爱去人堆里凑热闹,那是还得继续撒谎,觉得臊得慌。
她接了话头,「不爱去就不去。在家裏自己看看书,看看电视。听你妈说给你找了个奥数的老师,人家老师来了,要跟着好好学。」不能说是补课的。
林阳就不认同,「基础扎实了奥数稍微点拨点拨孩子就会了。现在……太早了。拔苗助长没什么好处。」其实很多问题再学了方程之后就能解决的,不是非要这么钻那一道。如果不是在数学上确实擅长的孩子,不用这么费力的去钻的。按部就班踏踏实实的,就可以了。
但是这话连周安民心裏也有些不舒服了,自家孩子也没那么差呀。不就是粗心一点吗?粗心是……练习的少,又不能说明孩子笨。学多少算多少嘛。
苏南在桌子下面踢了林阳一脚,没完了你还。
林阳看了他一眼,等老大两口子带着孩子先走了,她才说,「我都不说,那谁能说呀。」
苏南点头,「说……可以,但没你这么说的。连大姐夫心裏都不自在了。」
小四却觉得这么才好,要是以前的林阳,才不会说呢。她就道,「大姐就是护犊子,也就是咱自家人,换了人谁说?」
「知道!知道。」齐芬芳见苏南点了点小四也起身了,跟着老头子和二姑爷去客厅了,这才道,「……可可那孩子没考好,你大姐又拉不下面子,又怕周安民说她……你们知道就行了,别跟家裏也说去。」
啊?感情还有这么一出呢。
林雨桐哭笑不得:「可可是周安民的亲闺女。人家亲生父亲都没有知道孩子情况的权利吗?孩子没管好,那不是你和我爸的问题。也不单纯是我大姐的问题,我姐夫大撒手肯定也有他的不对。知道真实情况,这才能往下管。你还替我大姐瞒着?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叫我大姐夫知道了,人家怎么想?他是外人,你们才是一家人,是吧?人家孩子的父亲是监护人,你是谁啊?」
齐芬芳愣住了:「也不是诚心的…………等这补课补上来就好了……」
「能补上来,她就不会学成那样了。」小四凉凉的说了一句,这事你比我姐还糊涂。
嘿!怎么就冲着我来了。
林阳都不想说话了,「人家两口子管孩子,您跟着掺和什么呀?」
我们就是老厌物,管不得了?
娘儿几个说话,客厅里是明显听见了。林忍让脸都黑了,碍于姑爷在,他没发作。等该走的走了,晚上回屋了,林忍让才道:「我说了,老大的事别管。你非管是吧?你最好去给处理明白了,要不然,我真跟你离婚。」
离婚?
婚是那么好离的?!
吓唬谁呢?
老两口私下怎么说的,做儿女的也不怎么关注了。只听说林忍让找了周安民,周安民回家跟林雨苗大吵一架。然后把工作时间全都调整了。只要周一到周五能上早班,下午三点就下班,期间不用晚上值班,那他周末加班加晚班。
开学后,他早早的下班回来,陪孩子学习,陪孩子写作业。林雨苗,一边去,孩子学习的事不用你管。没事学学做菜,当你的饲养员就行了。孩子的家长会,跟老师的联络等等,都不归你管了。收缴你的一切权利。
林雨苗没反驳,他当管孩子那么容易吗?那你管好了。
林雨桐隻察觉到楼上的老两口像是在冷战,但也没太往心裏去。
四爷经过这一年,也算是有了好些年龄相仿的朋友,随着孩子一点点大了,这些朋友也慢慢的上门了。顾鑫那些就不说了,今儿拜年就来了好几个,像是之前报名去林雨桐就见过的公鸭黑子等人,还有一个林雨桐没见过的书生。
说是一个课题组的,平时工作上都有配合。
没在外面叫饭,在家裏做了一桌子待客,也慢慢的跟这些人熟悉起来。
因着私下裏有合作,所以,这些人慢慢的也成了家裏的常客。
随着开学,几个人的关係更密切。因为袁教授选人,他们几个都在其中。老袁选人做什么呢?
四爷回来跟桐桐是这么说的:「……比如说,电视开着,然后计算机连接一个摄像头。摄像头拍下来的东西,能在计算机上自然而然的形成文字资料……把看到的画面描述出来……」
可这个意义是什么呢?
能形成文字,就可以用语音读出来。
机械人啊!
摄像头连着计算机对着电视是实验。
如果实验成功了,那是不是说家裏的机械人只要将在家裏看到的就能通过这样的处理描述出来。比如主人走了,上班去了。家裏的电灯家电等等,该关的,机械人会自行分析然后处理,你不用想着随手关灯的事。还有家裏的一切琐事,不用人特意去吩咐,机械人都能根据自己看到的场景做出判断,代为处理,或是给出处理方案。比如马桶坏了,电灯泡需要换了,他也可以在线察看你的行程之后帮你预约修理工在主人在家的时候上门维修。家裏的大部分杂事,机械人都能应付。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那这对四爷来说,可是个全新的课题。他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没接触过,所以,他永远有那么旺盛的求知慾。
林雨桐得支持啊,她现在不是不学,她也在学,像是一些西医上的手术,林雨桐一直有看那个视频,甚至是看直播。现在的她不用插手看的明白,也知道诀窍,这不是问题。因此,适当的,她得把在家的时间留的富裕一点,尽量给四爷多腾出一点时间来。
两人都有正经的事情干,于是,这个看孩子的人就显得特别重要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当然还是齐芬芳看孩子更叫人放心一些。
为了叫她看孩子不分心,两人还是觉得请个保姆。家裏做饭啥的,都是保姆的活的。她只要把孩子帮着看好就行了。
保姆也不在自家这边,就去楼上,孩子放在楼上也行。
反倒是老三不好意思,「我越发享福了。在家啥事都不沾手了。」两口子特别舒服自在。
「你不嫌暖暖吵你就行。」
林阳才不嫌孩子吵呢,她教小学现在觉得还挺好的,下午三四点就放学了。工资就那么些,就是高中,那待遇也没好多少。倒不如回来之后在线上辅导上两三个小时,那赚的比工资还高。上完课,逗逗孩子说话,多惬意的事。
行!家裏人都没意见就行。
原先的钟点工,还在用。隻管林雨桐和林雨苗这边。林雨桐这边并没有降工资,因为添了孩子,卫生做的细緻,衣服勤洗,勤熨烫,比降工资划算。
钟点工不住家,这个保姆也不住家。小四给安排到商铺那边的半地下室去了。如今药铺的人添了几个,她就说管住吧,租了半地下室的套房,这房子也是商品房的,住着也没那么憋屈,比他们在外面租的城中村的房子好多了。作为员工宿舍嘛,都在那边住。又在小区里,晚上这边收拾完再回去也不迟呀。
如此,也没有不方便。
齐芬芳的日子一下子就舒坦了,老二家两口子早饭上来吃,孩子顺便带上来。吃了该去上学的上学,该去上班的上班。她就带孩子。天冷,早上不出门,吃了午饭,没风有太阳的时候就带出去转转,回来带孩子歇午觉。午觉起来给孩子加餐一顿,保姆都准备好的。然后老三也回来了,不出意外桐桐三点按时下班,四点也就到家了。她就带孩子去楼下,有时候桐桐会在家给病人看诊,每天也不多给看。暖暖鬼精鬼精的,知道她妈妈回来了,那是坚决不在楼上的。知道她妈妈在另一个房间里就行,她在客厅玩。那边门一响,她就停下来,看玄关的门。等她妈妈给手消毒之后进来。
要说以前是真没发现,老二是能干呀。一边能带着孩子,一边还能把一家三口的晚饭收拾出来。
她就觉得这特别费事,「你们上家裏去吃饭能怎么的?怕我跟你爸从你们要生活费呗?」
哪有?
林雨桐就道,「早饭是真着急,上去吃就吃了。我现在又不忙,三口人的饭,我顺手能做就做了。」
齐芬芳都没法再说了。这跟自家大闺女真是两样的人,自从这边有保姆做饭了,大闺女的午饭一直在这边吃的。周末她跟孩子都过来,因为周安民周末忙。总之,能懒一顿是一顿。
等到二姑爷回来了,齐芬芳见了人家这边吃饭,就明白人家不上去吃饭的原因了。
为啥呢?
因为这两口子的脑子跟人家不一样,养孩子的方式好像也不太一样。
那桌上精緻她一直知道,让她吃她没吃,上面的饭没做好,她想自己在这边喂孩子吃了再上楼去。结果发现,这两口子把饭摆好了,然后又抱孩子回屋,说是换衣服。
换啥衣服?
结果出来了,她不由的骂了一声——闹妖。
可不是闹妖吗?女婿西装革领的,姑娘穿了一条亮片闪闪的礼服裙子。就连暖暖也换了一件红裙子,白袜子,小红鞋子。
然后把孩子放在她专用的座椅上,女婿起身,像是电视上演的,先给女士把椅子拉开,请女士先坐,然后才坐下。吃的是西餐,用的也是吃西餐那一套。暖暖一本正经的坐着,乖乖的由着爸爸给她把餐巾放好。然后女婿给桐桐把肉切了,双手递过去。桐桐接了,说了一声谢谢。女婿又给她闺女切,很好看的姿势递过去。暖暖愣了愣,双手结过来。盘子裏不是肉,只是肉糜和什么做的,像是肉一样,也成了小块。孩子放了几次才放好,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微微点头,再欠身,说谢谢。
两口子倒了葡萄酒,相互碰杯。暖暖的杯子裏放的是红豆和米一起打出来的米糊糊,也放在小号的高脚杯里。两口子都将杯子倾斜,碰了一下,说了一句:干杯。
孩子乐了,颤颤巍巍的自己拿杯子,两口子配合着朝孩子倾斜然后碰撞,就听孩子学着说了一句:干杯。
齐芬芳就看着孩子全程一个人拿着小叉子,把肉糜做的『牛排』吃完了,还自己用餐巾将嘴角的『酱』给擦了,虽然没擦干净,但是动作很认真,很郑重。
行吧!两口子说是忙的不得了,但还有心回来跟孩子过家家。
看把你们给闲的!
人家这过日子的调调她实在是受不了,摆手上楼去了。爱折腾就折腾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