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45)
没死!
那个李奴儿被谁拦了?看不清脸,但是是有一隻手拉住了李奴儿的胳膊,死亡的气息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到底是谁,是谁救了她……
她拚命的想抬头看清楚此人的脸,可梦裏太模糊了,还是看不分明。他们在一起在说什么,她想听,但是压根就听不见。
然后他们像是都在看她,然后也对她说着什么……她就看到梦裏的自己急匆匆的跑到龙椅边上,不知道从哪裏掏出了玉玺,然后捧着玉玺就那么跪下,高高举起,递给了李奴儿……
不!不能!那是传国玉玺!贵为皇后的自己怎么能把玉玺交给一个异族人呢!
不能!不能!
她疯了似的嘶吼着,然后她看到一双手臂牢牢的抱着那个年岁枯槁却衣裳华丽的自己……
这是谁?
为何一国皇后能跟一个年岁如此年轻的男子这般的亲密?
她头痛欲裂,满脑子都是玉玺。彷佛时间扭曲了一般,漩涡在不停的转……场景换了,不在皇宫……可这是哪裏……她看见李奴儿一身大红的喜袍,站在金家的大门前……那个一身儒雅的白须老人……是金匡吗?
金匡身后站着谁?看不清楚!
只看见一个用大红的鸳鸯戏水的盖头盖着的新娘子,站在那人群中央……她看见,李奴儿一手将玉玺扔到金匡怀裏,一手拉过新娘子……风吹起了新娘子的盖头,她看不清新娘子的脸,但是她看见了新娘子头上簪着的白菊。
这是个尚在孝期的姑娘。
李奴儿一脸的柔和,抱着新娘子如同抱着珍宝……
这姑娘是谁,是金家的姑娘吗?
是的!一定是的!
要不然,他能用谁家的姑娘给金家换玉玺。
等等!玉玺最后在金家?
玉玺在金家,这意味着什么?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又看到了金銮殿。龙椅上坐着谁,看不清脸,只是一身龙袍显示着这人是帝王。帝王的服饰是汉人的服饰,不是异族服饰……她鬆了一口气。
可紧跟着,她听到一个名字,太监尖利的嗓音划过人的耳膜,「……册立皇子金启珅为太子……昭告天地神明……钦此!」
金启珅?
金启珅是谁?
她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人从床上几乎跳起来,脱口就问:「金启珅是谁?」
「金启珅?」床边的男子声音清越的道,「……金启珅是金家的孙子……」
是了!是了!
金启珅是金家的孙子。
哪一房的?
「四房的!」徐醇打量皇后,不知道她为何午睡起来,就问了此人的名字,「他是金家四房的嫡次子,定下了文家的姑娘为妻。」
四房的嫡次子?
文家的姑娘?
如果金启珅是皇子还被册封成了太子,那坐在龙椅上的那人是谁……这个答案在她看来,几乎是肯定的,除了金老四还能又谁?
可如果是金老四,他不是有长子吗?
为何长子不册立为太子呢?
是了!文氏!文氏!
金启珅的定下的媳妇,说什么是文家的姑娘,那分明就是……就是如今这位大皇子的胞妹,是李昭和文氏的亲生女儿。
册立前朝的后妃或是公主为妃,这不是什么新鲜事。相反,反倒是可以拉拢前朝旧臣。如果是出于这种考量的话,那个文家的姑娘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自己拚命的想要改变,以为叫金老二替哥哥死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可惜错了错了……金老二没死,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活着回来了。李昭成了那样躺在床上了,可文氏还是成了贵妃,成功的留在了宫裏。宫裏大皇子废了,可多了公主和二皇子。她在一步一步的扭转前世的命运,可该死的命运一点一点的,也在修復这个被她好似扭转过的世界。
这段时间,她是满身的疲惫。
也正是这么一股子没来由的疲惫,她躲了,逃了出来,躲在了行宫。
没想到,梦又为自己开启了一扇门。
其实……人生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
许时念重回坐回榻上:「这些年,我对宫外,都开始陌生了……好些人家哪怕是姻亲,印象都已经淡的我想不起来了……」
「您……想要详细的知道现在的金家?」徐醇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金家的每个人,您都要了解……」
他把『每个人』咬的非常重,然后颇有深意的看着许时念。
「你很聪明!」许时念拍了拍徐醇,「你是贵公子,有你的尊严。这个我明白!以后不用把自己放在宠物的位子上,我身边需要个能办事替我筹谋的人……」
「是!」徐醇垂下眼睑,「在行宫,臣行动还算是方便。只是这将来,回宫了……」
「回宫啊!」许时念轻笑一声,「回宫且不急。玩意真要回宫……」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的打量徐醇,「你扮作宫娥吧,你扮作宫娥的长相也是极美的!」
徐醇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男儿大丈夫,尚且得受得住□□之辱,如今只是做钗环妇人扮相,有何不可的?没有丝毫为难的应了一声,然后才道:「……金家的篱笆牢,那位四奶奶治家异常严瑾,只怕能打探来的消息也是有点的很。其实,臣的姑母还活着,她本就是金家的大奶奶……」
许时念看他:「最了解金家的,还得是金家自己人,是吗?」
「不管怎么说,姑母为金家诞下了嫡长孙。」徐醇说着,就长嘆一声,「不过金家……怕是不乐意姑母回去……」
「哦!」许时念又是一笑,「那就打发人,去请徐氏嘛。就说……英姐儿不小了,国舅大人又忙着国事,无暇分身,这孩子的婚事隻得我这个当姑姑的和她那个当外祖母的来操持了。」
徐醇不由的想起那个叫人看不清深浅的姑娘。但还是没有犹豫,转身就出去安排了。
四爷和林雨桐刚到家,行宫那边就来人了。来了个嬷嬷,把人都打发了,在裏面说话。等人都走了,林雨桐就去了三房,等了不大工夫,吴姨娘就来了:「……是为了英姐儿的婚事……」
这……倒也是合情合理。
林雨桐也没多想,孙氏还接话:「英姐儿什么都好,要是能留在咱们家,那是最好没有了。可惜咱家没有年龄合适的小子了……」
吴姨娘看了孙氏一眼,示意她少说话。以她敏锐的直觉看,这家裏其实是暗潮汹涌,不定哪裏藏着什么呢。
她跟林雨桐道:「之前老三还说,在辽东那边一年,别的倒是罢了。就是喜欢上庄稼了。跟乡下的汉子蹲在地头,倒是觉得浑身精神。如今回了,浑身都不得劲!」
孙氏心里冷哼,哪裏是他感觉是这样,分明是刚生了两个姑娘的那两房小妾在这家裏摆布不开,撺掇着自家爷往庄子上去呢。
这会子吴姨娘却当个正事来说,她还真不好驳了对方的话。
林雨桐也没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这一开春,天就暖和了。三哥三嫂要是想去庄子上住,隻管去便是了。想带琅哥儿出去也行……孩子要是不愿意去,留在家裏也是一样的……」
孙氏隻得笑着应着,「回头我们再商量商量。」
林雨桐没有多呆,起身就回院子了。因着白氏说皇后要害自己,对行宫那边的消息,林雨桐难免就多在意几分。
回去的时候,琨哥儿正抱着绥姐儿跟四爷说话,看琨哥儿的表情,想来四爷已经将白氏的事跟他说了。
这孩子现在愈发的沉稳端肃了,等闲也不跟谁玩笑,别人也不敢跟他玩笑。这段不成功的婚姻,多少对他都有些影响。
林雨桐坐过去,叫乳母进去,把快睡着的绥姐儿叫她抱出去,这才挨着四爷坐了,跟琨哥儿说话,「我跟你爹什么事都不瞒你。白氏现在的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只要人活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见到了。与其那个时候你没有准备,不如我们就如实的告诉你……」
「我没别的想法。」琨哥儿看到了母亲的不安,「娘,儿子做事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白氏……我们夫妻缘分尽了,往后娘若是碰上宽和本分的姑娘,不拘出身,隻管做主便是。」
第一次主动提出再娶。
「至于那药,母亲给我吧。我明儿亲自送去。有些事,我不出面,别人永远都有念想。」
也好!
「明儿你过来拿!」
都说从一段感情走出来的最好方式,就是儘快的走进另一端感情。既然琨哥儿提了,林雨桐留道:「有个人选,过年的时候岑氏提过,当时没问琨哥儿的意思,我也没敢都应下。如今这孩子提了,我倒是觉得,岑氏提的人许是能考虑考虑。」
岑氏里李诚老婆,两边的关係,铁打的一般。早前就有提过将琼姐儿嫁到岑家去的事,这事当时没成,但只听起来,岑家各方面是不错的。
岑氏这次提的,还是岑家嫡枝的姑娘,只是这孩子时运十分不济。十三岁上定了亲,是岑家的学生。那孩子家寒,但人上进。家裏瞧着好,给孩子定下了。结果小定才过,那孩子回了一趟老家,染了时疫,人没了。隔年事情淡了,家裏又给定了个武将出身家的孩子,壮实的很,结果订了亲没多久,壮实的跟牛犊子的小伙子愣是病了,病的都起不了床了。人家那边就求神拜佛的,不知道哪裏来的混帐道士,愣是说是婚事有妨碍,这可倒是好,那边家裏来了好些长辈,不求别的,只求退婚。有啥条件儘管提!本也是相好的人家,要不然也不会想着结亲。这么一说,还叫人怎么说,那边眼看就咽气的样子。这姑娘倒是好气性,言说强扭的瓜不甜,要退就给退吧。这亲事一退,那边人家的身体也好了。可这一好,越发说明岑家姑娘克夫了。
桐桐跟四爷说这情况,「……是岑氏隔房的堂侄女。关係瞧着很融洽。跟我说的时候也没敢直接说要说给琨哥儿,隻问说西北那边有没有好儿郎……可话里的意思,还是想叫我考虑考虑……」
那些克夫不克夫的,四爷和林雨桐不在意这些流言。只是孩子好不好的,这个得见了才知道。
不过要是岑家这个门第和姑娘的教养,其实也是合适的。
四爷就说:「赶明你去顺王府探探音儿,我写信给七郎和十一郎,叫他们问问。」
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一大早,琨哥儿取了药,抱了抱绥姐儿,就直接去了。四爷叫人给七郎和十一郎送了信儿,还得去一趟许家。林雨桐呢,早上先递了帖子去顺王府,那边说在家等着呢,她中午才过去。
世子妃不在家,是岑氏将林雨桐接进去的。她亲热的拉着林雨桐的手,「我们家这位爷如今跟着你们家那位,整日裏神神秘秘的……以前好歹我还知道他忙什么,现在你就不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