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斐守岁灭了白珠子,马车内瞬间昏暗。
&esp;&esp;“人呢,我看不到了!”陆观道的声音荡在黑暗里。
&esp;&esp;“我在。”斐守岁回他。
&esp;&esp;“在哪儿?”
&esp;&esp;“你手旁边。”
&esp;&esp;手掌挥了挥,立马被人抓住。
&esp;&esp;斐守岁犹豫一瞬,最后妥协,他不想看到陆观道的眼睛,于是夺去光亮。因他只有在黑色的帘幕下才能松一口气,丢下脸上面具,算成真人。
&esp;&esp;可人儿咋咋呼呼,他不得已只好把缩在衣袖里手伸出。
&esp;&esp;小孩的手长得比他大了。
&esp;&esp;还好不是一只满布皱纹的手掌,还好看到的人仍有生机。
&esp;&esp;斐守岁被酒香与血影响,心中压积着说不出口的悲愁,又兼敏感了五识,周遭一举一动都在敲击着他的心。
&esp;&esp;有沉重的呼吸,是陆观道。
&esp;&esp;他在擦泪珠。
&esp;&esp;马匹在疾行,竹叶落下三两,鸟儿飞驰而过。
&esp;&esp;外头的顾扁舟好似又开了一壶酒,酒香浓烈,宛如醉酒之人是他。
&esp;&esp;老妖怪微微仰首,不知不觉间酸去鼻尖。
&esp;&esp;不过身旁那个哭得比他惨烈。
&esp;&esp;陆观道抓不住斐守岁的人,就只好哭哭啼啼:“都说了,喝了酒就会被嫌弃,你明明说的,说好了,不嫌弃我……”
&esp;&esp;“为何我会嫌弃?”斐守岁靠着软垫,有些疲累。
&esp;&esp;“你说你疼……”
&esp;&esp;前言不搭后语。
&esp;&esp;斐守岁小了声音:“疼什么?”
&esp;&esp;“不记得了,黑乎乎的一片,吹了蜡烛,还关严实了门……”陆观道往斐守岁那边靠近,“是你叫我这般做的,后来又说什么……什么得寸进尺。”
&esp;&esp;人儿的声音愈发清晰。
&esp;&esp;“不过,没有叫我滚,可我不敢喝酒了,不敢……”
&esp;&esp;“嗯,我知晓了。”随便应了声。
&esp;&esp;语气淡如一盏清茶,斐守岁默默地往远离陆观道的一侧靠坐,他理不清陆观道口中断断续续的话。
&esp;&esp;“所以你还嫌我吗?”摇尾乞怜。
&esp;&esp;老妖怪虚眯眼,车内酒香实在是熏得人头昏,他视线眩晕,白乎乎冒出些屏障。
&esp;&esp;“早说了,不嫌。”
&esp;&esp;“好!”
&esp;&esp;思绪沉在水里,就像幻境中一般,差点就听不到陆观道的回答。
&esp;&esp;老妖怪皱眉,扶住昏昏沉沉的自己,他忍不住想起死人窟的幻境,那幻境大水,又突然出现的荒野。
&esp;&esp;幻境……
&esp;&esp;荒野之中,有棵古老的树,树下是两人,一大一小。
&esp;&esp;高个子的人烟灰般在记忆中消散,散成捉摸不到的冷香……
&esp;&esp;冷香……成人……
&esp;&esp;思落“人”字,幻境中的大水开始波涛,斐守岁倏地清醒过来,他立马甩开身侧陆观道的手,那个爱哭闹的人儿好似是说了什么,他没有在意。
&esp;&esp;能听到的不过心跳,跳得极快,至于脸面定是惊骇的。
&esp;&esp;无人在意的昏黑之中,一瞬息,斐守岁整个身子如泡了冷水一样发抖,心跳声充斥着他敏感的耳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