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穿意图的肖楚一时间没有说话。
「出去,我要睡了。」
刚刚进来只是为了给叶清秋准备热牛奶,已经十点了,肖楚自然也不敢多留。
而此刻的厉庭深,也的确如肖楚所说。
坐在医院公园的木製长椅上,外套解开,西装衣摆搭在椅面上,旁边随意扔着一盒已经打开的香烟盒和一只打火机。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已经燃掉一半的香烟,脚下散落的是已经掐灭的烟蒂。
他神情看起来格外的平静,眉眼凝淡,没有丝毫表情,整个人完全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可是再仔细看去,那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被夹的变了形,地上的每一根也毫无例外。
香烟一根接一根,一直等到盒子彻底空了,他才靠上椅背,将盒子一点点捏扁,扔掉,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十月底的深夜,冷的骨头麻木。
黑夜之中透瀰漫着暗沉的死寂。
等到他回到叶清秋病房的时候,人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倒了床上。
他走到床前,垂着眸平静地看着那张娇美温静的脸。
睡着跟醒来像是两个人。
所有的骄矜傲慢,讽刺冰冷,漫不经心,没心没肺,透彻的恨,肆意的爱……
都在那双微阖的眸子里。
叶清秋的眉心缓缓蹙了起来,厉庭深眸中动了动,脚步往后移了半步,但叶清秋还是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他,里面全是冷漠和排斥。
「你身上的烟草味很讨厌。」
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像是熟睡中被吵醒的样子。
「抱歉。」
厉庭深低低哑哑的开口道歉,然后快速走进了浴室。
叶清秋敛着眸子,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庭深洗完澡出来,叶清秋还是刚刚那个姿势。
他掀开被子上了床,动作很轻,上床后也没有向以前那样将她霸道的捞到怀里抱着。
叶清秋一直綳着神经等着他将她扯进怀里或者凑过来抱她。
可是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他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被厉庭深穿衣服的声音吵醒的。
因为心里挂记着今天的手术,她睡的也不算很踏实。
她洗漱穿戴好后,肖楚已经布置好了早餐。
她脸色有些苍白,心繫爷爷的手术,心不在焉。
厉庭深神色淡漠地喊她吃早餐,她也没拒绝。
吃完饭打开充了一夜电的手机,里面来自沈繁星的未接电话有四五个。
她心理一慌,首先想到的就是临临。
想要回电话过去,可是看到面前的厉庭深,她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厉庭深自始至终都未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餐。
一系列的检查和等待结果都出来,手术安排在下午。
叶清秋一个上午一直守在老爷子身边,不敢出声说话,近距离看着老人更显憔悴苍老的脸,昨日的情绪又开始在心头瀰漫。
她默默无声地一路陪着老爷子进了手术室,纤瘦的身体搭上脸上那无限担忧的表情,看起来更显得病态羸弱。
厉庭深将圈上她的肩膀,「没事的,医生很有经验了。」
叶清秋紧张的浑身无力,整个人浑身都在发冷。
昨晚强装的没心没肺在今天这临门一脚前悉数崩塌。
她就剩下爷爷了,这三年她没尽过半分孝,如果这次手术出了意外……
叶清秋,你罪不可恕。
凉絮儿被几个保镖围着,捉着双臂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着无菌服,脸色平静又苍白。
在手术室门口看到被厉庭深揽在怀里的叶清秋,停下,又扯起了唇。
叶清秋顿了顿,从厉庭深的怀里挺直了身体,「如果你不愿意,我来。」
凉絮儿脸上的讽刺更明显,「那你来啊。」
叶清秋还没有动作,扣在她肩头的手就压下来几分力道。
「叶清秋,我说了,不行。」
男人低沉霸道的声音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凉絮儿转眸冷冷看着他,最后突然笑了起来,脸色苍白,眼眶通红。
「怎么说到现在我也在配合,虚伪了三年,最后一次,你装都懒得装了?」
厉庭深却没有看他,将视线落到手术室门口穿着无菌服的,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
「带进去。」
看到这两个人,凉絮儿的眸子颤了颤。
这两个人是她前两次没有遇到过的。
显然……
厉庭深是多不放心她,才会在手术的时候刻意安排这两个人来看着她。
呵。
真是……
把她的恶毒想的极致又全面。
绝望和无尽的讽刺席捲全身,他越是这样防备她,越是让她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一件事。
她在他的心里到底有多不堪。
他该从三年前就知道的,可是却一直自欺欺人,以至于轻而易举相信了他的欺骗。
手术很漫长。
排血的同时又要注入新鲜的血,各种精细的数据容不得一点差错。
叶清秋的手脚一直都很冰凉,即使被厉庭深紧紧握着,也只是握出了一手心的凉汗。
她始终不肯坐下,就守在手术室门口,挺着最后一些力气站在那里,一颗心几次都突然停滞半秒,又惶惶地快速跳动。
不安,凌乱,无助,紧张……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当手术室的门打开,听到医生「手术成功」四个字,叶清秋的身子倏然一软。
厉庭深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鬆懈几分,又马上将叶清秋托住,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头,声音低沉温和。
「没事了。」
叶清秋含着泪点头,一直点头。
天知道她刚刚在担心什么。
担心爷爷挺不过去,担心凉絮儿中途会突然发难。
幸好……
凉絮儿率先被推出来,输血不经麻醉,超量血液输出,人已经昏迷了,脸色白的透明,连唇都失去了颜色。
叶清秋看了她一眼,被厉庭深带到了一边。
老爷子也被推了出来。
临临后半夜退了烧,第二天就出了院。
当薄景川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叶老爷子手术成功时,家里所有人都跟着鬆了一口气。
薄老太太捂着胸口,一阵庆幸。
「终于又挺过来了。」
临临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靠着沈繁星,手里拿着一个月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正前方。
昨天夜里发了一场高烧,今天睡了一个上午,中午起来吃了饭,跟晚晚玩了一会儿,晚晚去睡了,他一直不肯再睡。
从中午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大对,沈阿姨的话很少,偶尔说句话,情绪也不高,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姨父也哄,但是好像没什么大作用,老奶奶唉声嘆气的声音也有好多次。
这会儿的气氛突然就变了,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阿姨,是不是……有一件事让……大家很开心?」
沈繁星伸手摸了摸临临的小脑袋,话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是啊,很开心。」
临临眉眼突然亮了亮,「能告诉临临吗?等妈妈回来,临临也说给妈妈听,让妈妈也开心起来。」
沈繁星的喉咙里猝不及防涌上一股酸涩,脸抑製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烫红了眼眶。
一个两周岁的孩童,最不该懂事的年纪,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薄老太太也没忍住,「这孩子……真是会往人心窝子里戳……」
「老夫人……」来容无奈,连忙给老夫人递去了帕子。
老太太擦擦眼角,看着临临手中捧着的月饼,转移话题。
「临临,快吃月饼啊,不喜欢吗?」
临临摇头,「喜欢的……等妈妈回来……一起吃。」
老太太顿了顿,连忙拿起了帕子直接捂住了眼睛。
沈繁星将临临搂到了怀里,「还有很多,你可以先吃。」
临临倔强的摇头。
【临临在性格上一直有厉庭深的影子,察言观色,心思敏感,还有隐忍的那股子劲儿,我觉得剩下不多了,坑也填完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