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总……」
都已经哄了三年,眼看着就到明天了,只要再开口哄一哄……
「她不行。」
厉庭深语气毫无波澜,没有半分多余的思虑,肖楚紧张的不敢呼吸。
「为什么不行?」
「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就算知道,她的身体也不允许。」
凉絮儿隻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一阵窒息感,浑身上下都是难以压製的难过。
「怎么不允许?你当初为什么不给她准备猪肝,牛肉,海鲜,鸡汤啊……」
她说着,弯身提起了自己的长裙,露出了两隻受伤的膝盖,上面的伤口已经癒合,但是还能清晰地看到两片明显的伤痕。
肖楚扫了一眼,快速地转移了视线。
「我很想知道,叶清秋身上的伤好了吗?还看不看得到这些痕迹?厉庭深……」
凉絮儿哭的声音发颤,「我伤口感染……我连想吃口白饭都没得选,这就算了,你还要给我猪肝,牛肉,海鲜,鸡汤……这么大补又全是补血的东西,为什么不给她也准备?因为会影响伤口癒合,还是因为会留疤?」
「她的身体不允许留疤,我的就无所谓。她的身体虚弱不能抽血,那当年我浑身是烧伤,刚刚做了皮肤移植手术没几天,你就把我从病床上押到手术室,有没有想过我也很虚弱?」
厉庭深面容冷峻,岑薄的唇抿成锋利的线,整个人散发着让人心寒的冷漠和冷情。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无情?当年没有叶清秋,情况紧急我也认了,可是为什么这次你要这么对我……」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良久,厉庭深才缓缓开口,视线淡漠地看着凉絮儿不满泪水的脸,毫无波澜。
「絮儿,我自问这三年并没有亏待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了你,你的身体,你的脸,你现在拥有的名和利……没有几个女人不羡慕你,我给你一切,你总该回报我些什么……」
凉絮儿身子晃了晃,整个人踉跄了两步,最后抵在不远处的墙上。
「所以说……这三年你对我的好,只是为了我身上的血?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只是给你想要的。」
只是给她想要的……
就跟街上的乞丐想要一个馒头,他投其所好给他一个馒头的意思吗?
可是,不对,她最想要的,不是只有那些。
「别装傻,我想要的是你,你给了吗?」
厉庭深深深看她,「这三年别人都不会怀疑我不是你的。」
凉絮儿心臟骤缩。
他连这种事情也骗她。
这三年来,原来她一直都活在一个谎言里,全部都是欺骗,全部都是假的。
她痛到极点,突然笑了起来,满是讽刺、
「生死常态,他总有死的那一天,他跟你非亲非故,至于让你自降身价甘愿当一个註定被众人唾弃的大骗子来讨好我吗?」
厉庭深看着她比刚刚更苍白的脸,神情仍旧平淡的可以,但是却好像更多了几分残忍。
「你的问题还有很多?」
凉絮儿愣了愣,「……是。」
厉庭深点头,「我可以都回答你,条件是配合明天的手术。」
凉絮儿僵了好久好久,才凉凉笑出声,「好。」
「厉总……」
肖楚想要阻止,结果却被厉庭深抬手打断。
随后就是他极具残忍无情的寒凉声:「他并非跟我非亲非故,他是叶清秋的爷爷。他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这三年。」
凉絮儿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比今天更残忍的事情了,就算是三年前她被炸的面目全非,也好过现在。
「她还有姑姑,就算当年情况紧急,那么去年呢?今年呢?为什么就一定是我?因为我最好哄,最好骗?」
「因为叶笠熏不能回来。」
凉絮儿瞭然地点点头,眼泪彷佛在生理性地流,看起来冷静的有些怪异。
「所以都是因为叶清秋,你间接害死了她父亲,害死了叶泽,所以你怕爷爷紧跟着也死了,她出狱后新仇旧恨加起来会恨死你……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她?你一直在等着她出来……」
她顿了顿,又冷笑了一声,「我说这三年里,爷爷几次重病姑姑都再没有回来,原来是不能回来,是你一直在阻止她回来是吗?三年前她隻身一人回来没有将叶清秋带走,你担心她再回来带足了人马彻底带走她?因为一旦叶清秋出了国,你就彻底没了希望……」
「是。」
她接连几个问题,他一个字回答的格外透彻。
凉絮儿笑了起来,双手扶着脑袋,有一种沉静的疯癫,「还有什么问题?你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问题?」
机会难得,她得把想问的都问了。
「这三年,你有没有对我哪怕有一点点的动心。」
「没有。」
「哪怕看着这张脸,也没有?」
「比你更像她的人有很多。」
「为什么就非她不可?」
厉庭深沉下眉,彷佛思考了一下,「……不知道。」
凉絮儿又是笑,抬起眸子,视线讽刺又带着几分狰狞,「你就这么爱她?」
这次凉絮儿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回答。
可她却觉得她这个问题,是所有问题中最多余的一个。
「可那又怎样呢?」
她看着厉庭深笑了起来,笑的眼泪再次成串成串落下来。
「终究是你的原因,害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两条人命……厉庭深,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你爱惨了她又如何,你这一辈子註定爱而不得!」
厉庭深的眉骨突然跳了跳,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问完了吗?问完了我让肖楚送你去休息。」
凉絮儿一直笑,一直流着泪。
肖楚上前,扶住了凉絮儿。
「不用送回家,就在医院找一间病房,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
肖楚心头又生出几分寒意来,这显然是要将凉小姐囚禁起来啊。
凉絮儿什么都没说。
等到肖楚把凉絮儿安顿好,同厉庭深回公司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
「厉总,三年都过来了,何必今天就把所有都坦白……」
厉庭深眉目深沉,眉骨一直在隐隐发胀,骨节分明的手一直压在上面,可凉絮儿最后那些话还是挥之不去。
「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你爱惨了她又如何,你这一辈子註定爱而不得!」
沉默良久,厉庭深才将手放下,长眸掀开,冷寂悠远。
「不想瞒了。」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鬆。
「她已经够讨厌我了。」
所有人都可以觉得凉絮儿是他的人,甚至觉得任何女人都可以是他的人,他都无所谓。
可唯独,不想让她也觉得。
原来骗一个,现在骗两个。
不想骗了。
一天都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