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渭被吵醒了,乜斜着眼有气无力地瞧那些个不识好歹的官兵。他倒没把这事放心上——如今好好跟着魏盛熠,荣华富贵他享个没完,本就没必要干些吃力不讨好的谋乱事儿。
许渭瞧着瞧着,眼皮愈发地沉重,正欲阖眼,却听闻“呲啦”一声响。他微微睁大了眼,只见方铭半跪于被翻倒的案桌一侧,手上捏着封不知哪里得来的密函。
“许渭!你好大的胆子!!”方铭指着他嘶吼一声。
“什、什么?”许渭惊恐地瞪大了眼,急得额上冷汗直流,他疼得动弹不得,只还费力辩解,“卑职不知那是何物啊!”
“你不知?!”方铭猛一拍桌,“老子告诉你,这信函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行刺错失良机,暂且撤退’!”
“不、不是!大人!您听卑职说,那、那信函上决计不是卑职的字迹,您比对比对就知的……”那许渭像是忘了腰间有伤,忍着钻心疼痛从榻上挣扎着滚了下来。他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到方铭的脚边,发狠地夺来信纸,神志不清地嘟囔着:
“不是、不是,那决计不是我写的……”
那人把信夺来一行行看去,面色忽地惨白如寒尸,他瞪着眼流泪,疯了般咧着嘴笑起来:
“这、这是我的字啊——”
尽过客
许渭谋逆,魏盛熠道冬日难得逢瑞雪不宜见血,留至明年春问斩。许未焺在冰凉的廊间为叔父求情,跪了不知有多久,乃至于膝泛青,唇发紫,通身冻得好似成了块冰。
他死咬着唇舌要叫自己清醒,可最终还是熬不过肆虐疾风,昏死在廊上。魏盛熠迟迟不发话,范栖却自作主张吩咐宫人上来将许未焺带了下去。
魏盛熠跪坐屋内听着廊外吵闹,茶盏被他至于唇边吹着。段青玱与他相对而坐,咽下喉间茶道:
“许千牛背身跪了不止一个冬夜了,恐怕伤了身子,陛下此番怎么不为所动?”
“许渭谋逆,此乃诛九族之重罪……许家先有许太尉,后有许侍郎……若说太尉是无路可走,那许侍郎便是自找苦吃。许宁温替他叔父求情,这是不把朕当回事。朕再怎么大度,也不能放虎归山,也学着他不把朕的命当命。”
段青玱点点头:“陛下如今忍耐的功力实在是见长。”
魏盛熠把茶盏搁下,长睫翕动,淡道:“段老抬举。”
“许家这废棋已临抛尽之际,如今许家在禁军中的命脉已被您断去,剩下散在许渭手中的也被您借升官移职给削去大半,如今有点本事的人手多数自求出路去了,太后在冷宫自生自灭已再翻不了天……许家那位太尉可还要留着么?”
魏盛熠抬眸露出那对野兽般的琉璃瞳子,他淡笑:“许太尉好歹是段老您的学生,朕可是看在段老的面子上才留的人……”
不是为了许未焺?
段青玱略微愣了一愣,打断了他:“有用的留,没用的杀,到最后谁能叫百姓安分地不吭声才是好官。要杀要留,看的是成事与否,陛下只管行事便是,何必顾念我这个老的?”